能位着 周良思著 ==========第1页========== 立香看 周良思著 ==========第2页========== 飞雪迎春(第二版)周良思著上海人版对出版(上菁绍兴路5号)长孝专在上海发行所发行上海新华印刷厂印刷、开本787×109%1/32印张21,76输2字煮412,000175年9月第2点1975年9月绵4次印统一书号:10171183定价:1.25元 ==========第3页========== 内容提要 这是一部反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展后矿工斗争生活的长篇小说。 作品描写了湖影山铁矿的工人,在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指引下,大打矿山之仗,跟修正主义办矿路线作坚决的斗争,并挖出了长期潜伏在矿山从事破坏活动的阶级敌人。 作品塑造了一群矿工的英雄形象,突出地表现了青年工人宋铁宝牢记党的基本路线,在 三大革命运动中斗争成长的动人事迹。 ==========第4页========== 擒云山象一个神秘莫测的怪物,它静静地躺在大地上,儿千年来儿乎无人敢惹。可是,当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识破了它的秘密以后,这儿欢腾了,引发出许多可歌可泣、英勇壮烈的故事。 据说,清朝末年,穷奢极欲的慈禧又要大兴土木,有一些木匠师傅,为了觅取几株珍贵的木材,被当地的官儿威逼着,曾成群结队攀着山藤,登上这座高峻得能柱天揽月的山岭。不过,他们也只到了半山腰。那里,各种形状的树都有:有的挺拔笔直,直指青天,有的弯曲盘旋,天生奇态粗的十多人才抱拢来,高的举目难见树梢。林中茂叶如盖,不见天日,偶尔有几处叶缝透进光柱,象根根银棒斜插在树干上,美丽的山风凰就在这些银棒周围,成双成对地翩潮起舞。地上,病叶掩膝, 一筷簇野兽脚印,象围棋子儿似的布满山中。一天,这些老木匠艰难地前进着,穿过一片每根直径近一尺的毛竹林,终于找到了一株要觅取的木材。可是,因为叶茂林密,伐断了树干却倒不下来。他们升起籍火,准备第二天再作努力。半夜里有人惊叫起来了,大伙儿睁开眼睛一看,离粪火不远,叫闪烁着 ==========第5页========== 一串串大小不等、荧荧发光的绿色珠子,在渐渐向人们逼近。这些荧火般的光点,都是野兽的跟睛。他们中间胆子小的已经吓呆了,胆子大的和有经验的木匠们知道,野兽是惧怕火光的,于是他们赶紧向篝火投掷木柴。等篝火烧旺后,那些正在步步逼近的野兽才吼叫着慢慢离去。篝火一直烧到第二天中午,没人扑灭,因为木匠们觉得,在这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里伐木,实在不是挣线糊口的营生。大伙儿也顾不得那株已伐断而未倒下的珍贵木材,整理了行装家什,相扶相携,急匆匆下山去了。 到了抗日战争时期,擒云!下开始经常有人活动了。那是因为,从擒云山向北三十里,有条宜清河,过了宜清河再向北约一百二十里,有座磨盘山,这磨盘山是共产党领导的一支抗日游击队的根据地;从擒云山向南,约七十里,也有一座山,是日本帝国主义大肆掠夺开采的煤矿,叫做平山。地下党的同志,在平山领导矿工们和鬼子斗争,常常将鬼子的炸药运出矿区,藏在擒云山下的一座小山上,然后再设法将炸药送往根据地。 这座藏炸药的小山不大,但方圆也有十几里。虽然山蜂不高,倒也峻秀挺拔。山上还有一处小梅林,每到飞雪漫舞的时节,山岗上就黄灿灿地花满柔枝。这座小山本来没有什么名称,可是人们在这里活动,不取个名儿不方便。因它座落在多棱湖畔,所以就把它叫做湖山。到了解放后的第三年,这儿来了地质勘探队,有位老勘探队员说,邻省已经有座湖山,别弄混了,得另起一个名字才好。大家见山下湖水澄清,山峦映在2 ==========第6页========== 静静的湖面甚为清晰,就说,干跪把它叫做湖影山吧。从此这个名称就渐渐叫开了。 按理说,这湖影山一带有山有水、土地肥沃,应该人烟稠密才是,其实不然,因为擒云山上的野兽出没,防不胜防,所以直到解放,这里还没有一个象样的村庄,没有一亩象样的农田,只有几家相依为俞的猎户和渔民聚居在一起,挣扎在死亡线上。 知今,已是一九六八年的冬天,这里的面貌已经完全改变了。擒云山上伐木的、采药的、勘探的,成群结队,野兽也吓得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每当春汛来临时,伐木工人扎好了木排,让它骑着山洪奔腾而下,倾泻到多棱湖里,然后,再用拖轮经过宜清河送往祖国各地。 湖影山下,更是大变样了。多棱湖公社的湖影山生产大队已有大小村庄十多个,文化大革俞以来,这里努力学习大寨,粮食产量年年跨过“全国农业发展纲要”的指标。每到夏天,除了林区和和区外,山丘上全是绿油油的庄稼,远远看去,碧绿一片,和风吹来,从山头到湖面,锨起层层波港,要想分清哪是庄稼在弯腰、哪是湖水在欢砾,还得细瞅一阵才行呢。不过,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湖影山本身了。自从国家进入第一个五年计划,这里开始办矿了。先是搞了些小型的,进行得很顺利,几年后,传说要大搞了,一支支掘井打巷道的井巷队伍,迅速向这里集中,离这儿三十来里的铁路边上,也开始筹建一座大型的钢铁联合企业,叫做多棱湖钢铁厂。可是开矿、建厂的事情进行得并不颗利,工程忽上忽下,进展很迟缀。 ==========第7页========== 湖影山虽然断断续续打了四口深达二百多米的大并,却没有开采出矿石来;钢铁广虽然运来了几台大型机器,却没有建成 一座高炉。直到这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国人民在以伟大领袖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揪出了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夺回了被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窃取了的部分权力,狠批了反革命的修正主义路线,人们才弄清了湖影山为什么迟迟翻不了身的原因。他们振奋起来,开矿的开矿,办厂的办广,在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指引下,学习大庆,要搞大会战,力争明年春天出矿、出铁、出钢。不过任务很艰巨,加上这个地区历史上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都很复杂,因此斗争在继续。 参加湖影山铁矿大会战的人,这儿天陆续来了。他们来自 三十多个单位,其中数离这儿五十来里、也属擒云山区的南山铁矿人马为数最多。凡是已经到达的人马,都受到了铁矿工程建设临时指挥部的热烈欢迎;尚在途中的,矿里也很好地作了迎接准备。奇怪的是,唯有宋铁宝带领的一支小小的八十人的队伍,将要遇到的情况却完全两样。明天队伍就要到了,可住宿的地点还没有准备好。临时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丁之勤觉得这样实在太不象话,这才打电话给矿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井港一队队长张冲,要他赶快派人搭几间草房,将他们一队搬到新搭的草房里去住,把瓦房让给这些即将到来的同志。 井巷一队队部值班人员接到电话,不敢擅自作主,要丁之勤稍等片刻,很快找来了张冲。 这张冲,今年三十四岁。他头戴一顶黑狐皮帽子,上身穿件半新不旧的黑棉袄,一条两寸宽的黑皮带拦腰紧束,棉袄的 4 ==========第8页========== 扣子敞着,可以看见里面的一件虎皮背心,下身穿的是薄薄的紧身黑棉裤,脚上是一双北方式的胶底黑棉鞋。他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浓眉大眼,方脸盘,嘴角稍稍向上,配上一个大鼻梁,给人一种锐不可挡的感党。他也确实是个见困难就上的角色,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无坚不摧的牛劲。他原在南山铁矿工作,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刘少奇等一伙为了迫使南山铁矿下马,不发资金,不给工资,要职工“自找门路”。张冲便和千部、矿工们“找米下锅”,他领着一支人马上擒云山伐木,解决职工生活困难。山上野兽虽多,但他毫无惧色,曾手持钢斧与 一只猛虎搏斗,结果用虎皮做了件背心。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初期,他曾带头起来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虽然受到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迫害,但毫不畏惧,很为本矿职工所称颂。这些事,在省治金系统有关矿山建设的两条路线斗争史中,记载得清清楚楚,人人饮佩。但是,后来矿工们说,张冲有点变了,主要是在继续革命的道路上遇到了一些曲折,一看来,他有些骄傲了。 张冲站在办公桌前,右手拿着电话听简,左手抓着腰里那条两寸宽的黑皮带,听着听着,脸上渐渐改变了色,显得非常焦躁。等到对方讲完,他放下电话听简,“嘿”地大吼一声,快步走出了办公室。从这副神态看,按他那性子,要是别人来的电话,他就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基至可能对着电话简放上 一阵炮。可是对丁之勒不行,因为丁之勤和他共过患难,有过 一段并肩战斗的经历,所以他才憋住一肚子的气。口头上虽然没讲什么,但心里却是很气脑的。 5 ==========第9页========== 张冲气在哪里、恼在何处晚?原来丁之勒在电话里告诉他,宋铁宝这支队伍是湖影山的老人马,曾转战南北,在许多矿山打过漂亮仗,这次省治金局指名调回湖影山,要它担负最艰巨的负二百米①主巷道工程。这条主巷道,全长二千五百米,贯通主井、副井:,所经之处,地质情况很复杂,要穿过一处断层,还会遇到大水。丁之勤说,没有他们这支队伍,这工程就可能拿不下来,所以对他们的住宿等等生活上的安排,要适当照顾些:并再三叮嘱张冲,要虚心向这支队伍学习。张冲听后,心里很不服气。他想,我是这次大会战中最早调来湖影山的,并巷一队又是有名的尖刀队,早就向临时指挥部提出要承担掘进主巷道的艰巨任务,为什么省冶金局放着尖刀不用,却要小题大做,去劳师动众,特地从别处指名调来这么一支队伍,这不是有意在我的脸上抹灰吗?!难逍道这些人都是三头六臂,特别有能耐?难道我张冲什么时候怕过图难,二千五百米地下巷道能将我吓倒?人家转战南北打过漂亮仗,我张冲没闯南走北就是个窝囊货?难怪有人讲南山来的革命造反派冲冲杀杀行,但搞生产,还要看他们的苗头,原来你们领导也瞧不起我张冲啊! 张冲站在一队队部前的一株白桦树下,闷闷不乐。值班人员连忙追出来问: “队长,让房子的事到底…” 值班人员没有将话说完,留半句让这位队长自已去说,省 ①负二百米即水平线以下二百米。 6 ==========第10页========== 得他发脾气。 张冲想了下,觉得草房还是要盖的,至于一队住的瓦房是否让给这支“三头六臂”的队伍,那倒无所谓,艰苦一点没关系,但这口气实在受不了。于是他答非所问地说: “盖1” 值班人员走了,张冲还在树下生着闷气,没注意前面走来 一员女将。 这员女将,脖子上围着条鲜红的围巾,手上戴着副鲜红的手套,中等身材,长得挺秀气,虽然是个技术员,却没沾上多少知识分子习气,为人类直,脾性泼辣。她,今年二十四岁,名叫张云英,是张冲的妹妹。今天,张云英做中班,上班时间未到,特地来看望哥哥。 张云英走到张冲跟前,见哥哥正在生闷气,没有注意她,就半开玩笑地说: “哟,哥哥,脸色阴沉沉的,快下雨了吧?” 张冲拾头一看,见是妹妹来了,不觉“唉”地叹了口气。张云英笑道:“哎,‘走资派,已打倒,牛鬼蛇神戴了帽,造反派,加油干,生产斗争立功劳。怎么嘴上常挂着这顺口溜的人,却在这儿唉者叹气啊?” 张冲见妹妹这样发问,忙回道,“两码事,两码事嘛。”张云英往树下的一块山石上一坐,对张神看了一眼,说道: “好,两码事,咱们就一码一码往外端。哎,先把你那要气破肚皮的事往外倒嗯。” ==========第11页========== 张冲走到山石前,在妹妹身旁坐下,打算将心中的不愉快告诉她,可是话到嘴边,一转念觉得不对,又将它吞了下去。 他为何要将话吞下去呢?这倒并非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思想上有什么毛病,相反,他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只是党得一时有点讲不清楚。根据他的经验,一时讲不清楚的事,不能对妹妹讲。因为妹妹泼泼辣辣,对哥哥很厉害,凡是讲不清楚的事,都可能被她抓住辫子狠很地批上一通,这使张冲很有点受不了。所以他感到,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别找这个麻烦了。 张云英见张冲本想说话,忽然又不开口了,心中暗付,八成又是犯上什么毛病啦,我得再捅他一下,让他将事情讲出来,也好一起商量着办,免得他把怨气闷在肚里横冲直撞。可是,怎样捅他呢?她想了下,就抓住群众反映张冲近来有些骄傲的问题,结合眼前情况,说道: “哥哥,咱们得留神,可不能顺利的时候翘尾巴,不称心的时候就翘嘴巴啊!” 经张云英这么一说,张冲更为难了,如果不讲吧,妹妹肯定以为自已处于“翘嘴巴”的时候,如果讲了吧,说不定张云英会批评他在这件事上既“翘嘴巴”,又“翘尾巴”。所以他双手抓住腰皮带,呆怔征地坐着。 张冲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队里跑来一个莽莽撞撞的青年,一下将他的心里话捅出来了。这青年到了张冲跟前,着急地问道: “队长,怎么搞的?你不是讲主巷道任务是咱们队的,怎8 ==========第12页========== 么又给了人家呢?!” 张云英-一听这话,心想:“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想挑重担啊。” 可是在张冲的脑子里,这并非完全是挑不挑重担的问题,而且关系到南山铁矿革命造反派的荣誉,关系到他们这尖刀队的荣誉,其中也有他个人的荣誉,所以这个莽莽撞撞的青年发来的问话,直捅他的心窝。他顿时红起脸,对这青年说, “你别乱嚷嚷,事情还没最后定呢1” “还‘别嚷嚷'呢,大伙儿都在屋里说开了!”那青年嘟囔着走开了。 张云英听后,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不大对了,抢担重担本是好事,既然领导上已经作了安排,哥哥为什么还要这样呢?其中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天空渐渐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张云英提醒张神说,“哥哥,咱可不能爬在树顶上只见自己高啊。” 但是,张冲这时根本不想在自己身上找毛病,妹妹的话哪里听得进?他想,既然妹妹已在批评自己了,也就不必躲躲闪闪,倒不如干脆将思想亮一亮吧,于是说道: “云英,文化大革命初期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你虽然不跟我在一个矿,却帮我出了不少好主意,现在咱们在一起了◆就更要帮一下啦。” “帮什么?”张云英不解地问。 “把主巷道任务从宋铁宝手里拿过来!” 9 ==========第13页========== 张云英吃惊地道:“啊?!” 远处传来一阵汽笛的长啸,张云英怀着不安的心情,向前看去;铁路上,一列火车喷吐着白色的浓烟,迎着飞雪疾驶。 10 、 ==========第14页========== 二 漫天飞雪轻轻地降落在褐色的山地上,山野渐渐地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天空、山峦、雪地似乎融成了一体。列车在山峦间忽隐忽现,-一阵阵尖厉的汽笛声划破了沉寂的长空。 列车迎着飞雪疾驶。 在一处靠窗的位置上,有个情绪激动的人在思考着什么。这人三十多岁,身材魁伟,戴着顶黄狼皮帽子,芽着件棕色紧身小棉袄,黑黝黝的脸膛,两道剑眉又粗又长,直达鬓角,衬托着一双明亮的眼晴,显得刚毅而深沉。这人就是宋铁宝。 宋铁宝是去省冶金局报到的。当列车从湖影山边上掠过时,他拍起头,满怀深情地看了看这座非常熟悉的山峦,接着便激动地浸入沉思。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在想着往事,想着与湖影山有关的往事多二十几年来,他与这座山峦的关系是多么的密切呵!就是这一座湖影山,给他留下了童年的回忆,就是这一座湖影山,让他经受了风雨,见了世面,也就是这座湖影山,使他经历了一场战斗的洗礼! 往事一幕幕展现在他的眼前… 11 ==========第15页========== 在那难忘的一九四四年,童年的宋铁宝为生活所迫,给一家姓费的财主放牛。有一天,因为一早被费家财主逼着去菜园锄草,天蒙蒙亮看不清,小铁宝踩坏了两棵菜,被打得死去活来,幸亏有位好心的长工金老伯找来草药,帮他敷伤,身子才渐渐复原。伤好之后,小铁宝积恨难消,可是年纪小,找不出更好的报复办法,就将费家刚买来的一条大水牛赶往擒云山去喂老虎。他骑在牛背上,赶了一天来到这湖影山。第二天,他就在这山上,看到自己的父亲、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宋长根,被日本鬼子烧死在一株大青松下… 就在这座山上,他认识了父亲的战友姚玉泉。在姚玉泉的抚育和带领下,他慢慢地投入了革命斗争。在他父亲牺牲的这年冬天,姚玉泉接到上级指示,要组织矿工炸毁被鬼子控制的平山煤矿的锅炉房,然后将队伍拉到湖影山休整,带往根据地磨盘山。 锅炉房是平山煤矿的关键设备,因为井下水多,如果没有锅炉房,便没有动力排水,矿井就要淹没。当时,日本鬼子对锅炉房戒备森严,布了两道铁丝网,还通上电流,并在铁丝网上系有铁罐、铜铃等响器,以防有人将它剪开,铁丝网内还布下岗哨,网外又有流动哨,专门守卫。对于这样一座锅炉房,要将它炸毁,很不容易。经过多次研究,地下党组织决定,由工们掩护,让小铁宝前去完成爆炸任务。 执行任务的那天夜里,姚玉泉将小铁宝带到井下。井下巷道里的一处支护架上,亮着一盏小油灯。姚玉泉就在这油灯前问小铁宝: 12 ==========第16页========== “铁宝,你晓得鬼子为什么要杀害你爹吗?” “我爹要跟穷人们一起闹翻身!”小铁宝见姚玉泉把他领到巷道深处的支护架上,不知来干什么,幼小的心灵里充满着好奇,这时听到姚玉泉严肃地问起鬼子杀害他父亲的事,就作了简单明了的回答。 “你晓得你爹是怎样跟穷人“起闹翻身的吗?”姚玉泉义问。 “打鬼子!”小铁宝回答得更简单了。“怎样打昵?” “用…”大概小铁宝觉得,回答用刀不够厉害,回答用枪,好象他父亲又没有枪,要是回答说象他对付地主狗羔子那样用拳头和砖块,那就更没劲了,所以讲不下去,只好以摇头代替回答。 姚玉泉见小铁宝回答不上,就说道:“你爹办法多着呢,他是共产党啊!” 小铁宝听说自己的父亲是共产党,很惊奇,跟睛睁得好大。因为这儿天矿里都在讲,鬼子担心矿里有共产党,老是抓人。所以他感到共产党了不起,连鬼子都怕共产党呢。但是,他也并非对父亲毫不了解,在惊奇之后,立刻加上自己的猜想,告诉姚玉泉说,“我知道,我爹是磨盘山的人,磨盘山的人就是共产党!” “对1共产党是革命的队伍,天下受苦的人都团结起来,团结在共产党的周围,跟日本鬼子斗,跟地主老财斗,日本鬼子就害怕了,地主老财就害怕了1” 3 ==========第17页========== “他们杀我爹,就是怕我爹呀!”小铁宝似乎懂得了这一层道理。 姚玉泉爱护地抚摸着小铁宝的肩膀,说:“因为你爹是共产党的人,把党的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紧。日本鬼子害怕共产党闹革命,害怕你爹把矿里的穷哥儿们都团结起来跟他们斗,就把他杀害了!可是,穷人是杀不尽的,共产党也是杀不尽的,你爹被杀害了,更多的穷人起来造反了!” “我也要跟爹一样,跟日本鬼子斗,跟地主老财斗,把党的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紧!”小铁宝攥紧了拳头,胸脯急骤地起伏着。 姚玉泉被小铁宝的决心感动了。看到革命的后代正在成长,他心情很不平静地说:“好!穷人的孩子就要有这么点志气1我们要听党的话,跟党走,要跟你爹一样,不怕苦,不怕死,千方百计地完成党交给我们的任务!” 小铁宝懂事地点点头。 姚玉泉见小铁宝懂得了一些革命的道理,便说:“拿咱们平山煤来说,鬼子逼着我们干活,好将这里的煤抢走。他们用这里的煤去发大财,造枪炮,倒过来杀害我们中国老百姓。共产党就跟我们说,要想办法,炸掉这里的锅炉房,使鬼子拿不到煤!” “好啊,好啊,那什么时候能把它炸掉呢?”小铁宝急忙问。“今天夜里就要炸,可就是有两道电网拦着,大人钻不进,得小孩才行哩。” 小铁宝转动着乌黑明亮的眼晴,好一阵后才问道:“真 14 ==========第18页========== 的?” “真的.”姚玉泉肯定地回答说。 “能让我去吗?”小铁宝刚说完,又无可奈何地叹着气说,“就是我不会炸啊!” 姚玉泉双眼」着小铁宝,说:“不会炸可以教你,倒是你怕不怕?” “我什么也不怕:”小铁宝紧握着两只小拳头,看着姚玉泉,好象受了很大的委屈,眼里泪水都要出来了。 姚玉泉知道小铁宝是个有胆量的孩子,否则他不会将费家财主的大水牛赶往擒云山去喂老虎。但是,炸锅炉房是党交下的重要任务,他得使小铁宝有充分的思想惟备,免得事到临头慌了手脚。于是又继续说: “锅炉房里面有鬼子站岗,外面有鬼子巡逻,万一碰上…” 小铁宝不等姚玉泉说完,就咬着牙抢着回答,“碰上鬼子,我就咬住他的手,任他打,任他砸,就是死了我也不放1”姚玉泉见小铁宝态度这样坚决,忍不住将他拉到跟前,抚摸着他的头说: “铁宝,我知道你是不会怕的。不过,可不能见到鬼子的岗哨就上去跟他拚,得想办法躲开,要千方百计把锅护房炸掉!这是党交给你的任务,懂吗?” 小铁宝绥慢地应了一声:“嗳!”好象又懂得了更深一层的道理。 夜里十一点钟的时候,.炸毁锅炉房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做 5 ==========第19页========== 好了。姚玉泉带着小铁宝,领着矿工们悄梢地来到铁丝网前。他伏在地上一看,铁丝网内鬼子的岗哨一动不动地站在木制岗亭里,正是动手的好时机。矿工们马上分头去警戒,以防铁丝网外的巡逻哨走来。姚玉泉则注视着岗亭里的鬼子,如果外出,好立即发出讯号,要小铁宝停止行动。 一切就绪。姚玉泉拉开铁丝网下只盖着土的麻袋,这里的地面便凹下了-块。一一原来他和矿工们几天前就来这儿挖掘过,想挖个窟窿进去,但费了很大劲,才掘掉一点浮土,勉强能钻进个小孩,下面就都是石块了。他们只好用麻袋覆上浮土,将挖掘过的地面伪装好,另想办法。现在,小铁宝担任了这一任务,他见姚玉泉拉出麻袋后,就贴着地面往铁丝网里钻。两道铁丝网都顺利通过了,但炸药包却在外面,因为他人小,如果带着炸药包往里钻,就难以行动。这时,姚玉泉将条绳子绕在一根小竹竿上,竹竿伸过两道铁丝网,到了小铁宝跟前。小铁宝取下绳子,拉了几把,系在绳子上的炸药包便到了身边。接着,小铁宝收拢起绳子,打了个结,套在肩头,匍匐前进。他要通过二十多米的一片开阔地,才能到达锅炉房。 谁知小铁宝才前进了两米,忽然停下了,因为炸药包经过拽拉,上面的导火线已松动,和雷管一起落了出来。这可使小铁宝急坏了,经过姚玉泉的指点,他已学会了怎样点撚导火线使炸药爆炸,却不会处理这雷管脱落,这可怎样完成任务呢?1 好在这时小铁宝离铁丝网不远,姚玉泉在外也看到了雷管脱落的情形。起先,他急出了一身汗,因为如果小铁宝未加注意继线前进,雕管受到磨擦可能要爆炸,那就会惊动鬼子,16 ==========第20页========== 小铁宝也会有危险。后来见小铁宝停止了前进,拿起脱落的导火线回头向他张望,便急忙打着手势告诉小铁宝,将雷管轻轻插进炸药包就行。但是,小铁宝没有将雷管马上插进炸药包,而是将它和导火线一起衔在嘴里了。因为他想,这时将雷管插进炸药包,过一会可能又被拉出来,得手碍脚,不如等到了锅炉房再往里插。 小铁宝嘴里衔着导火线,身上拖着炸药包,在前进,前进当他快要接近锅炉房时,岗亭里的鬼子突然端着枪走了出来。姚玉泉立即轻轻学了下野猫的叫声,小铁宝伏在地上不动了。 正在紧张的时候,监视流动哨的两名矿工走来了,手中还拿着支步枪哩。原来鬼子的流动哨早过来了,他俩藏在墙边,等鬼子走到他们跟前时,他们猛地扑了上去,硬是将鬼子掐死了,所以带着鬼子的枪来见姚玉泉。 铁丝网里,鬼子的岗哨站在岗亭外面,虽然看不见小铁宝,但小铁宝也不能动弹。时间迅速消逝,这鬼子却老是站着,不回岗亭。 有个矿工急了,这要等多久呢?1他将步枪塞进铁丝网,要向鬼子的岗哨瞄准,被姚玉泉一把拉住了。 姚玉泉急中生智,从地上拾起个砖块,向鬼子的岗亭后面扔去。 砖块落地,岗亭后面发出了响声,鬼子的岗哨嘴里咕噜着什么,立刻端枪前往观察。 姚玉泉立刻接连学了儿声猫叫,这是迅速前进的讯号,小铁宝很快到了锅炉房前。 17 ==========第21页========== 小铁宝将雷管轻轻插进了炸药包,擦着火柴要点导火线时,鬼子的岗哨回到岗亭前,见到火光,大嚎叫着,向小铁宝扑来。 一声枪响,鬼子的岗哨倒下了,这是姚玉泉在铁丝网外扳动了枪机。但是,鬼子的岗哨虽然倒下了,营房里的鬼子却呼叫着向锅炉房奔来。 姚玉泉不顾一切地向小铁宝則叫道:“快点导火线,快点导火线啊1” 小铁宝听到周围的动静,知道大批鬼子即将奔来。他想,导火线很长,从头点起要费好多时间才能燃进炸药包,很可能只燃着了一半,就会被鬼子赶来掐灭,这样任务还是完不成。于是他立刻又擦亮一…根火柴,要将导火线的中段点燃。可是,导火线很结实,一时点不着。小铁宝拿起个石块,在导火线中段猛砸了两下,使里面的药粉漏了出来,再一点火,着了,随后他返身就跑。 轰然一声巨响,襞得山动地摇。锅炉房炸毁了。但是,由于小铁宝点燃的导火线离炸药包太近了,他自己未及跑出铁丝网,就被震得昏倒在地。 姚玉泉拚命用枪托砸开铁丝网,从爆炸后留下的滚滚烟雾中将小铁宝抱了起来,奔往湖影山… 此后,小铁宝便跟随着姚玉泉,和矿工们一起,四海为家,转战于各矿山,投身在革命的洪流中,迎来了新中国的朝霞。当他长到腰圆臂粗又来湖影山的时候,已是一名优秀矿工。他在这里,做出了一件使外国专家甚为震惊的事情。18 ==========第22页========== 那时,国家已探明湖影山埋藏着丰富的铁矿石,决定大量开采。可是在打井时,却遇到了流沙。当时驻矿的苏联专家看后束手无策,他摇摇头说,这种流沙没法解决,除非到他们国家去将大冷冻机运来,使流沙冰冻后才能继续施工。矿长正在无法可想的时候,才二十岁的宋铁宝便挺身而出,他说: “让我们试试吧。” 矿长见他年纪这样小,带有儿分怀疑,笑着问他:“你凭什么?” 宋铁宝说:“凭毛主席在《实践论》里对我们的教导。”列矿长连连摇头说:“你年纪小,《实践论》是不是学懂罗?”宋铁宝坚持要试。党委书记姚玉泉支持了他,`并挑选了几位老师傅,帮他组织了一个小组,一起研究。姚玉泉知道,宋铁宝很小就在矿山转了,父亲是个老矿工,所以他虽然年纪轻,对矿山的事情却是见多识广的。这次,他在几位老师傅的帮助下,终于想出了在流沙层打井的办法,他们用大木框套住井简,加上支撑,挡着流沙施工,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战,终于取得了胜利。苏联专家看后惊叹了一番对宋铁宝说:“你打报告,向省里要最高的奖金,我给你签字。宋铁宝听后笑了笑,摇摇头说:“我们为社会主义建设,不为奖金。” 苏联专家不可理解地对着还是满面孩子气的宋铁宝,看了好一阵,才慢慢走开。 不久,乌云翻滚,那个被赫鲁晓夫修正主义集团纂夺了领导权的苏联,撕毁台同,撤退专家。他们还场言说,湖影山虽然 19 ==========第23页========== 宝藏丰富,但地质复杂,水情严重,离开他们,就打不成井下最重要的工程主港道,湖影山永远出不了矿!宋铁宝知道后,咬着牙在一块岩石上用风钻打了七个字:“坚决拿下主巷道!” 可是,纵有凌云志,井下采难。过了一阵,省治金局局长,按照刘少奇一秋的黑指示,说湖影山矿源不清,可能是个假富和真贫矿,勒令下马。 有些不坚定的领导,在省冶金局局长的逼迫下,渐渐离开了湖影山。作为党委书记的姚玉泉,肩上压力很重。这天,他把宋铁宝叫到跟前,问道: “供宝,我知道你的心意,是决心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吃苦担风险罗?” 宋铁宝斩钉截铁地回道:“老姚,您别考我了!湖影山是反修阵地,我们坚持在这里,是按照毛主席的号令战斗,心里亮堂着哩。再困难,我也跟您在一起,您就下命令吧,这仗该怎么打?还是那句老话:坚决拿下主巷道!” 姚玉泉对宋铁宝端详了好一阵,问道,“干到底?宋铁宝回道:“干到底!”姚玉泉又问:“不动摇?” 宋铁宝再答:“晃也不晃一下I” 姚玉泉说:“好1我们是一条战壕里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有人说我们这里矿源不清,还说我们这里可能是假富矿真贫矿,我想打口井拿点矿石上来让那些人看看。但是,现在除了矿里职工不肯散伙外,我们要资金没资金,要机具没机具,能不能来个白手起家?” 20 ==========第24页========== 宋铁宝说:“行,用锤子扶着钢钎干!” 姚玉泉又说:“要先在井口的山坡上搭三间草房,我要将矿部机关搬到那里去,工人、干部一起团在草房里,不从井下采出矿石就不离开,你看怎样?” 宋铁宝说:“行1于部、工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搭草房的任务交给我。” 姚玉泉又问:“估计什么时候可以搭好?我准备要开草房落成典礼庆祝大会哩” 宋铁宝说:“两天就能搭好。”不过,他对搭儿间草房这样的事,为什么要开庆祝大会还不理解,便问这是什么意思。 姚玉泉说:“事情虽小,却是湖影山铁矿胜利的开始,一定要典礼,要庆祝,要开大会。还有,要全矿同志学唱《国际欧》,嗯,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宋铁宝听着姚玉泉低沉有力的歌声,他想起自已入党的那一天,就是唱这首歌的,可现在听起来,更感到亲切和意味深长。他听着,听着,不禁心里激苦知腾起来,他大脚一声:“干!”一阵风似地奔到山坡下去了。 两天之后,三间草房果然搭起来了,宋铁宝没来得敦将手上的泥巴洗一洗,就奔去告诉姚玉泉,可以开落成典礼庆祝大会了。 通知下去后,职工已陆续集中,庆祝大会就要开始。忽然有个工人满头大汗跑来报告说: “不行不行,新房子倒了一绪墙啦!” 21 ==========第25页========== 有的同志急得瑾跺脚,忙问怎会倒的?那工人说泥墙不牢。 筹备开会的同志为难了,这落成典礼还举行不举行呢?宋铁宝冷静地反问:“倒了一堵墙能怎样?倒了两堵又怎样?!” 筹备会议的同志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郑重地点着头说:“对!咱先开会庆祝,开完会再补上!” 庆祝大会上,姚玉泉没多说什么,而是领着大家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熟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面斗争! 歌声震荡着多棱湖水,歌声冲上了擒云山巅,大家愈唱愈响亮,愈唱愈激昂。就在这雄伟的歌声中,姚玉泉掮起一把煤锹,向倒了一堵墙的新草房走去;宋铁宝拿起-一柄大铁锤,向打井的地点迈步前进。职工们也兵分两路,跟着姚玉泉和宋铁宝,前进,前进,奋勇前进!、 草房的墙很快就补好了。井筒也以惊人的速度一只一个多月就用士法打成了。石样品采出后,湖影山的情况又有了好转。 但是,斗争并没有结束。就在一切看来都很顺利的时候,22 ==========第26页========== 姚玉泉忽然被调走了。当时,宋铁宝心里楞了下,觉得情祝不妙。又过了一段时间,宋铁宝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这天,宋铁宝带班在井下干活,突然传来消息说,省治金局决心要湖影下马,局长陈一蜂亲自带着人来矿,要拆除设备,井下马上就得停风停电! 宋铁宝领着矿工们立刻赶到井口,机房前已经围集着一大群人。局长陈一蜂那修长的身子从小轿车里钻了出来,傲然地挥着手,说着什么。 一场斗争开始了。 宋铁宝和矿工们一起,坚决不让拆走设备。陈一蜂就叫人把宋铁宝找到跟前,责问说: “你是共产党员,应该带头执行上级的决定!”宋铁宝回答:“共产党员必须对党的事业负责!” 陈一峰说:“上面有精神,治金战线重点是抓治炼,带动采掘和轧钢,这叫‘抓中间带两头’,根据这个总的原则,要下马的不止一个湖影山!” 宋铁宝针锋相对地说道:“不犒矿旷山建设,用什么去治炼?你们这个总原则,不符合毛主席关于‘开发矿业的指示!” 陈一峰瞪了宋铁宝一跟,挥动着他那细长的手臂,说,“具体情祝具体分析嘛,湖影山地质复杂,水情严重,凭我们现有的技术水平,打不好主巷道1” 宋铁宝听后愤怒地说:“这是当年修正主义专家嘲笑我们的话,想不到今天又出现在你的嘴里!我们矿工铁了心,就是用手扒,也要把这条主巷道扒出来1我看,省治金局个别领导, 23 ==========第27页========== 就是少了点中国人民的骨气!” 陈一峰气急败坏地要想发作,可是工人们纷纷支持宋铁宝,说: “是嘛,洋奴哲学1”“坚决不下马!”“跟他们斗到底1” 结果,群众硬是将省冶金局长轰走了,这场斗争琅得了胜利。 当然,事情是不会就此了结的。半年后,宋铁宝忽然被提升了,他们这支掘进主巷道的队伍并入了井巷公司,成为一个工程队,由他当队长。不久,这个并巷公司就被调往远离湖影山的地方。 宋铁宝就是这样离开了湖影山。这时,他深深地感到,在开发湖影山铁矿的问题上,有一股跟毛主席的教导格格不入的歪风逆流。他虽然被调离了湖影山,但是他坚信,这一股逆流是不会永远得势的,湖影山铁矿肯定会得到开发,胜利一定属于觉悟了的中国工人阶级! 以后,湖影山的职工逐渐被调走,到文化大革命的前夕,这里只剩下二十多人的一个看守组! 一声春雷,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围绕着湖影山的问题,全省冶金系统展开了一场大揭、大议、大辩论。广大群众批判了局长陈一峰所推行的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湖影山经过激烈的斗争,要搞大会战了,这是多么令人歧舞的事情啊。今天,当宋铁宝去省治金局报到,24 ==========第28页========== 乘坐着列车经过这儿时,他怎能不激动地沉思这一切呢。 列车喷吐着粗气,尖啸着,迎着飞雪向前疾驶。 宋铁宝看了下在飞雪中消失的湖影山,慢慢站起身子,离开窗口,想走动一下。这时,从前面餐车里走出个人来,这人年近六十,瘦长身材,正好和宋铁宝照面。宋铁宝觉得这人很面熟,却一时记不起是谁了。可对方楞了一下后,立刻热情地伸出手招呼说: 、“宋铁宝同志,真是巧遇啊,近来好吗?” 一看到他的神情,宋铁宝立刻记起了,这就是文化大革命前的省治金局局长陈一蜂啊! 宋铁宝和陈一蜂本来并不熟识,在文化大革命进入夺权斗争的前夕,他和这位过去曾威风一时的局长,却又有过一次不寻常的交往。 大概就是那次交往的缘故吧,陈一峰和宋铁宝打过招呼后,不想走开了,他找了两个空座位,拽着宋铁宝,热情地交谈起来。 列车仍在向前疾驶。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25 ==========第29页========== 三 除一峰笑容可掬,举止随便,跟文化大革命前当局长时那种高傲严酷、冷若冰箱的待人接物的态度,判若两人。这时他拉着宋铁宝的手,真象是见到了老朋友一样。 “老陈,现在在哪儿工作?看来你脸上气色不错,人也胖些了。”宋铁宝坐下后,端详着坐在他对面的陈一峰,慢慢说道。 “感谢你们将我从错误路线的泥潭中挽救出来。经过大家的批判帮助,我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后来去劳动锻炼了一段时间,身体比过去好多了。现在在设计院工作。”陈一峰笑着回答后,接着问道,“湖影山要大会战啦,你怎么没回湖影山啊?” “我和队里的两位同志,就是去省治金局转关系回湖影山的。” 宋铁宝说着,指了下坐在前面车座里的两位战友。陈一蜂听说宋铁宝要回湖影山,心头不由抽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说道: “宋铁宝同志,我要特别感谢你啊,要不是你那次和我针26 ==========第30页========== 锋相对地干了-·下,说不定我还会犯大错误呢。”陈一峰显得很诚恳地说。 “老陈,可不能这样讲,我们个人能有多大作用?要感谢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这一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们每个人都在这场大革命中受到了锻炼和教育。对于文化大革命前所犯的错误,能够认真吸取教训,坏事也能变成好事啊!”宋铁宝恳切地间答。 “真是不容易啊,总算闯过来啦。”陈一蜂笑咪咪的,好象心里很有感受。 “肚子里没有怨气吧?”宋铁宝笑着问。“哪里,哪里,冲击是应该的,对我大有好处。”“你现在担任什么工作?” “负责抓矿山设计,也算是一个领导工作吧。倒也轻松,各地走走,今天我就是到一个新矿去看看的。” “轻松?老陈,轻松不得啊,斗批改的任务还很艰巨,斗争还很复杂啊!”宋铁宝笑着对陈一峰说。他觉得陈一峰讲话的语气中,似乎带有某种对现在所担任的工作不大满意的情绪。陈一峰听后淡然一笑,没有回答,反问道:“省治金局夺权后,怎么你就不见了?” “我回单位去抓革命促生产了。” 陈一蜂惋情地叹了口气,说:“要是你一直在省里,恐的现在也是局里的一个头头罗。” 说罢,他打了个哈哈,表示这话是随便说说的。宋铁宝虽然没有马上讲什么,心里却引起了对陈一峰的注意。 27 ==========第31页========== 陈一峰见宋铁宝不响,又说:“当初,你们造反真不容易啊!我当时就把你们看成是‘右派造反’,差一点在你身上开刀。现在想想很惭愧。你是一不为名、二不为利闹革命,担着很大的风险,打开局面后却又回去了。说老实话,我看到局里新的领导班子的名单时,心里就有点为你抱不平。当然,这也是旧思想在作怪,哈哈!” 宋铁宝听后心里想,陈一峰这人究竞怎样?他是在信口开河随便乱讲呢,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列车在一处山坳里行驶,车厢里有点颠簸。在隆隆的车轮滚动声中,宋铁宝慢慢地追溯起那次和陈一峰的交往来… 那是在一九六七年初的严寒季节,北风凛洌,寒流袭人。和这个季节的气温正好相反,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已经在全国各地熊熊燃烧。但是,各地运动的发展很不平衡,走资派在拚命反抗。这个省城,正处于革命造反派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搏斗十分激烈的时刻。省冶金系统内,走资派手忙脚乱,他们采取分而治之的办法,蒙蔽部分群众,在各单位镇压革命造反派,不准他们串连,并且将有些人打成了反革命,安图扑灭革命烈火。但是,革命造反派在毛主席关于“对反动派造反有理”的教导下,从革命申连逐渐走向公开较量。他们派出代表,作了深入的调查研究,决定在整个系统内,采取集中兵力打开突破口的办法,一举将走资派冲垮。这个突破口,就选择在著名的湖影山的主巷道上,因为围绕这条主巷道的斗争,已足以说明省治金局的走资派是在贯彻执行修正主义28 ==========第32页========== 路线。他们分头进行推备工作,其中宋铁宝负责领导…个由工人、技术人员和革命干部组成的“三结合”小组,对这条主巷道的地质情况,作了一次深入的调查研究,并根据群众的建议,对原有设计,进行了必要的修改和审定。他们拿出了有力的证据,揭露了走资派以技术问题为借口,反对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方针,扼杀湖影山铁矿开发的修正主义路线。这天,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第二天就要召开冶金系统的大会,与走资派展开大辩论。可是,在这紧要关头,走资派却逃之天天,躲藏了起来。造反派战士打听到,他们躲藏在 一个秘密地点,并蒙蔽了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去保护他们。夜里,皓月当空。省冶金系统革俞造反联络站的院子里,人来人往,一派热烈气氛。许多群众前来询问大会的准备情况,表示要为开好这次重要的会议而努力。也有人担心,走资派躲起来了,会议没有对立面,能否开好?个别别有用心的人,则是前来寻衅,一口咬定,说这次会议的大方向肯定错了,引起了一阵激烈的争论。 这时,宋铁宝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写好了发言稿,将它交给负贲大会筹备工作的勤务组。他感到肚子饿了,一这些天来,他时常忙得忘记吃饭,好象肚子也已失去知觉了,只有当一件工作完成之后,才有饥饿的感觉。他匆匆跑下楼来,穿过院子里在热烈争论着的人群,想到对面小店里去买两只面包。他刚走过马路,南山铁矿派来的革命造反派代表孙德章,兴高采烈地向他奔了过来。这位负责联络工作的年轻造反派战士,无比兴奋地告诉宋铁宝说, 29 ==========第33页========== “铁宝,刚得到的消息,上海的无产阶级革命派实现了革命大联合,从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顽固分子手里夺了权!中央热情地赞扬了上海的革命风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和中央文革,给上海市各革命造反团体发了贺电,并号召全国工人、农民、革命学生、革命知识分子、革命干部,向上海的革命造反派学习!这可是毛主席、党中央对咱们革命造反派的极大支持啊!” 说着,他将一份印有贺电全文的红色传单,递给了宋铁宝。宋铁宝听到这个大喜讯,哪里还顾得上买面包,立刻在路灯下全神贯注地阅凌传单,读着,读着,他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宋铁宝读完传单,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想和孙德章交谈交谈,可是这个忙人为了把喜讯向人们传遍,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宋铁宝又将传单细细读了一遍,放进袋里,走向小店。这时,有个干部模样的人,走到他的跟前问道: “您是宋铁宝同志吗?” 宋铁宝对这人看看,他并不认识,就反问他:“有什么事?” “有位领导想找您单独谈谈。”那人回答说。 “什么领导?你是哪个单位的?”宋铁宝注视着对方,警惕地问道。 “我是省治金局的干部,是陈局长派我们来找您的,”这人犹豫了一会,看看周围没有别人,就直接将来意端了出来,他30 ==========第34页========== 还掏出工作证,给宋铁宝看,证明自己没有骗他。 来铁宝一听是已经躲藏起来的陈一峰派人前来找他,知道里面有花样。他思考了片刻,决定去见见陈一峰,设法使他明天参加大会,如果陈一峰对他耍弄什么花招,他可以在大会上进行揭发。于是,他怀里带着那份使他浑身充满力量的传单,随着这个干部走去。 他们走过一处广场。这里,灯火辉煌,临街的墙上,贴着不少大字标语:“彻底批判×××所执行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必须向群众作触及灵魂的检查!”“打倒走资派×××!”这些标语对犯有走资派错误的干部区别对待,很有分寸。大字横幅标语下面,糊满了大字报,上面写着这些人的错误和罪行。广场上,有一大群红卫兵,他们在围绕着省里某个领导人是否是走资派问题,进行着认真而热烈的辩论,据说,这里已经辩论了好儿天,看来,不辩论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再往前走,是条热闹的大街。有个中年的革命造反派战士,站在一张高凳上,手中拎着个颜料桶,用刷子在墙上写着“特大喜讯”四个红色大字。高凳下,人群如潮,都往这儿涌,想早一点知道这“特大喜讯”的内容。领着宋铁宝去见陈一峰的这个千部,也被这四个字圾引住了。他拖沓着脚步,迟迟缓缓地不想往前走,无奈他重任在身,站在高凳上的革命造反派战士又不能一笔写就这“特大喜讯”的全部内容。他迟疑了片刻,只好领着宋铁宝继续向前。宋铁宝见了他这副神情,就把中央支持上海的无产阶级革命派联合夺权的消息告诉了他,并将传单的内容对他进行宣传。大概他对革命造反派怀有戒 ==========第35页========== 心,听后将信将疑,脸上呈现出一种不能理解的神情。 他们穿过亮同白昼、人声鼎沸的大街,拐入一条阴暗僻静的小路,陈一峰藏身的地方到了。这是一幢花园住宅,门庭萧瑟,灯光暗淡,一股寒气,迎面袭来。 这干部上前,两长一短地揿着电铃。这大概是他们的联络信号吧!不一会,有人将铁门上的一扇小门打开了,探出头来,看看这干部,又指着宋铁宝问:“这人是谁?”在得到明确的回答后,他先向里面挂了个电话,然后才将铁门打开。 宋铁宝轻轻一笑,走进铁门。进门一看,好家伙,院子里灰溜溜的坐着一些人,看来都是受蒙蔽的群众,正在静俏悄地吃着面包。当宋铁宝从他们身旁经过时,有些认识宋铁宝的人就惊讶地悄声说: “宋铁宝1宋铁宝!” 也不知什么缘故,他们都突然紧张了,纷纷将面包揣进袋里,就地站起来。 宋铁宝知道这些人是受走资派蒙蔽,被动员来“保护”他们的,这种情形近来已屡见不鲜。他党得走资派太可恶了,他们造谣惑众,自已不敢到群众中去,还把革命造反派说成妖魔鬼怪,怕人得很,这样冷的夫,竟让工人坐在院子里为他们守夜。想到这里,宋铁宝恼火起来,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向他们走近几步,大声说道: “老师傅们,别听信走资派造谣,革命造反派是最讲道理的。我们有革命斗争的大方向,我们有党的政策和策略。别看走资派气壮如牛其实他们是胆小如鼠,一个真王的马克思 32 ==========第36页========== 生义者,还能害怕群众吗?” “宋铁宝同志,陈局长在等您。”陪同宋铁宝的那个干部赶紧上前低声催他,免得他再继续往下讲。 但是,宋铁宝还是继续往下讲了,他说:“同志们,我们是阶级兄弟,我们的革命目标是一致的!革命造反派战士坚信,你们迟早会看清楚走资派的真面目,和我们并肩战斗的!” 说完,宋铁宝随着那干部,气概昂然地大步走向陈一蜂栽身的屋子。 门被推开了。屋子里亮着灯,但窗帘低垂;里面有桌子、椅子和沙发,却没有人。 宋铁宝见里面没有人,就向陪同他的干部看了一眼。这干部忙说: “您请进。” 他陪同宋铁宝进去后,似乎算是完成了任务,便高开了。宋铁宝向室内扫视了一下,原来里面还有个套间。他正要进去看看,套间里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宋铁宝来了吗?进来吧。” 宋铁宝估计讲话的人就是陈一峰了。他心里想,·你的奥架子还没有放下来,难道要我进去叫你“陈局长”吗?他往沙发里一坐,对着套间回道: “你就出来吧1” 过了一会,套间里走出三个人来。为首的是陈一峰,大概是近日来心神不定,没顾上刮胡子,现在要见宋铁宝,不刮没有威严,所以匆忙动手,结果脸上留下两处刀痕,其中一处还 33 ==========第37页========== 在微微往外渗雕。他的身后,跟着一名主任,一名处长。 陈一蜂出来后,用狡黠的眼光看了下宋铁宝,说道:“嗯,你来啦。” 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他就在宋铁宝身旁的沙发上坐下。主任和处长则坐在墙边的椅子上。 宋铁宝没有开门,他看着陈一峰,见他脸上的刀口渗出一·个小血珠,心里暗暗好笑。他觉得,这个几年前还坐了小轿车到湖影山来叫喊“下马”的人物,虽然现在外表还装得严肃而稳重,态度也有点盛气凌人,但内心肯定已很慌乱,要不怎会连保安刀都掌不稳? “宋铁宝同志,我们不是初次交往了。”陈一蜂坐好后,慢吞吞地说。 “不错,几年前我们在湖影山见过一面。”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们就不必说它了。眼下需要讨论的问题,那就更为重要罗!” “对,那时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执行了刘少奇的修正主义办矿路线,今天如果有所认识,回到毛主席革命路线上来,群众是欢迎的。” “宋铁宝同志,今天我不想跟你辩论湖影山的问题,因为现在对你来说已经面临了一个关键时刻。”陈一峰说着,目光冷冷地看着宋铁宝,好象在说,年轻人,你不要自负,我的手中还是有很大权力的,足以使你就此垮下去。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宋铁宝坦然一笑说,“如果对于我来说,有什么 34 ==========第38页========== 值得特别一提的,你就直说吧!” “好,说得好!那么我就直说了。今天找你来,是因为你是烈士的后代,奉劝你悬崖勒马。我不愿看到在你身上,出现可悲的结局。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派斗争,你也是经历过的,用不着我多加解释。”陈一蜂沉下脸,还是慢吞吞地说着,而且时而用目光在宋铁宝脸上扫视。 主任和处长在旁助威了,这个说:“陈局长是一片好心。”那个又说:“你再往前走一步,真理就变成谬误了!” 宋铁宝听后心里很气愤,他严厉地说道: “你们这些话完金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十六条》清清楚楚的规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们革命造反派坚决执行《十六条》,捍卫《十六条》,大方向是完全正确的!你们妄图扑灭这一场革命烈火,是逆革命潮流而动。你们已经惊慌失措,却在故作镇静。要悬崖勒马的是你们!我也要奉劝诸位,如果顽固到底,你们的下场,才是可悲的!” 说着,宋铁宝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他拉开厚厚的窗帘,推开窗子,对着夜空吸了口气,然后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目光炯炯地看着陈一蜂说: “还是走出你这个小天地,到群众中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我代表省治金系统各革命造反团体正式通知你:参加明天的大会,接受革命群众的批判1” 陈一峰脸呈怒色,躺在沙发里动也不动。 主任立刻对宋铁宝说,“你们没有权力开这样的大会!” 35 ==========第39页========== 处长也在旁附和:“我们不承认这种非法的大会!”陈一峰大概感到事情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容易了,他从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和鼻尖上的汗珠,然后慢吞吞地说: “宋铁宝,我再重复一遍,今天把你找来,是为你着想,因为你是烈士的后代。明天的大会,谁坚持要开就让他开去,希望你不要插手。这样的会,造谣惑众,煽动闹事,必然会激起群众的义愤,如果会场上发生冲突,你这个三结合小组的负责人,是跑不了的!” 来铁宝听完这段话,心里明白了,陈一蜂对明天的大会已经作了儿手谁备:前些时是公开阻挠,结果无效;今天义妄图以关心烈士后代为名,对革命造反派进行威脚和分化;而且,从他的话里听来,他已经组织好人员妄图破坏大会,准备挑起冲突,然后将责任往革命造反派身上推。 想到这里,宋铁宝立即站起身子,义正词严地对陈一峰说:· “我警告你,如果你挑动群众斗群众,破坏明天的大会,一切后果由你负责!你们的阴谋是决不会得逞的!我们革命造反派有毛主席、党中央撑腰,按党的政策办事。为了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还怕威胁吗?”陈一峰坐不住了,吃力地支撑起身子,要想说什么,可是 一时又开不得口。这时,窗外飞进一只蝙蝠,一头撞着墙壁,背朝下落在地板上,吱吱地叫着,扑扑落落地翻不过身来,宋铁宝上前拨了它一下,它才伏在墙角里一动不动了。 陈一峰趁机喘了口气,他强打精神,对宋铁宝说:“我没有36 ==========第40页========== 时间、也没有必要和你争论。现在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我知道你过去一直坚持要打湖影山的这条主巷道,虽然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在事业心上,还属可嘉。这次你溉然又组织了三结合小组,做了一些了作,我可以批准你试一试。大会,就不用开啦!” 主任立刻对宋铁宝说:“局长已经给了你面子啦!”处长也马上:帮腔:“是没有必要开那个会嘛,陈局长可以马上调队伍给你去掘进主巷道!” 宋铁宝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阵后对陈一峰说: 2 “文化大革命前你为什么不允许我们掘进主巷道呢?那时候如果能让我们掘进主巷道,或许我们还会感谢你呢。可现在,时间、地点不同啦,我们已经清楚地看到,眼下要解决的不是湖影山的一余主巷道,而是路线!有了正确的路线,冶金系统才能大打翻身仗!”他停了一下,又说,“所以,当前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大揭、大议、大学习、大批判,从我们治金系统的斗争实际出发,看看哪些事贯彻执行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哪些事是为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张目。同时,从湖影山上马下马的问题上,还可以看看修正主义路线的危害性。你犯了严重的走资派错误,难道不应当接受群众的批判帮助,从中吸取教训,使自己回到毛主席革命路线上来吗!现在,你们还想拒绝群众的批判帮助,策划阴谋,顽固地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我们就要给你们来一个迎头痛击!” 宋铁宝的这一番话,使陈一峰又恨又怕。恨的是这些革命造反派竟然不顾堂堂局长的威严,公然要开大会揭发他、批 37 ==========第41页========== 判他,怕的是群众的大揭、大议、大辩论、大批判使他感到触及灵魂、无地自容。不过,他对形势还有他自己的看法,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说不定哪天早晨,还要我陈某人来清算你们这些造反派的问题呢!想到这里,他的胆子又壮了,便笑笑说: “这么说来,你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在湖影山打主巷道罗?1” 宋铁宝听出他的话中有音,便严肃地说: “湖影山的主巷道当然要打,但是今天,用不着再由你来批准了!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锻炼的工人阶级,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什么?什么?!主巷道这样的工程,用不着我来批淮?宋铁宝,你,你在想些什么?!”陈一峰握着拳头,轻轻地在桌子上澈着,脸色气得发青。他无法理解,宋铁宝怎么竟敢说出这种无法无天的话来,简直是野心勃勃! 这时,忽然有个人提着只皮包,叫着“陈局长”,匆匆推门进来,一进门就慌急慌忙地说: “陈局长,外面风声很紧张,很紧张啊!传说要夺权啦,我赶紧把局里的公章都收来了。” 那人从皮包里掏出一颗颗图章,用手擦擦脸上的汗珠,又补充说:“还是放在这儿安全。” “什么夺权?怎么回事你讲清楚!”陈一峰着急地问,他似乎已经忘记宋铁宝坐在-一旁。 “就是造反派要把咱们手里的权夺过去,传说上海已经这样干啦,中央隶示支持1” 38 ==========第42页========== 陈一峰简直要发疯了,他快步在室内走着,嘴里反复地说:“不可能,不可能!”他走着,走着,猛地抬起头,看到宋铁宝坐在他面前,他够嗉了下,立刻强作镇定,挥着手,加重语气说: “次不可能!” 宋铁宝取出怀里的传单,威严地将它放在桌子上,斩钉截铁地对陈一峰说: “这是铁的事实!” 陈一峰颤动着身子,将传单看了又看,突然,他冲进套间,去给他的上级打电话了。 东方发出曙光。院子里的人也听到了消息,纷纷涌上楼来,问这消息是否真实。 宋铁宝站在-张椅子上,向大家高声朗读《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给上海市各革命造反团体的贺电》。楼上挤满了人,都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宋铁宝读完贺电,应大家的要求,一连又读了几遍。 阳光驱散晨雾,从窗口射了进来,照着在朗读贺电的宋铁宝,使他的身上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 这时,陈一蜂打完电话,垂头丧气地从套间里走了出来。宋铁宝对他说:“马上去参加大会。” 陈一蜂拾起头,对宋铁宝看了一眼,迟缓地说:“好吧。”宋铁宝从他那傲慢的神态中看出,陈一峰的内心是很不服气的。 在晨风吹拂下,人们开始向大会会场走去… 39 ==========第43页========== 后来,宋铁宝回单位去抓革命促生产,以后又听人说,陈 一峰受到群众冲击批判时,态度还不错,检杏还比较深刻,历史上也没有什么重大问题,就作为犯走资派错误已有了认识,解放了。 今天,来铁宝在:列车里和陈一峰巧遇了。这位旧冶金局的局长,现在的脸上已不再有因匆匆刮胡子面留下的刀痕,但是他的内心究竟怎样呢?宋铁宝从他的谈吐和对往事的回忆中,觉得这人身上有些不正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他一时还说不清楚。 列车在继续前进,窗外的雪渐渐小了。陈一峰在和宋铁宝谈了一阵文化大革命对他的教育,以及对宋铁宝未能进入省治金局领导班子的遗憾后,话题慢慢往湖影山的主巷道上拉了。 陈一峰问:“宋铁宝同志,当初你领导的三结合小组进行了不少工作,对掘进这条主巷道确有把握了吗?” 宋铁宝回道:“当初,在批判你的大会上,不是已经回答了你的这个问题了吗?” 陈一峰楞了一下,笑着解释说:“对你说老实话,一一来我有点忘了,二来在那种场合,心里跳得厉害,哪里顾得上好好听啊。不过,对于湖影山铁矿的主巷道究竞能不能打成,我们设计院在技术上还负有一定的责任,今后,我们还要在这方面跟你们打交道哩。” “可是我们这些矿工,倒是铁了心的!”宋铁宝坚定地说。“那,我就专等你的好消息,向你祝贺。”40 ==========第44页========== 陈一峰回答后,列车的广播室报了前方停车的站名,设计院的所在地到了。陈一峰便向宋铁宝道别,说欢迎宋铁宝有空到设计院去玩。临下车时,他又一次表示,感谢宋铁宝在文化大革命中及时帮助了他。 车轮又继续问前滚动了。宋铁宝回到原来的座位上,陈 一峰瘦长的身影一直在他的眼前闪动。 列车又驶过了几个车站,前面就是省城了,宋铁宝的两位战友走了过来。那位个儿不高,但身子很结实的名叫郭品义,另一位身材特别高大、满脸胡茬的叫陈光耀;两人都已有四十开外的年纪,早在平山煤矿时就和宋铁宝一起战斗了。他们与姚玉泉非常熟悉,当年是地下党的积极分子,现在都是宋铁宝带领的这支井巷队伍的党支部委员。 宋铁宝和郭品义、陈光耀交谈了片刻,收拾下物件,准备下车。 ==========第45页========== 四 省城车站前的广场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雪。 有位老同志,鬓角斑白,脸上皱纹很深,头戴一顶厚呢解放帽,身穿蓝布棉大衣,踏着薄雪向候车室走来。这位老同志就是省冶金局党委副书记兼革委会副主任姚玉泉。 姚玉泉今年五十五岁,矿工出身。常年的井下生活和艰苦的革命斗争环境,使他显得比差不多年岁的人更加苍老些。不过,这仅是粗略地从他的外形看。如果你和他有所接触,并且仔细观察一下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不难发现,这位生活简朴、饱经风霜的老同志,有着丰富的智慧和坚强的毅力,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后,在他的身.上,正在焕发着革命青春! 姚玉泉是特地来车站接宋铁宝、郭品义和陈光耀的。他与宋铁宝他们的关系太密切了。在那腥风血雨的岁月里,平山煤矿地下党的工作和他的生存安危,与郭品义、陈光耀这些党的基本群众,是血肉相关的啊! 就以当年宋铁宝的父亲宋长根被捕时的情形来说,他记得很清楚,如果没有郭品义和陈光耀等工人群众的掩护,平山煤矿党的地下工作将会遵受多么巨大的损失啊!2 ==========第46页========== 那是一九四四年的秋天,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宋长根和姚玉泉等在巷道里开完重要会议,决定要将一批炸药赶快送往湖影山,供应磨盘山根据地。下班时他们和矿工杂在 一起,乘罐笼上井。宋长根和郭品义等同乘一个罐笼,姚玉泉和另外儿个人,打算过一会再上。谁知罐笼升到井口,宋长根走上地面刚转了个弯,两个日本鬼子兵便立刻上来抓住了他。宋长根一看今天井口情况异常,驻矿鬼子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站在穷边,就故意大声说道: “你们干吗抓人,干吗躲在井口?!” 有位刊工刚要出罐笼,听到宋长根的声音,知道有情况,他担心姚玉泉等上来后也会被捕,就想走回罐笼,可是站在井口的工头一把抓住他说: “上来的人不准再下去!” 这位矿工没法,转身向郭品义使了个眼色。郭品义就退到后面不出罐笼。可是工头进来检查了,喝问道, “你怎么不出去?” 郭品义说:“我想打连班。” 工头说:“今天不准打连班,都要上井。”郭品义说。“那,那我得把矿灯拿上来。”其实,他己将矿灯带着,只是藏在身后。·工头说:“小子,你别捣鬼,我跟你下去! 罐笼到了下面,巷道里排满了上井的人,陈光耀排在最前面,郭品义向他使了个眼色,故意大声叫道:“大家别挤呀,别挤呀,早上去没什么好处” 43 ==========第47页========== 他-一面叫、一面示意要大家往前挤。大家一拥而上,把个工头堵得严严实实,℃头还想逞凶骂人,铁塔似的陈光耀稍诈用了点劲,工头就被他挤得嚎嚎叫,简直动弹不得。郭品义趁机给姚玉泉说了上面的情况。姚玉泉当机立断,说郭品义已引起政人注意,要陈光耀立刻上井送炊药。他和其他开会的人就没有上去。他们在矿工的掩护下,藏在巷道的支护棚架上,鬼子一再下井搜,米能找到… 由于革命斗争的需要,姚玉泉和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等分开过一个时期。解放后有一年,他们在一座钨矿工作,有 一次,姚玉泉特地去看望过他们。那天,钨的矿长告诉宋铁宝,说有位领导同志要来看他们,宋铁宝不知是谁,也不知这位领导同志什么时候来,就和调度员说了一声,要是领导词志来后,请通知他。他就随着郭品义、陈光耀下并干活了。那时用的是外国钻机,又重又不好使,他打炮眼一下子将机子卡住了,正在着急,有个人走上来在机子上拍了一掌,钻机又“突突”地叫了。这人亲切地说: “小铁宝,这机子要这样用。”说着,他拿过钻机,示范起来。 宋铁宝心里好奇怪,这是谁呢,竟能叫出我的小名儿,讲话的声音倒有点耳熟,可巷道里灯光暗,这人又和大家一样戴着到矿帽,穿着雨衣雨裤和高统套鞋,认不出到底是那个队的老师傅。他怎能想到姚玉泉会来和他一起干活呢?直到站在后面的矿长走了过来,销声告诉他,这就是来看他的领导同志姚玉泉。米铁宝才惊喜地大声叫着,“姚叔叔!”扑了过去。 4 ==========第48页========== 姚玉泉关掉钻机,对宋铁宝上下端详了好一会,十分欣慰地说: “长大了,能使唤钻机啦!” 说着,他不觉眼里闪耀出高兴和激动的泪花。 这时,有位姚玉泉熟悉的老刊矿工跑来了。姚玉泉双手抓住这位老矿工的肩膀,使劲地摇着,说: “我的老伙伴,身子骨还结实?” 老矿工回道:“结实得很哩,为人民开矿,还能干它个十 五年!” 郭品义、陈光耀也奔过来了。平时最不欢喜动手动脚的陈光耀一见姚玉泉,大声叫着:“老姚!”高兴得将他抱了起来。姚玉泉用拳头捶击着他那结实的肩膀,说: “楞小子,力气还是那末大,成亲了吗?”陈光耀这才红了红脸将姚玉泉放了下来。 那老矿工在旁回答说:“成亲啦,品义也成亲啦,刚过完婚假。” 姚玉泉对在旁微笑的郭品义打趣道:“机灵鬼,成亲了,也没有清我吃糖呀!” 郭品义说:“找不到你呗,要不,我和光耀早就备下个大糖缸,要将你浸在里面吃个够啦。” 大家听后一阵哈哈大笑。 晚上,姚玉泉没有回招待所,和宋铁宝挤在一个铺上,郭品义、陈光耀也从宿舍将被子搬来了,四个人几乎谈了个通宵。这次交谈中,姚玉泉兴奋地告诉他们,湖影山经过勘 5 ==========第49页========== 探,发现了丰富的矿藏,已列入国家计划,准备开采。宋铁定等就向他提出」要求,希望今后能回到湖影山去参加战斗。 几年华后,姚玉泉担任了新建的湖影山铁矿党委书记,宋铁宝、郭品义和陈光耀也如愿以偿,酣战在湖影山上。 在湖影山工程进行比较顺利的时候,由于姚玉泉支持宋铁宝、郭品义和陈光耀抵制修正主义路线,反对奖金挂帅,他和省治金局局长陈-一峰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 那次,宋铁宝、郭品:义和陈光耀向姚玉泉反映,省治金局有些千部,来湖!嵌励工人不顾健康干打眼①,他们坚决抵制了,但有些人已经照办。 姚玉泉知道这情况后,立刻召开全矿职工大会。他告诉大家说,资本主义国家用什么办法提高生产效率呢,举个例子说,资本家挂出牌子,要招收二百名矿工,每人日产量两吨矿石,日工资三元,如果产量超过两吨,超出的部分每十公斤增加五角钱。工人们失业在家,没法生活,只好拚着命去干了,日产量达到了两吨零十公斤。资本家就又挂出牌子,招收二百名矿工,每人日产量两吨零十公斤,日工资三元,如果超出两吨零十公斤,超出部分每十公斤增加五角钱。这样不断地累计,工人为了生活,湿打眼干不了,就不顾患矽肺病的危险,用干打眼,灰尘吸入肺中,于了两年,不行了,资本家便将他们一脚踢开,另换一批新人。这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将工人的宝贵生命用儿个钱就换了去!我们能这样干吗?我们为了 ①钻机打眼时,钎头要向里面喷水,以减少灰尘,保障矿工健康。干打眼 不喷水,速度虽较快,但对矿工健康彩响较大。 46 ==========第50页========== 社:会主义革命礼会主义建设,如果革命需要就不楷牺牲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们有崇高的理想!但是,决不允许用奖金挂帅这种资本主义办法来毒害工人,影响工人的健康。我们是国家的主人!我们提高产量,要靠神天的革命干劲和严格的科学态度,要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实践论》里的教导去做,努力摸索客观事物的规律,掌握它,战胜它,做大自然的主人【 工人们认为姚玉泉说得很对,大家起来抵制、批判奖金挂帅。并且,由干打跟推及其他,对企业管理中的种种修正主义规定,来了个全面冲击。这样,姚玉泉更加触动了一些人,他们纷纷向上“告状”。陈一峰又找他谈话了,讽刺地问他,人家为什么反对他,要他“安分守己”些? 姚玉泉回答说:“在阶级社会里,要是哪个干部普遍受人欢迎,不遭到那么儿个人反对那才怪哩!我没有既为这个阶级服务、又为对立的另一个阶级服务的本领,你知果有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至于工人阶级,只要是按毛主席教导办事的干部,他们是欢迎的。” 陈一蜂听了,拍桌子骂姚玉泉放肆,说如果不看在他是个老矿工份上,不说别的,就凭这种粗鲁地对待组织的态度,便要给予处分。 姚玉泉站起来回道:“你别吓唬人1如果我有什么错误,决不能因为我是个老矿工出身面榭以原凉!我没学会你们那种“文雅’,我再说一句‘粗鲁'的话,你们那一套是对工人阶级的残忍!” 湖影山是充满斗争的,在苏修专家撤走之后,省治金局局 47 ==========第51页========== 长陈…峰就禀承刘少奇一伙的黑旨意,迫使这个矿下马,不给资金和设备机具,湖影山铁刊矿处于最艰难的时期。那时,姚玉泉尽自已的一切努力,去省冶金局说服基建处的干部,尽量设法多给湖影山铁一些资金。陈-一峰对机具设备控制很严,姚玉泉就通过别的关系,向其他的矿山暂借风钻等来湖影山使用。有一次陈一一峰找他谈话,严厉地指出,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有被开除党籍的危险。姚玉泉不怕威胁,坚决地反驳说: “我参加党是为了更好地按照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主席的教导干革命,毛主席指示‘开发矿业’,我坚决这样做,谁敢开除我的党籍?!岂有此理,竟用开除党籍来阻止我跟着毛主席干革命?”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了姚玉泉要宋铁宝搭建三间草房、全矿职工大唱《国际歌》的动人情景。 姚玉泉被调离湖影山后,被安排到一处钢铁厂当副厂长,他仍然和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等保持着通讯联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初期,通讯联系中断了。因为钢铁厂的个别领导,禀承陈一蜂的指示,先下手为强,将对他们来说威脚很大的姚玉泉,打成了“反党分子”,要他“靠边检查”。 这时的姚玉泉,心里很坦然,因为他党得,既然要起来斗争,承受打击是毫不奇怪的事情,一个立志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不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要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决不能有任何私心杂念。他当然知道,自已所以被打成“反党分子”,是有原因的。但对这种原因的分析,开始时他还只认为是由于过去和陈一峰等人的斗争,以及现在48 ==========第52页========== 他在钢铁一支持群众起来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后来形势迅速地发展,他努力学习毛主席的著作和中央的有关文件和文章,才渐渐地看清楚,从上到下,党内早就存在着两条路线的激烈斗争,过去,他不过是许许多多为毛主席革命路线而进行斗争的共产党员中的一员。他看到,当前这场斗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修正主义者势必要利用他们窃取的部分权力对革命力量进行种种镇压,这才是将他打成“反党分子”的真正原因。他得到这个认识后,对毛主席亲自发动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有了进-…步的理解,斗志更加旺盛了。这时他感到,应该冲破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束缚,赶快到群众中去,和大家一起并肩战斗。 可是,谈何容易,在经过一再斗争后,他只能争取到劳动的权利。不过,他认为,能争取到这个权利就很不错,可以在劳动中接触群众! 在刚开始劳动的那些日子里,有些不了解真相的群众,与姚玉泉这个“反党分子”接近有所顾虑。但是没有多久,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因为文化大革命的风暴正在迅猛发展,群众渐渐地发动起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继续战斗了。他先与儿个遵到压制的革命造反派战士取得联系,学习和分析当前的斗争形势,使大家心中的革命火焰更加旺盛地燃烧起来,然后他们分工串连,团结和发动群众,准备再次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发动进攻。经过这些努力,厂里被压制下去的群众运动又开始活跃了。但是,就在这时候,陈一峰来厂里检查运动情祝,他发现姚玉泉在群众中劳动,立刻下令,要厂领导再次 9 ==========第53页========== 将他“靠边检查”,连劳动的权利也要剥夺。 这天,天上下着滂沱大雨,姚玉泉手执煤锹,正在往熊熊的平炉里投料。他投完料,得知陈一峰到厂里来了,就理了理衣服,说声:“走!”冒着大雨,直奔厂部。 在厂部的办公大楼前,姚玉泉拦住了打算回去的陈一峰,不让他上小汽车。诈多工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的撑着伞,有的披着雨衣,渐渐围了过来。 两个老对手相遇,一个是要当众戳穿对方的虚弱本质,扩大战果,以利群众奋起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另一个是要抖擞威风,惩一儆百,好使运动纳入他们的轨道。 陈一峰知道,姚玉泉这次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就不等姚玉泉开口,以攻为守地责问道: “还有脸拦住我吗?受党多年教育,却要反党,我为你感到羞耻!先写好检雀,再去劳动!” 所谓“写好检查”,就是要姚玉泉承认自己是“反党分子”,向他们低头。 姚玉泉冷笑一声,问道:“共产党员坚持真理,有什么检查好写的?对于起来造修正主义路线反的人,你们采取卑鄙手段,实行资产阶级专政,妄图扑灭毛主席亲自点燃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你们这样做,是犯罪行为!” 陈一峰暴跳起来,吼道:“你一贯目无组织,与党离心离德,这次又伺机而动,居心险恶,现在被定为反党分子,罪有应得,如果不服可以申诉!” 姚玉泉见陈一蜂已经暴跳起来,知道是戳到了他的痛处。50 ==========第54页========== 陈一峰说他一贯与党“离心离德”,所以这次“伺机而动”,他觉得对这一点这时没有必要进行反击,因为一时谈不清楚,反而会使周围的群众误解他是在为个人问题进行申辩。至于陈一峰的所谓“申诉”,他认为需要驳斥一下,因为它貌似公允,欺骗性较大,于是姚玉泉神态严峻地说道: “申诉?我们现在正在揭发你们所执行的修正主义路线,是非是会清楚的,没有必要为你们强加给我的罪名上诉!你们也忙啊,到处‘救火”,惶惶不可终日,镇压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受理我的上诉?收起你那伪善的一套吧,回答我几个问题!我问你,毛主席指示要放手发动群众,你们为什么围剿革命造反派?毛主席号召干部要到群众中去经风雨、见世面,你们为什么躲躲闪闪,不敢和广大群众见面?《十六条》规定,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在我们的治金系统,有没有这种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陈一峰再也听不下去了,颤动的手指着姚玉泉骂道:“姚玉泉,你太放肆了!当年在湖影山编动群众,今天又在这儿煽动群众,现在我没有必要跟你多罗唆,账会一笔一笔算的!” 随后,姚玉泉虽然被厂里的几个领导拉走了,但他却在群众中点了一把革命的火。 姚玉泉又被“靠边”了,但群众不顾走资派的束缚,经常到指定给他写“检查”的小屋子里去,告诉他当前斗争的形势,商议行动步骤,他更加元所畏惧了。但是,他却在为宋铁宝他们担心,因为陈一峰说他当年在湖影山“痛动”群众,这意味着他 51 ==========第55页========== 们可能把矛头指向宋铁宝。这次运动中,宋铁宝他们会不会也遭到栋一峰的镇呢?他坚信宋铁宝他们会坚持斗争的。果然,后来他听到消息说,宋铁宝在全省治金系统革命造反派召开的大会上,将陈蜂斗得无言答对,连称知罪。当他第二次离开那个小屋子,要去寻找宋铁宝时,宋铁宝已在治金系统打完击垮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这一仗,离开省城,回井巷公司闹革命去了。 文化大革偷进行到第二年的冬天,姚玉泉有一次去北京开会,特地绕道去井巷公司,看望了宋铁宝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姚玉泉问了宋铁宝他们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文化大革命进行一年多了,国内阶级斗争的形势怎样?宋铁宝回答说:“形势大好,乱了敌人,锻炼了人民,社会主义革命深入发展了,揪出了叛徒、特务和反革俞分子,无产阶级专政大大地巩固了。”他又想了一下,接着说:“毛主席教导说,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谁胜谁负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曲折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要坚决斗争下去,直到共产主义。”姚玉泉问的第二个问题是,路线斗争最根本的东西是什么?宋铁宝想了一下回答说:“我们队里老师傅说,刘少奇推行的尽是修正主义货色,我看,槁马列主义,还是搞修正主义,这是路线斗争的根本。”姚玉泉问的第三个问题是,矿山的斗争,情况很复杂,可能会遇到一些他们过去没碰到过的困难,怎么对待它?这一条宋铁宝很容易回答,说:“依靠群众,用毛主席的《实践论》做指针,没有解决不了的因难,过去我们就是这样做的。”姚玉泉见为革命献出生命的老52 ==========第56页========== 战友的后代,成长得这样好,心里无比高兴。 现在,宋铁宝、郭品义和陈光耀又要出现在姚玉泉的面前了,而且是重返湖影山参加大会战,姚玉泉心中的喜悦就更不用说了。 姚玉泉迈着大步走进候车室。 候车室里,人群熙熙镶攘。两名红小兵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前来候车,人们连忙让座,老人笑容可掬地向大家道谢着。离老人不远,儿位解放军战士,在和一群工人热烈地交谈着什么。 姚玉泉侧着身子,穿过人群,再往里走。一支红卫兵宣传队在询旅客们作宣传讲演,并散发着传单,传单上印着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刘少奇的滔天罪行。在宣传讲演声中,人们还不时地高呼了号: “打倒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1”“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胜利万岁!” 一路上,姚玉泉兴致勃勃地看着文化大革命带来的新气象。他穿过候车室,向车站里走去。 列车进站了,旅客们准备上车,姚玉泉站在一旁注视着一个个车门,双脚不由自主地随着列车移动着。突然,他高声叫道: “铁宝!” 在一节车厢J口,精神抖数的宋铁宝听到了呼叫,他向人 群扫视了一眼,也看到了姚玉泉,便习惯地轻轻将帽子向上一 ==========第57页========== 推,无比兴奋地叫道: “老姚!” 宋铁宝纵身跳下车去,他的后面,紧跟着郭品义和陈光耀。 宋铁宝和姚玉泉互相抱着胳膊,旁若无人,喜悦地对视着,端详着。 等到宋铁宝和姚玉泉松开手,旁边早等急了陈光耀,他一声不吭,猛地抱起姚玉泉,就地旋了个转,以示心中的高兴。 姚玉泉打趣地说:“我这把老骨头要被你折腾散罗!”陈光耀摸着脸上的胡茬,“嗨嗨”地憨笑着。 这时,郭品义闷声不响地在旁抿着嘴笑。姚玉泉伸手按了下他的大皮帽,说道: “品义,你这机灵鬼,又见面啦!” 大皮帽被姚玉泉按得罩住了郭品义的眼腈,郭品义将头 一摇,皮帽还原了。逗得姚玉泉哈哈大笑。 他们随着人流,向出口处走去。 54 ==========第58页========== 五 省冶金局的办公大楼是一座五层楼建筑,在第二层姚玉泉的办公室里,姚玉泉、宋铁宝、郭品义和陈光耀,围着一只湖影山并下施汇模型在热烈地谈论着。 大家谈着,谈着,姚玉泉突然问道:“上级希望,明春百花盛开的时候让湖影山出矿,你们看能行吗?” 性急的陈光耀回答说:“明春能不能出矿,主要看主巷道工程是不是完成得快。这条主巷道,文化大革命前我们工程队就打了一段,后来受修正主义路线干扰,我们被调走了。文化大革命中,铁宝又领着三结合小组对设计作了复查和修改,现在我们回来接着干,浑身有使不完的动,领导希望明春出矿,时间是紧了点,可国家急需铁矿石呀,我们保证完成!” 姚玉泉听后只是点了下头,没有吭声。 郭品义一看,情况不妙,估计姚玉泉对陈光灌的回答不够满意,就赶紧补充说: “我们要先认清这个工程的重要性。”姚玉泉赞同地说:“对。” 郭品义估计自己说在点子上了,就接着说道:“湖影山工 55 ==========第59页========== 程在全省说来,是批判了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以后上马的第 一个大工程。从政治上讲,完成得既快又好,就能有力地体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完全必要和非常及时!” 姚玉泉又赞同地说:“对!” 郭品义喝了一茶,往下说道:“工程的关键是主巷道。可这条主巷道地质条件特别差,有断层,有大水,这就要求我们走群众路线,搞调查研究,干劲冲天,工作过细,这样才能完成任务!”他看着姚玉泉,充满信心地说,“老姚,经过文化大革命的锻炼,你放心,我们会这样做的。” 郭品义说完后,注视着姚玉泉,等待着他的回答,自己估计,这下大概总说在谱上了吧。 可是姚玉泉还是只点了下头,没有吭声。 郭品义、陈光耀见后,都怔了一下,立刻转向宋铁宝,期望他能赶快拿出有力的根据,说服这位要求严格的老上级。其实,宋铁宝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在出发来湖影山之前,他就和已调至湖影山的孙德章通过两封信,得知这次大会战,人员来自四面八方,情况比较复杂。尤其是附近的几个矿山,调来许多人,文化大革命中,由于有人挑动,有的单位不团结现象比较严重。他在火车上,又详细回忆了湖影山的斗争历史,深深感到,这里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过去是尖锐复杂的,经过文化大革命,面貌会焕然一新,但斗争并没有结束,各种矛盾还会以新的形式表现出来。思想上要有充分准备,不能盲目乐观。他下了火车与姚玉泉见面后,路上又点点滴滴地间了姚玉泉一些情况,这些点滴情况给他的一个总的56 ==========第60页========== 印象是,这场大会战看来并不一帆风顺。来到姚玉泉的办公室后,他就反复考虑,这条主巷道该怎样打法,用什么作为指导思想,怎样战胜各种困难,尽快取得胜利。他想了一阵后,心中已有打算。 现在,郭品义和陈光耀都期待他拿出主意来,他不慌不忙地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窗外,一块大型语录牌巍然屹立着,上面写道:“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社会主义这个历史阶段中,还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存在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要认识这种斗争的长期性和复杂性。要提高警拐。要进行社会主义 -号1口 教育。要正确理解和处理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问题,正确区别和处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不然的话,我们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就会走向反面,就会变质,就会出现复辟。我们从现在起,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有一条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路线。 一1 宋铁宝指着窗外的大型语录牌,转身对姚玉泉说:“老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贯彻党的基本路线的一次伟大实践。我们队里的老师傅说过一句非常深刻的话,他们说:毛主席制订的这条党的基本路线,好比我们矿工脑子里的‘主巷道',它是我们一切工作的主导。” 姚玉泉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写着当的本路线的语录牌,注视着宋铁宝,希望他继续往下讲 宋铁宝看了下也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讲的润义钙光* ==========第61页========== 耀,说道: “老姚,我们仨从小生长在擒云山区,跟着你参加了革命斗争,知道这儿的情况很复杂。现在,社会帝国主义在我国边境屯兵百万,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国际上的阶级斗争必然会在国内有所反映,这就更加要求我们,必须用脑子里的这条‘主巷道’,统帅井下的主巷道!只要我们牢记党的基本路线,情况再复杂,困难再大,也一定能战胜它!” 姚玉泉拍拍宋铁宝的肩膀,高兴地说:“嗯,这肩膀厚实多啦1” 郭品义和陈光耀见姚玉泉这副喜悦的神态,放心地舒了口气。 他们又交谈了一阵,便去吃午饭了。饭后,姚玉泉又单独将宋铁宝找到办公室,郑重地告诉他说:“情况是很复杂的。文化大革命中,研究所的同志揭发,他们早就发现湖影山的铁矿石里,可能含有稀有元素,这种稀有元素是国防工业的重要原料。可是,这个发现一直被隐瞒了,有关技术资料至今不知下落。‘一月革命’夺权以后,研究所的同志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经过艰苦努力,终于得出了结论,湖影山的铁矿石里肯定含有这种稀有元素!” 宋铁宝敏锐地问:“这里是否还有着更为复杂的问题呢?”姚玉泉回答说:“现在,这还只能作为一个疑问。但是,围绕这条主巷道,路线斗争和阶级斗争都在继续,这是肯定的。现在还有人在说,湖影山地质复杂,水情严重,文化大革命前下马是应该的。这次大会战,主巷道不见得就能打成。他们对二 58 ==========第62页========== 结合小组进行的工作,持保留态度,实际上是根本不信任。” 宋铁宝从姚玉泉的这些情祝介绍中,想起了在火车上陈 一蜂和他的谈话。 姚玉泉接着说:“咱们要留神有人安图通过这条主巷道,否定文化大革命,为修正主义路线翻案!同时,要注意阶级斗争在新形势下的动向!” 经姚玉泉这样一讲,宋铁宝感到这次的主巷道掘进任务,是十分艰巨而又是十分复杂的。 姚玉泉告诉宋铁宝,党委所以决定将这些尚未公开的和估计可能存在的情况先让他知道,是因为他要具体负贵打这条主巷道。最后,姚玉泉从抽斗里拿出一张名单,告诉宋铁宝,这是临时指挥部的领导班子,他特别强调了“临时”两个字。 宋铁宝拿过名单一看,他自己也在其中,按服顺序排列是袁坚、丁之勤、屈辅明、宋铁宝、孙德章、张云英等共十余人。 姚玉泉说:“到工地后要勇敢坚决,也要遵慎,讲究斗争策略。” 宋铁宝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马上回去带队伍奔赴湖影山。 姚玉泉将宋铁宝、郭品义和陈光罐一直送到火车站。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宋铁宝将在火车里遇到陈一峰的情况告诉了姚玉泉。姚玉泉说:“过去我们和陈一峰斗争很激烈,现在按照党的政策给他安排了工作,如果他坚持错误或有新的问题发现,设计院的群众是不会放过他的。” 59 ==========第63页========== 姚玉泉送走宋铁宝他们以后,留在车站里没有出来,因为湖影山工程建设临时指挥部的军代表袁坚就要来,他正好在这里迎接他。 不多久,又一列火车进站了,姚玉泉目光敏捷地扫视了各节车厢的车门,很快就发现了袁坚的身影。 “老袁1” 这声喊传到袁坚耳朵里。他刚下车,一见是姚玉泉在叫他,立刻叫着:“老姚!”伸出手向姚玉泉走来。姚玉泉又紧赶几步,到了袁坚面前。 两人见面后,姚玉泉紧握着袁坚的手。他看看出站的人群十分拥挤,对袁坚说: “咱们都有了点年纪了,让他们先挤出去吧。”袁坚笑着点点头。 姚玉泉说:“我刚将宋铁宝他们送上车,你阜来一步,就见上面了。” 袁坚说:“早不了,矿上的事情多着哩,回去后我再去看他们。” 他俩在出口处停留了一会,人群渐渐散了。 姚玉泉端详着袁坚,说:“还是老习惯,背上个军用挎包,提个小旅行袋,就出远门了。来,我帮你拿一件。” 说着,他伸手要去夺对方手中的小旅行袋。袁坚连忙闪过身,挺了挺结实的腰板,笑道: “除了湖影山的矿石要你出大力帮着拿出来外,别的我都能对付。 60 ==========第64页========== 他指了指挎包,掂了掂旅行袋,表示这点分量根本不在话下。 姚玉泉也笑道:“矿石是一定要拿出来的,挎包嘛,你就自己背着,旅行袋交给我,不管怎么说,你总是个客嘛,别看我年纪比你大几岁,但要说我身体不如你,我可还不服哩。” 他硬是从袁坚手中夺过了旅行袋,又说, “咱们出去吧,我知道你喜欢步行,没开小车子来接你。”袁坚边走边回答说,“坐小车闷得慌,不如步行爽快,不过,这里离招待所总有三五里吧,你可行?” 姚玉泉说,“我也喜欢步行,只有要赶到哪里开个会,时间紧,才坐下车子。咱们这些人又没个专门时间锻炼身体,以步代车很好,既误不了事,又练练腿劲儿,一举两得。三五里路对我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两人谈着走着,出了车站。 姚玉泉和袁坚是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从小就很熟悉,不过解放后两人一个在部队,一个在地方,都是走南闻北的,不大容易碰在一起,所以虽然很亲密,平时却往来不多。去年年初,岌坚所在的部队调驻到南山铁矿附近。今年春天,发生了 一柱异乎寻常的事件,因为工作上的需要,又将他俩卷在一起了,从此关系就更加密切。 那次异乎寻常的事件,发生在南山铁矿。 、那天,省治金局革命委员会派姚玉泉来南山铁矿研究这 儿的领导班子问题,因为这个矿已经建成,要抽调出较多的人员去湖影山参加大会战,矿里有些领导成员也要前往。同时, 61 ==========第65页========== 姚玉泉听说这个矿的两个革命造反派的负责人张冲和孙德章,不大团结,他要了解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姚玉泉来后,和矿里的有关人员初步研究了调整充实领导班子的问题,晚上,就到炸药库去找一位叫韩水根的老工人交谈,因为他是张冲和孙德章的师傅,姚玉泉估计,可能他对两个徒弟的情况知道得比较清楚。 姚玉泉到炸药库后,韩水根就将自己知道的有关情况全部讲了出来。他告诉姚玉泉说,张冲和孙德章这师兄弟俩本来是很要好的,里是他们俩最早起来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后来孙德章到省里去参加冶金系统革命造反派联络站的工作,张冲在矿里受到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迫害。张冲要孙德章回矿一起战斗,而孙德章在联络站因为夺权斗争正在激烈地进行,不能回来,张冲就认为孙德章胆子小不敢回来,紧要关头将他撇下不管,因而就有了些隔阂。接着,文化大革命前调到这里来的矿长丁之勤,突然贴出了一张大宇报,表示要与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决裂,支持革命造反派,支持张冲,提出要与张冲并肩战斗。不久,省治金局夺权斗争取得胜利的消息传来,矿里情况起了变化。但从此以后,张冲就跟孙德章的距离越来越远。韩水根又说,其实,孙德章当时一面忙于夺权斗争,一面给张冲写了一封信,信中告诉了他中央支持上海革命造反派夺权的消息,给他寄来了传单,同时,写了一份大字报底稿,表示坚决支持张冲,不怕任何打击,要和修正主义路线战斗到底。可是张冲没有见到过这封信,说孙德章是事后说假话,不老实。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韩水根就不大清楚62 ==========第66页========== 了,由于他支持孙德章,曾批评张冲不该从个人出发与孙德章闹不团结,近来张冲跟他的关系也没有过去亲密了。 姚玉泉和韩水根交谈的时间较长,姚玉泉回去时天已黑了。韩水根担心姚玉泉对这里的道路不熟悉,要送他,但被姚玉泉谢绝了。 姚玉泉走了一会,韩水根想起他没带手电,这炸药库设在较偏僻的小山头上,离姚玉泉住的地方有三四里路,他怕姚玉泉黑夜走山路不方便,就拿着一支手电追了出去。 大约追了半里多路,韩水根发现,前面道路转弯的树林边上,影影绰绰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材很高大,看来很有力气,另 一个象姚玉泉。他心里正在猜疑,天这么晚了,这两人站在荒山坳的路边干什么?刚想到这里,人影中突然响起了姚玉泉刚毅的声音: “你到底要干什么?!”韩水根听后一楞。 那个人回答说:“我代表全矿职工,要你写张字条,保证让张冲当矿里的第一把手。你好好考虑,识相点,否则就对你不客气!” 姚玉泉一听就知道,这家伙要他写字条保证让张冲当第 一把手是假,要利用字条搞阴谋是真。我们党是集体领导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权去“保证”让谁当南山铁矿的第一把手!这种普通的常识,一般人都懂,难道要他写下这字条的人不懂吗?他继续大声怒斥道: “你这亡命之徒,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天下,竟然异想 63 ==========第67页========== 天开,想用卑鄙的手段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是痴心妄想,等着你们的是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 听到这里,韩水根已完全明白姚玉泉一定是遇上坏人了。他本想赶上去和那家伙拚,但又担心那家伙见有人来,说不定会先对姚玉泉下手,姚玉泉可能要吃亏。韩水根想了下,就悄梢地钻进灌木丛,迅速绕道向他们跟前走。 韩水根边走边听着前面的动静。 那家伙说:“姚玉泉,你是聪明人,我既然来了,不达目的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不要糊涂一时啊!” 姚玉泉冷笑一声说:“你睁开眼睛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太不自量啦!你是绝对达不到目的的!如果你敢于行凶作恶,人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家伙威胁地叫着:“你到底识相不识相?1”接着又梦呓般地对姚玉泉说,“别担心,我们可以给你绝对保密。” 姚玉泉听了这话,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顿时怒火中烧, 一挥手,狠狠给了这混蛋一记耳光。 那家伙捂了下脸,正要动手,树丛里跳出了韩水根。他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树权,大喝一声,扑了过来,举起树权,对准那家伙就砸。那家伙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破了胆,犹如丧家之犬,转身就逃。姚玉泉紧逍了一阵,但那家伙已被黑被吞没。 韩水根,着树权,紧紧追上。可那家伙跑得飞快,追了一段路,没有追上,远处好象又有个人影来了。韩水根估计是那家伙的同伙,便赶紧提着树权,闪入树林,悄俏向前迎去,想 64 ==========第68页========== 再干他个措手不及。 他与来人渐渐靠近了,正想举起树杈猛扑过去,可是仔细 一瞧,不禁“啊”地了起来,因为来的是位解放军。 韩水根连忙:向解放军解释。误会很快消除了,因为这位解放军对他那向前翘起的胡须很熟悉,问道: “你是韩水根师傅吧?” 韩水根瞪大了眼晴,“呼”一声,说:“嗨,你是袁坚同志嘛!” 原来韩水根作为老工人的代表,不久前曾和袁坚在军民联欢会上,一起坐过主席台。 “哎,韩师傅,省冶金局的姚玉泉同志到这里来过玛?”袁坚问。 “老袁,你怎么知道老姚在这里啊?”韩水根反问。 “他写信告诉我的,说今天来,老朋友啦,多年没见面,约我来矿上会会。” “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在前面。” 韩水根一面走一面将刚才的情况告诉袁坚,等他讲完,已到姚玉泉跟前。 袁坚和姚玉泉见面后,姚玉泉问:“老袁,不是约你明天上午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跑了来呢?” 袁坚告诉姚玉泉,明天上午他要到军区去,可能有任务,所以连夜赶来看他,打算明天早上就从矿里直接去军区。 袁坚问姚玉泉:“听说那坏家伙跑了?” 挑玉泉点点头说:“天色太黑,连那人的面目都看不清楚。 65 ==========第69页========== 这次让他暂时跑了,饵任何坏蛋总是跑不出人民的天罗地网的!” 袁坚说:“对!” 三个人到了姚玉泉的住处。袁坚立刻向部队里摇了电话,要他们与公安部门和各村民兵联系,仔细搜查那坏蛋。但是,由于山高林密,地势复杂,结果只追查到那环蛋是向湖影山方向逃跑的,未能马上逮住。 姚玉泉回到招待所时,丁之勤、张冲、孙德章得到消息,都来看望他,他们对发生这样的事,都感到惊异。 由于发生了这次异乎寻常的事件,有些敢于说话的同志就坚持说张冲有嫌疑,不能再参加领导工作。张冲气愤地说这事与他毫无关系。不过他表示愿意回到自己的工程队里去,相信事情会审查清楚的。 几天后,袁坚被上级派到湖影山铁矿担任军代表,又过了 一段时间,南山铁矿的领导班子经过调整充实后,丁之勤、张冲和孙德章带着矿里的一批人员来到了湖影山。经过上级研究和听取广大职工的意见,为了迎接大会战,先在湖影山成立临时指挥部,由军代表袁坚任临时指挥部的第把手,丁之勤、屈辅明分列其后,孙德章和张云英为群众代表,参加临时指挥部的领导,但不脱离基层工作。其中屈辅明和张云英又是从另一矿山调来的。张冲则在工程队里担任原来的队长职务。 此后,袁坚时常到省冶金局去开会,和姚玉泉一起研究湖影山铁矿工程建设的情祝,因为这样,他们的关系更加密切 66 ==========第70页========== 了… 姚玉泉和袁坚出了火车站,在一条清洁的柏油路上走着。两行翠绿的雪松组成的林荫道,一直向前伸展,一块块大型的红色语录牌,竖立在挺拔的雪松丛中,一条条大幅红色标语,热烈欢呼全国各省市(除台湾省外)都建立了新生的红色政权一革命委员会。衔道上一片节日般的欢乐景象。他们穿过一条人行横道线,在一排陈列着我国工农业生产新成就的图片画廊前浏览了一会,时而交谈儿句,时而沉思片刻,又继续向前。走完这条马路,两人拐了个弯,到了更热闹的街道。这里,满载货物的卡车一辆接一辆奔驰着,行人也较拥挤,书店的橱窗里,已陈列出一九六九年的年历,再过一个月,元旦就要到了。一队红卫兵战士,肩扛绘着他们在工广劳动取得成绩的宣传画,朝气蓬勃地迈着大步走过。再向前,十字路口有个广场,四周的大批判专栏一个紧挨一个,字体工整,插图粗犷有力,炮口都对准了刘少奇的反动论点。过了广场,他们又走了十儿分钟,便到省治金局的招待所了。 招待所很清静,只有阅子里的一株银杏树上歇着凡只白头翁,偶尔发出九声清脆的啼鸣。房间的布置也很朴素,画镜线上挂着复制的毛主席手书“开发矿业”和七言律诗《长征》,还有一幅庐山风景画。袁坚放好挎包和旅行袋,由姚玉泉陪同去食堂吃了饭,两人又休息了一会,然后不紧不慢地谈起湖影山铁矿的事情。 姚玉泉给袁坚点燃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不慌不忙地对袁坚说: 67 ==========第71页========== “在去治金部参矿山工作会议之前,局党委打算研究一下湖影!铁矿的工作,所以要你马上赶了来。” “我估计局里要研究湖影山的问题,要不,准会让我跟宋铁宝同志见见面,将丁作安排好再来。我对宋铁宝同志的处境有点担心,他一定会面临许多困难,可能思想上缺乏推备。在我来之前,曾经和孙德章谈了下,请他适当注意和关心一下。”袁坚深沉地说。 姚正泉告诉袁坚说:“我已经按照局党委的意思,将有些情况跟宋铁宝谈了。本想让他们迟-一点走,等你来一起商谈 一下,又怕你来后很忙:,没时间顾及这事,所以还是让他们先走了。我也欢喜让他们知道个大概后,自己去闯,别样样都让领导安排。” 袁坚赞同地点头说:“是啊,领导样样安排好,对他们来说,锻炼的机会就少了。” 姚玉泉点点头,告诉袁坚说,这支队伍有一定的路线斗争觉悟,在生产斗争上很有办法,在对敌斗争方面也很有经验。宋铁宝的父亲叫宋长根,抗日战争时是平山煤矿地下党的支部书记,他就是在宋长根具体领导下进行斗争的。宋铁宝现在带领的这个工程队里,有些老工人是和他一起在平山煤矿工作过的。 两人谈了一会湖影山铁矿的情况。袁坚说:“老姚,你有什么指示,快说吧,虽然你在上面,但湖影山的情况你却比我清楚。” 姚玉泉哈哈笑道:“团政委同志,你可别先发制人,你得先 68 ==========第72页========== 淡谈想法,然后咱们商量一下,明天向党委汇报。” 正谈着,电话铃响了,是党委书记打来的,问姚玉泉跟袁坚对湖影山的工作研究得如何,要他谈好后到局里去一趟。 袁坚听后“啊呀”一声说:“你这样忙,我还跟你泡蘑菇,来来,我马上向你汇报。” 姚玉泉说:“时间有的是,书记来电话是要我晚上去碰个头。你先谈吧,谈了后我们再一起研究。” 袁坚用“一分为二”的观点告诉姚玉泉,参加大会战的广大职工,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大打矿山之仗的革命热情空前高涨,因面工程进展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快得多;里深入开展了革命大批判,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正在进行,一小撮阶级敌人的日子很不好过。接着,他对矿里存在的问题作了分析,并根据矿山的情祝,提出了措施。他认为,首先要充实临时指挥部的领导班子,要尽快建立党的核心小组,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继续深入开展清理阶级队伍工作。在谈到那件异乎寻常的事件时,他告诉姚玉泉,清查的结果既然与张冲无关,南山可能隐藏着很狡猾的敌人,说不定也已随着人员的调动到了湖影山。湖影山的工作必须以路线斗争、阶级斗争为纲,进行深入细致的工作,从组织上、思想上确保明年春天出矿。 姚玉泉静静地听着,又点然一支香烟。他觉得,袁坚谈到的几个结论性意见是正确的,是经过调查、实践、分析后得出的,是与他和局党委书记事先商量的看法基本一致的。但是他感到有些问题还要问问清楚,等袁坚的汇报告一段落时就说, 69 ==========第73页========== “你这些意见并没有在临时指挥部领导中取得统一,到矿里有的领导认为现在湖影山的情况已经很好了,有的党得打那条主巷道是冒险,主张改变设计,推迟出矿,是吗?” “是这样。”袁坚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不过情况很怪,临时指挥部领导成员中有的人发表了意见后,只要我说出不同的看法,他们立即放弃原来的看法,同意我的意见,看来好象很尊重我这个军代表,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统一。” “这是意识问题和其他问题混在一起了。”姚玉泉深有体会地说。 “老姚,明天我打算向党委提一条建议,不知能不能办到。” 袁坚想进行试探,可是被姚玉泉一眼看出来了,他说:“你别试探了,看我猜得推不准;你是希望党委将我派到湖影山去,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的?老姚!”袁坚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又说,“我要去治金部开会,你到湖影山去,我就放心了。这是确保明春出矿的需要,也是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需要,等我开会回来,咱们就分兵合击!” “我怎会知道的,你不是写信给书记了?他已经跟我谈过。不过我去不见得就能解决问题,采取一些组织措施是需要的,但关键还在于发动矿区的群众,充分发动群众起来斗争,排除各种干扰,事情就好办了。其实你刚才讲的几条意见,将解决问题的办法都包括在里面了。但是具体怎样做?你再作些准备,将每一条都谈得详细一点,多提些建议,明天可70 ==========第74页========== 供党委会讨论时考虑。” 袁坚郑重地点点头。 姚玉泉又问了一些矿里的其他情况,并告诉袁坚说,推迟出矿的问题局里也有争论,究竟是从实际出发,充分发挥群众的积极性呢,还是贪大求全,遇难测退?这里面情况也复杂,有的人在旧轨道上走惯了,思想跟不上,有的人则还在为文化大革命前的错误路线辩护,也难说其中就没有别有用心的人, 袁坚说:“陈一峰虽然已经不在局里了,坚持他的观点的,倒还有人!” “有矛盾有斗争才能前进!咱们得有好好斗一斗的思想维备!”姚玉泉笑笑说,“矿里的任务很繁重,我们要取出铁矿石,提炼稀有元素,敌人肯定要阻挠和破坏,斗争的焦点,很可能集中在那条复杂的主巷道上。” 两人谈了一阵,姚玉泉要走了。袁坚要他对矿里的工作再谈些意见,直到天黑,才让姚玉泉离开招待所。 姚玉泉走后,袁坚又将与姚玉泉谈话的内容想了一遍,并对矿里情况作了进一步分析,然后奋笔疾书,为他明天在党委会上的汇报作仔细准备。 기 ==========第75页========== 六 宋铁宝带领的队伍到了湖影山,他要大家先就地休息一下,由郭品义去临时指挥部后勤组联系住宿,自己便和陈光耀登上一处高坡,浏览着阔别多年的湖影山景色。 湖影山仿佛比过去更峻秀了,多棱湖好象比过去更美丽了。 副井的井架上,高挂着巨幅标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 宋铁宝放眼向地面工程看去。前面,一名女推土机手在操作,推土机的大铲刀将一个土丘铲得粉碎,稍远处,大批工人在铺设矿区铁路,号子声在山谷回旋,右面,几座塔吊,挥舞着巨臂,在安装机修新房的大屋架;左面,人们在排下水道,大吊车将直径两米的水泥管筒放进已挖好的沟槽,沟槽里已排就的下水道象一条灰色巨龙,伸向远方,几支车队,满载着前来参加会战的人员和机械设备,驶进工地。到处是奋战的人群,遍地是招展的红旗。 陈光耀看了这情景,高兴地说:“铁宝,真带劲,湖影山跟过去比大不一样啦1” 72 ==========第76页========== 宋铁宝心情也很愉快,他回道:“是啊!湖影山在变化着,它还将有更大的变化!” 正说着,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嗨,嗨”声,宋铁宝回身一看,见是两个工人在推大型电缆盘上坡,便立刻上去帮助。电缆盘顺利地登上高坡,陈光耀又来帮了下忙,电缆盘便沿着下坡公路,向前滚去。 宋铁宝和陈光耀走到山坡上的一块岩石旁,向临时指挥部看去。这时,坡下的路上,张冲正好和一个青年下班经过,他们边走边谈,不知上面有人。 那青年问,“队长,主巷道任务到底能到咱们手里吗?”张冲回答说,“叶怀庆说得好,管他宋铁宝还是宋钢宝,咱们先让新纪录发言!” 陈光耀在坡上,昕到了张冲的讲话,不觉双眉一拧,抬腿要往下跳,想去问问下面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宋铁宝今天刚到,碍着他什么了,为何背后对人散布不满情绪?宋铁宝一把将陈光耀拦住了。 张冲和那青年仍未注意坡上情况,两人说着话,匆匆走了。 陈光耀有点来气了,说:“这是个什么人,嘴里不干不净的,想抢咱主巷道任务1” 宋铁宝说:“情况不明就别乱说乱动。”他远远看见郭品义回来了,便说,“咱们走吧。” 宋铁宝、郭品义领着队伍来到驻地,见草房的顶还没有盖好,就立即自已动手辅起房顶来。人多手快,不多会问题就解 73 ==========第77页========== 决了。大伙儿将行李放了进去,因陋就简,草草作了安顿。结果第一工程队住的老房子就压根儿没动。 宋铁宝队里的老师傅们正在忙着架床设铺,草房外面来了临时指挥部的领导成员兼第三工程队队长孙德章。他中等身材,二十四五年纪,方脸盘,宽额高鼻,一双大眼睛闪耀着光泽,略厚的嘴唇习愤性地紧闭着,呈显出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他年纪虽轻,但遇事沉着稳重,总要问个为什么,所以各方面进步很快。一九六三年,他参加工作不久就奉命外出支援过奇山铁矿的建设,做出了出色的成绩,文化大革命中,他当了群众组织的头头,在斗争中,他能够认真掌握党的政策,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办事,在革命的大风浪中经风雨、见世面,受到了很好的锻炼。平时他虽然不大开口,但该说话时便一口唾沫一个窝,句句有份量。他在群众中享有一定威信。 这时候,孙德章就要带班下井干活了,因为听说宋铁宝来到矿上,所以特地抽了时间赶来看望,他头上戴着矿帽,脚穿长统套鞋,腰里束着供矿灯照明用的一只小巧的黑色蓄电池,被件大棉袄,完全是下井前的装束。 孙德章来到草房前,还是那种轻易不开口的脾性,他不找人询问宋铁宝在哪里,而是在每个门前走了一遭,将目光向四周扫视一番,最后在一处窗前停留了片刻,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去。 孙德章走进草房,见宋铁宝背身站着,就悄悄地来到他身后,捏起拳头想在宋铁宝背上捶击一下,以表示亲热。谁知他刚要蔽下去,宋铁宝已从肩上猛然伸过手来,一把将他的 74 ==========第78页========== 手捉住了。 宋铁宝没有转过身子,就叫着孙德章的小名说,“小章子,你还是这么‘鬼?啊?” 孙德章奇怪地问:“你背上长眼晴啦?” 宋铁宝转过身哈哈笑道:“我已看到你在门前遛达了,故意没招呼,正等你来这么一手呢。” “好,你越来越精了,刚见面,就设下圈套让我钻。”孙德章也笑着说。 宋铁宝要孙德章坐下谈谈,孙德章不肯,说:“现在我没空跟你叙谈,就要下井,你陪我走一段路吧。” 宋铁宝见孙德章这样匆忙地赶来,估计有什么要紧话跟他说,便拿起件大棉袄,往身上一披,跟了出去。 宋铁宝和孙德章为什么会这样亲热呢?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战斗的经历。 孙德章支援奇山铁矿的时候,宋铁宝也从湖影山去那里作临时支援,两人都比较年轻,胸怀都很宽广,又都爱学习,所以很谈得来,接触较多。有一次,正值春夏之交,连日大雨,山洪爆发,大水漫进巷道,直泻地下采矿场。有个因循守旧的当权派,被山洪的气势吓坏了,命令全矿职工迅速撒退,以防地下采矿场大顶陷塌。当时年轻的孙德章便挺身而出,责问当权派说, “我们应该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为什么不和洪水斗争就撤退?我们不能眼看国家的大批财产遭受损失!” 那个当权派威胁说,谁不听命令,造成死亡事故就由谁负 75 ==========第79页========== 贵! 宋铁宝那时是副队长,暗暗为孙德章叫好。他不顾当权派的阻拦和威胁,与孙德章一起,领着四十儿个矿工,冒着大雨上山筑坝,喝令洪水改道,抢救地下采场。他们的英勇行为得到全矿职工的支持,大家纷纷扛起抗洪器材,上山和山洪搏斗,奋战了一天一夜,迫使洪水改了道,抢救了地下采刊矿场和井下的全部设备。后来群众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揭发出许多更加严重的问题,说明这个要使地下采场报废的当权派,原来是个竭力贯彻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角色。那时,虽然孙德章已回南山铁,宋铁宝也转战至别的矿山,但他们都写来揭发材料。 通过抗洪抢险的事,宋铁宝和孙德章之间的革命友谊又深了一层。后来又发生一件事,使他俩更加亲密了。 也是在奇山铁和“,当时要新打一口竖井。有一天,孙德章在井筒里操作,提取废石的抓岩机飞降而来,他为了抢救一名阶级兄弟,冒着生命的危险,狠命将抓岩机推了一下,结果,那位同志脱险了,而他自己的右手却被抓岩机“咬”了。他忍着剧痛,让宋铁宝陪他到医院。医生见他神态镇定,以为伤势不重,要他把劳动手套脱下查看伤口。孙德章说脱不下,用剪子剪吧。医生剪开手套一看,三个手指断了,医生们都为这位年轻的矿工可能成为残废而着急,因为这个医院没有做过断指再植的手术,医生觉得没有把握。可是孙德章非常坚强,他沉着地对医生说: 动手术吧,即使失败了也能取得经验,往后你们就有把76 ==========第80页========== 握了,况且我一只手也能照样在井下打钻!” 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终于使孙德章的断指复活了。宋铁宝常去看望他,但他不象-一般探望病员的人那样,只知送些什么食品去,嘱跗病员如何注意身体等等,而是要孙德章努力读毛主席的书,焕发出更高昂的革命激情,忍受着疼痛加强锻炼手指的功能。他每次去医院都带些不同类型的螺丝和螺丝帽给孙德章,要他用接好的断指拆装这些玩艺,直到康复出院。就这样,在宋铁宝的帮助和督促下,孙德章出院后很快便能用右手在井下操作,两人的友谊更加深厚了。 后来,这对好友虽然各奔东西,却始终保持着联系,特别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两人在省冶金系统的革命造反派联络站并肩作战时,更是互相帮助、互相鼓励。他们沿着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奋勇向前进,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觉悟不断提高。 宋铁宝和孙德章走出草房,上了小山坡,停下了脚步。宋铁宝认真地问孙德章说:“什么事情?快说吧。”孙德章说:“铁宝,刚才我好象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可是,现在又觉得没有必要说了。” “这是什么意思?”“感到有点多余。” “说吧,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才多余畹。”宋铁宝说。孙德章想了一下,说:“说就说吧。我估计你就要去临时指挥部报到谈工作,矿里情况比较复杂,你留神些。” 说完,孙德章又不吭声了。 77 ==========第81页========== 宋铁宝追问:“这么一点,就算是一肚子话吗?” 孙德章说:“你一接触工作,就会感觉出来的,用不着我多说。现在我知道你面前有两个难题,一是没法下井,二是有人在向你打横炮'。主巷道是个艰巨工程,必然会遇到激烈的斗争,大概你思想上已有准备。” 宋铁宝说,他来湖影山前,曾去省治金局转组织关系,在那里听到了一些湖影山的情况,但不详细。 孙德章告诉宋铁宝,他也只是有些感党,如果事情都已清楚倒好办了,他的意思是要宋铁宝思想上有个准备,遇事更加慎重些,以免被动。 宋铁宝点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边走边谈。 孙德章又告诉宋铁宝说:“现在矿里传着个顺口溜,说:走资派,已打倒,牛鬼蛇神戴了帽,造反派,加油千,生产斗争立功劳。’” 宋铁宝吃惊地说:“这可是在新形势下阶级斗争熄灭论的 一种反映啊!” 孙德章立刻赞同地说:“铁宝,你的话一针见血!我感到奇怪,湖影山历来斗争很复杂,可偏偏会出现这个顺口溜!”宋铁宝思考着说:“我看出现这个顺口溜本身就是斗争!这是在用大好形势麻痹大家,如果咱们上当,不就离开了党的基本路线了吗?” 孙德章停住脚步,想了一下,郑重地对宋铁宝说:“铁宝,我看你是讲到点子上啦,咱可千万不能上当1”说完,他忽然叹78 ==========第82页========== 息一声,又说,“我们有些同志真的只顾抓生产了,而且要抢主巷道,别人的话听不进,你看急人不急人。” 孙德章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心里想的是张冲。 宋铁宝说:“对同志,咱们要耐心帮助,对于敌人散布的谬论,要展开批判,在批判中提高认识,擦亮眼晴,孤立敌人,团结同志。” 他们又谈了一阵,井口就要到了,孙德章约宋铁宝过几天再详细聊聊。 宋铁宝望着跨着稳健的步伐走向井口的孙德章,他从这位平时不大开口的好友的谈吐中又一次感到,湖影山的斗争确实是复杂而激烈的、他想到当前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一片大好形势,全国热气腾腾,到处是蓬蓬勃勃的革命景象,便自然而然地联想起不久前《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一篇重要社论中的一段话来:“混在内部的一小撮叛徒、特务,党内一小撮死不梅改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杜会上的牛鬼蛇神(即没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右),以及美帝、苏修和他们的走狗,绝不会甘心于自己的灭亡,他们一定还会采取各种形式,造谣诬蔑,挑拔离间,继续进行破坏和捣乱。大好形势下,也会有某些阴暗的角落,扫帚不到,灰尘不走,靥要继续揭开阶级斗争的盖子。” 宋铁宝边走边想,不觉来到多棱湖边。 湖畔,树丛不规则地耸立着,摄撮迎春,遍地皆是,点点残雪,稀稀疏疏地压在上面。 人行道上,张云英提着个黄帆布挎包,拿着根丁字尺,向 79 ==========第83页========== 宋铁宝的方问走来。她的身后,有个三十来岁的人,手捧公文夹道着,边追边叫道: “张技术员!张技术员!”张云英皱了下眉头,继续向前。 那人又叫了声:“女委员!”飞快上前,一下将张云英拦住了。 那人打开公文夹,对张云英说:“张技术员,你就签个字吧。” 张云英断然说:“我不签!” 说完,她将挎包往肩上一甩,义要走了。 那人合上公文夹,在背后嘀咕说:“神气什么?不过当了个照顾委员!” 这话被张云英听到了,她猛地转过身子,双眼通视着对方。 拿公文夹的人连连后退。 张云英掬制着胸中的怒火,将丁字尺挂在一处树权上,平静地对拿公文夹的人说: “拿来。” 拿公文夹的人养清楚张云英是向他要公文夹,惊喜地递了过去,迅速拔出钢笔,让张云英签字。 谁知张云英从公文夹里拿起一张纸,将它撕了。拿公文夹的人大吃一惊。 张云英严厉地说:“叶怀庆,去向屈辅明汇报吧!就说我这个‘照顺委员'说的,矿里的大事,都得由领导小组讨论,不80 ==========第84页========== 允许先由个别人作出决定,再逼着有关领导成员签字办理!”说完,她将公文夹还给了叶怀庆。 叶怀庆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看着被撕掉的纸,接过公文夹,喃喃地说: “你的权力太大了吧?” 张云英回道,“我还嫌自己太软弱呢!” 叶怀庆无可奈何地说:“你撕了,叫我怎么办啊?” 张云英格格地笑了,说:“别谦虚了,你有的是办法,谁不知道,你能把领导奉承得团团转!” 叶怀庆拾起被张云英撕碎了的那几片纸,尴尬地走了。宋铁宝无意中遇到了张云英。因他在姚玉泉处看过领导人员的名单,估计这位女委员就是张云英了。 张云英继续向前,却忘了取下那挂在树权上的丁字尺。宋铁宝说道:“同志,你的东西忘了。”他顺手从树权上取下丁字尺,递给张云英。 张云英说声“谢谢”,接过丁字尺,又向宋铁宝看了一下,忽然问 “哎,同志,你是哪个队的?好象没见过。” 宋铁宝笑道,“我刚到,叫宋铁宝,你大概就是张云英同志吧?” 张云英惊喜地说:“啊呀,你们已经来啦!你猜得不错,我就是张云英。” 张云英说着,伸过手来和宋铁宝握了下。随后,她要忙着去有事了,临走前告诉宋铁宝,她在生产技术组工作,如果技 81 ==========第85页========== 术和设备上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去找她。 宋铁宝笑着向这位爽快的女同志应了声“好”,随后挺身向临时指挥部走去。 82 ==========第86页========== 七 清晨,平静的多棱湖伸向湖影山的一条狭长的棱角,冰冻得更厚了。新草房里走出了两个小青年,他俩拿着毛巾到湖畔来洗脸一一因为昨晚队里来不及架灶,今天没烧热水。好在这支队伍经历过艰苦生活的锻炼,冬天用冷水洗脸根本不在乎。 两个青年见湖水冰着。那个身子长得很结实,嘴角布满绒毛的青年吕小龙就嘟噜着说: “热水没有,冷水也没有,今儿只得做一天狸猫了。”身材修长的李小祥接着说:“有,有,有,五分钟就有。”说着,他便奔回草房。一会,李小祥提来一柄榔头,砸得冰渣儿四溅。 目小龙哈哈笑道:“你只会撒冰渣,却砸不开,还是我来吧。” 他随手夺过榔头,只抡了一下,“咕咚”一声,砸开的冰块被击到水里去了。 “小龙,洗脸的人多,你再敲几个窟窿吧。”目小龙在岸边走了几步,又砸开儿个冰窟密。 83 ==========第87页========== 这时,人们纷纷拿着毛中到湖边来了。有个工人将毛巾放进冰窟窿,提上来时毛巾很快就冻硬了,他瞪大眼睛风趣地说: “嗨,大油条!这怎能洗脸?看来只好用它来滚脸罗。”说完,他就将冻硬的毛巾在脸上滚动,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工人丈凑趣地说:“这油条好沉呀,把我的脸都压出水来啦。” 他用手抹着冰毛巾被热脸膛样开的水,乐呵呵地笑着。大家也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正笑着,人群中走出郭品义,他对这工人说:“‘老乐规”,你别将小青年吓坏罗。” 郭品义指指李小祥、吕小龙,接着说:“人家刚从学校出来,脸蛋儿嫩得很,不比你的脸皮象块钢板,冰渣儿刺不破。” 李小样赶紧说:“我们不怕。”骨小龙却没有吭声。 被称为“老乐观”的工人名叫黄思源,皱了下眉头对郭品义说: “这可犯愁了。哎,老郭,你的窍门多,想个办法,免得这“油条”滚脸,行啵?” 郭品义的胆大心细、机智勇敢是深为队里同志敬佩的。他第一次显示出这方面才能是在十八岁。那时,他在平山煤矿干活。有一次,矿工们在地下党的领导下,正在井下巷道里拿取日本鬼子的炸药,忽然一个鬼子闻进来了,这还了得!郭品 84 ==========第88页========== 义急中生智,故意拿着两筒炸药,大摇大摆地迎着鬼子走去,他低着头,假装未看见鬼子,当着鬼子的面将炸药往破衣服里藏。鬼子立刻上来抓他,他一闪身向另一条地下巷道跑去,鬼子紧追不放。他左转右拐,到了一处危险的巷道里,只听得支护巷道的木柱破皮作响,他箭一般迅速地向危险点跑,鬼子不知道这里危险,也加快速度拚命追。郭品义跑过支护的木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准木柱很命踢了一脚,轰然一声巨响,巷道坍顶了,矿工们习惯叫“冒顶”,这一冒顶,巨石滚滚而下,鬼子被睡成肉饼,埋在里面了,他却安然无恙。就这样,他跟大伙儿把炸药很快转移了。 可是现在,要从冰窟窿里提起湿毛巾面不结冰,却是另一码事了,郭品义究竟有没有办法呢?大家有趣地等着郭品义回答。 郭品义没吭声,他不慌不忙,走到冰窟窿前,解开脖子上的毛巾,往水里一放,然后使劲抖动,毛巾提出水面时更加抖个不停,他迅速洗好脸,将毛巾绞干,这才冰冻。 大家见后啧喷赞道:“好办法,好办法!”也都学样了。黄思源高兴地在郭品义胸前捶了一拳,问:“老郭哎,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想出了这样的绝办法。” 郭品义笑着回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平时对什么事都得多看看、多想想呗,动脑筋想办法这玩艺,好比没出门的大姐裁娃衣,闲时练来忙时用,办法不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大家正在抖动着毛巾洗脸,草房里又跑出了陈光耀。这样的大冷天,他棉衣扣子不扣,用条抽了芯子的粗皮线拦腰一 85 ==========第89页========== 扎,让胸怀敞着,北风直往里钻,也不嫌冷,好象这样才舒服似的。他出门时走得匆忙,由于个子太高,不小心将头撞在草房的门樘上,门樘的榫头被懂断了,翘了出来,草房也被撞得抖动了一下,他回过身去,生气地击了一掌,将门樘打回原处。大概他担心这草房可能会在无意中被他撞倒,就走到一堆木料前,轻轻抓起一根大圆木,又回到草房前,用右脚使劲在地上旋了几下,地面凹下去一个小坑,他就将圆术的一头放在坑里,另一头撑住草房,这才迈着步子向湖边走去。 陈光耀也到湖边洗脸了,但他有自己的风格,不去抖动毛巾,面是伸出大手,在冰窟窿里掬了把冰水往脸上抹,手是热的,水在手上当然不会结冰。他要洗个痛快,就左一把右一把的掬着水往脸上抹,等他抹够要用干毛中擦脸时,胡茬子上却挂起了小冰条。 洗好脸,郭品义和陈光耀都在湖边一片水洼冰上看小青年们“斗鸡”玩。这倒有趣,冰很滑,双方右脚站在上面,左腿曲着,两手捧住脚放在身前,用膝盖猛撞对方,有时发动进攻的人,身子失去平衡,还没有碰到对方,自已却滑倒了,有时对方进行反击,刚要往前冲,已站立不住。好在大家穿着棉衣,跌在冰上也不痛。郭品义和陈光耀见大家斗得有趣,禁不住笑开了。这下可惹了祸,小青年们围住他俩,要他俩也来斗 一场。 郭品义躲躲闪闪地对小青年们说:“不行,不行,骨头老了,摆不出架势。” 陈光耀有意要闹着玩,指着好友,却对小青年们说:“不86 ==========第90页========== 行,不行,我哪能跟他干,赢了他还说我欺侮人呢。” 他这样一说,小青年们更不肯放了,硬将他俩推在一起,非斗一下不行。 陈光耀笑着对郭品义说:“品义,咱们就舒散舒散筋骨吧。” 郭品义见陈光耀跃跃欲试,就逗他说:“光耀,我看不行啊,我摔倒不要紧,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块头那末大,输了不好收场。再说,你摔倒了要是将冰砸开,咱们这一群人可不都到水注里去摸鱼了?” 小青年们听了一阵笑,催促他们快干。 郭品义和陈光耀虽然都是四十开外的人了,但平时和青年们一起却是欢蹦活跳的,从来不摆老师傅的架子。只有干活 一丝不苟,谁不听指挥,推得挨克。这会儿有两个青年,不仅嘴上催促他们上阵,还拉他们的大腿,逼他们摆开架势。 陈光耀笑着说:“品义哎,咱们就干一架罗。”他用大手将胡茬儿一抹,又说,“咱也得讲个风格,我劲儿比你大,先让你 三拐,你来吧,使上劲儿,攻出个高水平来。” 在大家一片叫好声中,郭品义开始进攻了。他想,靠气力是无论如何斗不过陈光耀的,得在“巧”字上下点功夫。因为,郭品义对陈光耀的气力和脾性,了如指掌。在平山煤矿时,驻矿的鬼子兵中,有一个很有点蛮劲,常常寻衅找工人摔跤此气力。这鬼子兵的摔跤技术,并不怎么高明,却凭着侵略者的臭威风和胳膊比较粗些,不把工们放在眼里。他打听到陈光耀气力不小,就通着他硬要与他比试比试。那天,广场上围着 87 ==========第91页========== 许多人,有矿工,也有助威的鬼子兵和凑热闹的汉奸、霸头。矿工们都希望陈光耀获胜,为大家出口气。那时,郭品义和陈光耀已经是很好的朋友。郭品义为陈光耀出主意说,这场比赛赢了不好,输了也不好。如果赢了,鬼子汉奸定然不肯罢休,如果输了,那就对不起阶级弟兄的希望。他建议陈光耀先马马虎虎输两个回合,然后认认真真摔对方一个跟斗,马上结束。 比赛时,陈光耀接受了郭品义的这个建议,不用鬼子兵使多大劲,便就势跌了两个跟斗,都跌得很轻,鬼子更加得意忘形。到第三个回合,鬼子兵想很狠摔他一下,可是陈光耀叉开腿屏住了气,好象一个和地球铸在一起的铁人,鬼子兵使足了劲,脸孔涨得发了紫,也休想扳倒他。过了一会,陈光耀反攻了,只见他双眉一展,向前迈进半步,伸出右手搭住鬼子兵的肩膀,左手往对方腰里一托,“嗨”的一声,鬼子兵倒在地上了。矿工们发出一阵赞扬声。陈光耀正要退出场子,谁知那个鬼子兵不依,还要与陈光耀干。陈光耀有点火冒,本想大干一场,但郭品义在旁连连向他示意,他才又就势跌了个跟斗。可是不识相的鬼子兵并不因此罢休,陈光耀刚刚从地上爬起,他又上来干了。陈光耀性起,使这个鬼子兵结结实实跌了两个跟斗。弄得嘴啃泥,狼狈不堪。这时,在旁观看的鬼子兵和汉奸们要想对陈光耀动手了。郭品义赶紧和矿工们一涌而上,明说是制止陈光耀,实际上是掩护他赶快离开。为了防止鬼子兵报复,矿里的地下党还让陈光耀到湖影山躲避了一段时间。这件事后,陈光耀气力大的名声,就响遍了平山煤矿。 88 ==========第92页========== 现在,陈光耀要与郭晶义舒散筋骨,虽说先让郭品义三拐,但郭品义淆楚得很,这三拐陈光耀已有准备,定然攻不倒他,不如在这三拐上引他火冒,再设法寻找机会,利用他自己的力量,稍加攻击,使他措手不及。于是郭品义猛冲而来,用膝盖使劲幢了下陈光耀的右腿,陈光耀纹丝不动,郭品义自己的膝盖倒有些控痛了,不觉心中暗暗夸奖这位老战友威风不减当年。接着,郭品义转到陈光耀身后,接连猛攻两拐。陈光耀仍然纹丝不动。小青年们见后有点发楞了,因为郭品义的力气也不算小,使劲猛攻三拐,陈光耀都纹丝不动,可见他腿上的劲有多么大。 郭品义攻完三拐,站住脚说: “光耀,你也别客气了,来吧,我让你四下。” 陈光耀听后想道:“你别吹了,三拐没能攻动我,还让我四下,我一下就解决战斗1” 他心里棋着,嘴上没说,猛地向郭品义冲去,看他那副气势,连在旁观看的小青年也在为郭品义担心,估计郭品义被撞上后,不摔出去一丈远,也得摔个八尺。可是,陈光耀刚冲到 1 郭品义面前,猛地刹车了。因为他想,郭品义一向善用计谋,他敢于出来斗,定然安排了巧计取胜,自己这样猛冲过去,如果郭品义稍一闪身,借着这股冲劲,再略加攻击,自己的身子就会失去平衡,败下阵来。再说自己这么一股猛劲儿,万一品义吃不住给撞伤了,这不就坏了事吗?想到这里,他来了一个紧急“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子直往前冲,就要跌倒。郭昂义一看,赶忙一把抱住他叫道, 89 ==========第93页========== “我输了。” 陈光耀说:“咦,明明我输了,怎么你输了?” 郭品义说:“你已看出我要用什么办法对付你,说明你智勇双全,所以我输了。” 小青年们起哄,要他们重来。 郭品义说:“再来十次也是我输,我只有用讨巧的办法赢他,陈师傅识破了,稳扎稳打,我就再没招儿了。” 湖畔继续在欢腾。 就在郭品义、陈光耀跟大伙儿一起斗鸡玩的时候,湖边马尾松下,来了第一工程队队长张冲。 昨天晚上,丁之勤一再对张冲进行批评帮助,指出他在让房子的问题上做得不对,对新来的战友照顾不周,要他今天一早到宋铁宝这里来,表示歉意。可是张冲心里不服,他觉得没有道歉的必要。尽管这样,这会儿他人倒是来了,但只是想来看看这支队伍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他在马尾松下看了看,发现水洼冰上一大群人,不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再仔细“瞧,他看到还有一些已上了年纪的老师傅也在冰上斗鸡玩,不觉有点恼火,心想,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象个孩子,没老没小的,身为老师傅,不时时想着生产,拿个好样儿给小青年们看,反而带头耍闹,象啥样!这队伍再好也上不了天。他看了一阵,心里不满意,鼻子里马上“嗤”的一声,两股粗气一直射到腰皮带上。他不想再看下去了,转身要往回走,忽然听到后边有人叫“张冲同志”,他立即停住了脚步,向来人看去。 向张冲走来的是宋铁宝。他拿着一团纱头,掾着刚才检90 ==========第94页========== 查风钻而沾满油腻的手,走到张冲跟前,打招呼说: “老张,很感谢你们,你们任务很紧,昨天还派人给我们搭房子。” 宋铁宝说得很坦然,没有一点不好的用意。可是张冲另有想法,他误认为他们工程队没将房子让出来,宋铁宝大概已经知道这件事,所以前来挖苦一番。于是他言不由衷地说: “宋铁宝同志,关于房子的事,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任务嘛,当然是你们重罗,二千五百米地下主巷道全要靠你们,我们只不过干些杂差。” 他是个直性子,讲话转不过弯来,好不容易憋出这么几来,脸都有点红了。 宋铁宝一听张冲话里有骨头,两道浓眉轻轻扬了一下,心想,昨天下午才和你在临时指挥部照过一面,怎么今天脸上就发毛了?俗话说,“踩着尾巴头才动”,我初来乍到,什么地方触犯了你?你要抢主巷道任务也用不着冲着我来啊。但是,他见张冲脸有点红,知道是个憨直人,心想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得好好和张冲聊聊,免得自己有什么失于检点还蒙在鼓里,或者有什么误会也好消除消除。于是,就热心地说: “老张,咱们以后就要并肩战斗,我还来不及去看你,你却先来了,快,屋里坐。” 张冲紧了紧腰皮带,将胸部向前挺了挺,心里想,听说宋铁宝队里老工很多,这个年轻的队长能受人敬服,真有点不简单,原来他的嘴甜呢!我用话刺他,他却装个笑脸,叫你便 91 ==========第95页========== 不下去,真有两下子:不过你看错人了,我张冲是合金仟头打花岗岩一硬碰硬,不吃你这一套,你拿点真本事出来我服你,要不白白将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我的面孔往哪儿放?于是接过宋铁宝的话头,硬梆榔地说: “宋铁宝同志,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 张冲用嘴向水注冰上努了一下,那里斗鸡正闹得热乎。“真有意思!”说完,张神道了声“再见”,径自走了。宋铁宝看着扬长而去的张冲,对于他那没头没脑的“横炮”,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位一队队长很有意思。因为经验告诉他,这样的人往往是爽直可爱的,只是不知在哪根肠子上打了结。他深信,经过努力,这个结会解开的。他估计现在张冲大概在气头上,觉得和他多交谈,恐怕反而会弄得更僵,便暗暗决定等会儿主动去找他,非要将他葫芦里装的药倒出来看看不可。 宋铁宝在马尾松下站了一会,一双深沉的眼睛看了看走远了的张冲,想起昨天孙德章对他谈的情况,又对张冲刚才的言行深思了一番,渐渐觉得,这事恐怕并不简单。 这时,水注冰上闹得更欢腾了。宋铁宝转过身来,看看冰上的人群。他很喜欢自己队上的乐观气氛,干是干,玩是玩。他知道大家都晓得今天新砌灶,洗脸水来不及烧,早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呢,却没有一个人有怨言,都高高兴兴地饿着肚子在冰上要闹。他认为,这不能看成大伙儿喜欢闹着玩,更重要的是,这量示了这支队伍对待艰苦生活的一种精神状态,这种精神状态是经过长期锻炼形成的,因此不雷要动员,到时2 ==========第96页========== 候便以种种形式焕发出来。 宋铁宝大步向水洼冰走去,不一会,也投身于斗鸡的人群中了。 93 ==========第97页========== 八 夜幕降临了。翊风将擒云山的老林,拨弄得发出阵阵吼声。 湖影山铁矿的灯火照射在多棱湖上,冰面反射出一道道淡黄色的光芒。湖畔的儿株马尾松摇晃着蓬松的树梢,仿佛是嫌风力太小,不能使它们更痛快地舒展身躯。 新盖的草房前竖起了张贴大批判专栏的木架,儿位老师傅在上面钉完最后儿枚钉子,然后细心检查了…遍,看这木架会不会被大风刮倒,在他们得出满意的结论后,拿起工具回草房去了。 这排草房有五个门,右面第一个门里是个小间,里面贴着大打矿山之仗的宜传画,放着一张大桌子和机件杂物等,李小祥和几个青年正伏在桌子上用毛笔誊写他们来湖影山后的第一期“大学习、大批判”专栏的稿件。草房的中间两大间是宿舍,工人们有的在学习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有的在拆洗风钻。第三间靠窗的桌子前,“老乐观”黄思源和“大学习、大批判”专栏的编委们在审查稿件。第四个门里也是小间,那是工程队队部办公室,支部委员会正在里面紧张地进行着,最后一 94 ==========第98页========== 间是厨房。 稿件誊写好了,李小祥放下笔走出草房看了看竖好的木架,走进第三个门,对黄思源说: “‘老乐观'师傅,我们抄好了,还有的稿子呢?” 黄思源说:“别着急,恐怕这些稿子今天不行了,抄好的先贴吧。” 李小祥说:“那怎么行?专栏上空着几块象啥样呢?”黄思源回道:“唉,咱讲究实效,不讲表面好看,写好的先贴,好让大家看,空着的明天补,不碍事,” 李小样要走了,“老乐观”又叫住他,要他将昌小龙我来。李小祥走后有个编委又开始读稿子了。黄思源是“大学习、大批判”专栏的主编,但他文化低,识不了几个字,所以他们审稿要读。不过他的记忆力很好,特别是毛主席有关革命大批判的教导,他记得很牢,他的审稿方法就是用毛主席有关教导的主要精神,对稿子进行衡量。 一篇稿子读完了。有个编委说这篇写得不错,将湖影山铁矿后靠擒云山、前有多棱湖的情况写上了,还写了我们队一定能完成任务,文字流畅,分段清楚。 另一个编委说这篇文章空洞,没有思想内容。 一个正在拆洗钻机的师傅叫余三奎,是个复员军人,他满手油污走过来说: “我看这篇不行,什么高高的山,静静的湖,山水景色写了好儿车,看看文字还挺花哩,可不知在说些啥,不行,不行,这篇不行1” 95 ==========第99页========== 说完,又去拆洗他的钻机了。 黄思源发言了,他说:“我也觉得这篇不行,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有的放矢,他这是放的什么‘矢”,射的什么‘的'?” 他停了一停,又想一阵,接着说:“咱们要帮助他将这篇稿子改好,改成批判刘少奇的‘唯生产力论’。咱们到湖影山来靠什么完成任务,就靠我们喜欢这地方和钻机好吗?不,要靠对党对人民的赤胆忠心,要靠政治挂帅,要靠学习大庆,要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他用纸卷起一撮烟末,点着火,对两个高中毕业的编委说,“咱老粗没文化,你们帮着出出主意吧。” 这篇稿子讨论好后,目小龙来了,问黄思源找他什么事?黄思源拿起一篇稿子,说:“你这个诗写得不错,毛主席指示咱开发矿业,可是刘少奇进行破坏,咱矿工要使山翻身急得心如火燎,这些意思你都写上了,是好的。你还写我们矿工心里都有一杆枪,瞄准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打。有劲1就是,”他看看面前这个小青年,“咱光急不行,要有实际行动。你在稿子上再加儿句吧,要写得实在,有针对性儿,比如说要安心矿山工作啦” 目小龙一下子脸红了。 可是“老乐观”不管,照样说下去:“个人的理想嘛要服从革命的需要,这些道理你都懂,加上去就行啦。” 黄思源说完,站了起来,对编委们说:“你们再琢磨琢磨吧。” 在第三间草房里,支部书记宋铁宝西在主持支委会,讨论 96 ==========第100页========== 一项新任务,这项新任务是要他们抽人去钢铁厂支援高炉基甜移位,究竟该不该去,大家看法不统一。这时,陈光耀正在发言,他瓮声瓮气地说: “嘿,等到一月份回来,咱二千五百米主巷道怎么完成法?搞矿山建设还能象掐了头的苍蝇?我看钢铁厂咱不能去!” 宋铁宝听着,没有吭声。随即,他立起身来将窗子打开,站在窗前,努力在复杂的现象中寻找正确的判断。 昨天,他和张云英分手后,就去临时指挥部报到,同时汇报了队里的情况。临时指挥部的第-一把手、军代表袁坚到冶金部参加有关矿山工作的会议去了,丁之勤很亲切地接待了他,告诉他大会战的队伍来自四面八方,矿里情况比较复杂,指挥部的班子刚刚搭起来,还是临时的,一切都比较乱,事情也杂,许多地方恐怕对他们照顾不周,要他们谅解,希望他们坚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并要他们先休息几天,安排好生活,然后由临时指挥部的另一位领导成员屈辅明给他们详细交代任务。宋铁宝向丁之勤提出说,队里同志都希望早点投入战斗,最好明天就谈任务。丁之勤对他们这种积极性给予热情的赞扬,答应尽可能早日安排。快分手的时候,丁之勤对宋铁宝说: “你们的名册我已看过了,五十二岁以上的有两人,这么大的年纪不宜下井,临时指挥部决定,调他们到炸药库去工作。” 这个决定来得突然,宋铁宝几乎毫无思想准备,他想了想说,这两位是他们队里最老的师傅,经验最丰富,希望仍然留 97 ==========第101页========== 在队里。丁之勤没等他进完就说: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要以全局为重.他们是党员,炸药库是个很重要的岗位,我们要百倍提高警惕,防止阶级敌人破坏。如果你们队在打主巷道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他们还是可以临时来帮着解决的,再说,关心老年刊工的健康,是领导上义不容辞的贵任嘛,” 宋铁宝还想说什么,又有人来找丁之勤了,他就没往下说。最后,丁之勤表示,如果宋铁宝在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去找他,只要做得到的,他一定尽力而为。 今天下午,临时指挥部负责生产方面的屈辅明亲自来到宋铁宝队里,说主井的井口已经暂时封闭,副井的卷扬机定货还没有来,下不了井,他们担负的地下二千五百米主巷道工程暂时没法动工,所以临时指挥部决定,抽调他们队一半人力去多棱湖钢铁厂,帮助犒高炉基础的移位工程,留一半人力在家做下井前的准备工作。 今天早晨,孙德章告诉宋铁宝,副井原来是有卷扬机的,在他们队伍来到之前,经过领导同意,被张冲拆到一号风井去用了。其他来参抑会战的工程队,虽然五十二岁以上的老师傅也不下井,但却都留在自己队里,做技术指导。高炉基础移位是钢铁厂为了加快工程建设和节约资金,将大高炉建在岩层上,省得打很多钢筋水泥桩子作基础,这样就得削平一座山坡,需要矿工打眼放炮配合施工,钢铁厂几个月前就向矿上提出这个协作要求了,但矿里迟迟没有安排,偏偏今天将任务交给了他们这支刚到的队伍。 98 ==========第102页========== “铁宝,你怎么不吭声啊?” 陈光耀见宋铁宝站在窗口不开口,就急切地问。他的性情比较急躁,觉得二千五百米主巷道的任务是很繁重的,加上这儿地质情况复杂,应该将张冲拆去的卷扬机再拆回来,确保重点,使他们立即下并,如果等新订货的卷扬机,那要一两个月才能下井,这怎么行?至于支援钢铁广,当然也是大事,但可以抽调任务不那么重的工程队。 “品义,你怎么也不吭声啊?”陈光耀见宋铁宝还是不开口,又问郭品义。 郭品义是个细心人,他感到情况有点反常,解放后他参加建设的矿山少说也有十来个,但象这样任务既十分繁重又没法干活的情况,在他还是很少遇到。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一种无形的阻力在作怪,虽然他可以对眼前的情形作一些分析,谈 一些自己的看法,但见宋铁宝在思考间题,便不愿打断他的思路。他对宋铁宝是很钦佩的,虽然他和陈光耀的年纪都比宋铁宝大得多,但因为宋铁宝比较多的从政治上考虑问题,因而,在他们支委当中,他看问题往往比别人更深刻。要是论资格,二十多年前,在宋铁宝的父亲宋长根领导下,郭品义和陈光耀在这湖影山上藏炸药时,跟着他们一起的宋铁宝还不到 十岁哩。可是一个人的政治思想的成长,不能用年龄来衡量。他见陈光耀催他发言,就用肘子轻轻碰他两下,示意让宋铁宝再想想。 过了一会儿,宋铁宝开口了。出乎郭品义、陈光耀的意料之外,他说 99 ==========第103页========== “咱们等会儿再开吧,先到各个井口去看看,怎样?”宋铁宝这一说,郭品义已猜出他的用意,便问:“你是想先解决下井的问题,要到各井口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卷扬机和其他设备?” “是这样。”宋铁宝接着说,“只听说矿里情况复杂,咱们刚到这里,到底怎么个复杂法,又不摸底,不能凭主观想象。不如先摸摸情况,解决一些具体问题,多找兄弟队的同志淡谈,请他们帮着出出主意。” 他停了停,又对陈光耀说:“支援钢铁厂的任务,我看应该承担下来。” 陈光耀没有回答。 三个人拿着电筒,定出草房,披着朦胧的月光,沿着多棱湖,翻过两处山丘,走了四十多分钟,来到主井楼前。 这主井楼高六十来米,是座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物,远远看去,它象耸立在半山腰的一根擎天柱,近前一看,却象座现代化的大楼。建筑工人为早日抢出湖影山的地下宝藏,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焕发出的冲天干劲,抢在冰冻季节来到之前,日夜施工,现在这座大楼已经造好了,正在进行设备安装。安装工人们也夜以继日,不畏严寒,有的悬身于儿十米高空,有的横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进行各种操作。为了防上安装时有杂物落下井去,所以五米直径的井口,用厚厚的钢板封住了。在安装的设备中,有一台自动化的大型多绳卷扬机,速度快、威力大,井下开采的矿石集中到主井后,就用它从负二百米的井底提取出来,一次能提近三十吨,一分多钟就能提取 I100 ==========第104页========== 一次。 宋铁宝他们三人看完主并口的情形,安装工人的革命干劲更激发了他们要早日投入艰巨战斗的篆情壮志。他们走到井旁的一间草房前,想去问问主井口有没有什么废旧设备。谁知草房里有两个人,正在争论着哩。 “军代表老袁刚出去开会,你们生产技术组就跟着屈辅明不走群众路线啦?把主井口封上,好几个工程队都只能一头打巷道了,任务怎样完成?” 宋铁宝上前一看,说话的是位老年师傅,看来已有五十多岁,脸上东一条皱纹西一条皱纹,说话时嘴巴周围的胡须往前翘了起来,样子很激动。 “老韩师傅,考虑问题要全面,主井楼的安装如果不赶快上马,到时候即使巷道都打好了,也出不了矿。你就别操这份心了,任务完得成完不成有领导顶着嘛,领导总比我们高明些,不怕你生气,你已经五十四岁了,身子又不好,按国家对矿工的保健规定,你可以成天歇着,何必多找麻烦呢?” 说这番话的是个技术人员,姓崔,三十岁出头,戴副度数很深的近视跟镜,挟着一卷图纸。他的脸上显出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好象在说,别看我年轻,我见得多了,干吗那么认真,叫怎么干便怎么干不就行了吗,何必自找苦吃,你们老工人觉悟高,但在这一点上,我可比你看得深刻多了。 老工人不听犹可,一听脸都气红了,大声说道:“小崔,你这是什么话,我韩水根就是要自找麻烦,开发矿业,我们工人不操心谁操心?你是技术员,识文断字的人,说出这种话不害 01 ==========第105页========== 臊?我看你不把心贴在矿上,工作不会干好。你们生产技术组不走群众路线要起什么路线?” 说到这里,他嘴巴周围的胡须,向前翘得更厉害了。崔技术员见对方要发火了,便笑了一笑说:“老韩师傅,我是搞地质的,什么封井不封井我管不着。你是有经验的老工人,我是奉费工程师之命,特地来听听你对这儿地质情况的看法,结果你倒发了一阵脾气,我改日再来找你吧。” 说着,他紧了紧图纸要走了。 韩水根说:“慢着,咱把话讲讲清楚,到底是我把你的好心当做猪狗肺乱发脾气,还是你…” 这句话没有说完,韩水根忽然冲出草房,原来他看到有两个工人推着一辆满装钢材的劳动车上坡,推不动,去帮忙了。宋铁宝等见后立刻上前,崔技术员也放下图纸,跟着来出力了。 推好劳动车,韩水根回到草房,宋铁宝他们仍然站在外面。 韩水根继续对崔技术员说;“是我乱发脾气,还是你对国家不负责任?” 崔技术员又笑了笑,息事宁人地说:“老韩师傅,我的思想是有一点不对头,接受你的再教育,你老师傅,党悟高嘛,往后请你多帮助。” 韩水根严厉地说,“别油腔滑调!”崔技术员征住了。 韩水根见他态度认真了,继续说:“年轻人别学老油子作风,我们很希望你们青年技术员学好祥,快点成长,为国家多102 ==========第106页========== 作费献。你说你的思想有一点不对头,恐怕不止一点吧?不过真能看到-一点我们也欢迎,只是别光嘴巴说得好听,咱们应该切切实实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工程师费沏为什么要派你来向我了解地质情祝?你告诉他,我早向领导谈过看法了,要他对地质资料仔细分析研究,别想工作上出了差错好用我们老工人挡!你再带个信回去,生产技术组应该依靠群众,想个办法出来,既不妨碍主井设备安装,又不影响打巷道。” 崔技术员听后瞪着眼,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抬腿要走。韩水根又将他叫住,一面倒茶,一面说: “别发楞嘛,我有话就要说,听不进也要说!” 他将一杯茶递到崔技术员面前,又说:“这样冷的天,喝了这杯热茶再走。” 崔技术员喝完热茶,走了。 崔技术员走后,宋铁宝、郭品义和陈光耀又到井口转了转,商量了一阵,然后一起走进草房。 宋铁宝打招呼说,“老师傅,你还不休息?” “年纪大了,睡不着。”韩水根抬头见是刚才帮着推劳动车的三个大汉,就问,“师傅,你们是安装公司的吧?” “不,我们是上的,昨天刚到。”宋铁宝回答。 韩水根说:“怪不得面生。对了,你们就是张冲不肯让房子的那个队吧.” 宋铁宝说:“张冲同志帮助我们搭了草房,我们很感谢他,哪能要他们将房子让出来啊?” 韩水根高兴地说:“你师傅说得好,咱们工艰苦惯了,草 103 ==========第107页========== 房瓦房谁计较,只要早点把矿石取出来,心里才乐呢。咱工人阶级就是要注意团结嘛,张冲肚量小,咱们别去计较。不过话要说回来,师傅,张冲这小子可是个好样的,有胆有量,能干能挺,就是近来得了什么病,眼晴长在头顶上了,别人的话一点儿也听不进。” 宋铁宝说:“他挺爽快,听说他在南山铁矿两条路线斗争中有很大的贡献,生产上办法也多着呢,我们一定虚心向他学习。” 韩水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兴起来了,眼里也发出兴奋的光泽,问: “你们三位当中,是不是有一位叫宋铁宝的?”郭品义将三个人的名字告诉了韩水根。 韩水根一把抓住宋铁宝的手,有点激动地说:“宋铁宝同志,你们来得好啊,矿里的情况一言难尽啊1” 说着,他又立刻将话收住,停了一会,才又接着说:“我叫韩水根,咱另找时间和你细谈。你们来了,矿里没给安排好房子,主并又封住了,御井的卷扬机也拆了,你们下不了井,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请你相信,湖影山大会战的广大职工,是热烈欢迎你们的!”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子给客人倒茶,不再向下说了。宋铁宝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位老年师傅知道他的名字,对他们来后遇到的困难了解得这样清楚,而且好象肚里藏着许多话要说,却又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既然他说另找时间详细谈,就不便再顺着这话题问下去。 104 ==========第108页========== 宋铁宝喝了口热茶,便将刚才看主井时想到的问题提出来问韩水根: “老韩师傅,主井封了,影响了好儿个工程队的巷道掘进进度,我有个想法,你看可成?” 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中间,解释说:“这是主井。”又拿起一个放零星药品的小木箱,放在茶杯旁边,“这是主井旁边的小山坡。”他盖上茶杯盖子,“现在主井封了。”然后伸出右手的食指,点在木箱上,“从这儿,打一个斜巷,直贯主井井简,上面仍然封着,不影响安装,我们从斜巷到主井井简,再从主井井简下井1” 韩水根听后立刻叫道:“妙!” 他计算了山坡到主井并简的距离,说:“只用一个星期,这斜巷就解决了。” 接着,他深情地看着宋铁宝,爽直地说:“宋铁宝同志,你这个办法好。我只是在井口动脑筋,怎么采取防护措施,仍然可以下井,但没有你这办法省事。明天咱约上第三工程队队长孙德章,大家一起去找屈辅明,他们负责打通主井和二号风井。我看老屈不会不同意打斜巷。” 宋铁宝跟韩水根又谈了谈,言谈中,方知张冲和孙德章原来都是他的徒弟。 四个人又兴冲冲地去详细看了地形,定下打斜巷的位置。韩水根找来一根木桩,想插在打斜巷的地方,做个记号。但是土冻着,木桩怎么也插不进。 陈光耀从韩水根手中拿过木桩,双手将木桩高举过头, 105 ==========第109页========== “嗨”的一声,往下猛插,术桩站住了。他又提起右脚,用脚跟在术桩上狠跺儿下,木桩渐渐下去了,木桩四周的冻土都显出了裂痕。 韩水根见陈光耀气力这么大,对他赞不绝口。 一会,陈光耀对宋铁宝说: “铁宝,打斜巷这任务给我罗,好几天不干活,手痒痒的,我保证五天将它拿下来!” 韩水根说:“这活儿哪能给你们干啦,交给孙德章,由他们包下啦,你们嘛,再体息儿天,做做下井前的准备工作,慌什么?” 宋铁宝要大家别争,说等明天和孙德章一起去见了屈辅明再说。 怎样从主井下去打巷道的问题,看来很快就会解决。宋铁宝非常兴奋,他问韩水根,矿里有没有旧设备可利用,他们要设法从副井下去,这样可以对打主巷道,速度快,不能坐等副井的卷扬机。 韩水根想了一阵,告诉宋铁宝,一号风井有台报废的卷扬机,本来是要处理掉的,不知还在不在。 宋铁宝他们三人一听,便决定马上去一号风并。韩水根要陪他们去找,宋铁宝无论如何不肯,因去一号风井抄近路走得翻一座山,韩水根年纪大了,翻山不方便,再说时间已不早,他也该休息了。经过再三劝阻,韩水根才回到草房里去。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翻上湖影山,沿着一条小路在灌木丛中穿来穿去,虽然是夜晚,月光又被茂密的树丛挡着,106 ==========第110页========== 但他们并不用手电照明,因为他们对湖影山熟悉得很,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到处行走。可是郭品义却不时照照路面。刚才在路上他发现了钻孔的标志,他在观察钻孔的密度。走着走着,郭品义又亮起手电照着地面,忽然说: “铁宝、光耀,你们看,这钻孔打得好密,我一路算了下,每隔儿十米就有一个、” 宋铁宝和陈光耀俯身看去,手电光下,有个碗口大的钻孔,已用水泥封就,水泥上面,有个生铁铸的标记,上面有“中央治金部东风803勘探队”几个字。他们知道,这就是当年刘少奇一伙以“资源不清”为借口,不准湖影山打井开采,姚玉泉和勘探队的同志商量,下决心拿出矿石蕴藏的精确数字,所以钻孔打得特别密。 前面是座小梅林,离小梅林不远,有一株大青松,陈光耀指着大青松对宋铁宝、郭品义说: “前面就是咱们过去藏炸药的地方了,你们看,到了,大青松!” 其实,宋铁宝、郭品义何须陈光耀提示呢?他们早就看到大青松了,它在月光下巍然虼立,黑压压一片,茂密的针叶象无数把扇子,这些扇子组成一柄大伞,撑在半空。只是他俩各有想法,这时不想提它,谁知陈光耀偏偏选在他们不愿提的时候,给指了出来。 郭品义听后,立刻拉了下陈光耀的衣服,示意要他别再往下说。陈光耀起先一呆,随后便看了下正在沉思的宋铁宝,他明白郭品义的用意了,没有继续说。可是宋铁宝却开口了,他“ 107 ==========第111页========== 说: “你们怕我难受是吗?没什么,我会更坚强地战斗!不过今天已经不早,咱们去一号风井要紧,以后有时间再来看看大青松吧。” 一号风井是个进风日。湖影山铁矿共有四口井,建成后主井专门提取矿石,副井专门下设备、下人,一号风井向井下压风,因井下空气不好,不向下压风,矿工们的健康会受影响。但光靠压风还不够,还要向外拔风,这样空气才会流通。拔风是二号风井的任务。 宋铁宝他们三人到了一号风井井口。这是个新打的直径 五米的井简,井壁岩石的表面,用的是“喷浆”技术,他们仔细地看了看,不觉心中暗暗赞叹。因为过去井筒每打一段都要往井壁上浇灌混凝土,以防井壁上可能有松动的石头落下去,砸伤人和毁坏设备,这种浇灌混凝土的工作既费工时又费材料。这里用喷浆,是将水泥拌和着黄沙、小圆石,加上快速凝固剂,用喷枪直接喷射在并壁上,使之牢固。这种技术用在井简上国内还很少见。 三人看了井筒又看卷扬房。这是一台滚简直径有三米的大卷扬机,一根粗钢索从卷扬机上伸出卷扬房,直到井口的一个大钢架上,钢架上装着大滑轮,矿工叫它天轮,钢索通过天轮向下,系在一个象电梯般的罐笼上。这罐笼可乘二十人,里面铺着小钢轨,矿车和一些较笨重的设备可以通过路面的轨道直接推进罐笼,罐笼下面还有着一根钢丝绳,便于吊运一些不易放进罐笼的物件。 108 ==========第112页========== 宋铁宝他们正看着,一声铃响,卷扬机开动了。 宋铁宝看着表,等铃声再响时,罐笼已到低于水平线二百米的井下,所花的时间只有四十秒钟。宋铁宝得出结论,这是 一台性能很好的卷扬机。 宋铁宝正在向一位工人了解这台卷扬机的使用情形,并想问一问附近有没有报废的卷扬机。可这时铃声响处,罐笼又上来了。有个工人在罐笼里说: “老张,咱们这一班可创造了新纪录啦,打了三米二1”对方回道:“不创个新纪录咱们就甭想把主巷道的任务抢到手,人家也不是吃豆腐的1” 宋铁宝他们三人转身一看,回话的正是张冲,他戴着矿帽,穿着雨衣、雨裤和长统套鞋,腰里束着两寸宽的黑皮带,手里提着一只钻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显然他正带班在井下干活,现在下班了。 张冲走出罐笼,一眼就看到宋铁宝他们三人站在卷扬机旁边,不觉一证。 宋铁宝迎上去和张冲打招呼。 张冲突然说:“宋铁宝同志,我张冲可不是那样的人,这卷扬机是我从副井拆来的,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要来,更不知道主巷道任务…” 他正要说“已被你抢到手”,可是想到自已还要在这问题上争一争,不宜松口,就改口说:…与你有关系。” “那末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陈光耀寸步不让地紧逼着张冲问道。 109 ==========第113页========== “现在,现在得看情况!”张冲好不容易迸出了这句既灵活又含蓄、而且能表示自已不愿让出这台卷扬机的话。 “什么情况?”陈光耀有点光火了,“情况就是你从副井拆走了卷扬机,现在我们下不了井!” 经陈光耀这样-一说,张冲断定宋铁宝他们是来向他要回卷扬机的了,他不觉双眉一拧,说: “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宋铁宝赶紧说:“老张,我们不是来要卷扬机的,你们既然装上用了,我们还能来拆吗?” 张神不相信,他认为这个宋铁宝鬼得很,早晨在湖边已略有领教,现在不能和他多罗唆,就说: “那好啊。再见!” 张冲跨出两步,故意对一个工人大声说道:“通知炸药库多送些炸药来,明天我还要创纪录!” 说完,他雄赳赳地提着五十来斤重的钻机走了。陈光耀气得鼻孔直喘粗气。 郭品义笑着问陈光耀:“你干嘛逼得人家下不了台呢?”陈光耀说,“他这人就是风格低嘛。” 宋铁宝说:“喔,人家风格低,你钉着要卷扬机,这风格比你个儿还高嘛。” 郭品义听后哈哈大笑,陈光耀的脸也被他笑红了。他们果真找到了一台报废的卷扬机,但并口的工人告诉他们,这台报废的卷扬机出过事,是屈辅明下令拆下来的,不准再用。 110 ==========第114页========== 宋铁宝仔细检查报废的卷扬机后,决心明天找屈辅明,要和他争论一番,使这台报废的卷扬机起死回生。 在回去的路:,宋铁宝对郭品义、陈光耀说:“咱们现在就继续开支委会吧,先讨论支援钢铁厂的任务问题。” 陈光耀说:“咱们向临时指挥部汇报,就说现在有办法下井了,咱们队任务重得很,请他们另调别人。” 郭品义说:“这可不行,咱不怕任务重,支援钢铁厂很重要,应该去,留半人做下井前的准备工作就够了。” 宋铁宝说:“光耀,咱队伍新到,矿里情祝又复杂,咱处处得冷静分析,不能由着性子来。你看怎样?” 郭品义见陈光耀不吭气,就故意撩拨他说:“我估计光耀不愿去钢铁厂,我领着人去好了。” 陈光耀说:“谁说不愿意了?我是肚子里憋着气透不出来。钢铁厂当然是我去,你和铁宝脑袋瓜管用,留着做准备工作,要打斜巷,要修卷扬机,还要对付那个张冲,又有个什么屈辅明,不行不行,我留下碰上他们准会爆炸,还是去打眼放炮爽快。” 宋铁宝笑道,“思想不通可怎么领着队伍干哪?让人家钢铁厂笑话我们说,这个矿工个儿倒蛮大,可怎么老是阴雨天似的,脸色阴沉沉的,还把个岩层打斜了,让高炉怎么往上安哪?” 陈光耀“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说,“我的好铁宝,你甭拿咱大个儿闹耍罗,咱保证完成任务,把岩层打得平平的,还成天咧着嘴,”他做出鬼脸,“嘻嘻,嘻喀,笑个不停。” ==========第115页========== 宋铁宝和郭品义见陈光耀这副神态,禁不住按着肚子笑。他们回到草房,大家还没有睡。宋铁宝问“老乐观”这是怎么回事。黄思源说,大家见他们三人出去了,估计是到现场安排任务,所以都不肯睡,说要等他们回来落实任务后才睡得香甜。 宋铁宝知道这支队伍的脾气,听到“任务”两个字就会钳住不放,谁也不肯松手。他怨自己粗心,没等大家睡后再离开草房。他和郭品义、陈光耀简单商量了下,就叫大家集合到当中一间宿舍里去。 月亮在继续向大地倾泻着银光,马尾松在大风下摇晃着身子。这间简陋而矮小的草房里很快就挤满了人,大家脸上露着笑容,静悄俏的,在迎接着一场新的战斗! T12 ==========第116页========== 九 第二天,天气暖和多了,但是,早晨的太附只露了露脸,很快就被密布的彤云遮盖住了。 陈光耀很早就起了身,他到厨房里提来两大桶热水,将帽子往床上一甩,用大手搓着胡茬子说: “同志们,趁水烫,快起来把胡子扫荡扫荡吧。” 余三奎从被窝里蹦出来,一面穿衣一面说:“新鲜事,同志们,你们谁记得有哪一天陈师傅对胡子这么热情的啊?” “老乐观”黄思源从被子里坐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事儿只有我们上了点年纪的知道。” 他装出一副思考的神情。大家纷纷起床,催黄思源快往下说。 黄思源“嗯”了一声,表示想起来了,慢吞吞地说:“那是在 十八世纪。” 大家一阵哄笑。 有个调皮鬼说:“我倒是知道里面的秘密,昨天夜里,可能是一点钟,陈师傅收到了电报,嫂子要来啦!” 因为昨天晚上宋铁宝布置任务后,他们这些要去多棱湖 113 ==========第117页========== 钢铁广的人,进行了热烈的讨论,睡得很迟,所以这个调皮鬼说夜里一点钟收到电报。 陈光耀没等大家再次哄笑,马上回道:“你说错啦,不是我老伴要来,而是我要到婆家去。” 大家听他自已说他这么个大汉要到婆家去,越发笑得前倾后仰。 但陈光耀一点没笑,他说:“大家想想看,咱们采出的矿石往哪儿送啊?往:铁厂嘛,铁就是婆家,还弄不懂吗?” 他见大家不笑了,又说:“都得把胡子刮干净,让多棱湖钢铁广的同志们看见咱们个个精神抖擞,心里会更踏实。他们想,嗯,湖影山的同志个个挺有劲儿,咱们尽管放开手多炼铁多出钢得啦,他们会拿出足够的矿石把炉子喂饱的」” 大家听了纷纷说:“有道理,赶快利胡子!” 目小龙这次也去多棱湖钢铁厂,陈光耀对他有点不放心,吃过早钣,就找吕小龙坐在糊畔谈心,要给他打打“防疫针”。 陈光耀说,“小龙啊,大秋儿说你个儿长得高,劲儿也大、有点象我,念书人怎么也这样结实啊?” 目小龙笑道:“我在学校里喜欢体育运动,打球、耍杠子,样样来。” 陈光耀说:“能念些书真好,学了文化,还练了身体,拿起笔来会写批判文章,抱住钻机能采矿。” 目小龙说:“念了书也有坏处,受了点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毒害,思想就复杂了点。” 陈光耀说,“那怕什么,抓紧世界观改造呗。” 114 ==========第118页========== 他见吕小龙不响,就开门见山地继续说:“听说你不安心在到矿山!工作,这可是个大问题啊,你们毕业的时候不是说…哎,怎么个讲法?” “一颗红心,多种准备。”吕小龙说。 “是嘛,红心是做人的根本,要有多种准备嘛,你就没准备上矿山哪?” “就是,思想推备不足。” “不,根本还是红心炼得不够啊”他看看爽直的吕小龙,“这回去多棱湖俐铁厂,见了人家这个工种那个工种,又是白帆布工作服,又是翻毛皮鞋的,恩想上不会长毛吧?” 吕小龙诚恳地笑着说:“不会。咱理想不在这上面。”“喔,想得还挺高的。” 他见宋铁宝和郭品义从远处走来,想到出发前还要和他俩谈谈,就对吕小龙说: “我还有事,咱们回头再谈。” 说完,他站起身子,又叮嘱了一句:“这次可不能给咱矿工丢脸啊!” 陈光耀向宋铁宝、郭品义来的方向走去,想想对目小龙还不放心,正好余三二奎从旁边走来,他就将余三奎叫住,问道: “三奎,去钢铁厂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那还用说,昨天晚上洗的机子,今天早上刮的胡子,要看精神我就再把胸挺一挺,要看活计,嗨,保管咱的风钻叫的比机枪还好听!”余三奎愉快地回答。 “这还不够。”陈光耀说。 15 ==========第119页========== “咋?”余三奎奇怪了。“给你个新任务。”“又有新任务?” “到了那里以后,我可能比较忙,‘老乐观”也闲不了,小青年身上你得多下点儿劲,具体一点就是吕小龙,再具体一点就是要留神他那个‘理想’,别给咱矿工丢了脸。”陈光耀边走边说。 “做思想工作我可…”余三奎有点为难。“哟,还挺虚心嘛1” “我有点心虚,”余三奎紧接着说。 “虚什么,这也是工作嘛,思想工作。咱们光会抱钻机不行,也得学会做思想工作。我过去也怕,跟铁宝学了点,这回不就跟你那怕做思想工作的思想干上了?这样吧,我对你有点儿同情,就让‘老乐观”做你的参谋长,‘政委’还是你当,目小龙有什么思想问题你负责。”陈光耀说着,越走越快了。 “还有这样的‘政委’?”余三奎嘀咕着,已经落在陈光耀身后两步,“我就试试吧。” “要有信心。”陈光耀回过头,“快去找你的参谋长商量商量吧。” 余三奎走后,陈光耀步子更大了,很快就到了宋铁宝、郭品义跟前。 陈光耀说:“铁宝、品义,临时指挥部已经来电话,汽车马上就来,我们要走了,你们看还有什么关照。” 郭品义见陈光耀刮了胡子,说:“光耀,今天你脸上真是又 116 ==========第120页========== 光又耀啊,精神得很,跟昨晚咱们从一号风井回来时大不相同。不过,还得注意真正解决思想问题啊。” “唉,这还用说的,咱是张飞扮新娘一一装不象。不光是我的胡子利了,四十个人里头凡有胡茬儿的都扫荡啦,保证给钢铁厂留下好印象,一个个愉愉快快精精神神,把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1”陈光耀认真地说着。 “品义是要你注意做大伙儿的思想工作,别单纯军事规点。”宋铁宝替郭品义解释。 “那当然,政治挂帅,考虑问题要全面,咱和‘老乐观’已谋划好,一到钢铁广就搞大批判,还特别注意小青年的什么‘理想”,别到时候看人家厂大,设备机械化,心里发毛。”陈光耀回答。 宋铁宝说:“对。要学习马列主义、毛主席著作,虚心向钢铁厂的同志们学习,把他们的好思想、好经验、好作风带回来。工作要抓紧一点,你们回来得越快越好。刚才我和品义又去看了那报废的卷扬机,如果顺利,我们要不了几天就能下井。” “我们到那儿开三班轮流干,争取早点儿完成任务,赶紧回来。” 陈光耀正说着,汽车来了。他立刻奔向草房,叫大家带着背包和机具集合。只几分钟,这四十个人就已整好队伍,上了汽车。 宋铁宝、郭品义又和陈光耀简单谈了儿句。车厢里唱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司机打开油门,汽车很快地沿着美丽的 117 ==========第121页========== 多棱湖飞驶,不一会便消失在树丛深处了。 铁宝和郭品义走进队部办公室,两人对下井前的准备工作又筹划了一番,由郭品义领着大家先干,宋铁宝便去和韩水根、孙德章一起上惭时指挥部找屈辅明,解决打主井斜巷的事,还要力争修理那报废的卷扬机,以便能同时下副井掘进主巷道。 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处小山坡上,离宋铁宝他们住的地方有很长一段路。宋铁宝是个脑子不肯闲的人,一面走一面又思考起问题来。昨天晚上开完会,他又学习了毛主席的《实践论》,更增强了打好主巷道这一仗的信心。他牢记着毛主席的教导,一切事物都是通过实践才被人们认识的。他觉得,主巷道虽然要通过断层,还可能遇到大水,但决不能把它神秘化。其实,神秘是什么呢,神秘就是没有去实践,不懂它,由着它吓唬人,如果敢于去碰它,去实践,去了解它,研究它,掌握它,它就神秘不起来了。当然,也不能抱无所谓的态度,轻视它,漫不经心,那就不能掌握它,就会失败,越失败越会在一些人的心目中党得它神秘。他想将这种对待客观事物的辩证法用一句话概括起来,但想来想去想不出,最后骂了自己一句:“我怎么这样儍呢?毛主席早就作了高度概括,你想个啥?这就是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呗!” 想到这里,宋铁宝笑了,笑得那样甜,好象山上的苍松翠柏也受到了他的感染,都舞动着枝叶表示高兴。是的,这样的笑是只有真正感到幸福的人才会有的。每当宋铁宝对毛主席的教导有深一层的领会时,他就会出现这种神态。118 ==========第122页========== 翻过一个山头,宋铁宝心里又想: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毛主席的这一光辉思想要用到生产斗争上去,更重要的是,还要用在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上啊!是啊,在战略上我们要藐视一切敌人,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有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领导,有全党和全国人民的革命团结,肯定能战胜他们,当初无产阶级的力量还不十分强大,革命导师马克思和恩格斯就发表了《共产党宣言》,向整个旧世界宣战,充分表现了无产阶级大无畏的革命英雄气概!在战术上又得重视敌人,他们的能量很大,弄得不好,资本主义就要复辟,苏联变修不就是这样吗?得善于斗争,防微杜渐,大家都瞥觉起来,他们要兴妖作怪就困难了。他联系来湖影山后听到的一些情况,更觉得孙德章告诉他的那个宜扬阶级斗争熄灭论的顺口溜是一支毒箭,它是在麻痹群众,瓦解斗志啊!他决定在适当的时候,要和孙德章向领导小组提出,查一查这风到底是从娜里刮出来的。 宋铁宝又翻过一个山头,临时指挥部已在眼前。山坡上盖着两排红房子,前面一排是临时指挥部下面各个职能组的办公室,后面一排是政工组和临时指挥部领导成员办公的地方。他走近丁之勤办公的房间,想进去谈谈那台报废的卷扬机的事,刚到门前,不料丁之勤在大声批评人呢。 丁之勤在里面说:“知识分子应该老老实实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工人阶级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衡底革命精神,你们为什么不学习呢?工人阶级踏踏实实、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你们为什么不学习呢?地质情况一定要搞得非常清楚,一 119 ==========第123页========== 点也不能马虎,你们应该到井下去看,为了研究需要,即使在下面吃、在下面住,也是应该的嘛!我不想和你多说了,总之,你们要对党对人民负责…” 宋铁宝推门进去,见高身材、背略驼的丁之勤,白晰的脸上略呈倦容,本来有点浮肿的眼泡,增添了一层暗影,好象已经几天没有睡觉似的,坐在办公桌前不断打着哈欠。不过,当宋铁宝听到丁之勤讲话的宏亮声背时,却又感到他的精力还是很充沛的。丁之勤把站在旁边的一个头发虽已花白、但脸上气色还很不错的人,批评得连连称“是”。 宋铁宝再向里一看,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张冲拿着一卷纸坐在一张椅子上,希望丁之勤早点结束这场批评。 宋铁宝见丁之勤这祥忙,便想退出去,但丁之勤已经看见他,立刻离开座椅,亲切地把他拉了进去。他又对那个脸上气色不错、花白头发的人狠狠批评几句,打发他走了。等他走后,丁之勤便问宋铁宝有什么事。张神霍地站起来,对丁之7勤说, “怎么就没有个先来后到啊?” 丁之勤说:“宋铁宝同志刚到矿上,你就不能优待一下?”他向张冲笑了一下,又打了一个哈欠,继续问宋铁宝有什么事。 宋铁宝向张神点了点头,表示款意,就将要修理那报废的卷场机的事说了。 丁之勤说:“这事儿要找老屈,你新来,地方不熟,我领你去。” 120 ==========第124页========== 说完,他撇下张冲,领着宋铁宝去找屈辅明了。宋铁宝只好朝不满意的张冲笑了笑,再次表示歉意。 屈辅明有四十来岁,身材矮小,看上去人很精悍。他的办公室和丁之勤的办公室只隔着两个房间。宋铁宝随着丁之勤进去后,见韩水根和孙德章已在里面。屈辅明一见丁之勤就离兴地说: “老丁,韩师傅他们提出在主井附近打条斜巷,直通井筒,这样井简口封闭了也不要紧,既能顾到上面的安装,也不妨碍下井打巷道。我看这计划可以立刻批准,你看怎样?” 韩水根连忙插上去说:“这办法是宋铁宝师傅想出来的。”屈辅明向宋铁宝看看,点了下头,又面对丁之勤:“嗯?”丁之勤笑道:“我是外行,你认为可以,我坚决支持。‘嗯” 上 什么呢?” 15 说完,他跟儿个人打了个招呼,走了。“那末这任务就交给…” 屈辅明没说完,宋铁宝应上去说:“交给我们。” 韩水根说:“这不行,你们刚来,要做准备工作,这任务交给第三工程队。” 孙德章笑着对宋铁宝说:“你还想抢啊?我们包下了。”屈辅明考虑了片刻说:“同志们,这样也好。”他面对宋铁宝,“你们今天刚走了四十人,这任务就别争了。” 宋铁宝没有再说什么。 屈辅明说:“就这样定了吧。同志们,还有什么事?”说完,他便急着要办其他事情。 121 ==========第125页========== 韩水根批评屈辅明说:“你就不能多抽些时间跟大伙儿接近接近,多商量商量?” 他学屈辅明说话的样子和声调:“同志们,同志们,”说着,生气地走了。但孙德章没有离开,因为他还有话要对宋铁宝说。 屈辅明头埋在文件里,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忙啊,忙啊,只好请谅解罗,同志…” “们”字未出口,抬头见宋铁宝和孙德章还未走,马上改口问道:“你们两位还有什么事?” 宋铁宝将要修理那台报废的卷扬机的事告诉屈辅明。屈辅明推开文件,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不行,那台卷扬机出过事!” 今天早上,宋铁宝已和郭品义一起将那台卷扬机出事的情况了解清楚。那是在打号风井井简的时候,那台卷扬机忽然变速箱失灵,钢丝绳直往外松。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孙德章冒着危险,抱起一根圆木,拚命向绞盘塞去,终于卡住了钢丝绳。否则不仅要砸环设备,还会出伤亡事故。 宋铁宝说:“我知道,有个大齿轮坏了,但是可以拿出来加固,修理后试一试。” “试一试?”屈辅明看着宋铁宝,恳切地说,“不那么简单,同志,不能将老师傅的生命当儿戏。” 宋铁宝严肃地回道:“怎能说将老师傅的生命当儿戏呢?我们自已修,自己试,自己用,没有把握不下井。” 屈辅明说:“说是这样说,头脑一热就顾不了那么多,到头122 ==========第126页========== 来出了事就来不及啦。” “修好后请你去鉴定了再使用,这总保险了吧。”宋铁宝冷静地说。 “不行,这卷扬机都老得没牙了。我们办事都要讲个科学嘛。你要我鉴定,我现在就说不行,我对它很熟悉,当初我就不主张用,硬要用,结果差点出大事故。” 屈辅明竭力想说服宋铁宝。可是宋铁宝越听越觉得屈辅明没有道理,便进一步说: “我们也讲科学,实践是最好的检验,老得没牙了,我们就叫它来个返老还童,过去出过事,原因找出来就能设法解决,你总得允许试验、允许实践呀1” “在这台卷扬机上搞试验是毫无意义的。”屈辅明下结论说。 “副井卷扬机订货没有到,又不准他们试验,要不是宋铁宝同志想出在主井打个斜巷,哪里也下不了并。屈辅明同志,你到底是怎样想的,这主巷道究竟要不要打啊?!”孙德章不满地责问屈辅明。 “本来这主巷道就” 屈辅明没有说完,门“呀”的一声开了,丁之勤走了进来,屈辅明不再往下说了。 “怎么,看来意见不够统一,是吗?”丁之勤问。 “他们要用那台差点出过事故的卷扬机,我说不行。”屈辅明对丁之勤说。 “你们的想法呢?”丁之勤问宋铁宝和孙德章。 123 ==========第127页========== 宋铁宝叙述了可以试验的理由。 丁之勤来回踱了几步,站在屈辅明面前说:“老屈,我看应该支持他们搞试验,-一切通过实践嘛,失败了也不要紧。” “什么?老丁,失败了也不要紧?井上井下二百来米,上面掉颗螺丝帽,到下面比子弹还厉害,不能人刚来事情还没做就先出工伤1”屈辅明不以为然地说。 “那总不能让他门一直等着,副井卷扬机还要一个多月才能来啊。”丁之勤提醒屈辅明。 “那有什么办法?”屈辅明两手一摊,又说,“我看…”老练的丁之勤见屈辅明还要说下去,就对宋铁宝和孙德章说:“请你们两位先到我办公室坐一会,我和老屈商量商量再说。” 宋铁宝和孙德章离开后,屈辅明继续说:“我看等一个多月也不迟。” “怎么不迟呢,到时候出不来矿怎么办?”丁之勤问。“可以象征性出矿嘛,哪条巷道不能拿几块矿石上来啊。”“屈辅明同志,”丁之勤严肃起来了,“你这不是对党的事业的正确态度。这是弄虚作假!照你这么说主巷道可以不打罗?” “主巷道是要打,但是不是按这条线路打,还没有最后决定,我可以告诉你,局党委要讨论这问题。现在这条线路太危险,又是断层,又是大水,据说大水还通着一条大阴河,要是打穿了怎么办?整个矿都要报销!我正是对党的事业负责,才向局里写了报告,反映了详细情况。”屈辅明理直气壮地说。 124 ==========第128页========== 之勤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脸上的倦容也消失了,严肃地责问屈辅明: “你怎么可以这样干?招呼也不打一个,全矿的职工是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屈辅明说:“向上级反映情况是每一个共产党员的权利,要不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得到锻炼,增强了工作责任心,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你倒反面来责备我了,难道我向上级反映情况还要开全矿职工大会通过吗?至于没有给你打招呼,这我承认,不过我谁也没打招呼,包括军代表老袁。” 说着,他点起一支烟,又向丁之勤面前扔了一支,将打火机燃着,手伸了过去。 丁之勤吸着烟,对屈辅明说:“老屈,我担心你会犯错误。现在是什么形势?中央对矿山建设抓得很紧,这条主巷道是经过三结合小组复核,局党委讨论决定下来的,我领会它的精神是‘快',这就是形势。你跟不上这形势,偏要慢慢来。虽然局革委会有人支持你的观点,但那是无济于事的。一个人只要落在形势后面,就可以上纲上线。比如说,你这种行动对党的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是什么态度,你对党的决定一党的 一元化领导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急中央所急,你是不是把军代表放在眼里,还有,孙德章支持宋铁宝,他俩都是临时指挥部的群众代表,群众代表是文化大革命的新生事物,你不尊重他们的意见,就是脱离群众,压制新生事物。这当问题都会加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425 ==========第129页========== “我反正就是这样一个人,不隐瞒自已的观点,该犯什么错误就犯什么错误,干工作我总要自已心上通得过才行。”屈辅明喃喇地说,不再那么理直气壮了。 “不只是自己心上通得过,还要群众通得过,党委通得过,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通得过!同志,你怎么还有点唯心论呢?我不客气地说,这都是你成天埋头钻业务,不读马列的书,不学毛主席著作的结果,至少是学得不够吧。”他掏出香烟,让屈辅明接上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接着说,“事物都是按照客观规律在运动的,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你心上通得过的东西就能符合客观规律吗?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主观主义就是唯心论在思想方法上的表现嘛。” 屈辅明埋头吸烟,他对丁之勤说他不读马列的书、不学毛主席著作不服,后来又听丁之勤补充说至少是学得不够,他才心平气和一点。他对理论性问题在丁之勤面前有点无能为力,他觉得丁之勤说得很有道理,但又感到与自己的实际情况并不是很符合。他认为向上级反映情况总是没有错的。 办公室里静默了一阵,丁之勤打了个哈欠,对屈辅明说:“他们两位还在等着,我看这样吧,卷扬机让他们试,不仅要批准,而且要支持,让张云英去帮助他们。” 屈辅明一听到张云英,火气又上来了。他拉开抽斗,取出那张被她撕了的通知,说:“看,我还怎么工作啊?” 通知上写的是封主井的事。 丁之勤一看这通知,心里明白了,便打圆场说:“不是已经封了嘛。她是新干部,又是女委员,能谦让的地方咱们就别 126 ==========第130页========== 计较。” 他担心把话扯远,又回到修理卷扬机上:“还是让她去帮助宋铁宝吧。” 屈辅明说:“不行,她手头有紧要任务。” 丁之勤想了下,又说:“矿里破碎系统的机械安装已经完成了,我们请矿山机械厂那位很好的技术员杨有霞去帮助宋铁宝,使他们早目成功,投入生产。” 他见屈辅明没有表示反对,又安慰屈辅明说:“向局里反映情况的事,你也不要太担心,可能是我将问题看严重了。你送去的材料有没有留底?给我看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 屈辅明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报告,你要看拿去看好了。” 屈辅明拉开抽斗,将留底的材料给了丁之勤。 丁之勤拿了材料,说声“以后再谈吧”,走了。屈辅明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党得脑子嗡嗡叫,浑身无力。 丁之勤回到自已的办公室,孙德章已经不在,就将关于卷扬机问题的决定告诉了宋铁宝,他见宋铁宝的神情象在思考什么,就问:“怎么啦,宋铁宝同志,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很满意。”宋铁宝立刻回答说。 “有什么困难再来找我吧。”丁之勤将宋铁宝送出办公室时这样说道。 宋铁宝在回去的路上又在思考刚才与张冲的见面。他和孙德章离开屈辅明办公室去丁之勤办公室时,正好週到张冲气冲冲地拿着那卷纸走了出来,宋铁宝打招呼问: 127 ==========第131页========== “老张,事情解决了吗?” 张冲突然说,“谁能比得过你,有后台嘛1”张冲边说,边踏着气忿的步子,登登地走了。宋铁宝想,张冲这是干什么呢? 孙德章指着张冲告诉宋铁宝:“我指的横炮就是他,他决心要抢主巷道任务。” 宋铁宝问,“临时指挥部研究任务时没有考虑他吗?”孙德章说:“考虑的。但没有太大争论,军代表提出将这任务交给你们,大家意见很快就一致了。” 宋铁宝听后,心想军代表这样提出,可能因张神与矿里的复杂斗争有关系。 孙德章没等丁之勤回办公室就到队里去了。他在作两手准备,如果经修理后屈辅明仍不同意使用那台卷扬机,他打算将自己队里用的卷扬机拆下来让给宋铁宝。他们所掘进的巷道与主巷道深度相比,要浅得多,可以用软梯上下。当然这样会给生产带来很多困难,但他觉得应该这样,因为全矿的矛盾焦点在主巷道上,能够使宋铁宝他们下并干话,就是在斗争中前进了一大步;他很钦佩宋铁宝克服了不能下井这一困难的做法一一一不伸手要,二不叫难,闷声不响地自己找出办法,先争取工作上的主动权,再提出措施,使你无法推辞。他从这件事中,觉得宋铁宝比自已进步得更快。 宋铁宝离开丁之勤的办公室,往队里走,一路想着刚才张冲乱打“横炮”的情景,感到很闷热,就解开棉衣的扣子。看看天色,云密天低,他意识到,气候反常,可能又要下雪了。128 ==========第132页========== 十 早晨,阳光刺被层层彤云,使山峦抹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下雪的征兆又减弱了。 吃过早饭,宋铁宝正在队部的小屋里安排工作,有个二十 七八岁,戴着口罩,长得很清秀的女同志,背着药箱闯进来问道, “我的姐姐呢?” 宋铁宝拾头一看,见是他爱人、队里的医生杨有虹。 三年前,杨有虹在-一所医学专科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宋铁宝队里工作,两人爱上了,去年结的婚。来湖影山后,一时来不及安排家属宿舍,队里没有适当的地方,她就住在矿里的医务室,白天带着药箱到各个工作点上去巡回,及时给工人治病。她与宋铁宝,因为是夫妇关系,所以也不打个招呼,就没头没脑地问她的姐姐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的姐姐在哪里啊?”宋铁宝对杨有虹突如其来的问话不明究竟,奇怪地反问。他知道杨有虹有个姐姐,据杨有虹告诉他,是在一个矿山机械厂工作,但宋铁宝从未跟她见过面,也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129 ==========第133页========== 杨有虹听了宋铁宝的回答,解开口罩,更加没头没脑地问道: “你明明知道我姐姐到上来了,还不告诉我,这是什么名堂?” 宋铁宝听了杨有虹的话,楞了一楞。宋铁宝也有过一个姐姐,是个很好的姐姐,可是,她与宋铁宝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他一直抑制着自己对姐姐的怀念之情,现在杨有虹说他不让她见到姐姐,不免心头联想到自己的姐姐,但他很快又抑制住了,问杨有虹说: “怎么说我不让你见到姐姐呢?”“我姐姐是你一早接来的,还装蒜哩。”“什么,那位姓杨的技术员就是你姐姐吗?” 他今天一早,就到到里的碎矿厂去接来矿山机械厂的女技术员,帮助郭品义修卷扬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技术员的妹妹就是他的妻子杨有虹。 “对了,她叫杨有霞,是我姐姐,你也应该叫她姐姐!”杨有虹咯咯笑了几声,补充说,“我也是今天早上听队里同志说,你接来一位矿山机械广姓杨的女技术员,我又向临时指挥部打听了下她的名字,才知道姐姐出差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你们有两年没见面了吧?很抱款,跪误了你看姐姐的时间。”宋铁宝笑着说。 “咦,快告诉我啊,她现在在娜里?” 宋铁宝笑着捶了下脑袋,说:“在副并,快去吧,等会我也去。” 130 ==========第134页========== 副井的场地上,放着从一号风并运来的旧卷扬机,郭品义领着三四个工人在拆卸零件。杨有虹匆匆跑来,对人们扫视了一眼,问: “郭师傅,来帮助修卷扬机的女技术员呢?” 没等郭品义开口,卷扬机后面有个人拾起头来。她穿一身已经洗得褪了色的蓝帆布工作服,脚穿胶底轻便蓝工作鞋,头戴长帽沿的蓝色工作帽,头发全部蓄在帽子里,虽然是个三 十五岁的中年妇女,但看上去却象个三十岁不到的俊俏男青年,只有当她开口说话时,别人才会从嗓音中发觉自己弄错了她的性别。这就是杨有虹的姐姐杨有霞。 “有虹,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到矿上好儿个月了,可老没空给你捎信儿。”杨有霞高兴地说。 “我们队刚调来,才到几天。啊呀,看你这样子,要是在路上遇到,我可真有点不敢叫你姐姐,人家会说,明明是哥哥,怎么叫姐姐呢?” 郭品义等都笑了起来。 杨有霞说:“这样干起活来方便。” 她笑了笑,又说:“来,有虹,帮我稳住扳头,这颗螺丝锈在上面了。” “吃力生活还是让真正的男同志来吧。”郭品义风趣地说,转身向杨有霞走近几步。 “用不着,曦!”在杨有虹的协助下,锈住的螺丝终于被杨有霞起下来了。 姐妹俩边谈边干活,又说了几句关于宋铁宝的话。过了 13# ==========第135页========== 一会,杨有虹说她要去别的工作点上给老师傅们看病了。杨有葭嘱咐妹妹晚上住到她那儿去,好好聊聊。 宋铁宝来到副井的时候,大伙已经将卷扬机的零件拆得差不多了。他和杨有霞打了招呼,讲了刚才杨有虹责备他的情况,杨有葭和老师傅们都笑了起来。大家再猛干一阵,卷扬机很快就拆好了。 杨有霞请宋铁宝和老师傅们围坐在已拆下零件的卷扬机前,对这台破旧的卷扬机进行分析。她从机械原理到实际使用,从这台卷扬机过去为什么会出事故到现在应该怎样修理,说得明明白白,非常细致。她说完后,谦虚地请老师傅们对她的意见进行补充种更正。最后,杨有霞分配人力,就动手干了起来。 杨有霞指着一只断了一颗牙的大齿轮说:“这由我到机修厂去用堆焊的办法解决。哪位师傅帮我一道抬去?” 有位师傅说不用抬,由他掮着送去就行。 宋铁宝知道杨有霞是个很好的技术员,在湖影山铁矿已经住了好几个月,对矿里的事情一定有不少看法,便有心陪她去机修厂,路上好从她嘴里了解些情祝,就说: “我正好要到机修厂去有事,这齿轮就由我掮着带去吧。”杨有霞不肯让宋铁宝一个人掮去,她拿起一根杠棒,往齿轮孔里一穿,说: “来吧,分着负担点。” 宋铁宝不再客气,让杨有葭在前,他在后,扛起了齿轮。不过,在立起身子的时候,他偷偷将齿轮往身边移了一段。132 ==========第136页========== 杨有霞来湖影山铁矿的任务,是协助安装他们厂在文化大革命中冲破旧势力束缚设计制造的新型液压破碎机。矿山机械改变了过去产品出厂就不管的不合理规章制度,服务上门,所以就派她来作实地试验,以便对新产品加以改进。她来后,不但解决了液压破碎机的问题,而且对矿里遇到的凡是她力所能及的技术问题,都热情帮助解决,深得矿里职工的好评。工作中,她的最大特点是与工人打成一片。而且,无论是车、钳、焊,一般活计都拿得起,工作既勤奋,待人又诚恳。所以老师傅们愿意跟她说心里话。 “姐姐,肩膀受得了吗?”走了一段路,宋铁宝关心地问着。杨有霞笑着说:“还能受不了吗?不用看我就知道,你早将齿轮往身前移了。不过我不将它看成是瞧不起妇女的表现,而是出自关心爱护,所以没提抗议。” 宋铁宝听后心里想,倒是和她妹妹的性子差不多,是个爽快人,可以直接问她矿里的情形,也就笑着说: “我要掮,你不让,现在是我妥协后的折衷办法,你当然不应该再提抗议了。在扛齿轮上我并不需要你分担什么,对于矿里的情况,我倒很想听你谈谈看法,因为我们新来乍到,你已在矿里耽了一段时间,你把熟悉的情况跟我聊聊,对今后的工作有好处。” 杨有霞沉默了一下,问:“哪方面情况?” 宋铁宝直截了当地说:“主要是矿上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方面的情况。” 杨有霞半天没有吭声,走了一段路才说,“铁宝,领导上会 133 ==========第137页========== 给你介绍,今后群众也会告诉你的,我说的不作数。既然你很想听听一个外单位驻矿人员的看法,我就给你谈点个人印象,总的说情况比较复杂,大概你已听说。好象里面一个重要人物是张冲,我对他作了一些观察,觉得这是个好同志,不过性子耿直,又带有点个人情绪,很可能被人利用。这是我很主观的看法,当然也有-一些事实作依据。” 她没有再往下谈。 “你工作上和屈辅明同志接触比较多吧。”宋铁宝问。“是的。他给我的印象是对工作很负责,政于说话,但脑子里条条框框太多,对实际缺乏调查研究。就拿这卷扬机来说,他认为出过事就不好再用,齿轮缺了颗牙就得报废。其实,经过一番努力,要不了几天就能修好。其他方面,我就说不清楚了。” 宋铁宝见杨有霞说得既谨慎又有分寸,感到她除了有对人爽直的一面外,还有政治上老练的一面,就更加重视了她对张冲和屈辅明的看法。 阳光又隐藏起来,天气反而更暖利了。 两人一前一后,扛着齿轮,沿着多棱湖,向机修一走去。卷扬机的修理工作在顺利进行。 下午,宋铁宝突然接到丁之勤的电话,请他去办公室商谈工作。 当宋铁宝来到丁之勤的办公室时,丁之勤不在,里面坐着叶怀庆。 叶怀庆一见宋铁宝,立刻站起来说,“您是宋队长吧?老丁 134 ==========第138页========== 有点事,一会就来。” 宋铁宝见了叶怀庆,不党很快联想到刚回湖影山的那天,他和陈光耀在山坡上听到张冲跟那青年的谈话,又想起多棱湖畔张云英撕通知时的情形,便对这人引起了注意。 叶杯庆泡了杯茶,阿谀地端到宋铁宝面前说: “您是有名的老造反。早就听说您来了,还没有见过面。我叫叶怀庆,是这儿的秘书,有什么事您尽管叫我去办。” 宋铁宝立刻对这人产生了一种嫌恶的感觉,依着他的性子,他立刻会说:“同志,快出去晒晒太阳吧,还是这么一副旧习气!”可是,他现在不能说,因为这人既是这儿的秘书,知道的情况一定不少。况且,他和张冲关系密切,据孙德章讲,那个宜扬阶级斗争熄灭论的顺口溜,是从张冲嘴里说出来的。但他觉得,张冲是个直性子人,这颠口溜会不会是从别的什么人那儿贩卖过来的呢?和这个叶怀庆,有没有关系呢?他现在不必触动他,还得好好攀谈攀谈呢。 宋铁宝微笑着把茶杯推到一边,说:“谢谢,我不渴,”稍等一会,宋铁宝问道:“叶怀庆同志,我们工程队刚回来,对这儿的情祝不了解,有些工作还不知怎么开展,比如说清队,这儿的部署怎么样?” 叶怀庆回道:“这儿是新人新马新单位,您是有经验的,看着办就是了。从指挥部来说,运动已经搞得差不多了,今后主要精力是放在生产上。” 宋铁宝听了这回答,心想,这个观点倒和张冲的顺口溜是 一致的,那话儿会不会就是从他这儿贩卖去情呢?他正想再 35 ==========第139页========== 谈得具体些,了之勤回来了。 丁之勤向宋铁宝招呼说:“让你等了,想拽老屈一起来谈谈,他忙着呢,我们就先谈吧。” 他们先谈了些一般情况,丁之勤问了下卷扬机的修理情形,话题渐渐地进入到主巷道掘进计划了。 丁之勤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说:“上级对工程要求很急,我不得不对你们抓紧-一点啊,按理说得让你好好休息几天,不该这么急就催着要你们订计划。” 说完,他向宋铁宝微笑着,等待回答。 宋铁宝高兴地说:“老丁,抓紧些好啊。我们支委会研究过一次,想再听听老师傅们的意见,让全队讨论一次,再把计划送上来。” 丁之勤点着头,想了下,赞扬地说:“好,你比我抓得更紧,考虑得也周到。”随后笑着问,“先端出来听听我的意见,行吗?” “当然行!”宋铁宝回答说,“我们总的打算是:以党的基本路线为纲,用它来统帅井下的主巷道掘进。我们的掘进方针是,有疑必探。” “有疑必探?”丁之勤不解地问。宋铁宝解释说:“这是矿工的老话。” 丁之勒说:“是矿工的老话。我的意思想问清楚,用在这里是什么具体内容?” “这条主巷道上马下马好几次,斗争情况复杂,今天要打好它,就不是一般的生产任务,应该首先看作是敢治任务。我们在完成这条主巷道掘进的过程中,要用阶级斗争、路线斗争 136 ==========第140页========== 的观点去看待一些问题,有疑必探也首先表现在这方面。”宋铁宝回答说。 丁之勤吸了几口烟,夸赞地说:“早就听说你处处注意政治挂帅,果然不假,主巷道任务交给你我就放心啦。”他弹掉烟灰,又说,“不过,我还要听听,这条主巷道将要遇到的几个大难题,你准备怎样解决?” 宋铁宝没有立刻就讲,而是等丁之勤往下问。“断层的问题你们怎么办?” “很快就着手搞试验,找出安全通过的办法。”“有把握吗?”“估计难不倒我们。”“大水呢?”了之勤又问。 “从地质资料上看,水情并不太严重。” “据说地质资料并不完全正确,得有多种准备啊。”丁之勤说。 “我们从环处着想,作了好几种防水准备,但是也不能让那些风言风语吓得不敢动。”宋铁宝说罢,笑了起来。 丁之勤也笑开了。他笑过后对叶怀庆说:“小叶,你马上去仓库看看,有好的设备调些给他们影如果没有了,就从一队抽些出来。” 叶怀庆站起来要往外走。 宋铁宝听到丁之勤讲要从张冲队里抽些好设备给他们,觉得不妥,可能会引起张冲的更大不满,就对叶怀庆说,“知果仓库里有,就给我们调些,没有就算了,不要去骐的队抽调,免 37 ==========第141页========== 得影响其他工程。” 叶怀庆作不了主,向丁之勤看看。 丁之勤想了下说:“那就按宋铁宝同志的意思办吧。”叶怀庆走了。丁之勤要宋铁宝将计划再谈具体些,好共同研究。 这时,张云英走了进来,她说:“老丁,你快去看看老屈吧,又犯病啦!” 丁之勤问:“怎么回事?” “主巷道啊,他又反对啦!说还要说服宋铁宝呢!”张云英回答后,看了宋铁宝一眼。 丁之勤苦笑了下,对宋铁宝说:“你坐一会吧。老袁不在家,我挑这副担子挺难啦,刚才老屈就不愿来听你谈掘进计划。” 说着,他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走了。 大概张云英刚和屈辅明吵了一场,这时感到口渴,拿起杯子要倒水喝。宋铁宝将叶怀庆给他泡的茶递给她,说,“别倒了,喝这个吧,没动过。” 张云英也不谦让,拿起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又一面往杯子里倒水一面说: “宋师傅,你刚来,不知道这儿情况,打主巷道可是在矛盾堆里打滚啊,老屈身上的旧东西特别多,而且还‘心里通不过就是通不过”,不让你打。我哥哥张冲呢,偏要抢着打,跟他怎么讲也不听,只好让老丁两面做工作。” 宋铁宝见张云英非常爽快,笑着说道:“我倒还对你有个 138 ==========第142页========== 意见呢。” 张云英听后一钲,随即说:“好,我就欢迎别人对我开炮,你快讲。” 宋铁宝说:“你撕了封主井的通知,主井还是封了。你跟老屈吵,老屈思想还是不通。” 张云英听后自资地笑了下,说:“你说得对,得注意解决思想问题。我这个人,性子上来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今后你要多帮助我。” 她觉得宋铁宝这人既爽直,又有水平。 宋铁宝又和张云英交谈了几句,张云英喝完杯子里的茶,就匆匆走了。 傍晚的时候,宋铁宝和丁之勤谈完工作,回工程队时从湖畔经过,他见张云英和张冲面向多棱湖在谈话呢,只听张冲大着嗓子在说:“哼,屈辅明、孙德章冲着我,姚玉泉、宋铁宝冲着我,现在你和老丁也冲着我,都来吧,我张冲压不垮” 这次,张云英没有光火,而是耐心地说:“哥哥,你火气哪来的?嗓门再大也成不了英雄,该冲的时候就得冲你几下,没坏处,你应该跟人家宋铁宝搞好关系,我看人家水平比你高多了。” 宋铁宝没有停住脚步往下听,他边走边想,张冲肚子里的疙瘩究竟在哪里呢? 39 4 ==========第143页========== 十一 天气越来越闷热,云层更低了,河里的冰已在溶化,但雪仍然没有下。 多棱湖钢铁厂的高炉车间筹建处,一支新人马在日夜不停地搬动一座小山,这就是陈光耀带领的四十名矿工。为了加快速度,他们采用“深孔爆破”;方法是:计算好每只钻跟的角度和相隔的距离,将钻眼打得深深的,装进适量的炸药,点燃字火线,进行爆破。“轰”的一声,山头就能坍下一大片,再“轰”的一下,又是一大片,一炮接着一炮。等到这一茬炮放好,钢铁厂的职工就一涌而上,有的用机械,有的用人力,将炸坍的石块搬走,以便矿工们继续打跟瀑破。 工程进行得很迅速、很顺利,但陈光耀还不够满意,他根不得一只手就将这座小山拔走,好赶回去和宋铁宝他们下井战斗,所以他老是要黄思源加强现场指导,将钻眼位置打好些,使爆破效率更高些。 可是,事与愿违。这天,炮眼打好后,装上炸药,人都撤离了现场,只留下炮手点捻。陈光耀在远处侧着耳朵辨别炮声,从炮声中估量爆破效果。一炮响过了,声音闷得很,大地略有 10 ==========第144页========== 履动。他叫声:“好!”又听第二炮,效果也不错,第三炮第四炮,他又连着叫好,到了第二十五炮,轰然一声,震耳欲聋。陈光耀跳起来问: “这是谁装的‘冲天炮’?丢人!咱们队里岂经十年没有这种炮声了1” 他拔腿就跑,要到现场看个究竟。 黄思源一把拉住陈光耀,提醒他说:“还有一炮。”“炸不死我。”陈光耀还要往前冲。 黄思源晓得陈光耀的牛脾气上来了,就说:“我负责安全,有权力不让你进现场!” 说着,他用身子挡住了陈光耀的去路。等最后一炮响过后,才让开身子。 儿台大型轴流风机驱散着爆破留下的硝烟。陈光耀冲进烟尘查看“冲天炮”炮眼。这“冲天炮”是炸药装上后没将炮眼堵严实,炸药的域力从炮眼跑掉了,所以声音特别响,却炸不下岩石。 陈光耀看后,气得脸上汗也出来了,他解开棉衣扣子,敞着胸,问跟他一起来查看的矿工们: “这一炮是谁装的?” 大家没来得及回答,余三奎呼哧呼哧地跑来了,他着急地向陈光耀报告说: “不行啊,他义去啦1” “你说的是什么?”陈光耀见余三奎没头没脑,要他把话说清楚。 41 ==========第145页========== “唉,我说吕小龙,刚下班,又上人家卷扬房去了,八成是他那个‘理想'作怪啦!”余三奎说。 “我在查这‘冲天炮'是谁装的,又跑出个昌小龙,真是要末不出事,要出事就一起来。”陈光耀喃喃地说,心里很着急。余三奎看了“冲天炮”炮眼,对陈光耀说:“一码事,一码事,这炮眼就是吕小龙堵的嘛!” “嗯,是吕小龙堵的。”陈光耀心平气和地说了这句。黄思源担心陈光耀在心平气和之后要来个大发作,就轻声说: “光耀,你可要冷静些啊。” “得狠狠整治吕小龙一下,要不,他还会给咱矿工丢脸!”余三奎下狠劲地说。 陈光耀想了一阵,说:“不,这炮眼是吕小龙堵的就是另一码事了。” “是吕小龙堵的炮眼就更要好好整治他,要不,他永远丢不开那个‘理想',咱跟在后面尽替他擦屁股!”余三奎看法不 一样。 “那是咱没将人家带好。”陈光耀沉痛地看看炮眼,“这‘冲天炮'算在我账上,我作检讨。” “怪事,你作检讨?”余三奎问。 “怪什么?一点也不怪!组织上把高中毕业生送到咱队里来,咱不好好带,当做包状,还不该检讨啊?”陈光耀说。“那,那,那我也该检讨罗,我是‘政委’。”余三奎迟疑地说。过了一会,他问陈光耀,“要不要把他叫回来?”142 ==========第146页========== “在那儿闯祸了吗?”黄思源问余三奎。 “没有。我就是担心他那个‘理想’。”余三奎回答。陈光耀说:“别去叫,等他回来再跟他谈。” 傍晚,趁放炮后清除场地的空隙,矿工们在住处开会。陈光耀小结了两天来的工作情况。在说到“冲天炮”问题的时候,他果真作了检讨,说他对吕小龙的帮助不够,脾气急躁,工作不细心。 这时,吕小龙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见大家在开会,悄悄地坐在一边。听到陈光耀说“冲天炮”是他装的,他心里一楞,接着陈光耀作了检讨,说对他帮助不够,他随即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说: “这‘冲天炮'既然是我装的,应该我检讨。” 他低着头,难过地继续说:“我以为这事儿简单。余三奎师傅教我时,我没好好听。没想到我当矿工装的第一炮就是‘冲天炮’,我对不起老师傅们。” 会场上静梢梢的,大家没想到吕小龙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会这样爽直、这样诚挚地承认了错误。 “我认为吕小龙同志的态度很好。这事我要检讨,我也认为装炮简单,只给目小龙同志说过一遍,没多说几遍,也没考虑他是不是学会了,就让他单独操作。这是我工作方法简单,也可以说我对同志缺乏热情,我保证今后改正。不过,我也要向吕小龙同志提个意见,供他参考,就是他那个理想’…”“理想怎么啦?”吕小龙有点恼火,觉得余三奎老是在这个问题上抓住他不肯罢休,就打断余三奎的发言问。 143 ==========第147页========== “你的那个‘理想'究竟是个什么?谈出来大家分析分析…”余三奎继续说。 目小龙又打断他的发言,回道:“我的理想是共产主义,你分析吧!” 说完,他坐了下来。 会议开得有点僵住了。陈光耀皱着眉头一挥手说:“这事往后再谈,咱们先研究一下提高爆破效率的措施。” 大家讨论后,该上班的去上班了,其他人有的在学习毛主席著作,有的在写大批判镐,有的出去遛达,看看钢铁广的工程建设面貌。目小龙因为还没有吃晚饭,拿着碗筷往食堂跑。余三奎坐在门前,刚才会上被吕小龙顶撞了一下,有点苦恼,认为自己是一片好心,却被目小龙当做恶意,今后这“政委”怎么个当法? 陈光耀走到余三奎身边,问:“不髙兴啦?” 余三奎说:“吕小龙能爽爽快快认错,我高兴着哩。”“干吗脸上象要下雨,阴沉沉的?”陈光耀又问。 “碰了钉子呗!唉,我太性急,想一次解决思想问题,把他给弄炸了,以后咱这‘政委'可咋当啊?”余三奎爽直地说。 “看到自已的缺点就好,进步了嘛,还能把你这‘政委’撤掉?得摸准他的脾性。”陈光耀见余三奎点头表示同意,便问,“他到卷扬房去干什么,你了解过吗?” “了解过。”余三奎说,“我去看啦,那儿尽是些复杂玩艺,我也看不懂,只听他们在说什么红线、绿线、正极、负极、电阻、电容的。” 144 ==========第148页========== “他去干什么呢?” “和那里的老师傅们一起在稿红线、绿线、电阻、电容呗。”“是帮助人家工作?” “看来是这码事。他说啦,那儿都是半导体,他有兴趣。”陈光罐听后点点头,说:“帮助人家工作是好事嘛。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咱不能随便批评,得摸准了他的思想才好对症下药啊。” 过了一会,目小龙吃好晚饭来了,余三奎迎上去说:“月小龙,你生我的气啵?” 吕小龙说:“三奎师傅,我和你一样脾气,说完算数,你也是为我好嘛。可是我心里有点儿火,冲了你一下,你也别生气。” 余三奎高兴地说:“哟,我气个啥,刚才让陈师傅三言两语把我说得口服心服。你去帮助人家,这是好事,我偏要址那个,” 陈光耀见余三奎又要谈“理想”了,就把话岔开说,“小龙,在卷扬房里向钢铁厂老师傅学了点啥,讲给我们听听,也让我们长点见识。” 目小龙高兴了,将碗筷一放,眉飞色舞,一面做着手势。一面滔滔不绝地说: “那卷扬房全是半导体仪表操纵,都是国产的,可先进啦。我在初中时就爱搞半导体,见过的晶体管也算不少了,可到那儿一看哪,才知道自己不懂的东西多着呢。唉,怎么说呢?高级,高级,只能用‘高级'两个字才能概括。我学到的东西可多 145 ==========第149页========== 啦,唉,这又怎么说呢?总之,总之样样新鲜。老师傅们见我东问西问,好象也懂一点,就教我怎样看图装配,我学会了一些,就跟他们干,今天干得快,他们…” 他不好意思往下说,腼腆地笑了。“他们说你聪明,是啵?”余三奎问。 “他们,他们的总支副书记表扬我了。不过,不过…千脆说吧,这位总支副书记是位女同志,目光可尖锐了,和我接触了一次,就知道我不大安心矿工工作,所以对我说了不少道理。”目小龙笑着低下头。 “这好啊!”陈光耀欢喜地拍了下吕小龙的肩膀,“这位总支副书记对你说了些什么呢?” “她说,我抽业余时间在那儿帮助他们干很好,但是不能对本身的工作不安心…” “对,对,还有呢?”余三奎急着追问。 “还有,她说了许多有关个人的兴趣应该服从祖国需要的道理。” “你都听进了?”余三奎更迫不及待了。 “当然听进了,人家说得在理,不象你成天追问‘你的“理想”,你的“理想”’1” 余三奎嗨嗨笑道:“人家就是有水平嘛,咱得好好向人家学习。哎,小龙,你怎样回答的呢?” 吕小龙说:“我说请放心,我的‘理想'不在卷扬房。”“你那末欢喜半导体,‘理想'还不在卷扬房?”余三奎奇怪地说。 146 ==========第150页========== “不在就是不在嘛,卷扬房装好后只要坐着按按电钮,清闲得很,这工作有什么意思。”目小龙边说边做着按电钮的动作。 “你可别这么说,按电钮也很不简单,要是按错了,事故可大哩。那工作虽不花大力气,可责任十分重大,社会上的分工千百种行当,要做好任何一行都是不容易的。”陈光耀严肃地说。 天渐渐黑了,工地上亮起一盏盏明亮的碘钨灯,儿位身穿洁白工作服的女电焊工,悬身在高空,焊接屋顶钢架,刺眼的电弧闪电般地在夜空跃动,伴随着电焊的吱吱叫声,时而迸发出一簇簇美丽的火花,象节日的焰火在徐徐降落。 陈光耀看着散落的电焊火花,又感慨地说,“是啊,谁都有个理想。” 目小龙奇怪地问:“陈师傅,小青年们有理想,你们老师傅也有理想吗?” “怎么没有理想?当然有。一个革命者要是没有理想,就会变成一个鼠目寸光、庸庸碌碌的可怜虫。问题是我们的理想建立在什么基础上,是为个人呢,还是为了党,为了人民?”陈光耀点起一支香烟,挪动了下身子,接着说,“日本鬼子统治的时候,我的理想是早点把鬼子消灭掉,抗日胜利后,我的理想是把蒋介石打倒,解放之后,我的理想是把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搞好,现在的理想是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坚持政治挂帅,大打矿山之仗,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余三奎也说:“我在部队是机枪手,戒天想的就是怎样把 147 ==========第151页========== 我们的祖国保卫好,当上矿工以后,成天想的就是在三大革命运动中,用最快的速度又多又好地拿出矿石。” 吕小龙笑道:“理想是和个人的爱好、志趣、幸福结合在一起的。” “国家急需铁石,我们为什么不爱好?为什么没有志趣?采矿不幸福吗?”陈光耀说,“小龙,钢铁是工业的根本啊,哪一样机器不是钢铁做的?如果我们国家钢铁的产量大大提高了,就会有足够的钢铁使农业机械化,就会有足够的钢铁制造各种大型机械,就会有足够的钢铁建设国防!随着钢铁工业的发展,在我们矿山,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斗争必然有新的表现,我们必须投身到这场斗争中去。小龙,你说作为一个矿工,在这场伟大的革命斗争中,能不感到幸福吗?” “陈师傅,你说的和那位总支副书记说的差不多,我完全接受。可是,唉,不知怎么搞的,我的‘理想'还是不在矿井上,你别生气,我一定慢慢提高自己的认识,钢铁是重要,但是,但是,唤,我的‘理想'究竞是怎么回事,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谈话没有再继续下去。陈光耀想,世界观的转变是根本的转变,不可能一次交谈就解决问题,所以他愉快地拿起风钻,又到现场去了。不过他也有点担心,不知目小龙是否将他的活、还有那位没有见过面的总支副书记的话,真的听些进去,常言道,“不怕慢,只怕站。”如果吕小龙能够真的听些进去就好了。 陈光耀他们在完成任务要离开钢铁厂的前一天,由高炉车闻的负责同志陪同,参观全工地。队伍在一处大型皮带输 148 ==========第152页========== 送机前停下时,有位在焊接料斗的女电焊工叫了声, “吕小龙!” 耳小龙对她看了一下,立刻高高兴兴地奔过去说:“我当是谁呢,您又当总支副书记又做电焊工吗?” 这位女电焊工笑道:“今天有位师傅身体不舒服,我来顶 一下。” 目小龙看看焊接好的钢板,问:“难吗?” 总支副书记说:“不难,可要焊得好却很不容易,我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学着干的,这活计要求不太高,所以勉强能对付。” 她见吕小龙很想试试,就说:“来,试一下吧。” 她将焊接的要领告诉吕小龙,脱下皮手套让吕小龙戴上,又将面罩递给他。昌小龙装备好后,将电焊条往钢板上一打,火星直冒,可是焊条粘在钢板上了,拔不下来。这位总支副书记教他将焊把左右摇动摇动,才将焊条拿下。 总支副书记笑着说:“任何工作都有它的规律性,都很值得研究,小龙,你说对吗?” 目小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天,陈光耀他们上了卡车要回湖影山去,日小龙在车上拉了陈光耀一把,高兴地指着前来热烈欢送的人群中的一位女同志说: “陈师傅,她就是那位总支副书记1” 陈光耀随着吕小龙指的方向看去,欢送的队伍前面有一…位高高的个儿,穿一套旧军装,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女闻志。 小49 ==========第153页========== “就是那位穿旧军装的。”吕小龙怕陈光耀分辨不清,手指着告诉他。 这时,这位总支副书记和高炉车间的领导同志走上车来,和矿工们一一握手,表示感谢他们的支援。吕小龙指着陈光耀对总支副书记说: “这是我们的陈师傅,是带队的,对我帮助很大。” 总支副书记向陈光耀热情地伸出手,说:“陈师傅,谢谢你们的支援。你们目小龙同志,还帮助我们安装卷扬房里的半导体机件,老师傅们都很喜欢他。” 陈光耀握着总支副书记的手,说:“感谢厂里的领导和同志们对我们的关怀,感谢您对吕小龙同志的帮助.” 汽车在欢呼声中启动后,陈光耀向那位总支副书记又看了一眼,觉得她的脸和谁很相像,不过,他还来不及仔细辨认,她的身影就很快消逝了。 田野疾速地向身后退去,美丽的多棱糊一片洁白,分辨不出是冰还是水。汽车在山区公路上飞驶,引擎有时发出吃力的吼叫,有时又欢快地在歌唱。云层压得越来越低了,仿佛伸出手去再跳一下就能采到。有只山羊,安闲地在山坡上的枯草丛中觅食,听到汽车喇叭的鸣叫,只歪起脖子傲慢地看了一眼,好象在说,叫什么,别吓琥了,我见得多啦,现在又不是我爷爷那时代,那时这儿连公路也没有哩。远处的一个大池塘边上,许多公社社员在挑河泥积肥,为明年的农业大丰收做准备… 汽车已经跑完三分之二的路程,再过些时就能到达湖影150 ==========第154页========== 山铁矿。陈光耀抬头向矿山方向眺望,希望能看到高高的主井楼。可是不行,擒云山毕竟太高太大了,它只要在腿上生个小肉瘤,也能将整个湖影山挡得严严密密。 “嘎”的一声,汽车忽然停了下来。司机从驾驶室的玻璃窗口探出头来,向陈光耀报告说,前面出了事,车子过不去了。 矿工们跳下汽车,见公路上已停着好几辆汽车,有的载着货物,有的装着机器,还有一辆救护车夹在当中,急得车里的医生不知如何是好,说再过一小时,救护车里病人的生命就危险了。 陈光耀大步向前。原来前面一座木桥环了,这座木桥有 四根桥桩,架在一条山间小溪上,河床不宽,但水流很急,没有冰封,只有靠岸的两面有点薄薄的冰片。人们说,有辆载重汽车闯了祸,使桥桩向右倾斜,桥面歪着,已不能负荷汽车的重量。前面几辆车上,有几位师傅正在下水寻求解决办法,想将桥桩拉直,但是不行,溪水太冷,有两人下去后不久就冻得昏倒了,还有几位老师傅正准备下去。 陈光耀仔细观察了木桥倾斜的情况,见四根桥柱都歪向右面。桥桩的木料很好,估计定是河底泥沙流动,天长日久,埋在下面的桥桩松动了,加上载重汽车过桥时使桥桩负担不平衡,所以歪向一边了。如果将桥桩扶正,必须向桥桩倾斜的那面塞进木料,填紧下面的洞隙,才能结实。前面车上的老师傅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塞洞隙的四根大方木都准备好了,而且还准备了一根绳子,以便系在桥桩上,好使大家一起用劲把桥柱拉正。 151 ==========第155页========== 陈光耀看完木桥损坏的情形,脱下棉衣,对黄思源说:“‘老乐观’,你拿着,我跟大伙儿下去试试。” 陈光耀走下河床。 黄思源关心地说:“光耀,年纪不饶人啦。”陈光耀笑了笑,没回答。黄思源只好接过棉衣。 陈光耀跟大家喇走下河床,忽然又跳下一个人来,他一看,是余三奎抢到他前面去了。陈光耀一把拉住余三奎说: “三奎,人够了,你上去。” 余三奎不依,说:“我年纪比你轻。” 陈光耀嘿嘿笑了一声,也不说什么,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余三奎的腰带,轻轻一提,只举起手转了下身子,便将余三奎从河床送到岸上。 余三奎再没吭声。 陈光耀叫大伙儿站在岸边,帮助拉绳子,自己正要下水,前面汽车上有位师傅叫声“慢”,提着只军用水壶奔来说: “师傅,先喝几口暖暖身子再下去。” 他是送酒来了。陈光耀说声“谢谢”,拔出壶塞,象渴了喝开水似的,“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他将水壶还给老师傅,又说声“谢谢”,大步路上河边的薄冰,将薄冰踩得剥剥响,都踏穿了,真是步步有声,一步一个脚印。 陈光耀到了桥下,叫人将四条方木递给他,他每只手挟两根,大步向水中走去。 好冷!寒流直往骨髓里钻。陈光耀猛吸一口气,双眉一拧,继续向深水走。溪并不深,水只到胸部,但却在端急地流152 ==========第156页========== 着,溪水透过他的内衣,象无数把小刀在宰割他结实的肌肉。 渐渐地,陈光耀不觉得痛了,好象没在水中的身子已不是他的,抬腿前进比较困难了。他意识到这不是好现象,得抓紧时间才好。他迅速将四根方木放在桥桩的上流处,免得被溪水冲走,然后叫道: “绳1” 岸上甩来长绳,陈光耀一把接住绳端,俯冲着身子,双脚轻轻一蹬,到了前面一根桥桩前。他将绳子系好,又转身一蹬,回到原来的地方。陈光耀用肩头顶住倾斜的桥桩了,前面车上下来的两位师傅顶住另一根桥桩。 岸上,黄思源叫了声“一,二,三!” 陈光耀又猛吸一口气,使足劲将桥桩顶直,岸上的人,齐心拉着绳子,将前面一根桥桩也拉直了。这时,他不能松肩,如果一松肩,这根桥柱又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他一面用肩抵着桥桩,一面拿起一根方木,探索着向桥桩旁的空隙塞去。经过一番努力,方木塞进洞隙了。陈光耀怕不结实,“晦,嗨”叫了两声,按住方木使劲,使方木下去了一尺多。接着他提起另一根方木,用力在塞进空隙的方木上猛砸了一阵。这时,那两位师傅将另一根桥桩也塞好了。际光耀便带着其余的方木向前面的桥桩蹬去。 陈光耀又塞好一根桥桩,头已经有点发晕了,但他见在塞最后一根桥桩的两位师傅嘴唇发紫了,赶紧推着他们上岸,自已咬着牙,来到第四根桥桩前,完成最后的工作。他干着干 4 着,头晕得厉害,身子象要被水冲走似的,便暗暗对自己命令: 153 ==========第157页========== “坚持,坚持,不能耽误时间,救护车里有重病人!”可是,脑子仍不听指挥,在不停地嗡嗡叫,他干脆将身子向下一蹲,让冰冷的溪水刺激刺激脑袋,以便再振作一下,夺取最后的胜利。 就在陈光耀身子往:下蹲的时候,岸上的人急坏了,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有的人正脱下衣服,准备替换陈光耀。吕小龙已惊叫起陈师傅”,要往河床奔。余三奎拉开棉衣往旁一甩,跳下河床,棉衣上的五颗扣子都被他拉得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时,陈光耀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厉声说道:“不准下来!” 陈光耀塞完最后一个洞隙,使劲在方木上一按,再也直不起腰,他昏迷了。 余三奎和几个师傅见陈光耀斜着身子往水里倒,立刻纵身跳下水去,将陈光耀背上岸来。 载货和装运机器的一辆辆汽车开动了,救护车上的医生对昏迷的陈光耀进行了检查,并采取了一些急救的措施,然后激动地对黄思源说: “这是一般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恐受的。” 检查完后,医生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告诉大家说:“这位师傅不要紧,身子暖过来就行,不过恐怕得休养好儿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八个小时过去了,陈光耀躺在宋铁宝的床上,昏迷不醒。焦急的矿工们常来这间队部办公室探望,但见到默默坐在床边的宋铁宝,大伙儿便梢悄地走开了,因为大家都不感再使宋铁宝增添焦急和不安。 夜,又降临了,万领无声,好象天地阀的一切,都在静悄销 154 ==========第158页========== 地盼望着宋铁宝这位老战友的苏醒。宋铁宝端详着他的脸,心潮澎湃,那些雄忘的岁月,将他与这位老战友联系得多么紧密阿! 在童年的宋铁宝挨了费家财主的毒打,将牛赶往湖影山时,他首先遇到的是一个年轻有力的大汉。这大汉奇怪地问他: “怎么不怕虎,到这儿来放牛?” 小铁宝说:“我就是把财主的牛赶来喂虎的!” 大汉哈哈笑道:“干吗要喂老虎,咱们杀了吃不好吗?”这大汉就是宋长根的徒弟陈光耀,他是受姚玉泉的委派,来湖影山藏炸药的。后来,宋铁宝才认识了姚玉泉。 在那革命斗争极为艰苦的日子里,姚玉泉有时得隐藏在巷道深处,以防敌人搜捕,宋铁宝时常下井给他送饭。有一次,宋铁宝刚到巷道里,有个工头就怀疑是送饭给姚玉泉的,便毒打宋铁宝要他说出真相。宋铁宝咬着牙一声不吭。工头提起棍子再要抽打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威武的声音: “住手,别欺侮孩子1” 工头一看,见是陈光耀,就骂道:“你也不是好东西,我打他,你管得着?再打儿下你看看1” 说着,他又向宋铁宝狠抽了一棍。 这工头一贯欺侮矿工,死心塌地为日本鬼子效力,陈光耀本来就对他根之入骨,这下岂肯罢休?他抓住工头的衣领,往上一拎,就象老鹰捉小鸡似的。工头还要仗势欺人,骂道: “你小子敢撒野,上去要你好看1” 155 ==========第159页========== 陈光耀拎着他的衣领一晃荡,左手早已捉住他的两只脚,说 “我让你仗着鬼子的势力欺人!” 陈光耀腾出右手,一手抓住工头的一只脚,在空中打了个转,“嘿”的一下,把他的脑袋猛击在石头上,砸了个稀巴烂。随后,他将这工头的尸体放进一只装煤的萝筐,上面盖了几铲煤,冷静地对宋铁宝说: 没事,你上去,把饭罐给我。” 后来,姚玉泉按照上级指示,炸毁了平山煤矿的锅炉房,使巷道没法排水,淹没在水中。事后,矿工们要撤离井,可是四周有电网拦着,又是陈光耀,抱起一根大木料,砸倒电网,让大家从木料上跑了出来。宋铁宝也和大伙一起,按照姚玉泉的布置,往根据地转移。此后,宋铁宝和陈光耀兄弟般地常年在一起了… 小闹钟发出清脆的嫡嗒声,时针已经指在十一点上了。躺在宋铁宝被窝里的陈光耀长吁一声,苏醒过来了。 宋铁宝立刻高兴地叫道:“光耀!” 陈光耀睁开眼,看看周围,想了一下,明白了。宋铁宝又叫道:“光耀1” 陈光耀嘴角浮起了微笑,他没问是谁将他从溪里背上来的,也没问在这儿躺了多久,苏醒后,得知数护车里的那位病人没因修桥而延误医治,心里很欣慰。 陈光耀抬起身子,说:“铁宝,我想吃点东西。”他见床头放着一瓶麦乳精,又问,“这是哪来的?”156 ==========第160页========== “是吕小龙母亲从上海寄来的,小家伙说什么也要送给你。”宋铁宝回答。 陈光耀听后又想,吕小龙将我和种那位总支副书记讲的话,大概听进去一些了。 宋铁宝给陈光耀披好衣服,打开桌子上的一床棉被,从包在里面的一只钢精锅里盛了一碗米粥,又弄了点酱菜,送到陈光耀跟前。 陈光耀一面吃着粥,一面听着宋铁宝诉说他昏迷后,队里同志对他关心爱护的情形。 多棱湖畔的马尾松下,也有两个不知劳倦的人在诉说着什么,一个是李小祥,另一个不知是谁,只晓得他最后一句说的是: “和这种人生活、战斗在一起,我感到幸福。” 路灯照射在多棱湖的冰面上,反射出一道道晶莹的光束。多棱湖畔这两个人的身影,也好象高大了一些。 57 ==========第161页========== 十二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路灯又亮了。湖胖的山间小路上,走着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宋铁宝,后面跟着的是李小祥和目小龙。三个人默默地走着。不久,他们到了二号风井附近的一个小山坳里。 小山坳里有一间已被拆除的小房舍,这房舍的后墙,原是个混凝土浇成的挡水堤,前面的墙都是用黄泥、瓦片、石块堆砌而成。现在,这道挡水堤已不再使用,小房舍的屋顶也早已没有了,整个房舍只残剩儿堵无用的矮墙。 宋铁宝将李小样、吕小龙领到这几堵矮墙前。昌小龙奇怪地问: “铁宝师傅,到这儿来干吗?噢,你要利用这几堵墙造间小房子是吗?” 李小样听后说,“小龙,别乱猜,队长要在这儿盖小房子干吗?他把我们领来,心里准是有什么主意呢。” 宋铁宝笑了笑,认真地说:“我把你们领来,是要交给你们 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听到“艰巨任务”,还要加上“非常”二字,李小样和月小龙158 ==========第162页========== 都严肃起来,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宋铁宝,等待他继续往下讲。 过了一会,宋铁宝继续说:“给你们的任务是将这几堵墙全部干掉!” “可准用炸药?”李小祥问。 “用炸药,而且只准用炸药,不准用大锤。”宋铁宝回答说。吕小龙笑了,说:“铁宝师傅,这算什么艰巨任务啊?一点也不艰巨,更谈不上‘非常’,我们保证一天就完成任务!” 李小样比目小龙细心,他见宋铁宝郑重其事地将他们领到这儿来,又说对这几堵墙只准用炸药,不准用大锤,估计其中必有讲究,就问道, “宋师傅,大概你还要向我们提出些要求吧?” 宋铁宝满意地看看李小祥,说:“是有要求,不过不多,只两条。” “哪两条?”吕小龙急切地问。 “一条是炸这混凝土矮墙时,不能让碎片飞到一米以外的地方去,第二条是炸这黄泥、石块、瓦片墙时,只能在下面炸个窟窿,不好使上面的墙往下坍。” 宋铁宝这样一讲,李小祥、昌小龙都傻眼了。他们想:炸药就是靠个“炸”字,既然炸了,碎片就会到处飞,飞到二十米、 三十米以外是常有的事,怎能规定它不准飞到一米以外的地方去呢?再说那黄泥、石块、瓦片墙,就更没办法啦,它本身就是松松垮垮的,如果两人使足了劲,就是用手推也能将它推倒,要是下面按上炸药放炮,轰的一声,还不整个飞上天,哪能 159 ==========第163页========== 不往下坍!? 宋铁宝见李小祥、吕小龙低着头不吭声,问道:“这任务你们党得怎样?” 吕小龙为难地回道:“铁宝师傅,这是非常艰三的任务,说实话,我们恐怕…” 李小祥心里在想,宋铁宝每次交代任务,总是要交代办法的,不可能故意为难他们。所以他听到吕小龙要讲为难话,立刻拉了下他的衣角,不让他讲下去,自已却接过口说: “我们恐怕会遇到很大困难,不过在老师傅们的指导下,还是有信心完成的。” 宋铁宝喜欢目小龙的爽直,也喜欢李小祥的机灵。他将两个小家伙拉到一块大石上坐下,亲切而郑重地说: “小祥、小龙,这任务非同寻常,是为了打好主巷道的需要,也是革命的需要。队里老师傅很多,可今天偏将它交给你们俩,这是经过支委会研究才决定的。因为你们不仅有干劲,有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作出贡献的满腔热情,而且你们有 一定的科学文化知识。把你们在学校里学到的书本知识用到生产实践中去,充分发挥你们的长处,你们就一定能够完成这任务1” 接着,宋铁宝将文化大革命前,围绕这条主巷道进行的斗争,对李小祥和吕小龙详细讲了一遍。他又把擒云山地区阶级斗争复杂的情况,告诉了这两个青年。然后说: “要贯彻毛主席关于‘开发矿业”的指示,就得与各种阻力展开斗争,现在这场斗争还在继续,但情况却不太请楚,我们160 ==========第164页========== 要对面临的困难作好充分准备。主巷道动工以后,工程上将要遇到的第一个大难题是怎样通过断层。要在断层中间掘进巷道,就好象在这松墙上打洞,既要在下面炸个窟窿,又不能使上面的黄泥、瓦片、石块往下坍。还有,如果我们进入断层后,遇到下面有坚硬的岩石挡住去路,就得将它炸掉,可是又不能让碎片飞冲上去震动断层。所以今天给你们作了两条规定,苦练基本功。这任务是非常重要的啊!” 宋铁宝的这席话,使李小祥、吕小龙热血沸腾起来。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大断层拦住了掘进队伍,里又掀起了一股下马妖风,矿工们下定决心,不顾艰险,向前掘啊,掘啊,可是挖到断层中间时,突然“呼”的一下,断层坍了,石块往下乱滚,越积越多,塞满整个巷道… 渐渐地,目小龙攥紧拳头,目光炯炯,极其严肃地对宋铁宝说: 队长,我们明白这任务的重要性了,为了革命的儒要,我们不怕粉身碎骨!” 但是,他接着又叹了口气说:“就是,就是这玩艺…唉,如果用牙啃能完成任务,我就敢下保证1” 李小祥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看看吕小龙,又看看宋铁宝,恳切地说: “宋师傅,你给我们指出个努力方向吧,我们保证象你和其他老师傅一样,在困难面前决不后退!” 宋铁宝满意地点点头。他觉得两个青年来队里不久,在如此困难的任务面前,能够表示这样坚决的态度,再能要求他 6 ==========第165页========== 们怎样呢?所以他接着便给他们指出完成这任务的努力方向,说道: “我可以讲一点基本道理,但是没有完成这任务的现成办法,解决问题的关键是你们在实践中努力摸索,毛主席说实践出真知,你们的着眼点一定要放在实践上。” 李小样、目小龙郑重地点点头。 随后,宋铁宝告诉两个青年,炸药是怕软不怕硬的,它的威力的大小,可用装药的多少、钎孔的深浅和炮眼是否堵得严实来加以控制。他将装药的要领、点炮的顺序等,详细作了交代。又说: “要充分发挥你们具有一定科学文化水平的长处,找一点有关资料来,结合实际,细心钻研,不断总结提高。先从黄泥、瓦片、石块墙试起,有了点眉目,再动手炸混凝土增。有什么困难,随时找老师傅们商量。” 经过宋铁宝指点,李小样、吕小龙有了努力方向,不再象先前那样觉得对这项任务有劲没法使了。他们再一次向宋铁宝表示:坚决向前,决不后退,下最大的决心,用最大的毅力,去夺取胜利,为湖影山的斗争作出贡献。 ,宋铁宝将任务交给李小样、目小龙后,咐他们好好商量 一下,早点问去休息,明天再干。可是两个青年一经明确了任务的重要性,就歌不下手来,他们在附近找了间小屋,连夜将铺盖搬了过来。 谁知,儿天后,好心而莽撞的余三奎,差点给他们捅下了漏子。 162 ==========第166页========== 这天,天蒙蒙亮,余三奎便翻身起床,他提起一柄十八磅大榔头,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到了门前,他抬头看看天色,晨星未逝,又回过头看看黄思源,尚未醒来,不觉满心欢喜。他轻轻将门带上,撒腿奔向二号风井。 不过半截烟功夫,余三奎就迎着晨风,飞快地来到二号风井附近的几堵矮墙跟前。他脱掉外衣,紧了紧腰带,两只手掌轻轻对搓几下,站稳脚跟,将大榔头高高举起,“嗨”的一声,榔头到处,一角石块瓦片加泥浆筑成的矮墙飞出一丈多远。接着他又是一声“嗨”,矮墙又坍掉一片。就这样,他左一下,右一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击得矮墙不停地向两边倒塌。 余三奎正在精神抖擞地挥舞着大榔头,不远处的-间草房里,蹦出了李小祥和昌小龙。他们一见余三奎在猛击矮墙,就大声呼則着要他住手,边呼叫边奔跑,直往余三奎跟前冲。余三奎正干得顺手,也听不清他们讲些什么,哪里会停?等到李小祥、目小龙跑来拽住他的手,矮墙已在他的“嗨,嗨”声中倒了一大片。 目小龙见矮墙已经倒了许多,急得踩着脚说:“余师傅,你这是干什么?这矮墙要打眼放炮的呀!” 余三奎听后不以为然,却对吕小龙、李小祥做开了思想工作,他说: “哎,小龙,咱们要节约闹革命,能节省的地方就要节省嘛。你们劲儿小,使不来大锤不怪你们,这堵墙我包下。不过,你们最好也试试,培养培养艰苦奋斗的精神嘛。” 说完,他又要抓大榔头了。 163 ==========第167页========== 李小样连忙按住大榔头。他见余三奎一时难以明白,就马上抬出了宋铁宝,说:“宋师傅讲的,这堵墙不准使大锤!” “什么,什么,你听准了没有!”余三奎无法理解,他不相信宋铁宝会在这堵墙上浪费炸药。 “听准了。他对我们两个人讲的!”目小龙冲着余三奎大声说。 这下余三奎傻眼了。他对宋铁宝向来是很尊敬的,知道他布置的任务不会没有道理。 “昨天晚上,宋师傅又来跟我们研究到半夜哩,这段墙用什么办法试,那段墙用什么办法试,今天还要清许多老师傅来讨论。可现在,被你砸掉了一大截,怎么个试法啊!不了解情况,还要人艰苦奋斗呢!”目小龙眼泪都要急出来了,生气地冲着余三奎叫着。 李小样到底比吕小龙稳重,考虑问题也比较周到。他见吕小龙这样冲着余三奎叫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赶紧阻止吕小龙,劝道: “小龙,余师傅是好心做了错事,他教育我们要艰苦奋斗也是对的。” 他又向余三奎解释:“余师傅,宋师傅是想用这堵墙试验打断层,看用什么办法,能使它上面不坍,下面开花。” 他做了个炸药爆炸的手势说:“你不问问清楚就这样干了 一通,可怎么办呢?” 余三奎听说这是宋铁宝布置的打断层试验,知道是件大事,现在却被他搞坏了,懊悔莫及,急得团团转。164: ==========第168页========== 一会,余三奎忽然看到旁边有只破铅桶,心里顿时有了办法。他连忙擦了擦急出来的满头大汗,对李小祥、吕小龙说: “好,没问题啦,你们先去吃早饭,别忘了多给我捎几个大馒头来。到时候保证误不了大事!” 李小祥、吕小龙不相信余三奎有什么好办法,噘着嘴不肯离开,被余三奎连哄带赶地撵走了。 李小样、吕小龙走后,余三奎就动手用破铅桶往一个低洼坑里掏水,准备和泥,他决心将敲掉的矮墙再一点一点垒砌起来。 泥和水都弄好了,为了抢时间争速度,他无心找根棍棒慢慢搅和,却将鞋袜一脱,不顾天冷,跨进泥潭使劲踩踏。踩踏 一阵后,便用破铅桶掏着泥浆,往残缺的墙上糊,糊一会垒一批石块、瓦片,来回奔跑着。那些被大榔头砸成碴儿的瓦片石屑,有尖的,有长的,棱刺分明,满地皆是。他那双铁板脚压在上面,竟一丝儿也不觉得痛。 李小样、县小龙吃好早饭,回到矮墙前,砸环的矮墙已被余三奎砌好许多。吕小龙一看这情形,高兴了,他又见余三奎满脚湿泥,知是下水和泥的,心里甚为感动,忙赞扬说: “余师傅,你真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唉,胡里胡涂砸了墙,榜个啥样?”余三奎边砌墙,边闷声闷气地说。, “砸得快,砌得也快呗。”吕小龙不觉讲了句笑话。 李小祥已在搬运石块,帮助余三奎砌墙了,听目小龙这样说,便过来捅了他一拳,说道 165 ==========第169页========== “余师傅这种知错就改、艰苦奋斗的精神,还不值得我们好好学习吗?可你却讲笑话1还不快动手砌墙?!” 目小龙知道这笑话讲得不是时候,向李小祥做了个鬼脸,也投入了砌墙的战斗。 被砸环的墙砌好了。余三奎透了口气,洗了手和脚。李小祥从袋里掏出大馒头给他,他乐滋滋地啃了起来,边啃馒头边笑着对李小祥、吕小龙说: “这下咱心里踏实了。” 余三奎在吃馒头,目小龙忽然想起余三奎今天的行动太突然了,就好奇地问道: “余师傅,你怎么一清早就来用大锤蔽这矮墙了?”余三奎说:“说来话长。对了,这跟你们昨天哭鼻子有关系。” “昨天谁哭鼻子了?!”两个青年都不承认。 “还不认账呢,你们哭鼻子时保密工作没做好,让‘老乐观瞧见啦1” “没有嘛,就是有1”吕小龙叫了起来。 但是,李小祥没有吭声,因为他昨天确实流了两滴眼泪。不过,那是着急的眼泪,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自从接受任务以来,他就全心投入试验,找了许多资料,日夜进行研究。可是,失败一次次接踵面来,一堵石块、瓦片和泥浆筑成的矮墙已经试坍了,还没有成功。他想,如果剩下的这堵矮墙再试验不成,这可怎么办呢?这是党支部第一次正式交下的任务啊!因而急出了两滴眼泪,编巧给黄思源撞见了。166 ==========第170页========== 余三奎见李小祥不吭声,知道掉眼泪的是他了,怕小青年害羞,就没有再往下讲。 可是,李小祥自己将情况讲了出来。 日小龙又告诉余三奎说:“昨天下午队长来帮助我们,我们的思想已经提高了。” “昨帮助的,快给我讲讲吧,咱也学习学习。”余三奎说。目小龙就向余三奎介绍起宋铁宝帮助他们的情况。昨天,宋铁宝听到黄思源说李小祥掉眼泪了,立刻去观察了批验现场,然后看望了李小祥、目小龙。他将两个青年带到炸坍的矮墙前,问道: “你们仔细看看,这些试验究竟怎样?” “全失败了。”吕小龙耷拉着脑袋,有点泄气地说。“小祥,你看呢?”宋铁宝又问。 “宋师傅,我们没有完成任务。”李小祥也难过地回答。“任务虽然还没有完成,但是,我看你们的试验进行得挺好1”宋铁宝鼓励地说。 李小祥和昌小龙都惊奇地看着宋铁宝,显然,他们不同意宋铁宝的看法。 宋铁宝继续说:“我何你们一个问题,湖影山铁矿建设工程还没有完成,主巷道将要遇到断层和大水,困难还多得很,你们能讲工程已经失敗了吗?” “当然不能这样讲。”吕小龙说。 “非但不能这样讲,相反,应该说很有成绩!”李小样和目小龙都点头表示同意。 167 ==========第171页========== “再仔细看看你们试验的矮墙,究竟怎样?”宋铁宝又指着坍了的矮墙,再一次问两个青年。 吕小龙不吭声。 李小祥想了下,恍然大悟道:“宋师傅,你是说我们在朝着成功的目标前进,这就不能算失败,是吗?” 宋铁宝拍着两人的肩膀,亲热地说:“对啊!我仔细看了下,你们在这堵矮墙上一共试了六茬炮,虽然都将矮墙轰坍了,但每一炮都有进步!” 他又分析了进步在那里,特别对第六茬炮,矮墙虽然也被轰坍了,但坍的范围很小,对此,他作了很高的评价。最后宋铁宝有力地说: “有进步就说明试验进行得不错,哪能一步登天?你们花了很多劳动,要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这样就增强了信心,会劳动得更好。当然也要看到存在的问题,继续努力,不能骄傲。既要充满信心,不怕挫折,又要看到问题,防止骄傲自满;这是我们搞好任何工作都必须具备的态度啊!” 两个小青年经过宋铁宝的帮助,思想有了提高。夜里,宋铁宝又和他们一起总结经验,并决定今天召开现场会议,请自己队里和孙德章队里最好的炮手们,一起来研究李小样、昌小龙取得的经验,以利提高。 余三奎听了目小龙介绍的大概情况,一拍脑袋叫道:“啊呀,原来是这么可事啊!” 李小祥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忙问:“余师傅,怎么啦?”“嗨,我到现在才知道,‘老乐观'要我今天来这儿,原来是 168 ==========第172页========== 参加现场会哟!” 随后,余三奎也将自已为什么今天一早来敲毁矮墙的原因,告诉了李小样、昌小龙。 昨天,黄思源告诉余三奎,李小祥和目小龙在二号风井接受了一项突击任务,听说是要将儿堵矮墙干掉,挺艰巨,李小祥都掉眼泪了。他要余三奎今天别去干活,要和他一起去帮助李小祥、目小龙。余三奎每次接受任务都要察看现场,这已成了习惯。昨天晚上,他就上这矮墙跟前来了。正巧李小样、吕小龙不在,他就独自对矮墙作了一番研究。心里想:“‘老乐观'虚张声势嘛,哪有什么艰巨?他是唬我!好,我就来个实际行动回答他吧!”于是,他暗订计划:“明天一早,我不声不响提柄大榔头来,三下五除二,左右开弓,保管用不了两小时,就叫这堵‘桃酥墙”报销,然后一个人悄梢地去干活;留下的水泥墙,让‘老乐观'带着李小祥、吕小龙,用风钻加炸药对付,两小时也够了,大家都误不了工作。”这样,就出现了今天早上的“毁坏性”行动。 余三奎等在矮墙前交谈了一阵,宋铁宝、黄思源和队里的 五六名放炮能手来了。黄思源一见余三奎就问: “三奎,你怎么独自一个人来了?叫我好一阵找。”余三奎红着脸说:“‘老乐观”师傅,我今天打山鸡走了火,把个大公鹅伤着了。你看。” 他指指已砌好的墙,不好意思地说:“幸亏小祥、小龙帮我整治,要不误下大事了。” 李小祥将余三奎硬墙和砌墙的经过讲了一遍,大家觉得 169 ==========第173页========== 这个从部队下来的机枪手,又使人好笑,又令人钦佩。 宋铁宝对刚砌好的墙看了一阵,觉得太潮湿,不好作试验,但为了不使余三奎伤心,他没有将想法说出来,而是把大家领到那堵水泥矮墙前,说: “今天咱们根据小祥、小龙提供的经验,先研究这水泥矮墙吧。过一会三队的同志也要来。趁现在没事,我先将试验的要求摆一摆,清大家思量思量。” 接着,他先谈了试验的要求,随后由李小祥介绍了他和日小龙找来的资料,又将试验石块、瓦片和泥浆墙的详细经过,有哪些经验教训,一一作了汇报。大家便议论起来。 不一会,孙德章也带着人来了。两支人马便合在一起,各抒已见,热烈讨论。大家齐心合力,决心按照宋铁宝提出的要求,攻下这项技术难关。 讨论进行了两小时。老师傅们充分肯定了李小祥、目小龙提供的经验教圳,并联系自已过去搞爆破遇到的难题,介绍情况,提出建议。虽然大家对这水泥矮墙的爆破,没有一人能提出完整的方案,但是善于集中归纳群众智慧的宋铁宝和孙德章,听着听着,办法渐渐出来了。他们交换了一下意见,就由宋铁宝将想法讲出来,再请老师傅们讨论。最后,大家共同捉摸出一个新的爆破方法,就是多打孔,少装药,上面盖草包。并且,立刻开始做第一次试验。 炮眼快要打好了,宋铁宝叫李小样、吕小龙去拿炸药和草包,两个小家伙连蹦带跳地走了。过了一会,他们来了,不仅拿来了炸药,还带来了自己的被子。 170 ==========第174页========== 宋铁宝问:“把被子拿来千吗?” 昌小龙回答说:“报告队长,一时找不到草包,我们想用被子代替。” 李小祥补充说:“为的是不耽误时间。”孙德章笑着说:“你们晚上就不睡觉罗?”“晚上照样睡党,最多炸几个窟窿。”吕小龙说。 孙德章高兴地在李小样、吕小龙肩上各拍了一巴掌,笑着说道, “去,去,快把被子拿回去!” 他叫了几个老师傅,到自己队里去找草包了。 李小祥和目小龙将被子拿走后,孙德章走到宋铁宝跟前,笑着问道: “暖,铁宝,你是用什么办法,将这些小青年都培养成不考虑个人得失的革命‘小傻瓜’的呢?” 宋铁宝说:“我也不同意他们这样做,眼下没到用被子代替草包的时候嘛。这两个小家伙进步很快。他们见老师傅们平时都为革命利益而忘了个人,也就跟着学。” “精神很好,是两块好料。”孙德章赞赏地说。宋铁宝点点头,补充道:“要抓紧锤炼。” 打好炮眼,装好药,草包也拿来了,将它盖在矮墙上,一切就绪。黄思源和余三奎开始点火。火苗拖着一缕青烟,燃烧着导火线,又化成一簇火星,在跳跃着前进,时而进出几个星花儿,落在地上,嵫”的一声,成了灰烬。 人们注视着导火线,着得最快的已经钻进草包,最慢的也 171 ==========第175页========== 接近墙根了。大家心中有数,里面很快就要开花啦! 就在这时,宋铁宝突然上前,伸出右手,捂在草包上。站得稍远的吕小龙,一见这情形,拔腿就向宋铁宝奔去。他要拖回宋铁宝,不让他担这可能会被炸药炸断手的风险。但是,孙德章在旁一把拖住了吕小龙。 吕小龙向孙德章看看,问孙德章为什么拽住他。孙德章没有回答,两眼看着水泥矮墙。 第一炮响了。吕小龙急忙回头看宋铁宝。宋铁宝若无其事地站在矮墙前,那只手一动不动,仍然捂在草包上。一茬炮响完了,宋铁宝并没有受伤,昌小龙放心地舒了口气。 大家走到矮墙跟前,见一块碎片也没有飞出草包,纷纷高兴地说, “成功了,成功了1” 宋铁宝却摇摇头,说道:“不行,震动还太大。”他那捂在草包上的手,已被震得发麻。 目小龙问孙德章,为什么宋铁宝可以将手捂在草包上,却不让他走近矮墙?孙德章回答很简单,他说,宋铁宝很有爆破经验,非常熟悉炸药的脾性,炮又是他动手装的,知道那一炮先响,那一炮后响,手虽捂在草包上,却不是贴近炮眼,而且他能选好角度站立身子,随机应变,所以爆破不会伤着他。而目小龙呢,虽然近来对矮墙作了些试验,但终究缺乏实际知识,走近矮培后随时都有受伤的可能。 昌小龙所后点点头,觉得孙德章讲的道理很对。 大家上前,锨开草包。:墙的爆破情况,符合原先的估172 ==========第176页========== 计。只是根据宋铁宝的实际感触,震动还嫌大了些。老师傅们又议论了一会,觉得剩下的问题好解决,主要是控制药量,有了这次的经验,再试几次就行。这时,吃中饭的时间快到了,宋铁宝宣布上午的试验到此结束,下午由黄思源和余三奎领着李小样、目小龙再试儿次。 人们都走了。宋铁宝随着李小祥、吕小龙走进他俩临时住宿的那间小草房,要他们将试验的情况整理成书面材料,以便今后送往全矿各队征求意见,使之更加完善。兴高采烈的李小样、目小龙异口同声地应承下来,还保证晚上就动手,明天 一早便将书面材料送给宋铁宝。 宋铁宝临走时查看了这间小草房,忽然发现炸药箱没有上锁,他的心头沉重起来。 “炸药箱怎么没有上锁?”宋铁宝严肃地问李小祥和日小龙。 “这,本来是锁着的,喇才来拿炸药,心里急了点,就没锁上。”李小祥见宋铁宝问话时神情严峻,赶快一面回答,一面将锁锁好。 吕小龙也知道炸药箱不上锁是不对的,就解释说,“我们从来都是随手锁上的,就这一次,因草房离矮墙近,看得见,也没人来,所以思想上疏忽了。” 宋铁宝觉得,这事是千方疏忽不得的,就要李小祥、目小龙将锁打开来,清点炸药。 两个小家伙更紧张了,连忙开锁锨掉箱盖,一五一十将炸药数了一遍,数完后日小龙放心地说 73 ==========第177页========== “铁宝师傅,炸药一简也没少。” 李小祥也舒着气擦了擦额上急出的汗珠。 可是,宋铁宝并未因为炸药没有短缺而罢休。他的心情仍然很沉重,神态仍然很严峻。他沉默了片刻,对李小祥、吕小龙说: “炸药箱没有上锁,是个大事情,我这支部书记应该先作检查。” 李小祥低下头,不吭声。 目小龙不以为然,说道:“铁宝师傅,又没出问题,你检查个啥?就是炸药少了,该受什么处分,也是我和小祥领。” “有些事不是处分能够解决的。”接着,宋铁宝给李小祥、目小龙说了一段当年平山煤矿,矿工们拿取敌人炸药的情形。那时候,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鬼子对炸药管得很紧,可是老师傅们总有办法拿到炸药往根据地送。怎么拿法呢?起先,炸药由工人自己保管,拿起来方便,一个炮眼里该装四筒的,装上两简,另外两筒就放在矿帽里或者挟在腋窝里拿上井啦。后来,炸药由工头管了,药箱上装了两把锁,还眼看着你装炮,叫你没法下手。老师傅们又想出办法,做好一筒简假炸药,带下井去,在装炮的时候,派一个人故意慢吞吞地干,缠住工头。别人就乘机用假炸药换下真炸药,炮眼里该装四简的照样是四筒,实际上里面有两筒已经是假的了,工头却什么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宋铁宝停了一下,看看听得出神的李小祥、目小龙,突然将话题一转,又说: 174 ==========第178页========== 原书缺页 ==========第179页========== 原书缺页 ==========第180页========== 把握。起先他还有点相信,可是一问这试验是两个小青年搞的,心里就又通不过了。他认为,矿山建设,是向地球开战,巷道要通过断层这样的大事,至少也得集中一批有经验的老师傅,加上在矿山工作过多年的工程技术人员,好好研究它儿个月,也许能弄出点道道,怎么可以相信两个嘴边没毛的小青年?简直是开玩笑!他不相信这份报告能解决问题,也不愿将它交给生产技术组去研究。因为他喜欢直来直去,遇到“心里通不过”的事,就直截了当,不管是谁,当面提出,不象有些领导,故意不表态,将矛盾放到下面,让有关组室去办,使自己处于“机动”地位,既不得罪人,又省得承担责任。所以他当时就对宋铁宝说: “宋铁宝同志,我们还不太熟悉,我有个脾气,就是很不喜欢在生产上开玩笑。” 他本想用这句硬梆梆的话,将宋铁宝教育一下,不管对方发火也好,灰心也好,今后别再毛手毛脚的。然后再要宋铁宝将整个主巷道任务好好掂一掂份量,别盲目掘进,或一时逞强,硬着头皮勉强施工。 不料宋铁宝听后,既不发火,更不灰心,而是笑着对他回答说: “老屈,我正好配上你的脾气,我也很不喜欢在生产上开玩笑,这份报告虽然是两个青年写的,但经过两个队的老师傅们的充分讨论、支部的慎重研究,你好好看看吧。” 屈辅明听后,不觉一征,心里在想:看来宋铁宝要比张冲厉害多了,张冲带常是一言不合,一蹦八丈高可他现在,笑咪 7 ==========第181页========== 咪地回敬过来了,我倒不能反被他抓住把柄,得好好看看报告,明天再回答他;其实,着不看还不是一样,两个小青年,能搞出个什么名堂?于是他又对宋铁宝说:· “那好吧,既然你们支部研究过,我再看一下,明天给你回话。” 宋铁宝临走时,又笑着对屈辅明说:“老屈,咱们可不能瞧不起小青年啊;有毛泽东思想引路,又有老师傅们帮助,他们有理想,有朝气,在某些方面可能比你我要强得多啊!” 屈辅明听后好象被什么刺了一下,他没估计到宋铁宝抓住了他的思想,立刻就坦率地对他进行帮助,而态度又非常恳切。这样一来,他心目中的那架天平上,宋铁宝这人又加重了分量。 下午,屈辅明义被狠很地刺了一下,并非宋铁宝又对他怎样了,而是,他那份反对打这条主巷道的报告,被领导上退了回来,报告上批着几个字:所虑种种,施工中解决。 屈辅明收到这份报告后,心里翻腾了一夜,他不知怎么办才好。要是就这样算了吧,他无论如何安不下心来,万一出了事呢?虽然他已将问题正式提出过,出了事可以不负太大的责任,但自己是共产党员啊,能闭着眼让社会主义建设事业遭受损失吗?可是如果再坚持己见,“对党的一元化领导抱什么态度?”“在新的形势下又犯路线错误!”等等,这些批评暂且不说,眼下的工作又怎么办,谁会听从他老屈的指挥呢? 屈辅明陷于十分痛苦的境地,他多么想披衣下床,找人谈谈啊,他希望和他交谈的人,要么将他心里的疙接砸个粉碎,178 ==========第182页========== 要么就支持他,按照他的想法办。但这时去找谁呢?找军代表袁坚?现在不在矿里。去找丁之勤?他又有点不甚愿意:因为他觉得,丁之勤虽然理论上的功夫比他深,但跟他交谈,空道理多,打不到点子上,难解决具体问题。屈辅明在床上翻来复去,最后又把主意定在曾经在脑子里闪忽过的想法上:说服宋铁宝,他是主巷道工程的实际负责人,如果他的看法和我一致了,再一起向上级打报告,这样就更有说服力啦! 所以,屈辅明今天“上班,就又赶紧看了下李小祥和目小龙的那份情况报告,以便去找宋铁宝时,仍然从这份情况报告谈起。谁知他刚要拿着这份报告往宋铁宝工程队走,电话铃忽然响了。他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张云英请他赶快去主井楼。 屈辅明放下话简,在电话机前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先去主井楼。因为他觉得,是不是先去主井楼,涉及到一个原则问题。 涉及一个什么原则问题呢?原来是这样: 那天,宋铁宝正在和丁之勤谈论主巷道的掘进计划时,张云英走进来,说屈辅期“又犯病啦”,就是指的主井楼安装。按照屈辅明的意思,要将矿里的安装技术力量,全部投入,而张云英则坚持要留-一部分技术力量为主巷道掘进服务。她见屈辅明根本不将主巷道掘进放在心上,所以说他“又犯病啦”。后来丁之勤向他指出,要贯彻党的原则,思想上不通归不通,组织上应该服从。他才勉强同意了张云英的安排。 现在,主井楼的安装遇到了困难,张云英要他赶快去现场 179 ==========第183页========== 研究解决,他认为应该去,不能丢下工作,去说服宋铁宝和他 一起打报告;尽管那也是工作,而且在他看来是更重要的工作,但这终究是个人之间的活动,不是组织上分配的任务,所以应该缓一缓。 屈辅明拿起桌上李小祥和吕小龙写的那份情况报告,向主井楼走去。他走着走着,不觉到了一处树林密布的山丘旁。 就在这座山丘旁,一个月前,屈辅明、张冲、韩水根和孙德章,曾经为封主井和谁来打主巷道的事,发生过一场争论。 那天,屈辅明刚看了主井楼的情祝往办公室走,平时和他很少来往的张冲忽然在这里将他截住了。张冲问道: “老屈,听说你想封主井?” 屈辅明对张冲是有看法的,觉得这个人毛手毛脚,莽里莽撞,和自已那种踏踏实实的脾性不合。现在见问,就简单地回答说:“是的。” 张冲没头没脑地说:“老屈,希望你支持我们革命造反派。” 屈辅明奇怪地问:“老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冲说:“老屈,你对我张冲个人有什么看法,我不计较,可现在,在打主巷道问题上,你得好好支持我们。你听说过这个顺口溜吗?‘走资派,已打倒,牛鬼蛇神戴了帽;造反派,加油干,生产斗争立功劳。’在新的形势下革命造反派要在生产上见苗头啊!可有些人说我们南山铁矿的革命造反派,只会冲冲杀杀,拿不下这条主巷道,我得争这口气,为我们南山铁矿的革命造反派争这口气!要是你将主井一封,我们就只能180 ==========第184页========== 从副井那一头打主巷道了,速度要相差一倍,明年春天就不一定拿得下来,所以要请你支持了。” 屈辅明听了张冲讲的顺口溜后,心里想,经过文化大革命,一小撮阶级敌人被揪出来了,路线问题也解决了,是应该踏踏实实地搞生产了,要用卓越的生产成绩来说明伟大的文化大革命完全必要,非常及时。关于支持革命造反派,那是毫无间题的,运动中造反派对我冲了几下,对我帮助很大,我还能不支持?当然,在生产上见苗头也不一定局限于革命造反派嘛。可就是这条主巷道,真难办!其实,能不能将它打好,与“革命造反派”有什么关系呢?根据现在的情况,管你什么人,本事再大也打不好!要是张冲硬要将这条主巷道和革俞造反派联在一起,一且失败了,不是反而要在革命造反派脸上抹黑了吗? 屈辅明本想恳切地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张冲,但又一转念,觉得张冲性子躁,还是慢慢说服为好,于是回道: “老张,革命造反派的功绩,尽人皆知。偶而有一点流言蜚语,你也别放在心上。有些人也未必是坏心,他们也会慢慢提高认识的。” 可是张冲不依,要屈辅明在封主井的问题上明确表态。他们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又来了两个人,这就是韩水根和孙德章。 韩水根是很有威信的老工人,他到了屈辅明和张冲跟前,屈辅明叫了他一声“老韩师傅”。张冲则因与孙德章思想上存在疙瘩,影响了和韩水根的关系,所以他瓮声瓮气地叫了声 18l ==========第185页========== “师傅”,严肃有余,热情很差,好象是公事公办,不得不叫似的。 韩水根对张冲看了一眼,没讲什么。他恳切地对屈辅明说:“老屈,我老汉得锤你几家伙,遇通事不和群众商量,想坐在办公室发号施令,独断独行,这不符合毛主席的教导啊!” 韩水根凭着自己对党的事业的赤胆忠心,加上他那山工作的丰富经验,不管是谁,凡他见到不对的,他就要爽直地提出批评。刚才是孙德章给他报了讯,说屈辅明要封主井,所以两人立刻赶来了。 屈辅明对韩水根向来是很尊敬的,但他认为,尊敬不等于言听计从,考虑问题各有各的角度。所以他听了韩水根的批评后说道: “老韩师傅,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决定问题,我是跟生产技术组商量过的。” “商量是一码事,你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又是一码事,别回避问题的实质嘛。就说是商量,有没有跟群众商量?”站在一旁的孙德章锐利地说。 屈辅明一听,立刻回道:“小章子,我是从来不回避实质问题的。我的态度不是已经很明朗了吗?既然组织上要我抓生产,我总得负责作个决定吧!” 孙德章本想和屈辅明展开争论,但这时张冲见屈辅明的意思是坚持要封主井,马上一跺脚说:“什么,老屈,你存心…” 屈辅明打断张冲,劝道,“老张,你别想得太多,我有为难 182 ==========第186页========== 之处,得全面考虑问题嘛。” 他不想将自已反对打这条主巷道的意见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这应该向领导上报告,不宜在下面乱说。 可是张冲不答应,说道:“老屈,今天我算向你挂了号啦,我的心已经贴在主巷道上,轻易放不下,希望你别封主井1” 说完,他气冲神地要走。 韩水根立刻叫住张冲,说:“你慢走,我有话问你。”张冲停住了脚步。 韩水根问:“副井的卷扬机你给拆了?”“我拆了。”张神回答。“谁批准的?”韩水根又问。 “我办过手续,老屈知道。”张冲看了下屈辅明,国答说。“办过手续?你是想先把打主巷道的好设备拿在手里!张冲,主巷道任务不一定交给你阿!”韩水根说。 张神楞了一下,没有开口。 韩水根继续说:“指挥部已经向局党委打了报告,要求把宋铁宝调回来打主巷道,你把卷扬机拆了,人家回来怎么办?” 张冲听说有人要求将宋铁宝调回来打主巷道,心里有点不舒畅,但他认为这不一定靠得住,所以不打算和韩水根在这问题上争论下去,回答说 “谁缺卷扬机,再向领导要嘛。”说完,又想走了。 韩水根再次叫住了张冲,说:“我还要问你一件事,你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一直木跟小章子来往?” “他自已心里有数。”张冲说完,走了。 183 ==========第187页========== 孙德章追上去说:“你把话进清楚!”张冲头也没有回。 后来,韩水根一再追问屈辅明,究竟为什么要封主井,屈辅明一直没将他反对打主巷道的想法讲出来;孙德章也好儿次找张神,问他究竟有些什么意见,张冲也始终未将真正原因摊开。 今天,屈辅明从这里经过,不禁又想起这些事情,他越发觉得,无论是从生产,还是从同志间的相互关系看,这条主巷道还是不打为好,既可避免出大事故,又省得引起许多矛盾。他是多么希望宋铁宝能被他说服呵! 屈辅明到了主井楼下,跨进自动电梯,很快升至第八层。他刚走出电梯,张云英立刻扬着拿在手里的电话筒说:,“老屈,你人还没到,宋铁宝的电话就追来了。” 屈辅明接过电话筒,原来宋铁宝刚才曾打电话去办公室,催问李小祥和吕小龙写的那份情况报告,得知屈辅明来主井楼了,又将电话摇了过来。 宋铁宝在电话里告诉屈辅明,一会就来主井楼找他。张云英将屈辅明请来,是因为今天杨有霞主动前来协助安装,根据她的经验,觉得设备中有个部件的位置,如果变更 一下,效率就更高。张云英新到生产技术组,经验少,对这事作不了主,而且,屈辅明遇到这类事情,必来任细过问,要经他反复推敲、万无一失后才能动手。所以她挂了电话。 果然,屈辅明是非常负责的,他详细询问了杨有霞,又反复计划和试验,等他得出明确的赞同结论时,宋铁宝早已到了 184 ==========第188页========== 主并楼,而且,上上下下,将这儿的设备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屈辅明拿起一把纱头,擦净拨弄设备时沾在手上的油腻,笑着对宋铁宝说: “铁宝同志,等急了吧,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他们走进了旁边的一间空房,找了两块木板,往尚未安装的机件上一放,坐了下来。 屈辅明从袋里掏出李小祥、吕小龙写的情沉报告,正要开口,不料宋铁宝向他摇摇手说: “老屈,咱们先不谈这个。” 屈辅明奇怪地看着宋铁宝,他那眼神好象在说:“怪,你急于要我表态,怎么又不要我谈了呢?” 宋铁宝笑着解释说:“老屈,我发现你一个秘密,这秘密不解决,咱们谈不好。” “喔,我有什么秘密?”屈辅明奇怪地问。 “你反对打这条主巷道!”宋铁宝双眼紧盯着屈辅明,一字 廿三号机印 一顿地说。 屈辅明大吃一惊,心想,他怎么知道,难道老丁会告诉他?不,决不会1 宋铁宝见屈辅明不吭声,接着说:“我是从你的行动看出来的。你分工负责抓生产,为什么主井楼的设备还没到齐,就决定封井?为什么同意张冲将副井的卷扬机拆走?又为什么要把我们打主巷道的队伍拉去支援钢铁厂?这些都得经过你的手啊!你很耿直,也很负责,如果不是反对打这条主巷道,决不可能发生上面这些事情!老屈,我说得对吗?” 4 185 ==========第189页========== 屈辅明听后,不得不暗暗佩服宋铁宝目光尖锐,观察能力强,分析问题细心。他将手中的报告晃了几下,回道: “先把它收起来,好,就按照你的要求,咱们先来谈谈这条主巷道到底该不该打。” 宋铁宝一听,屈辅明是承认自己反对打这条主巷道了,觉得他是爽快的。接着,宋铁宝便要屈辅明先将反对打这条主巷道的理由摆一摆。 屈辅明站起来,在室内踱了几步,他没有按照宋铁宝的要求办,而是反问道: “你就要动手打主巷道吗?” “就要动手。”宋铁宝回答。他觉得,屈辅明是领导,他欢喜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就用什么方式好了,不一定强求他正面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 “地质情况很复杂吧?”屈辅明又问。“很复杂。”宋铁宝说。“都很清楚了?” “我们的三结合小组复查过,有些地方还要在施工掘进中进一步弄清。”宋铁宝一面回答,心里一面在想,大概问题的焦点在这里了。 屈辅明向宋铁宝跨近了一步,严肃地说:“铁宝同志,既然是情况不很清楚,就得考虑,掘进中可能会出现非常严重的情况,如果你对党负责,就应该向上级打报告,拒绝执行打这条主巷道的错误决定1” 宋铁宝吃惊地看着屈辅明,他想了一下,迟疑地反问道:186 ==========第190页========== “老屈,你大概已经打过报告了吧?”“打过。” “没有达到目的?” “我很难过。要不,我是不会跟你谈这件事的。”“你是希望我也打报告,助你-一臂之力?” “可以一起打报告,责任由我负,要是犯下什么错误,全由我承担。” 宋铁宝严厉地说:“老屈,你这样做是不对的1” 屈辅明十分难过地说:“铁宝,你知道吗?这是不得已啊!眼看着整个矿要报销,我心里通不过!” 他额上的青筋暴突着,消瘦的面容呈现出痛苦的样子。宋铁宝看着屈辅明显得很憔悴的样子,也站起身子,走了几步,问道: “老屈,你为这事很久睡不好觉了吧?” 屈辅明立刻倔强地振作起来,说:“想可怜我吗?!”宋铁宝走到屈辅明跟前站住,语调温和地说:“不,老屈,我要狠狠地捅你啊。” “好啊,你捅吧,希望你真能捅出个道理来。”屈辅明叹了口气说。他认为宋铁宝对他这个老同志太不理解了,他对党对事业是多么的忠心耿耿呵! 其实,宋铁宝对于象屈辅明这样的老同志是非常理解的,他们可以为党的事业献出自己的一切,但是,他们在处理问题上总是按常规办事,不考虑怎样来一个飞跃;他们常常很焦急,甚至很痛苦,但是,他们的焦急和蒲苦,都在于按照自己的 187 ==========第191页========== 框框来要求和衡量前进中的事物。所以,宋铁宝想了下,直截了当地说: “老屈,咱们要急党所急!社会帝国主义在威胁我们,阶级敌人在反对我们,国家急需湖影山的铁矿石啊!要多快好省地开发矿业,必须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方针,走群众路线。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后出现的新生事物,要满腔热情地肯定它,支持它,如果忘记了这一些,就不会对我们的这条主巷道产生感情。老屈,你想想,这一条主巷道,经历过多少艰难曲折,如果说,这一条主巷道不能打,那不就是要湖影山下马?那不就是要我们回到文化大革命以前去?那不就是帮助了那些反对我们的国内外修正主义者?” 屈辅明暂时沉默了,他觉得宋铁宝讲的原则上是对的,但却缺乏另一方面的考虑,所以,过了片刻后,他又振振有词地对宋铁宝说: “铁宝,你刚才讲的是事情的一面,还有事情的另一面:湖影山是错误路线逼下马的,经过文化大革命,又上马了,现在万一打不好这条主巷道,政治影响可大啦!” 宋铁宝马上回答说:“老屈,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呀!咱们 一定要捍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把这条主巷道打好!现在湖影山又上马了,但是斗争并没有结束。有人说,文化大革命前,湖影山下马是对的,因为这条主巷道没办法打好,下马与错误路线没关系。”他笑了下,接着说,“要是按照你的想法,不是正好说明他们讲得对吗?” 屈辅明仔细咀嚼着宋铁宝指出的问题,好一阵没有开口, 188 ==========第192页========== 最后,他认为宋来铁宝的讲法是有道理的。但是,他又觉得宋铁定的话未能解决工程上的实际问题。他感到情况已经很明确,从需要来讲,这条主巷道-一定要打,从实际来讲,存在问题。他不准备再争论下去,打算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将有关技术上的问题再分析研究得更精确一点,找些人商量商量。 “铁宝,你的想法我清楚了,咱们再分头想想吧。你对我还有些什么看法,一起捅出来,我欢迎。” 宋铁宝看着窗外,山鹰仿佛就在窗前盘旋。他慢慢回过身子,考虑了片刻笑着说: “老屈,有件事我还得捅你一下。”届辅明郑重其事地问:“铁宝,什么事?” “个人决定问题,要其他领导成员签字执行。”宋铁宝指的是张云英湖畔撕通知的事。 屈辅明听后也知道宋铁宝指的是这件事了,他舒了口气说: “老丁不也饲意吗?总得有人作个主嘛。” 宋铁宝一听,丁之勤也同意这样做,不党楞了下,他严肃地对屈辅明说: “老屈,只是让新干部签字画押,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啊!”“铁宝,我可没有这样想啊!”屈辅明连忙解释,看来态度是诚恳的。 两人谈到这里,张云英从外面嚷着进来说:“老屈,你们就谈不完啦,快去看看吧,杨有霞已经干完啦!” 但是,屈辅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应她。 89 ==========第193页========== “铁宝,老屈怎么啦?”张云英问。 宋铁宝未及回答,屈辅明走到张云英跟前,态度很恳切地对她说 “小张,你和我一起工作的时间比较长,我身上的旧东西不少,往后你要多提醒着点,发现有错误路线的残余,就猛攻 一下1” 张云英听后笑了,她看看宋铁宝。今天屈辅明为什么会突然讲出这样的话,她知道一定是宋铁宝起了作用。 宋铁宝站在窗前,向下俯视。从高处远跳,临时指挥部的那一排办公房屋,显得很小了。忽然,山鹰从窗前掠过,冲天而上,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蓝天。 1-90 ==========第194页========== 十四 原野里刮起-一阵朔风,掠过宋铁宝他们住的草房,翻上湖影山,在临时指挥部的那些红房子前打了个旋涡,直向最后一间会议室扑去。 会议室里,坐在靠近窗口的屈辅明,打了个寒噤,赶紧将窗关上。 外面的风,被辅明用衡挡住了;但会议室里,却在刮着另一股风。 这是临时指挥部领导成员的一次例行会议。袁坚不在,由丁之勤主特。这种会议,通常是每星期举行一次,将矿里日常工作中出现的间题,凡需要领导成员集体研究决定的,事先由办事组作好准备,提到会议上讨论。 往常,这种会内容不多,因为许多该提到会上研究的问题,都被屈辅明自认为有权决定或其他原因而一一处理了,这个会议制度犹如虚设。但今天情况不一样了,宋铁宝事先向办事组提出个问题,希望这次会议,好好研究。这个问题是,湖影山当前怎样贯彻政治挂帅的原则,检查在政治和思想路线方面存在的问题。办事组接到这个建议后,立刻请示丁之勤。 191 ==========第195页========== 丁之勤经过慎重考虑,要办事组通知领导小组成员,请大家作好准备,围绕主巷逍掘进问题,检查在政治和思想路线方面存在的问题,看看政治挂帅的原则到底贯彻得怎样?并且,他要求大家能够重点突出,解决一两个问题。 会议就在宋铁宝提出建议,丁之勤作了布置以后进行的。现在,会已经开了一阵,渐渐地,屈辅明成了对立面。原因是会议一开始,丁之勤就将屈辅明反对打这条主巷道的思想揭出来了,他要大家展开讨论,不顾情面,开展党内思想斗争,帮助同志深刻认识问题的严重性。 在几个领导成员对屈辅明作了帮助性的发言后,丁之勤打了个哈欠,向屈辅明面前扔了支烟,自己吸起-一支,样子有点沉重地说: “老屈反对打这条主巷道,我知道得最早,但是没能帮他及时解决思想问题,心里很觉不安。铁宝目光尖锐,敢于斗争,提出了政治挂帅问题,要大家展开讨论,我才下决心把这问题端出来。老屈要仔细想想,你反对打这条主巷道,已经不是一般的思想问题,面且有一系列的行动,应该从路线高度来认识啊。当然,我们也不反对你把理由摆一摆,真理愈辩愈明嘛,你别不吭声。” 他说完后,吸了口烟,眨着好象因操劳过度而微肿的眼泡,显出一割殷切的神情,看着屈辅明。 屈辅明猛吸了两口烟,然后说:“我是反对打这条主巷道的,有着一系列的反对行动,而且正在考虑,是不是要继续反对下去1” 192 ==========第196页========== 当屈辅明说到他在考虑“是不是要继续反对下去”时,会场上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许多人觉得屈辅明怎么这祥固执?有的甚至不相信自已的耳朵。一个老同志,已经在被批评帮助了,竟还讲出这样的话! 但屈辅明不管这些。对于今天这个会议,丁之勤事先是给他打过招呼的,要他在会上主动进行检查,今后不再坚持就是了。但屈辅明没有照办。这时,他见大家对他的发言不满,便解释说: “同志们,我也知道你们会对我的发言不满意,但是我不能不讲。我觉得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得对党负贵,不应该为了怕挨批评,怕引起大家的不满,就把自己的观点隐蔽起来,见风使舵,用‘机会主义'四个字作为自己的处世哲学!” 说到这里,屈辅明看了丁之勤一眼。 宋铁宝还没有发言,他在注意着大家的反映,对于屈辅明看了丁之勤这一眼,很引起他的注意。 屈辅明又吸了口烟,继续说:“前天,铁宝在主巷道问题上对我进行了帮助,我的思想有提高,在进一步思考和研究问题。但是我就是这么个脾性,在没有彻底弄淆问题、解决思想之前,要我轻易改变态度,作个哪怕很简单的检查,也是办不到的。因为,我不能马马虎虎闭着眼干工作。一句话,总得心里通得过才行啊!至于我反对打这条主巷道的理由,上级党委是知道的,老丁也很清楚,是属于技术范围,就不在这里一点·点端出来摆摊子了。” 193 ==========第197页========== 屈辅明说完后,拿起杯子,将里面泡的浓茶一饮而尽。他用手抹了“下嘴,严肃地等待着大家继续批评。 丁之勤对屈辅明笑着说:“老屈,听你的意思,铁宝已经帮助你从路线上认识问题,你也说自已的思想有了提高,可为什么又不改变态度呢?咱们可不能政治上要这样,技术上却要那样,来它个‘二元论'啊!” 他看看张云英,又说:“小张,你跟老屈原先在一个矿山,接触较多,谈谈看法吧。” “我是要谈的。”张云英挪了下身子,说,“我认为,老屈同志这儿天在进步。他对我讲:‘小张啊,我身上的旧东西不少,往后你要多提醒着点啊。’过去从来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嘛。我平时对他意见可多呢,有时还想,老屈啊,咱革命造反派对你冲击得不够,让你‘结合’得太早啦,你怎么这样啊!可这想法不对,咱们造反,不是对哪一个人,是对错误路线嘛,结合进领导班子,又不是路线斗争结束了,还可以继续斗,继续帮嘛。我看在主巷道问题上,老屈应该进一步加强政治观念,用政治统帅技术,把技术上想不通的具体问题,拿出来请老师傅们共同研究解决,思想上要明确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不要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愁这愁那,被主观主义压得挺不起腰来。” 经张云英这么一讲,会议的气氛变得不象刚才那样沉闷了。有的领导成员连声说张云英讲得对,而且有个与屈辅明很熟悉的领导成员告诉大家,屈辅明已在开始排列主巷道上将会遇到的技术问题,准备提请老师傅们讨论解决。 丁之勤觉得,这问题暂时没有再深究的必要了。他看看 194 ==========第198页========== 宋铁宝,意思是问,你看怎样? 其实,宋铁宝建议今天的会议研究怎样贯彻政治挂帅原则,检查在政治和思想路线方面存在的问题,根本不是想把屈辅明对主巷道的态度拿出来专门批评一下,他的用意要深刻得多,这要从前天晚上,他和孙德章两人的交谈讲起。 前天晚上,美丽的多棱湖皱起层层微波。 宋铁宝在灯下学习《矛盾论》,他在反复思考着《矛盾论》中的一段话:“在复杂的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有许多的矛盾存在,其中必有一种是主要的矛盾,由于它的存在和发展,规定或影响着其他矛盾的存在和发展。”他将儿天来遇到的情况,进行着综合分析,要努力找出,在这条主巷道上,究竟是什么主要矛盾规定或影响着其他矛盾的存在和发展。他想了很久很久。当他的脑子里有了个初步看法后,很想去找熟悉情况的孙德章商量一下。但他刚要离开,孙德章却在窗口出现了。 孙德章笑着问,“在想什么呢?” 宋铁宝拍头一看,见窗外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笑着回答说:“正想找你!”接着问,“是你进来,还是我出去?” “当然你出来,外面天地大。”“行。” 宋铁宝将书和笔记本放进抽斗,双手在窗台上一按,轻盈地跃窗而出。 明月当空,多棱湖静梢梢的,只有夜班工人偶而从湖畔经过时,传来一些轻微的脚步声。 宋铁宝和孙德章走着谈着,很快进入了对里情况的分 195 ==========第199页========== 析。但是,宋铁宝不习惯于先将自己的看法全部端出来,得出 一个结论,然后要别人表态,他喜欢边谈边议,共同研究,互相补充。 宋铁宝说:“小章子,我回湖影山之前,局党委老姚曾一再嘱附我,矿里情况复杂。” “军代表老袁出去开会之前,也对我说,矿里情况复杂,要我抓好民兵建设,搞好党的基本路线教育。还关照说,你来了后,有些事要多和你商量。” 宋铁宝听后心里想:姚玉泉和袁坚讲的内容儿乎一样,说明领导对湖影山的问题是心中有数的,但是目前又为什么抓得不紧呢?是精力上一时顾不及,还是时间未到?看来要解决的还不是一般问题呢。他想了这些后,又对孙德章说: “我回来后,虽然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总的感觉斗争还在潜伏阶段,表面上并不很激烈。”他走了几步后,又继续说,“屈辅明反对打主巷道,张冲抢着要打主巷道,还有那个顺口溜,这些到底是一般的思想问题呢,还是另有原因?得使它明朗化才行。” 孙德章点点头,没有吭声,他在想,事情很不简单,但要真正使它明朗化,也不容易。 “今天我跟老屈聊了下,”宋铁宝又说,“我感到这位老同志是好的,可能是思想方法有问题。前儿天我跟张冲也有了点接触,又听了一些同志的反映,觉得他本质很好,心胸狭窄了些,目光不够远大。” “他们俩有共同的地方,你大概看出来了。”孙德章笑着196 ==========第200页========== 说。 “我也感觉到一些了,好的地方是他们的工作责任心都很强,人很爽直,问题是只把目光放在生产上,好象经过文化大革命,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都已经解决了。”宋铁宝笑着问,“对吗?” “是这样。”孙德章回答后接着问,“你对老丁的印象怎样?” 宋铁宝停住了脚步,孙德章也随着站住了。 “我对老丁还缺乏了解。只是感到,他对我们工程队有点过于关心,对我有点过分尊重。还有一两次,我觉得象他那样老练的领导千部,有点举止失当。” 他指的是在办公室里丁之勤严厉地批评费彻,还有那次,当张云英说屈辅明“又倒退啦”时,丁之勤在他面前有某种叹苦经的表现。 随后,宋铁宝问孙德章,丁之勤过去在南山铁矿的情形怎样。 两人又开始向前走了。 孙德章边走边说:“铁宝,我对老丁也说不清,不过,我觉得今后咱们对他一方面要尊重,另方面也得多留神些。” 接着,孙德章告诉宋铁宝,丁之勤原是在外地工作的一名副局级干部,后来调到省里,文化大革命前来南山铁矿蹲点,留下来当了矿长,他是张冲的老乡,两人关系很密切。文化大革命中,孙德章与张冲所以成为两派,种种情祝表明,与丁之勤有关。今年年初,丁之勤主动提出要求,正武调来湖影山。当 197 ==========第201页========== 时,丁之勤只要张冲这一派人来,理由是省得闹不团结影响湖影山的工程。但姚玉泉提清局党委研究后,没有同意,认为安排任务不能从派性出发。 宋铁宝说:“关键是要抓路线,要在斗争中一步步将情况搞清。小章子,咱们不能等着情况送上门,在旁边看,得起来斗才行啊1” 孙德章表示赞同。 他们谈了好一阵。不知不党,已走到大青松前。宋铁宝说了声:“大青松1”又渐渐激动起来。 孙德章问:“你也知道大青松的故事?” 宋铁宝点点头,深情地说:“知道,先烈牺牲的地方,今天咱们继续战斗。” 他从来没有给人讲过自己父亲是怎样在这里牺性的,不仅自己不讲,也要郭品义、陈光耀等别讲,他认为,只要让人知道先烈曾在这儿壮烈牺胜,从而受到教育就行了,将这事与他个人联系起来是不必要的。 大青松抖擞着针叶。 两人就在树下商量了要提请领导小组讨论的那个问题,目的是让大家讨论讨论斗争的方向,同时也好看看动态。 现在,丁之勤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要大家狠狠地批评屈辅明。当会议的气氛发生变化后,他又看着宋铁宝,很尊重宋铁宝的意见,希望他发言。 宋铁宝觉得,自己应该发言了,得将想法讲讲清楚,以便使大家思考矿里问题的实质到底在哪里。于是他看看大家,郑 198 ==========第202页========== 重地说: “据我了解,老屈同志在主巷道问题上,主要是觉得有些具体问题没有解决,老是主观唯心的‘心里通不过”。当然,一个人的思想和行动不可能离开路线,老屈在主巷道上也是这样,我认为问题的实质是看不到群众的力量,靠个人的经验判断问题。相信他通过学习,到群众中去,和大家一起共同研究 一些问题,是能够逐步提高认识的。” “我同意铁宝的看法,这样分析合情合理。”宋铁宝刚讲完,张云英立刻表示支持。 丁之勤又看看大家,好象在征求意见,看会议是不是可以散了。 但这时宋铁宝又继续说下去:“我建议今天开会研究咱们矿怎样贯彻政治挂帅的原则,检查一下在政治和思想路线方面存在的问题,不是追究哪一个人的问题,而是要从矿里存在的情况,看看我们领导思想存在哪些问题,以便解决这些问题。” 丁之勤一听,觉得会还不能散,似乎宋铁宝还有很多话要说呢。他看看宋铁宝,笑着说, “铁宝,你讲具体一点。” 宋铁宝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好,具体一点。”他放下杯子,接着说:“比方说,咱们湖影山,是在怎样的形势下又上马的?当然大家都知道,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胜利的大好形势下又上马的,但是这大好形势下还有没有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呢?要不要在刊矿里开展党的基本路 199 ==========第203页========== 线教育?要不要深入清理阶级队伍?要不要用革命统帅生产?再比如说,这条主巷道,历史上有过尖锐的洋争,我们今天上马,是把它看成巩固和发展文化大革命的成果,在矿山建设上反击修正主义的污蔑和挑衅呢,还是只把它当作一般的生产任务,甚至作为某一个山头显示力量的场所呢?又比如说,在这样的艰巨任务面前,是目光向下,依靠群众,满怀信心地去战斗,还是只相信自己,领导决定,下面执行,冷冷清清,顾虑重重呢?这些都事关路线,咱们得好好议论议论。”经宋铁宝这样讲,在座的领导成员,在不同程度上有着共鸣,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震动。其中张云英受到的启发最大,她心里想:“我原先对湖影山虽然也感到存在问题,但都比较零碎,向老丁、老屈提出后,他们最多只是就事论事改一改,收效不大。现在,经过宋铁宝归纳分析,将问题都提到了路线的高度,应该说是对当前矿里领导思想上存在问题的一次总的揭示,问题摆得明确,也很尖锐,今后努力有了具体方向。对于这样重大的问题,我也应该促进一下才好。” 张云英正要发言,孙德章却先开口了,他说:“铁宝讲的我都同意,咱们领导小组会是应该抓抓大事啦!不要每次开会都是钻机啊,人员啊,汽车啊,住房啊,没完没了的。而我们刊里的一些重大问题,是抓在少数人手里,不作讨论,个人决定,我不客气地说,就是抓在老丁和老屈手里。我建议,咱们按照铁宝提的这些问题,一个一个来讨论,今天就先谈谈党的基本路线在咱们湖影山贯彻得怎样?领导思想上有些什么障碍?” 张云英立刻表示赞同,她说:“对!这是个总纲,不好好解200 ==========第204页========== 决,咱们湖影山大会战就甭想取得胜利,得先把它谈透!” 丁之勤又吸起了一支烟,思考着问大家:“要不要作些准备再谈?” 屈辅明回道:“准备个啥?铁宝拎起了纲,事情就都一件件明摆着啦,先谈起来,今天谈不完以后再接着谈。按小章子的建议,我先说说自己的思想。” 他也吸起了一支烟,头也不抬,接着说:“我思想上有问题,错误地认为:经过文化大革命,既然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斗争就不会象过去那样普遍、复杂,特别是对于阶级斗争,觉得坏人清理得差不多了,精力应该放在生产上了。对有些话就很听得进,什么咱们湖影山是新人新马新单位啦,还有一个顺口溜,说什么‘走资派,已打倒,牛鬼蛇神戴了帽;造反派,加油干,生产斗争立功劳。’现在,我认识到这是阶级斗争熄灭论的表现,决心在思想上肃清这种流毒。” 丁之勤也检查说:“我的想法跟老屈有点类似,对有些错话没有在思想上引起重视,今天幸亏铁宝提醒,否测发展下去很可能会犯很大的错误。” 张云英听后,突然站了起来,她看了丁之勤一眼,有点激动地告诉大家说:“那个顺口溜是我哥哥说的,可这不是他的创造发明,是有人向他耳朵里灌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拿起杯子喝水,以此压了下激动的情绪。 会场里很静,大家等待着张云英继续往下说。孙德章看看丁之勤,心里在想,准是他灌的。 201 ==========第205页========== 丁之勤坦然地吸着烟,弹掉烟灰,很平静地看看张云英,然后笑着说道: “小张,别有顾虑,接着往下讲。” 宋铁宝拿起热水瓶,将张云英杯子里的水倒满,冷静地注意着会场上的各种反映。他发现,屈辅明在听到张云英说这话是张冲讲的时,微微点了下头,现在急切地希望她说下去。他也注意到丁之勤始终很平静,只是感到丁之勤刚才要张云英“别有顾虑”,似乎唐突了一点,丁之勤怎么知道张云英会有顾虑呢?张云英也是领导小组成员,顾虑谁呢?丁之勤这样讲,不是意味着向张冲耳朵里灌的那个人,就在领导岗位上吗? 其实,张云英是不会有什么顾虑的,刚才她停下来喝水,只是说着说着,心中无比气愤。但现在,她见丁之勤如此坦然,反面动员她继续往下讲,心里却又产生了另外的想法,就故意暂时不往下讲,看看情况再说。 会场上沉默了片刻。 丁之勤慢吞吞地说:“小张,那就会后个别谈吧。”他看看大家,“现在咱们继续研究问题。” 宋铁宝虽然跟张云英接触不多,但对她的性格也有所了解,认为她是不会有什么顾虑的,一时停住不往下讲,定有原因。现在他见丁之勤要将话题拉开,就说道: “老丁,今天大家是谈领导思想存在的问题,有话还是摆到桌面上来吧。” 这时,张云英又站起来了。刚才她故意不谈,就是想再看看丁之勤的态度,因为过去有些问题,她要提到领导小组会上202 ==========第206页========== 讨论,丁之勤总是说“个别谈吧”,但个别谈后却常常不了了之。有时,她也将问题直接在领导小组会上提出,丁之勤虽然表面上也作鼓励,但等她一谈到具体的人,便又要她会后个别谈了。现在,丁之勤在显出一副坦然的样子后,果然又说“个别谈吧”。丁之勤说要个别谈,她倒党得偏要在会上谈一谈,特别是听了宋铁宝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说道: “老丁,你又要我个别谈了,咱往后能不能把问题都摆到桌面上来,不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领导小组开会,也应该开展批评自我批评,就是指名道姓带点火药味,也没什么不好” 她停了一下,又喝了口水,继续说:“老丁,今天我就点点你的名,请你思考思考。我哥哥讲的那个顺口溜,最先是不是出自你的嘴里?” 之勤正在大口吸烟,听了张云英的问话后,喷出烟团,显出十分惊讶的样子,说: “喔?有这祥的事?” 他那口吻,显然是批评张云英情况了解得不对。 但是张云英却说:“这可是经过周密的调查研究的。我不能理解的是,老丁为什么要传播这样一个宜扬阶级斗争熄灭论的顺口溜。对于这个问题的一些具体情况,我倒愿意跟老丁个别谈谈。” 张云英的这番话,使丁之勤感到愕然了。 会场一下子沉寂下来,各人都在沉思着。会似乎有点开不下去。 宋铁宝觉得,今天的会虽然没有完全摆出矿里的一些重 203 ==========第207页========== 大问题,却初步触及到某些问题的实质,这对于暴露矛盾、锻炼同志是有好处的。关于顺口溜的问题,具体往下谈也不好办。于是,他看看丁之勤的尴尬相,笑了笑说: “老丁,领导小组会上有些思想交锋,有利于领导班子的革命化建设。我看,咱们再继续谈谈思想,讨论一些问题吧。” 丁之勤正下不了台,听了宋铁宝的话,便吐了一口浓烟,说道: “好啊。一些具体问题,我跟小张个别再谈谈。” 屋里又热烈地议论起来。外面的风小了,屈辅明觉得空气混浊,便打妒子,室内的烟雾迅速向外飘去。 204 ==========第208页========== 十五 星期天的下午,矿工们的一场篮球比赛正在檄烈地进行。比分不相上下,裁判员宋铁宝嘴里衔着哨子,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球员们的动作。球场周围,站着一群观众,随着球员们的活动,时而发出叫好声或阵阵叹息。 郭品义忽然走来了。 篮球飞出界外,郭品义伸手接住,他将篮球往胸前一抱,出人意外地叫道: “暂停!” 球员利观众们都很奇怪,纷纷问郭品义:“咦,你怎么啦?”郭品义笑着解释说:“找你们裁判,有重要事情1” 宋铁宝已经听到郭品义的回答,心想这时郭品义来找,推有要紧事,就举起哨子问道: “谁来?” 球场旁边停着辆推士机,有个火辣辣的姑娘,正在推土机上作画,听到宋铁宝在问谁去做裁判,就放下画笔,站起身子应道: “我来! 205 ==========第209页========== 宋铁宝说:“好,女推土机手!”女推土机手纵身跳下地面。 宋铁宝将哨子扔了过去。女推土机手一把将它接住,放在嘴里“瞿”地一吹,叫道: “开始1” 球赛又继续进行了。 宋铁宝离开球场、来到郭品义跟前,问道:“品义,什么事?” “光耀上张冲那儿去了。”郭品义回答。宋铁宝忙问,“去干吗?” “张冲他们今天不休息,派人来请你去指导他们打卷道,明摆着是想露一手让啪们开开眼。光耀气不过,不跟你说就抢着去了。” 宋铁宝听后心里想:“这下跟张冲可能要闹得更僵了,一个是炮筒子,有意要较量一下,另一个是牛脾气,偏不卖账,还不是一碰就炸吗?”宋铁宝不免着急起来。 郭品义向宋铁宝解释说:“他一定要去,我就给他规定了 一条,只能看,不得开口。” 宋铁宝想了下说:“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就在宋铁宝和郭品义讲话的时候,陈光耀已经到了张冲他们掘进的巷道里。 陈光耀抬头一看,张冲领着个班组,生龙活虎般在同时用好几台钻机打炮眼。他走向前去,站在一旁,仔细观看。 过了一会,张冲转过身子向陈光耀看了看,微微笑了下,206 ==========第210页========== 好象在问: “怎样,你们能千得这样漂亮吗?” 张冲打完炮眼,退出钎杆,走到陈光耀跟前,又笑着说道:“老陈师傅,别客气,指导指导吧。” 他说了这句话后,又不等反应,撇下陈光耀,立刻向工们挥着手说: “吹眼,装炮!” 大家撤退到一条小巷道里,工作面上传来阵阵爆炸声。爆炸声刚停,张冲立即冲进巷道排除险石。陈光耀也跟了进去,注视着张冲的动作。 不一会,张神利索地排除完险石,又转过身子对陈光耀说: “怎么样?指导指导吧。”陈光耀还是没有开口。 继续打钴了。张冲将钻机交给别的工,故意撩拨陈光耀说: “老陈师傅,你也太谦虚了,怎么一声不吭?” 和张冲一样,也想抢主巷道任务的那个莽莽撞撞的青年站在一旁,得意地向陈光耀笑了下。 这一笑,顿时使陈光耀火冒三丈,他心里在叫:“太欺侮人啦1”但是他没有发作,耐着性子,还是站在一旁观看。 张冲见陈光耀还是不开口,心想一定是自己的高超技术,使他开口不得。也就不再多说,上前接过钻机,要将全身解数拿出来。可是,他干得太猛了,突然,轩杆被岩石卡住,不转了。 207 ==========第211页========== 这时,憋着一肚子气的陈光耀跨上前去,伸出大手,在风门上猛拍了一巴学,将风门调整了下,钎杆又转了。 张冲征住了。 陈光耀心里十分得意,依着他往常的性子,他也要向那莽莽撞撞的青年同样地笑上一笑,然后扭过身子,大步走出巷道。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想起宋铁宝前些时批评他风格不高的那些话,今关他不能再那样了。可是,他却忘了郭品义不让他开口的嘱附,而是诚恳地对张冲说: “老张,是这儿岩石不好。” 他的言外之意,钻机卡住不转,不能看成张冲技术不行。张冲经陈光耀这样一说,反面脸红了。 那莽莽撞撞的青年却在旁边嘀咕说:“一巴掌说明不了问题1” 现在,轮到张冲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下班了。张冲利和陈光耀来到井口,正好遇到宋铁宝和郭品义赶来。 宋铁宝不知刚才井下情况怎样,不好讲什么,便一般地跟张冲招呼说:“啊呀,我们来迟了,失去了一次学习机会,老张,往后你得多帮助我们啊。” 张冲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回道:“宋铁宝同志,我们哪比得上你们?天南地北,处处出奇迹。” 宋铁宝立刻恳切地说:“老张,我们是真心实意要好好向你们学习!为建设湖影山,咱们要携起手来,团结战斗啊!” 张冲与宋铁宝原是不认识的,个人之间也谈不上有什么208 ==========第212页========== 成见,只是工作上的某种原因,才对宋铁宝他们抱有看法。这时,他见宋铁宝这样虚心,不党心里有点不安,就诚恳地笑道: “宋铁宝同志,我能帮个什么?”他见宋铁宝纯朴的脸上,仍然呈现着真心实意的样子,就又指点他说,“临时指挥部的丁之勤同志,水平高,是个老革命,有事可以多找他,他不会给人为难的。” 说到这里,张冲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变话题说,“对了,离这儿不远,有一个值得去看看的地方,那地方与丁之勤同志早期的革命斗争有关,你们如果想去,我可以带个路,这点忙帮得上。” 说着,他向山坡一指:“喏,离那株大青松很近。” 宋铁宝见张冲的态度,与前几天颇不一样,心里很高兴。又见他表示愿意充当向导,带他们去看与丁之勤早期革命工作有关的地方,更是喜出望外,便趁热打铁地说: “老张,要是你不累,咱们现在就去。”张冲很干脆,只应了一个字:“行。” 他们翻上山坡,挺拔苍劲的大青松就在眼前。这株大青松很粗,两个人抱不过来,树干笔直,枝丫弯曲,根根碧绿的针叶,在微风中晃动,象要刺破青天。宋铁宝深情地站在大青松下,想逗留片刻。可是,张冲已在前面叫他,他只好转身向张冲走去。 到了张冲跟前,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都已明白,张冲要他们看的是个什么地方了。 这是一间暗室,约十平方米左右,座落于杂草丛中,并没 209 ==========第213页========== 有房子,更无门窗,是利用山坳的深坑建成的。张冲走到杂草丛中,伸手锨开一块尺半见方的木板,这就是暗室的进口,下面有木梯架着,梯高两米,鞭着梯子下去就是地面。张冲等大家进了暗室,又将入口处用术板盖上,里面倒还亮堂,原来这暗室有一面紧靠山坳,建造者在乱石的空隙处,很巧妙地留着几个出气孔,光线就从这些出气孔里射了进来。暗室的四壁都有粗糙的木板,木板斑斑剥剥,残留着贴过油纸的痕迹。显然,糊上油纸为的是防北潮湿。 张冲告诉大家说,这里是抗日战争时丁之勤藏炸药的地方。 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听后都大为惊奇。 张冲以为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的神情是出于对丁之勤的敬佩,就进一步介绍说: “那时日本鬼子霸占平山煤矿,丁之勤领导矿工们与鬼子斗争,拿来鬼子的炸药,就藏在这里,积多了就往根据地蘑盘山上送。那时候…” 陈光耀想插嘴说什么,宋铁宝立刻以目光制止。 张冲继续说,“那时候斗争真艰巨啊,不说别的,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要建好这样一间暗室,多么不容易网}” 陈光耀忍不住了,要开口讲话。宋铁宝使劲拉了下他的衣角,要他别开口。郭品义微笑着,向张冲轻轻点着头,表示塑同他的看法。 张冲又说:“那时,丁之勤时常一个人在这儿过夜,第二天带着炸药往根据地走。要是碰上鬼子,可就没命啦。可是他210 ==========第214页========== 久经锻炼,机灵得很,总是胜利完成任务。” 陈光耀终于忍不住了,但还算好,他已领会了宋铁宝不要他开口的用意,因此没有说出郭品义和他在宋长根带领下建造这间暗室的真情,而是问道: “丁之勤同志每次送走多少炸药,怎么个送法呢?”张冲不能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没有听出陈光耀问话的用意,就说: “大概每次送儿十行吧,总得把炸药伪装好才能走,要不怎么行?” 郭品义怕陈光耀诘难张冲,影响张冲继续往下叙述,就从旁顺水推舟说: “是嘛,每次送个儿十斤也就不少罗,路远担不轻,加上伪装,就更不容易了。”他又批评陈光耀说,“你别打岔,听老张继续往下说,咱好好受受教育,向老革命学习,” 宋铁宝连连点头。 听了张冲的介绍,陈光耀为何急于说话?宋铁宝为何不让他开口?面郭品义却又为何顺着张冲批评陈光耀呢?这里有一段值得回忆的历史: 二十四年前,郭品义、陈光耀都只有十八岁的时候,铁宝的父亲宋长根带着他俩来到湖影山,又是挖又是锯又是刨的,忙了一个星期,建成了这座藏炸药的暗室。之后,他俩也时常随宋长根送炸药来到这里。姚玉泉有时也一起来,但他们却从未见丁之勤来过。至于将炸药运出去,则不是他们的任务,面是由磨盘山派人来取。来人大都推一辆小车,热天车上放 21H ==========第215页========== 几只大冬瓜,到湖影山!后,便在冬瓜上F个洞口,将里面的瓜 子瓜瓤取出来,放进炸药,再将洞口补上,洞口处糊些黄泥,一点也看不出痕迹。冬天,大都在车上装几只山羊,来湖影山后将羊杀了,炸药就藏在山羊的肚子里。有时宋长根、姚玉泉不在上,或虽在矿上却走不开,也曾派郭品义或陈光耀单独到湖影山与磨盘山来的人取得联系,但是当时联系的暗号极为严密。有一次,陈光耀因忘了一句暗号,对方便拔出手枪来,幸好马上又想起来了,才没有出事。 现在,张冲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性子憨直的陈光耀怎能忍耐得住?他急于要将真相说清楚,省得张冲蒙在鼓里,津津有味地在为别人做宜传。 可宋铁宝另有湛法,他虽然没有参加建造这间暗室,但对暗室的情况是很熟悉的。他将费家财主的水牛赶上擒云山喂老虎那天,遇到陈光耀,就是在这暗室里过的夜,以后又来过几次。但他听了张神的话后另有打算,觉得张冲既然这样说,定有原因,这是丁之勤亲口告诉他的呢,还是别人传说的?他没听说当年运炸药的人中有个丁之勤。其中是否会有什么奥妙?前天,韩水根跟他单独交谈了一次矿里的复杂情况,虽然有些事情他不便明确地指出可能是什么人的问题,但宋铁宝从言谈中听出,韩水根认为临时指挥部里某个领导是有问题的。而上次在领导小组会上,丁之勤的表现也很发人深思!现在,就应该尽量让张冲说,从他的话中找出线索,或许这样可以发现问题。这也不是他故意耍弄张神,事情过后可以说清楚。这是对革命负责,也是为张冲好嘛。如果现在就将这秘密揭穿,212 ==========第216页========== 当事者睐,张冲有可能情绪对立,反而容易把事情弄僵,所以他不让陈光耀开了。 郭品义本来就是个善于细心观察和分析的人,他见张冲说得很有劲,就估计到他与丁之勤的关系密切,至少对丁之勤印象很好;见陈光耀急于说话,就知道他要把事情揭穿,又见宋铁宝拉陈光耀的衣角,就晓得宋铁宝又在从政治上考虑问题了。他就想办法帮着对陈光耀做工作,可是当着张冲的面又不好明着说,因此才在陈光耀发问后顺水推舟,帮张冲说话,以堵陈光耀的嘴。 “那时,丁之动同志是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他多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为革命做出不少贡献。”张冲继续向宋铁宝他们介绍着。 宋铁宝听后,胸中禁不住升起一股怒火,但经过努力,毕竟用强烈的意志将怒火压下去了。他只扭了下头,向暗室透进光线的洞隙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又恢复了平静。他为什么会升起怒火呢?因为在这暗室里和大青松下,发生过一件震撼人心的事。 宋铁宝赶牛是山的第二天一早,陈光耀和他还没有吃早饭,磨盘山派来的人便冒着寒风来暗室取炸药了。来人走后,他俩走出暗室,郭品义忽然匆匆跑来,陈光耀忙问昨天矿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因为他走得匆忙,没弄清楚,心里一直放不下来。可是郭品义没有回答,他问清宋铁宝是宋长根的儿子以后,就将带来的儿简炸药交给宋铁宝,要他放到暗室里去。等宋铁宝走开,他才告诉陈光耀,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宋 213 ==========第217页========== 长根不幸被鬼子逮捕了,昨天矿里发生的就是这事。姚玉泉藏在井下,他估计矿上风声紧,要他来通知陈光耀,迟几天再回矿,姚玉泉也要设法来避几天。两人正说着,宋铁宝已放好炸药出来,指着山下告诉郭品义、陈光耀说,又来人了。郭品义、陈光耀一看,果然有一簇入远远走来。他们估计不会是自己人,就赶紧跑回暗室。 郭品义伏在暗室透光的洞隙处向外张望,渐渐能将来人看清了。这是一群驻矿的鬼子兵,还有几个汉奸狗腿子,绑着 一个人,边走边搡着那个人。走近了,郭品义一看,是宋长根1 一见这情形,郭品义立即意识到,一定是鬼子按照坏蛋的告密,押着宋长根来寻找藏炸药的暗室。这怎么办呢?宋长根是决不会将暗室供出来的,但敌人一定会用刑,如果被陈光耀听到了会怎样?他们师徒俩的感情真是赛过父子呀,陈光耀能不扑出去吗?还有,还有宋铁宝,他还是个孩子,不说别的,听到父亲的声音,他只要一哭出声,这暗室就要暴露! 想到这里,郭品义连忙转过身来,把陈光耀、宋铁宝叫到跟前,将平时从宋长根、姚玉泉那儿听来的工人阶级硬骨头的故事讲给他俩听。还特地告诉宋铁宝说,前几年矿里有个青年工人,为了不让鬼子兵顺利出煤,用废石堵塞了一条巷道。鬼子兵捉住他,将刺刀架在他脖子上,问他是谁叫他这样干的,他紧闭着嘴,死也不回答。 幼小的宋铁宝,哪里知道郭品义讲这故事的用意?这故事有些地方他还不大听得懂哩,但他根据自己脑子里有的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简单标准,攘紧小拳头向郭品义表示 214 ==========第218页========== 说,他长大后也一定和鬼子兵斗,学那青年工人的好样儿,被鬼子抓住什么也不说。 这时,鬼子兵已将宋长根绑在大青松下,一个汉奸提着皮鞭恶狠狠地说: “宋长根,快说出藏炸药的地方1” 话音传到暗室里,陈光耀和宋铁宝都征住了。 “你们别做梦,想从我嘴里找出暗室,嗨嗨,除非将多楼湖搬上擒云山!” 宋铁宝在暗室里努力辨别着传来的话音,当他断定这确实是他日夜想念的父亲的声音时,张开嘴要叫“爸爸”,郭品义立刻扑过去,用右手捂住他的嘴,低声抚慰他,左手拚命摇动,要他不能开口。 宋铁宝瞪着惊奇的眼睛,他想到郭品义刚才讲的故事,心里有点明白了。 传来一阵凶很的皮鞭声和敌人的怒骂声、喝问声,但宋长根没有开口。 宋铁宝的小脸蛋上挂起两行晶莹的泪珠,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他伏在梯子前,一声不响,渐渐地,他的嘴唇流出了殷红的鲜血,这是牙齿将嘴唇咬破,流出来的,但小铁宝一点也不觉得。郭品义连忙将宋铁宝抱在怀里。陈光耀涨红了脸,两只手在裤子上乱搓,好象随时都可能豁出去拚一场的样子。 “再不说就一刀一刀割你的肉!”一个汉奸说。 这话一传进暗室,郭品义、陈光搬都站了起来,齐集在梯 215 ==========第219页========== 子下。 有个日本鬼子恶狼似地吼則了一声,接着,野兽般的行动开始了。 周围一切都静得可怕,暗室里可以互相听到心脏在突突地急速跳动。从宋长根为了忍受剧痛而发生“嗯,嗯”的声音中,郭品义和陈光耀推测出,日本鬼子惨无人道地用锋利的刺刀在刷割宋长根了! 陈光耀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热泪盈眶,拿起一柄斧头,要往外冲。郭品义也是满脸泪水,他抱着宋铁宝,极力阻挡着陈光耀。 外面又传来敌人的叫声:“用火烧死他!” 陈光耀脸呈紫色,手中的斧头在抖动,他突然推开郭品义,奔上梯子,正要掀开顶上的木板,外面响起宋长根刚毅不屈的声苦。宋长根叫道: “听着,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你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你们的野兽般的手段是吓不倒我,也吓不倒任何革命者的!为了革命,我们能够忍受一切,决不出卖革命!革命者的牺性,换来的将是抗日战争的胜利,将是新中国的诞生,将是红彩的新世界!中国共产党万岁!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1万万岁1” 陈光耀昂起头,慢慢走下梯子,坐到郭品义身边。他咬着牙,将从地上随手拾起的一块石子,捏碎了。 现在,张冲说丁之勤是当年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宋216 ==========第220页========== 铁宝胸的怒火直冲脑际,但终于又被他压抑下去了,可是陈光程岂能压得住?他的肺快要气炸了!虽然宋铁宝和郭品义频频向他使眼色,要他忍耐、忍耐、再忍耐,他却一跺脚道: “憋死我了!” 张冲哪里晓得陈光耀的心情,以为陈光耀嫌暗室里太闷,就看看他说:“还好嘛,我把上面打开,让空气多进来些。” 他真的爬上梯子,将上面的木板锨开了。 陈光耀长叹-声,忍住了胸中喷泉般夺口将出的不满和愤恨。 可是,张冲一听党得不对劲,他不高兴了,责问陈光耀说:“你干嘛叹气,雄道丁之勤同志还不值得我们好好学习吗?” 郭品义连忙说:“值得,值得…” 郭品义还没将话说完,陈光耀就双眉一拧,大声接过口说 “值得个屁!” 张神又惊又怒,贵问陈光耀:“你说什么?我决不允许你这样对待老革命1” 陈光耀岂能示弱?在这样的问题上,讲不得半点风格,他向张冲跨进一步,连珠炮似地说: “建造这个暗室的是宋长根!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是宋长根!壮烈栖性在大青松下的是宋长根!丁之勤贪天之功窃为己有,可耻!可耻!可耻!” 他一连叫出三个“可耻”,手得张冲目避口呆。 217 ==========第221页========== 宋铁宝见事情被陈光耀戳破,担心传到丁之勤耳朵里,对今后的斗争不利,就连忙对张冲说:“老张,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们虽然知道一些,也不全了解,时间已过去那么多年, 一时也说不清楚。们千万不能象陈光耀师傅这样急躁,以后找个时间好好谈。” 张冲也是个一蹦二跳的人,但他听宋铁宝说得有理,便克制着说道: “要不是宋铁宝同志这么说,老陈师傅的态度我可不依!当然,我不会去告诉老丁,可是希望你们也要少受姚玉泉的影响1” 陈光耀听着,刚张了张嘴,又要放炮了,可这时,张云英从上面探头向暗室看了下,嚷道: “在这里,在这里,都在这里呢1”她又向暗室说,“你们快上来,让老丁好找哩。” 宋铁宝、张冲等走出暗室,丁之勤已经到了面前,他亲热地握住宋铁宝的手说: “啊,你们在瞻仰当年的革命遗迹呀1说起来真是感慨万千,我每次走到这里,就想起了当年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宋长根同志。那时我和老宋、老姚一起在平山煤矿搞地下工作,我在办公室,他俩在井下。后来有人就传说我是地下党的领导人,还说我建造了这暗室,真是天大的误会。当年,我和老宋的革命友情真是令人难忘。唉,老宋牺牲得好壮烈啊,儿 十年来,使我们活着的人想起都不禁心酸。”他说到这里,眼晴也润湿了,“好在后代成长了,继承了父志,老姚和我都感到欣218 ==========第222页========== 慰。如今看到你就象见到了老宋似的。好,咱们快走吧,老姚调到明们湖影山来工作了,等着要见老韩师傅和你们哩。” 他看看张冲说:“还有你,老姚指名请你去,我担心你脾气倔不肯去,趁他和老屈交谈,特地亲自跑来找你。快走吧,快走吧。”他义对宋铁宝亲切地招呼,“以后咱们再慢慢谈。” 张冲听了丁之動的话,心里顿时感到疑惑起来,他看了陈光耀一眼,没说什么,走到前面去了。 陈光耀出了口粗气,跟在宋铁宝后面,和郭品义一起,随着丁之勤向临时指挥部走去。 宋铁宝抬头看了下天色,起风了,云层翻滚,好象有一架巨大的搅拌机在里面转动。 大青松在风下巍然屹立,轻轻摆动着枝叶,在准备迎接风暴的袭击。 249 ==========第223页========== 十六 大食堂里挤满了人,但仍然容纳不下全矿职工。幸好事先已从主席台上拉出儿条线去,另立了几个分会场,由高音喇叭传送报告人的声音。 宋铁宝的工程队住得较远,来迟了-一步,未能进入大会场,就将队伍安插在大食堂外的广场上。这里有一只高音喇叭,风虽大,但有房屋挡着,不甚冷。韩水根和宋铁宝早到了会场,他们在主席台上坐了一会儿,因为有点急事要处理,他们俩就走了出来。这时两人便在广场上交谈起来。 有位老师傅间韩水根:“听说局党委书记来了,可是的?”韩水根说:“来了。还有军代表老袁,他们在冶金部开会,是趁休会时间赶来的,今天下午就要走。”这是昨天他和宋铁宝、张冲等去见姚玉泉时,老姚告诉他们的,说书记和老袁晚上到,星期一下午走。 “今天这会一定很重要罗。” 韩水根点点头,说:“正式成立指挥部,还有党的核心小组。书记还要作报告。” 正谈着,大喇叭里传来袁坚的声音,他宜布会议开始,唱了 220 ==========第224页========== 《东方红》,便由局党委书记讲话,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局党委书记首先向大家问好,接着谈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瑕得的伟大胜利,毛主席的一系列指示深入人心,文化大革命的强劲东风带来了工农业生产的新飞跃。然后他又谈到了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边防军民,保卫祖国,随时准备击退帝修反的侵犯,他说着说着,突然问道: “工业的迅速发展在向我们要钢铁,我们怎么办?农业机械化在向我们要钢铁,我们怎么办?边防战土在向我们要钢铁,我们怎么办?这个问题要请同志们发表意见!” 会场里立刻有人激动地高呼:“早日抢出井下矿,狠狠打击帝修反!”群情激奋,口号声天动地。 党委书记等会场静下后,提高嗓门说:“我们局党委的意见和同志们的意见一样,因为在现在的情况下,时间更加宝贵,必须使湖影山铁矿早日出!” 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宋铁宝和韩水根在大喇叭下听着。宋铁宝心里想,是啊,工业建设、农业机械化和国防建设都急需钢铁,时间多么宝贵啊,可矿里为什么有的同志对此漫不经心呢? 局党委书记宣布湖影山铁矿工程建设指挥部正式成立时说,经过局党委多次研究和听取了湖影山铁矿部分职工的意见,决定由局党委副书记、局革委会副主任姚玉泉同志兼任指挥和党的核心小组组长,军代表袁坚同志任副指挥和党的核心小组副组长。 指挥部领导成员中增加了韩水根和张冲,他们和宋铁宝、 221 ==========第225页========== 孙德章一样,都不脱产,另外,还任命了土建、安装等单位的负责人。 参加党的核心小组的,有负责政工组工作的位老干部,还有宋铁宝和韩水根。 会场上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食堂内外都有人在悄说:“这下指挥部领导班子加强了。” 有的说:“局党委就是抓得准嘛,不加强领导还行?”也有的议论说:“丁之勤和屈辅明怎么没有参加党的核心小组?” “张冲在南山的那问题一定搞清楚了,不过他骄傲,不进党的核心小组,这好。” 也有人想当然地在为丁之勤、屈辅明解释:“党的核心小组里老干部也不能太多,现在这样安排大概是让老丁、老屈多抓些生产。” 局党委书记又说:“新的领导班子必须狠抓阶级斗争,狠抓路线斗争,全面贯彻伟大领柚毛主席关于‘抓革命,促生产’的指示,大搞群众运动,学习大庆精神,使湖影山铁矿迅速对国家作出贡献!” 会议时间不长,但对全矿职工的鼓舞很大。虽然事先并没有组织,但有些单位在党委书记讲话后,纷纷主动上台表决心,保证在党的核心小组和指挥部领导下,及时完成任务,确保明春出矿。有的工程队,立刻将队伍拉到广场上开会,摆矛盾,谈措施。有的工程队当场写下决心书,要用新的生产成绩庆祝指挥部新领导班子的成立。 222 ==========第226页========== 在热烈的气氛中,局党委书记、姚玉泉、袁坚和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丁之勤、屈辅明都分散在各个单位,和大家一起议论,共表决心。 人渐渐散了。姚玉泉和屈辅明一起回指挥部,路上,姚玉泉对屈辅明说: “老屈,你写给局里的那份材料,局党委是经过讨论的,虽然争论很激烈,但最后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在这件事上,我又犯了错误,是不是要写个检查?”屈辅明问。 “检查什么呢?”姚玉泉反问。 “坚持错误路线,目无军代表,私自写信向局里领导反映情况,等等。”他用丁之勤批评他的那些话回答姚玉泉。 姚玉泉笑道:“是应该提到路线上来认识。但对你来说,我看写检查是没有用的,还是多到群众中去走走,通过实践,努力提高吧。其他方面就不要胡思乱想。” 屈辅明不道姚玉泉的最后一句话,是指的“目无军代表”之类的问题,还是指他没能参加党的核心小组。不过,他觉得姚玉泉要他多到群众中去,在实践中努力提高自己倒比较重要。这和宋铁宝的看法是一致的。他认为,对他来说,思想不通就是不通,硬要检查还是不通,顶什么用?自从那次开了领导小、组会后,他思想上确实受到很大震动。但这几天来,又碰了一些钉子,觉得打这条主巷道在技术上讲还是行不通的,所以情绪又有点低落,心中的苦闷又有上升1他觉得,从刚才会议的情祝看,气氯很热烈。但是,凡事轰一下容易,要真能“心里通得过”, 223 ==========第227页========== 却不那么简单,得讲科学,得有先进方法!明春出矿,撇开主巷道能不能打通不说,地下采矿场还根本没动呢,等巷道打好,再开辟地下采矿场,除非岩石象豆腐一样嫩,用小刀子一块一块切切就行,要不,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好吧,也可能我的思想落后,那就多到群众中去接受再教育,或许能进步得快一些。 食堂外的大喇叭下,袁坚找到了韩水根,一把拽住他说:“老韩师傅,刚才你怎么坐了一会儿就跑了呢?局党委决定名单后,本来我应该先找你好好谈-一次,可我昨天来了-一直没能抽出空,只是告诉了你一下,这你可要原凉啊。” 韩水根说:“老袁哎,咱老汉一没领导能力,二没文化水平,怎么又是指挥部的领导成员,还进入了党的核心小组?这副重担将老汉压瘫事小,占着位置不起作用影响党的工作事大,请局党委另选能将吧。” 袁坚说:“局党委选你这位能将,一不是看中你的领导能力强,二不是推崇你的文化水平高,我不是当面夸你,你有一颗对党的事业无限忠诚的红心,在群众中有一定威信,正好为党出力。现在将’已经‘拜’啦,随我去参加湖影山铁矿第一次党的核心小组会吧。” 韩水根激动地随着袁坚,问指挥部走去。 广场尽头的一株大树下,丁之勤正在和张冲交谈。丁之勤对张冲说:“你的问题犒清楚了,所以参加了指挥部的领导工作。但是我们得千万注意,一定要服从党的一元化领导,不要和别人比,更不要因为未能参加党的核心小组,就不服从它的领导。” 224 ==========第228页========== 张冲说:“我对做领导没有兴趣,对参加不参加党的核心小组,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老丁,我倒有点为你抱不平。” 他指的当然是丁之勤没有参加党的核心小组。 丁之勤立刻说:“你怎么能有这样的糊涂思想呢?党性原测哪儿去啦?共产党员应该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党,丝毫也没有计较个人名誉地位的权利!我只愁自已没能力把工作做好,哪有心思去考虑是否参加党的核心小组?希望你不要为我抱什么不平,这是绝对错误的,你应该脚踏实地,多为南山铁到矿光荣斗争历史着想,要将这份光荣在湖影山发扬光大,不让别人轻视它、忘记它,从而调动广大职工的积极性,为党和国家作出更大的贡献!” 张冲听后点点头,觉得丁之勤的精神境界比自己高多了。他联想到在暗室野,由于自己将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说,告诉了宋铁宝他们,陈光耀便说出那样的话,简直是在丁之勤脸上抹黑!自己想想,心里真有点对不起丁之勤。现在看来,就更觉得陈光耀—一当然包括宋铁宝—对丁之勤的看法,是用哈哈镜照人,简直岂有此理!想到这里,他深情地对丁之勤说: “老丁,我知道你什么委屈都受得了,跟我这粗人不一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继承和发扬咱们南山铁矿光荣斗争传统,不做出点成绩来誓不罢休!” 说完,便和丁之勤分手,要到队里去组织讨论,为早日出矿大干一场。 下午,治金局党委书记和军代表袁坚,虽然又去治金工业部继续开会了,湖影山却仍是热气腾腾,各个工程队都在开群 225 ==========第229页========== 众大会,详细讨论局党委书记的报告。党的核心小组成员,又分赴各单位,传达了党的核心小组第一次会议的情况,要求大家在讨论局党委记报告的基础上,摆出面临的各种矛盾,看明春出矿,究竟有哪些思想障得利实际困难,以便针对问题,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主席著作,发挥冲天干劲,为大打山之仗作出更大的贡献。 姚玉泉参加了第三工程队的讨论,兴奋地利老师傅们一起吃了晚饭,边吃边议论着如何确保明春出刊要采取的措施。晚饭后,天渐渐晚了,他踏着朦胧的暮色,离开第三工程队,想到宋铁宝队甩去着看。孙德章也想去看望宋铁宝,便和姚玉泉一起走去。 山路象一条灰白色的带子,绵绵盘回。遍山苍松翠柏,都躲进了薄薄的帷幕,看上去乌压压一片。身后的擒云山,更是若隐若现,悬挂在山腰的几盏腆钨灯,仿佛不是为采伐工人照明的,而是新出现在空中的几颗耀眼的巨星。多棱湖很早就沉睡了,无声无息,只有当路灯亮起,从冰面反射出光束后,人们才看出它的存在。 姚玉泉沿着多棱湖走着,美丽的夜景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的思想全被职工们提出的各种问题,和他自已想到的某些难题占领了。他对明春出刊矿是充满信心的,但他并不无视面临的困难,生产上有许多问题要解决,包括屈辅明心里在想的那个地下采矿场怎么办?不过,他觉得还有更棘手的事,那就是湖影山存在着条时隐时现的黑线。毛主席在《矛盾论》里的散导,他本身长期的斗争生活,使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226 ==========第230页========== 不停地寻找解决河题的枢纽,这个摸准了再摸下一个,快刀斩乱麻,一·个个迅速解决,使工作不断跃进。所以他的思想经常处于沉思的状态,还不断地给它增加任务,寻找矛盾,使自己面临着复杂纷玄的斗争,不断解决矛盾,不断前进。姚玉泉沉默了一会,问孙德章:“德章,你和张冲之间到底有些什么矛盾?他是老韩师傅的开山门徒弟,你是老韩师傅的关山门徒弟,师兄弟俩过去很要好,又一道起来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为什么现在好象陌生人了呢?” 孙德章说:“从现象上看,只是在审查他的时候我没从省里赶回来支持他。但这点事是解释得清楚的,也不致于使他不理睬我,我看问题的实质可能是有人从中挑拨。” 姚玉泉对孙德章的估计没有表示意见,又问:“你有没有找他好好谈谈?” 孙德章说:“找过好儿次了,他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谈不出个名堂。” “总不能就这样算数啊。” “老姚,你放心,我一定要想办法将他的嘴巴撬开!”孙德章一脚将路上的一块小石子踢得老远,继续说,“张冲的脾气我知道,他很重感情,相信实际,光讲道理,他的脑袋瓜儿不容易拐弯。我估计,正由于过去我和他关系很好,所以他对我肚子里有怨气不肯说出来,面子上还是师兄弟,却不跟你贴心;我在想办法找缺口呢,瞅个机会就猛攻他一阵,不信他不跟我说真心话。” 姚玉泉意宋深长地说:“解开你们之闻的疙瘩,是矿里阶 227 ==========第231页========== 级斗争的需要啊。” 孙德章郑重地点点头。 “是老姚吗?”姚玉是和孙德章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后面有人问。 姚玉泉回身一看,见是张冲,手中拿着一卷纸,已经站在他身边。 姚玉泉问:“是决心书吗?” 张冲见孙德章在场,没有回答。孙德章意识到张冲不愿当着他的面跟姚玉泉谈话,就对姚玉泉招呼说: “我先走一步。” 张冲见孙德章走了,回答姚玉泉说:“是决心书,我正要上指挥部找你。” 姚玉泉接过决心书,走到附近的路灯下,将决心书看了一遍。随即吃惊地问: “今天你们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 “不,讨论局党委书记的报告。这决心书是前几天写好的,我认为今天更应该给你送去。”张冲两道剑眉向上扬了扬,显示出刚毅的样子。 决心书的内容是要求将掘进主巷道的任务交给第一工程队,他们保证完成。这张决心书确实是前几天写的,写好后曾到临时指挥部去,交给了之勤,丁之勤没有接受,张冲还跟宋铁宝呕了下气,说宋铁宝后台硬。 姚玉泉痛心地问:“张冲同志,现在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228 ==========第232页========== “为大打矿山之仗作出贡献!”张冲昂着头,对他认为是宋铁宝后台的姚玉泉,雄赳赳弛说。 “我完全相信,如果将主巷道任务交给第一工程队,虽然会遇到某些困难,但你们是一定能够完成的。”姚玉泉看着这位英姿勃勃的队长,接着说,“但是,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出发点在哪儿?你说得再明白些吧。” 张冲说:“我们早就向临时指挥部提出了!我认为我们完全能够拿下主巷道,可是偏不将任务交给我们。现在我提出这个要求,是要请你重新考虑这个问题,南山铁矿的革命造反派,是经过风险,经过斗争的,不是草包!” 他说到这里,样子有点激动。 经张冲这样一说,姚玉泉感到问题不一般了。他就找了块山石,要张冲同他一起坐下,说: “我知道你是爽快人,希望你将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姚玉泉掏出香烟,递给张冲一支,给他点着,自己也吸起 一支,喷出第一口烟雾后,继续说:“说吧,咱们都是共产党员,要襟怀坦白,都不用打埋伏。” 张冲吸了一口烟,说:“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认为你要后来的宋铁宝他们担任主巷道任务,是对我们第一工程队的要求不尊重!并不是我张冲逞强,我是要为南山铁矿的人马争 一口气,为南山铁矿的光荣斗争史争一口气,为南山铁矿的革命造反派争一口气!” “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很多人的想法呢?”姚玉泉避开张冲的话锋,没有急于辩解,他严肃地问。 229 ==========第233页========== “当然不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过有些人不敢说罢了。”张神爽直地说,但他不愿说出别人的名字。 “决心书是用工程队的名义写的,老师傅们都同意你这看吗?”姚玉泉又河。 “同意的,至少是基本上同藏。”张冲说。 姚玉泉觉得这问题需要及时妥善解决。他认为,第-一工程队的老师傅们,不可能都赞同张冲这种为南山铁矿光荣斗争史争气的讲法,更不会主张用从兄弟队手中抢夺任务的办法,为光荣斗争史争气,其中必有原因!如果只是堵住张冲的嘴,办法很简单。只要告诉他,将宋铁宝这支队伍调到湖影山来,是他姚玉泉的主张,因为他们是湖影山的老人马,过去就在这儿有过斗争,文化大革命中,宋铁宝还领导过一个三结合小组,对主巷道进行过复核。但来后安排什么任务,他却没有讲过话,是临时指挥部决定的,与他姚玉泉无关。同时向他指出,山头主义是非常危险的,要他百倍警惕!不过,久经锻炼的姚玉泉不愿用这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这办法只能消除不抱成见的误会,却不能解决某种思想,更不能解决由复杂原因而造成的成见和思想问题。姚玉泉决心用群众的力量找出其中的原因,使张冲提高认识。于是他当即决定不到宋铁宝队里去了,对张冲说: “你提出的是个重要问题,我想好好听听你们队里老师傅们的意见,我们一起走一趟吧。” 张冲应声“好”,便和姚玉泉一起回队。 第一工程队的食堂里,和其他队一样,职工们正在大排湖 230 ==========第234页========== 影山铁矿存在的各种问题,有生产斗争的,有阶级斗争的,也有路线斗争的。大家情绪很热烈,发言已不拘形式,这个谈了那个补充,有不同的看法就当场争论。这食堂小,已挤满了人,黑压压一大片,些无虚席,姚玉泉和张冲进来时,争论正热烈,未引起人们注意,他俩就找了个角落賤着。 有个中年工人发言说:“老师傅们,大家想想看,为什么咱们工程队存在的问题特别多?人家宋铁宝他们来了,咱们连个房子也不肯让,这算拧成一股绳吗?人家负责打主巷道,咱们就应该将从副井拆到一号风井去的大卷扬机让出去嘛,应该将方便让给人家,困难留给自已!” 另一个工人说:“那可不能这样说,将副井的卷扬机拆往 一号风井,老张是从生产着想嘛,而且是得到领导批准的,现在将卷扬机让出去,咱们的任务怎样完成啊?” 一个青年工人接着说:“我看,现在咱将卷扬机拆去,人家也不会要,所以这问题别争了。我提个看法大家琢磨琢磨:我认为咱们队长太骄傲,这是个大阻碍,他老是将南山铁利的光荣历史放在嘴上,我在南山待了不久,没有这份光荣,不过老是说光荣啊光荣有什么用,要继续革命嘛,要是因为光荣了就背上包袱,我看还是不要这个光荣好。” 张冲听了这青年工人的发言,心里有点恼火,但姚玉泉坐在旁边,他不好发作,只好责备己今天下午关着门考虑如何发扬南山铁矿光荣传统的问题,没去主持会议,以致会议发展成这样。 有位老工人说声“我来说几句”,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将手 231 ==========第235页========== 中的烟头熄灭,说: “上午局党委书记的报告,今天下午的讨论,都对我帮助很大。咱队长过去为贯彻毛主席关于‘开发矿业的指示作出了贡献,在造修正主义路线反时,领着大家,敢冲敢杀,也很有功,他为党为国家做了不少工作,这是应该表扬的,上级党委也是看到的,他不是又成了指挥部领导成员了吗?可是我觉得咱队长慢慢在变,样子在搞生产,可心思不在生产上…” 张神听到前面-一段话,觉得这位老师傅很实事求是,可是听到后面,他简直要爆发了,前几天他还带班在井下干,接连创造了两个巷道掘进新纪录,怎么说他心思不在生产上呢?要不是姚玉泉对他看了一眼,他便会立刻起来放炮的。 这位老工人继续说:“咱不能闭着跟睛瞎批评队长,说话得有根据,我就摆几个根据大家听听。第一,咱们来这儿最早,不知通过什么关系,他就去仓库,将咱们队里的旧钻机全部换成新钻机,将旧钻机留在仓库里,发到别的队去,这是不是从全矿着眼犒好生产?” 张冲想:这有什么大不了,我正是为生产着想嘛,树立起 一个先进工程队,带动其他的队,有什么不好? “第二,临时指挥部老屈是全面负责抓生产的,可咱们队长就是不听老屈的布置,有事总是先找老丁,这是啥问题?” 张冲想:啥问题?事实上是丁之勤正确嘛! “第三,前儿天,他要我们队里通过一张决心书,将主巷道任务拿过来。我说,领导会有安排嘛,主巷道任务可能会交给宋铁宝他们,这队伍我听说过,是打硬仗的好手,又是湖影山232 海清 ==========第236页========== 的老人马,情说熟悉,咱别跟人家抢。他却将眼睛一翻说:‘你还要不要咱们南山铁矿的光荣历史啊!'结果,他拿了决心书找老丁去了。” “要求承担艰巨任务有什么不好?我认为咱们队长做得对,他的作风就是见困难就上,好得很!又不是从别的队将任务抢过来。”一位老师傅站起来为张冲辩护。 这位老师傅刚说完,一位青年起来说:“那张决心书是队长叫我起草的,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主巷道任务交给宋铁宝他们工程队了!” 这下会场哄起来了,有的表示不相信,有的说:“这不是跟兄弟队抢任务比高低吗?”“这可真太老子天下第一了!”在议论声中,另一个青年站起来大声说:“我补充一个重要情祝:吃晚饭时候队长将我叫去,说那张决心书老丁不接受,他说我有文化、有理论,要我将决心书再看一遍,细细想想,有没有缺点,要有就改一改,他要将决心书往老姚面前送呢!” 大家的发言更激烈了。 有的说:“他这是什么名堂?现在这时候不领着大家出谋献策怎样保证明春出矿,却在耍英雄!” 有的说:“他这正是给咱们南山铁矿的光荣斗争史抹黑!”还有的说,“咱把他找来,这决心书不能送!” 这时候张神有点手足无措了。姚玉泉见大家七嘴八舌,都很气忿,就立起身子挤到人群里,说: “同志们,我也说几句。” 大家见姚玉泉突然出现,有点奇怪,但都立刻鼓掌欢迎他 233 ==========第237页========== 发言。 姚玉泉说:“大家的发言很好,紧紧抓住了路线问题。正如老师傅门所说,张冲同志过去对南山铁矿是有贡献的,是位好同志,但是我们局党委对他帮劻不够,在新的形势面前,他显得跟不上了。我们说南山铁利有着光荣的斗争历史,张冲同志在斗争中有所贡献。为什么说光荣,为什么说贡献?因为在过去的斗争中,他坚定地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我们要发扬光荣,继续作出贡献,也只有更坚定地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只有这样才能更光荣,作出更大贡献,没有别的道路1可是张冲同志在新的形势面前,虽然也很努力,也很刻苦,但有时却离开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有的地方甚至违背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所以同志们都在为他着急。我向同志们表示,我们党的核心小组的同湛,一定很好听取同志们的意见,帮助张冲同志,督促他努力读马列的书,读毛主席著作,使他在新的形势面前,提高认识,和大家共同前进1” 姚玉泉的话不多,但大家觉得他讲得深刻,态度又谦虚,都热烈鼓掌。 会议转入了生产间题的讨论。 张冲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姚玉泉走进队部办公室。他一进办公室后,便“哗,晔”儿下,将那张决心书撕得粉碎。 姚玉泉问:“怎么啦?” 张冲虎着脸说:“这下反正由你批评是罗,还有什么话说。” 姚玉泉没有批评张冲,而是对他十分关心,意味深长地 234 ==========第238页========== 说: “张冲同志,你的地位变啦,上级重视你,群众信任你,另 一种人也会在你身上打主意。要努力读马列的书,读毛主席著,提高自已的痒别能力,不能只靠朴素的阶级感情冲杀阵啊!” 张冲双眉…拧,说:“老姚,这个意见我接受不了!另外一种人也会在我身上打主意,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被阶级敌人利用了?” 姚玉泉说:“至少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在南山铁矿时,敌人曾经打着你的旗号,要我写张什么字条。而且,他们对矿里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这不是事实吗?” 张神楞了下,咕噜着说:“敌人要打我的旗号,我也没办法。” 姚玉泉笑道:“我举这个例子是说明你地位变了,有名声了,敌人就会在你身上打主意。至于现在是否有人在利用你,我还下不了这个结论,请你提高警惕吧。” 张冲说:“我就是和老丁要好些嘛,他总不是敌人吧,我也不是随便相信一个人的。” 姚玉泉见耿直的张冲话里牵涉到具体的人,不好往下深谈,就说: “按毛主席教导办事,提高自己判断问题的能力,并不是说一有了错就怀舞被谁利用,而利用的那个人就是敌人,哪有这样简单的事?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是复杂的,不能光从表面现象看问题。 235 ==========第239页========== 两人沉默了-一会,吸起了香。 “刚才老师傅们的批评你心里服不服?”姚玉泉问。“有的服,有的不服,大处服,小处不服。”张冲猛吸了一口烟,不等将烟喷出,就说,“我认为我们生产上还是有点办法的嘛,主巷道任:务能拿下来!你是不是有点偏心,向着宋铁宝他们,所以将任务交给他们,我倒不是不信任他们,心里总有点担心嘛。” 姚玉泉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将主巷道任务交给宋铁宝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临时指挥部。这个误会你可以消除了。” 张冲征了一下。 姚玉泉又说:“你生产上有办法好嘛,找个时间去帮助帮助宋铁宝他们,传授传授技术,使他们能提高本领,将任务完成得更快。至于你们工程队,我另有考虑,别急,有劲还怕没地方使吗?” “还去传授技术呢,人家更要说我骄傲了。”张冲喃喃地说。 “这怕什么,按照毛主席教导办事,互相帮助,共同提高,又不是要你去耍英雄。你去就说是我叫你去的,去学习的,他们有好的你就学过来,有不足的你就帮助。” 姚玉泉鼓励张冲去宋铁宝队里,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层想法,就是让张冲看看宋铁宝他们怎样干活,对他克服骄傲自满有帮助。他也听说了,张冲曾约宋铁宝来他们巷道“指导”,结果陈光耀在张冲钻机上拍了一巴掌,张冲差点下不了台。事后 236 ==========第240页========== 张冲却也说:“一巴掌说明不了问题。” 姚玉泉要走了,张冲说:“我送你回去,别再出什么事。”姚玉泉笑道:“不的!现在敌人要是再来那么一次,湖影山铁矿的事也就好办多啦!” 走出门外,姚玉泉说:“你要和孙德章搞好团结。对他有什么看法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大家都是共产党员嘛。” 张冲没有吭齿。 夜已经深了。姚玉泉回到办公室,一进门看到宋铁宝在等着他,忙问: “铁宝,有什么急事吗?” 宋铁宝站起来说:“有些情况汇报汇报。” “好,你说吧。”说着,姚玉泉将-张椅子搬到办公桌前,让宋铁宝坐下,又输出笔记本,准备将情况记下来。 宋铁宝说:“我们队里排了生产上的矛盾,提出了一项建议,认为明春出矿,地下采矿场是个大问题,要打破过去的框框,不能等巷道都打好了再开辟采矿场。可以打个井,直通采矿场,马上下去动手,这样巷道打好时采矿场也可完工了。” 姚玉泉不动声色地听着,但他的内心很激动。除了主巷道外,采矿场是屈辅明想不通的主要问题,他也感到比较为难,准备明天将这问题提给全矿职工讨论。局党委在确定湖影山铁矿出矿时间时,笼统定了个春天,没有具体确定几月几日,这固然因主巷道地质情况复杂,给矿里留下个伸缩的余地,但地下采刊场问题也并非没有关系。现在,这位年轻的队长突然用儿句话解决了难题。当然,这儿句话里包含着他们 237 ==========第241页========== 队里许多老师傅的心血和智慧,其中也有宋铁宝的份,他应该大大表扬他们一番。但他抑制了自己的感情,提醒自己说:对宋铁宝应该严些,严些,再严些。因为严格的要求从来没有妨碍过人的成长,而过分的表扬却往往使人腾云驾雾头脑发胀。姚玉泉平静地说: “好,你们这个意见很有价值,明天指挥部领导小组开会时你再提出来,大家好好研究一下” 接着,宋铁宝汇报了他们来矿后碰到的一些异常现象,其中包括那个顺口溜和那次领导小组会的情况,还有张冲说大青松前的暗室,是丁之勤过去藏炸药的地方,而且时常一个人睡在里面过夜,等等。 姚玉泉听后很重视,他思索着,思索着,要宋铁宝暂时不要惊动有关的人员,情况有待进一步摸清。 夜已经很深了,姚玉泉站在门前,看着沿多棱湖走去的宋铁宝,久久没有离去,直到宋铁宝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他才精神抖擞地回到办公桌前,为明天的工作,设想一个新的开端。 238 ==========第242页========== 十七 副井的那台已修好的报废卷扬机,吱吱地叫着,徐徐地将提着风钻的张冲,送到了负二百米的井下。 张冲走进巷道拾头一看,这里的情况已有变化,主巷道虽然仍和过去-一样,还没有动工,但清理工作已经做好,湿漉漉的巷壁上,已用红漆画上腰线,标出主巷道的高度。顶上,也垂下了一条中心线,使巷道不偏不倚,按照要求掘进。 他再往里走了儿步,那里有个老积水坑,里面的积水已被排净,岩石上冒出的豆粒般水珠,正向这里汇集。而在井口附近,张冲发现已经新打出两个大水仓,每个水仓的面积,都在百平方米左右,深度也有四五米。他抬头向水仓的顶部看去,在明亮的矿灯照耀下,可以清楚地看出,这里采用的是“光面爆破法”,岩石的表面很光滑,象用凿子细心凿过一样,不象一般巷道的顶,东挂一个石峰,西凸一块巨岩,象一颗颗大狼牙露在外面吓呢人。他知道,在这大面积的水仓中,用光面爆破是很不容易的,这要使炸药的威力,一次将岩石顺着纤孔掀下,上面只留半个钎孔的痕迹,且不伤岩层。这种操作方法,需要丰富的爆破经验和准确的计算才能办到。 、239 ==========第243页========== 张冲看过水仓,来到一只叫十米深的井筒门,这只井简是从下往上打的,直通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今后这里就是门溜井,采场的矿石就是通过这种溜井,泻到这里,由主巷道的矿车,把它拉走。这口溜井,大概派过什么用场,所以在张冲记忆里,它在宋铁宝他们回湖影山之前,就已经有了,但现在却多了一架软梯。这软梯,是用钢丝绳和短钢筋做成,从上一直挂到下面,作为供人上下的临时梯子。张冲将钻机挂在右手腕上,登上软梯。软梯摇晃着,胆子小的攀着这副软梯,那是够吓人的,但张冲根本不将它放在眼里,不一会他就到了上面。 在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里,张冲边走边想,副井井简已能上下,宋铁宝为什么还要设这个软梯呢?想着想着,他渐渐明白了:主巷道掘进时可能会碰上大水,所以先开好两个大水仓准备着,又架上这个软梯,如果水过大,淹没了水仓,漫满了巷道,这架软梯就很有用处了。想到这里,张冲不觉暗暗赞扬宋铁宝名不虚传,准备工作部署得非常缜密。 张冲在巷道里走了一阵,又回到溜井口。这时,李小祥正从软梯上下去,他用皮带将钻机束在腰里,双手紧紧抓住两根钢丝绳中间的钢筋踏脚,走了三五步,软梯晃晃荡荡的,不敢再往下走了。他又回到井口,再将腰皮带束紧些,一咬牙又跨上软梯。这次,他走了十五米,软梯晃荡得厉害,使他向下跨的脚,不易踩到钢筋上,他想看看钢筋到底在什么地方,以便踩准它再往下走。可是一扭头,心里更怕了,下面黑洞洞的,软梯笔直,人就象悬空在井壁上爬行,万一松下手,那是不堪设240 ==========第244页========== 想的。李小样越看心里越慌,越慌脚就越踩不着钢筋,他叹了口气,又回到井1。这些,都被张冲看到了。 李小祥刚到井口,下面响起吕小龙的声音,他哈哈笑道:“小祥,怎么还不下来啊,我都等你半天啦,就这样胆小呀,我上来搀你吧。” 李小祥擦着额上的汗珠,应道:“小龙,你别急嘛,让我喘口气,我还是要下来的。” 下面吕小龙又说:“你就别带钻机了,那家伙有五十斤重呢,你气力小,拴在腰里碍手碍脚,站在软梯上不好做手脚。” 李小祥又回道:“那可不行,万…下面出了大水,要从这里上下,我还能将钻机让别人背着吗?” “有什么关系,我气力大,替你背好啦!”吕小龙很友好地说。 “不行,你和我一样年纪,你能做到我不能做到吗?要自力更生嘛!”李小样坚决地说。 张神走到李小祥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把皮带解开,钻机不能揣在腰里。” 李小样抬头见是位陌生师傅,就-一面解皮带一面问:“老师傅,不揣在腰里,这钻机怎样拿法呢?” 张冲瞅着李小祥,反问道:“你下不去是因为胆子小,还是怕吃苦?” 李小样很认真地说:“老师傅,我不怕吃苦,真的。”“好,这就有办法。” 张冲要李小祥将钻机套在右手腕上,告诉他下去的时候, 24| ==========第245页========== 挂着钻机的这只手成低些,同样可以抓住软梯上的钢筋,双眼要平视,脚顺着钢丝绳往下踩,保险步步扎实。随后又关心地问: “右腕上挂:着九十来斤重的钻机受得了吗?很疼的呀!”李小祥将手腕上,的钻机提了提,咬牙说:“受得了!”说完,李小样要往钢丝绳上踩,被张冲一把拉住。张冲说:“我先下,你在上面跟着,别心慌,受不住了就告诉我。” 张神手腕上套着钻机踏上了软梯,李小祥也跟着来了。张神纠正了李小祥儿个动作,李小祥就觉得稳当多了。当李小祥走完三分之二的软梯时,张冲见他手腕上的钻机有点往下沉,就问: “受得了吗?” “行!”这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回答。 张冲注视着李小祥手腕上的钻机,只要李小祥叫一声“不行”,他能随时帮他往上提,可是直到走完软梯,李小祥没有吭声。 到了下面,昌小龙连忙接过李小祥的钻机。李小样直搓手腕。 张冲问:“怎么样?” “又酸又疼义麻。”李小祥老老实实回答。 张冲说:“要坚持,这儿的皮肤会发红,会很疼,还可能发紫,但是一星期后,这儿的肌肉就象块铁。” 张冲挽上柚子,鳐出自己的右手腕。李小祥摸了一下,张 242 ==========第246页========== 冲手腕上的肌肉,真象个铁挖磨。他羡慕地点点头说: “练,一定练!” 吕小龙间张冲:“我胆子大,大概用不了一星期,这儿就有铁疙瘩了吧。” 显然,他对张冲手腕上的“铁疙瘩”很羡慕。 张神说:“胆子大好,但不能骄傲。胆子小的只要肯苦练,会超过胆子大的!” 吕小龙憨直地笑了。 张冲看了看手表,关心地说:“时间到了,你们快去上班吧。” 李小祥说:“我们是中班,要到下午两点半才上班呢。“那,你们现在来干吗?”张冲问。 “练习爬软棉。”李小祥回答,怕张冲听不懂,又指着吕小龙补充说,“我们从学校出来,到矿上不久,得加紧练。” 张冲满意地笑了,觉得这两个青年挺可爱,今后定能成为好矿工。 张冲走了,李小祥和吕小龙忽然追来,问道:“师傅,你是哪个队的?姓什么?今后我们好找你玩。” 张冲回道:“我是一队的,叫张冲。” 李小祥听后呆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就是全矿赫赫有名的张冲。 等张冲走后,呂小龙也对李小样一伸拇指说:“崭,原来是他!” 两人又去爬软梯了。 23 ==========第247页========== 张冲来到主巷道前,这里一·片紧张的战斗气氛。风管呼呼地往里鼓风,驱散尘埃,钻机“嘟嘟”地叫着,丁作面上雾气腾腾;那是操作用水,通过钎头喷射在岩石上,散成一簇簇细小的水珠,护散开来,挡住了灯光,因而大雾迷漫,看上去好象到工们在腾云驾雾似的。 张冲提起钻机,拿了根装着钎头的钎子,往工作面走,想插在人群里干-一阵后,再抽空大家聊聊。可是他到跟前一看,不禁倒退一步。刚才,水珠遮住了张冲的视线,他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活动,行计能插上手。面现在,他看清了,钻机已经排好,效率很高,他没法再插进去。 张冲见插不上手,就放下钎子,看他们打眼。工作着的矿工们都不开口,个个全神贯注地看着钻眼,使劲将钻机往前顶。有个青年,正扶着钻机蹲在地上操作,旁边一台钻机冒出 一股水柱,射在他脸上,他没将头歪一下,只闭上一只受到水柱影响的眼晴,照样打钻。张冲见后心里想,怪不得姚玉泉要设法将这支队伍调来,嗨,狠着哩! 炮眼打好一批又一批,打得最快的老师傅已关掉钻机,去拿炸药了。张神退出工作面,看他们装炮点火。 工作面上的水雾渐渐小了,炮眼已全部打好。炸药拿来了,四个老师傅在迅速装炮,另有几个人在检查钻机,给钻机加油和在仟杆上换上好钎头,还有儿个人就准备放炮后装运废石用的工具。没有一个人闲着,一切都有条不紊。而且,张冲没听到谁说什么工作如何安排的话,大家就都默默地接着干了,好象这种干法已成自然,根本用不着谁来指挥分配。 244 ==========第248页========== 装炮是一件很细心的工作,根据钻孔的深浅和岩石的硬度,每个炮眼放四至六简炸药,用木棒将它捅到炮眼深处。中间的一简炸药上,装着一颗雷管,上面连着导火线一一矿工们称它为炮捻。将最后一简炸药塞进炮眼后,就用泥巴将炮眼紧紧堵死,只留导火线在外面。堵得越紧,爆破的威力就越大。这一茬炮共二十四响,哪一炮先响,哪一炮后响,也大有讲究,次序弄错就会影响爆破的效果。炮手凭着每根炮捻点火的先后次序和所留导火线的长短,控制住哪一炮先叫,哪一炮后响。 炮都装好了,有个师傅一挥手,除了两名承担点燃导火线任务的师傅外,其余的人带着机具,全都离开工作面,来到巷道转弯的地方,静静地候着。三分钟后,负责点火的师傅也出来了。又过三分钟,地下响起一声闷雷,气浪将站在巷道转弯处的人,稍许向后推了一推。接着,一炮连一炮,有时两炮三炮同时响,尘烟滚滚,漫出主巷道。 二十四炮都响完了,一位青年,要抢着进去清除险石,这时,张冲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下这青年的名字,说, “这一段巷道,岩石松散,刚才我听声音,石块掉得不正常,里面有危险,我去1” 青年想拗强,但已被这人挡住。接着,这人便自己冲了进去。 站在旁边的张冲,只觉得冲进去这人,说话的声音他曾听到过,却看不清是谁。略一想,他脑子里追索出来了,这是宋铁宝。 245 ==========第249页========== 宋铁宝来到刚爆破过的工作面,有毒的硝烟被鼓风设备逐渐驱傲。他屏住一气,将身子斜倚在巷道边,象个侦察员似的观察着爆破后的情况。起先,他的矿帽上虽有明亮的矿灯,但里面硝烟还大,仍然看不见;渐渐地,烟尘驱尽了,被炸下的大堆岩石呈现在他面前。他先看了看地面,然后仰首观察巷壁,用铁棒对准-一些松动的岩石桶着,迫使它落下。遇到大的浮石,他就用长撬棒使劲戳它儿下,哗啦一声,落下来了。当宋铁宝清理好-一般的浮石,要对-一处有危险的地方作进一步检查时,意外的事件发生了:有一块很大的岩石,从高高的巷顶上向他砸来。这时,看来宋铁宝已经是要躲没地方躲,要让没地方让了。这石块约有两吨重,别说压着,就是身上什么地方被它碰-一下,那股力量也会把你摔个半死的。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眼明手快的宋铁宝,双脚一蹬,霍地扑进了积水坑。 篓时,突然轰然一声巨响,好象整个巷道都要被砸塌了。巨石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积水坑上,击得凋围的小石块直冒火星。 巨响传到主巷道口,人们知道里面出事了,不是巷道坍顶,就是巨石下落。大伙儿一阵紧张,年纪大些的叫着“铁宝”,年纪轻些的叫着“队长”,一个个奋不顾身,一齐往工作面上扑去。 巷道里烟尘散尽了,浮石已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可是,不见了宋铁宝。大伙儿大声呼叫着宋铁宝的名字,叫啊,叫啊,谁都急切地希望听到那熟悉的回音,即使是一声砷吟也好啊1但246 ==========第250页========== 是,就是喊破了嗓子,除了巷道里响起人们一声声呼喊的回响外,没有一点其他息。 那个曾抢着要冲进工作面驱散烟尘,被宋铁宝拦住的青年,脸上挂起两行相珠。他在废石堆里翻腾着,翻腾着,估计宋铁宝已被埋在里面了。一位老师傅劝他别翻,要大家保持镇静,他虽然这么说,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无限焦虑。 积水坑上有一块大岩石,大伙儿四处寻找,断定宋铁宝 一定在积水坑里,但他有没有被岩石砸着呢?大家围在这块大岩石边上,高一声低一声地呼叫着“铁宝”、“队长”,人们多么希望下面能有所反响,可是没有,没有,仍然没有!年纪大点的师傅,眼眶含着泪花;年纪轻的甚至鸣鸣地哭了起来,大伙儿都在为这位他们所爱戴的队长的生命担心! 巷道里的风管,在呼呼地叫着,水管在吱吱地响着,这些音,听了更使人揪心。那根长撬棒,斜卧在岩石上,对人们的焦急心情,毫无反映。积水潺潺地流着,流着,聚向积水坑。 张冲这时,百感交集,他想起宋铁宝他们刚回湖影山的情形,想起在临时指挥部莫名其妙地说他有后台,想起姚玉泉和他的交谈,想起他今天来“传授技术”…想着想着,这个硬汉子含着热泪,突然大声叫道: “宋铁宝!” 这时,老师傅们才发现,他们这里还有着一位情绪十分搬动的陌生人。 247 ==========第251页========== “是老张吗?”巨石下面突然响起了宋铁宝很微弱的声音。大伙儿一听,时发出了一阵惊呼,挂着泪花的老师傅,被涕而笑,年纪轻的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原来宋铁宝在:积水坑里并没有受伤,这是因为他被巨石盖着,加上耳朵震得嗡嗡响,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现在,耳朵里的响声好了些,张冲的叫声又大,他听见了,而且辨别出这是张冲宏亮的嗓音。不过,他虽然在里面大声应着,但外面听来声音却很微弱。 大家又惊又喜,一齐动手要搬掉这块巨石,可是哪里搬得动?几个小青年都急得额上冒出豆粒般的汗水,生怕宋铁宝在坑里闷坏。 张冲拿起一架钻机,以最快的速度,在巨石边上打开一个洞隙,马上拿来宋铁宝刚才清除松石的长撬棒,塞了进去,有 四位老师傅来到撬棒下,和张冲一起,使劲撬动这块巨石。但是撬棒被撬弯了,巨石仍然不动。 有位老师傅又拿来一根撬棒,两根加在一起使劲。其余的人,有的用手扳着巨石,有的躺在地上,双脚蹬着巷壁,将肩紧贴在石棱上。张冲叫声:“干!”大家一起用力,巨石稍许动了下,积水坑露出拳头大一个洞隙。大家再要使劲,可是巨石就怎么也不动了。 宋铁宝在下面说话了:“搬不动就暂时别动它,我在里面挺好,没受伤,大伙儿放心。你们抓紧时间打眼、运废石,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各就各位,别忙乱,等装完废石能腾出手时,再派人上去找撬棒,别影响进度。”248 ==========第252页========== 可是,大家却不肯往手,说非要将巨石搬走不可。 张冲和另一位师傅,见只有两根撬棒,难以搬动巨石,便向巷道外面奔去。 宋铁宝恳切地对围在巨石旁的战友们说:“我不要紧,请大家放心。快去干活吧,咱们大打矿山之仗,要抢时间、争速度,这条主巷道地质情况复杂,可能会遇到很多难题,现在将进度抓快些,就能多争取些处理意外问题的时间。咱们要保证明春出矿,就得时刻牢记‘抓紧’两个字,千万别为我影响进度。” 接着,他在石下分配起工作来,哪些人继续打钻,哪些人运送废石,要求大家立刻投入战斗。 老师傅们见已有人去找撬棒,被宋铁宝的精神所鼓舞,有的抱起钻机打眼了,有的拿起工具运送废石了。他们手中顿添一股劲,比平时干得更加欢快。 张冲和另一位师傅走出巷道,两人分工,另一位师傅到负 一百六十米的巷道去找撬棒,张冲则去井口。 张冲走到井口,正好碰上李小祥和吕小龙。 李小祥一见张冲,就高兴地告诉他说:“老张师傅,我胆子大多了,这回吕小龙没有帮助我,我也挂着钻机顺顺当当下来了。” 张冲拿起李小祥的右手腕一看,挂着钻机的那块皮肤已经发紫了。他想赞扬这青年几句,可是不是时候,现在拿撬棒 1. 要紧,就在心中默默说了句“能将手下无弱兵”,他拉着李小祥和目小龙,要他们跟他上井拿撬棒。 249 ==========第253页========== 李小样一听到上.井拿撬棒,立刻惊讶地问:“老张师傅,出了什么事?” 张神说:“没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转身在头里走了。李小祥、日小龙放好钻机,连忙跟上。 卷扬机格歧格吱地叫着,将张冲他们往井口提,它太慢了,在张冲眼里,这简直是象蜗牛爬,这可要让宋铁宝在积水坑里受多久的罪呀!张冲大声叫着: “开快些,开快些!” 但卷扬机仍然是格吱格吱地叫着,仍然是那样的速度,不知是驾驶的人听不到张冲的喊声,还是它本来就只有这样的速度,急得张冲直跺脚,心里不断地骂自己,为什么要将大卷扬机拆走?叫人受罪,明天定要将它拆回来! 井口终于到了。张冲不是跨上地面的,面是飞出来的,一到地面,又飞向料具间。李小祥、吕小龙不知张冲究竟为什么这样焦急,也跟在后面飞奔。 撬棒数量不够,张冲一把抱起五六根,要李小祥、吕小龙再去找,找到后马上往主巷道送,他向-一位师傅要了一套工作服,自已先下井了。 张冲到了主巷道,还没有放下撬棒,正碰上宋铁宝仍在巨石下面指挥作战。 宋铁宝叫了一个青年的名字,说:“你的钻机声音不对,赶快加些油!” 那个青年停下钻机一看,果然没油了。250 ==========第254页========== 原书缺页 ==========第255页========== 原书缺页 ==========第256页========== “别要滑头,去休息半小时再来。” 李小样拽住他说:“铁宝师傅,你跟我们说说吧,大石块怎么没将你砸死?” 宋铁宝笑道:“咦,你不是见着了吗,我藏在积水坑里,石块大,进不了坑,当然砸不着我。” 吕小龙问:“要是没有那个积水坑呢?”“没有那个积水坑啊…” “肯定…”李小祥没等宋铁宝说完,就抢着说。可是他不好意思将“砸死”两字说出来,只挥了下手,将脖子一歪,做出个宋铁宝一看就懂的表情。 “不!”宋铁宝斩钉截铁地说。 李小祥和吕小龙都瞪大了眼睛,不知宋铁宝这个“不”字是个什么意思。 宋铁宝说:“没有那个积水坑,也肯定不会出问题的!”,李小祥和吕小龙更奇怪了,肯定会出问题呗,怎说肯定不会出问题呢?宋铁宝说得匆忙,大概多了个“不”字呵!宋铁宝见他们不理解,就简单地解释说:“有人说矿山工作最危险,其实并不见得,这里面的道理郭品义师傅知道得最清楚,以后你们找他谈谈。我跟他学到了一点,所以也同意他的讲法。任何工作,险中有不险,不险中有险,你摸到了它的特点,就化危险为安全,这就叫险中有不险;有的工作,看来毫不危险,有时也出事情,因为它有些特点未被摸到,或者虽然都摸到了,但思想上大意,不重视,就出事情,这叫不险中有险。就拿那块大石块来说吧,我一进工作面就看了看,那里有 253 ==========第257页========== 危险,有什么办法避F,万一出了事该怎样解决。我见有积水 坑,就不怕那大石块了,要是没有积水坑,我就会站得远一点,想其他办法处理,不过处理起来比较麻烦罢了,” 吕小龙瞪着眼睛又问,“那你是有意冒着危险抢些时间的罗?” 宋铁宝说:“也不是,如果它慢慢往下掉,我不是一点危险也没有,早跑出危险点了吗?事先想出跳进积水坑的办法是以防万一,可偏偏碰上了这个万-一,让大家紧张了-阵。” 两个青年越听越有道理,又想开口提问题了,宋铁宝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没完没了,就说: “不说了,再问我也不回答,你们要休息,我也要干活。”说着,他转身就走。 宋铁宝走后,吕小龙对李小样说:“小样,矿工这一行倒是挺有学问的嘛。” 李小样正想着要争取时间,再练几趟带着钻机上下软梯,没听清吕小龙的说话,所以只“啊,啊”地回了几声。 吕小龙说:“人家说话你不听,啊,啊,啊个屁!”李小祥笑道:“原谅这一回,你再说一遍吧。” 目小龙说:“不说了,没听到拉倒。我知道你想练习爬软梯,走,还有二十分钟上班,我奉陪你两趟。” 两个青年扛着钻机,肩并着肩,叽叽呱呱,边谈边往软梯走去。 陈光耀领着队伍来接班了,一进主巷道,迎面撞着张冲。双方都有点意外,四只眼晴对射了一下,陈光耀先开口,没头254 ==========第258页========== 没脑地问道: “老张,今天来看地形了吧,什么时候领着队伍来夺这主巷道?” 宋铁宝听后立刻过来推了陈光耀一把,说:“你别胡扯,老张今天对咱们帮助可大哩。” 陈光耀说:“一阵风,一阵雨,谁知道他想干什么?”按雌张冲平时的性子,他听到这话,早就要暴跳如雷了,可是今天不一样,他微笑着,一声不响。 这时,走在后边的吕小龙跑来了,批评陈光耀说:“陈师傅,今天该我做做你的思想工作啦,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懂吗?” 他摆出一本E经的样子。 陈光耀一看情况不对,用大手搓着胡茬子,“嗯嗯”着没吭声,再偷偷向张冲膘上一眼,见他已在宋铁宝陪同下,走出主巷道,就对吕小龙做个鬼脸,算是晓得自己错了。接着,他便抱起钻机,带领大家,向阻碍他们前进的岩石发起了猛烈进攻。 陈光耀干活,和宋铁宝大不一样,他喜欢大声吼叫,好象越叫越有劲。高兴的时候,还南腔北调,边打钻边唱什么“我的机子快快地转”,他那调儿谁也学不会,因为天天变换着,而且就这么一句,翻来复去唱个没完没了。他想起刚才张冲被他捅了下但没有跳,而且宋铁宝叫他“别胡扯”,吕小龙又批评他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猜想大概张冲有点变了。心里一高兴,嘴上又唱起“我的机子快快地转”,唱了一遍又一遍。 255 ==========第259页========== 吕小龙笑着问道:“陈师傅,你就不能再编一句啊,怎么唱来唱去就这么一句呢?” 陈光耀回答说:“干活的时候没空儿编,不干活的时候忘了编,这一句也够我唱了嘛。” 说完,陈光耀又大声对大家说:“同志们,我有个建议,为了庆祝张冲和旷们铁宝加强了团结,咱这一班要创个新纪录,怎么样?” 余三奎说:“可别又犯主观,他们是不是加强团结罗?”“老乐观”黄思源说:“不管加强不加强,咱这一班都要创个新纪录,加强了算庆祝,没加强就算促进!”大家说:“对!这话说得好。” 李小祥和甘小龙都说是加强了,而且加得很强呢。大家干得更欢畅了。 井口,宋铁宝感到冷了,因为井下冬暖夏凉,他虽然只穿着一套工作服,干着活,并无凉意,而现在不行了,冷风呼呼地往他身上扑。张冲连忙陪他到更衣室去换了衣服。 换好衣服,宋铁宝和张冲去指挥部开会,两人一路走一路谈,气氛全变了。 张冲说:“铁宝,”叫人连名带姓加同志,张冲本来就不大习惯,现在不改口更待何时?所以不叫“宋铁宝同志”,叫“铁宝”了。“我想从我们队里抽几个人到你们这儿来跟跟班,把你们的工作方法和苦干精神学点回去,不说别的,光驱散炮烟和请除险石,我们那里得半小时,你们却只要五分钟。”他将那天姚玉泉和他的交谈,以及原先自认为一队生产 256 ==========第260页========== 上有一一手,现在才知道与宋铁宝他们相比差距很大等情况,诚诚恳恳、爽爽快快地告诉了宋铁宝。 宋铁宝说:“老张,你别专拣我们好的讲,也得指指缺点嘛。” 张冲说:“缺点嘛,咱张冲还没看出,看出后再对你叙谈。今天指挥部开会,我要在会上提个建议,各工程队都派些老师傅到主巷道来跟跟班,大家把兵练得限你们一样,棒棒的,不愁明春不出矿!” 宋铁宝听后也恳切地说:“矿里情祝很复杂,除了提高技术水平外,更重要的是搞好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 张冲听了这话,联想到姚玉泉对他的帮助,深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张冲果真要将一号风井的卷扬机拆回副井,来铁宝无论如何不肯。后来还是宋铁宝告诉张冲,姚玉泉已派人到矿山机械厂去催卷扬机,估计不久就能运来,省得拆装费事,张冲这才罢休。 宋铁宝为此感到非常高兴,对张冲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觉得这位队长是个值得敬重的好同志。他本来准备这门“横炮”向他大轰一番,却没想到通过巨石砸坑这件事,排除了掘进主巷道的又一障碍,他怎能不高兴呢?不过,他估计,如果正如杨有霞所说,张冲是受人利用,那末,要他将炮口转过来,猛轰利用他的那个人,仍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为他觉得,张冲在一般的情祝下,能够辨别是非,但在复杂面特殊的情况下保持清醒头脑,恐怕还靥要有个过程。 257 ==========第261页========== 没多久,张冲接到了新的艰巨任务一打一口六十米深的竖井,下去开擗地下采矿场。他信心百倍地投入了新的战斗。 258 ==========第262页========== 十八 郭品义领着队伍从主井向副井掘进主巷道。这天,忽然遇到了裂隙一岩石中的大裂缝。这裂隙有六米宽,十多米高,横跨在巷道上,好象巷道遇到了无底深渊。不仅如此,裂缝里还哗哗啦啦地往下掉石块,大的一块有好几吨重,小的就象下冰似的,人不能走近。 处理裂隙,是矿工们较难对付的课题之一。旧社会,常有人被裂隙中掉下的石块砸死,所以有些人对裂隙有点谈虎色变,也有的就干脆将裂隙叫做“老虎口”。但沉着的郭品义,毫无惧色,他蹲在裂隙前,等上面掉下的大石块卡住了下面的无底深渊,又落下一些小石头,将巷道填平后,便向大家一挥手,矿工们都去搬木料了。他们知道,队里能对付裂隙的师傅虽多,但数郭品义最有办法了。·在旧社会,郭品义曾有过一段在裂隙面前耍弄工头的故事。可见他对裂隙的判断,真可谓料事如神。 那时,他和伙伴们也是在一条主巷道里掘进。刚放完一茬炮,便发现岩壁上有个小孔,他侧耳细听,里面有慈寒索索的响声。他就要大家退出工作面,坐在巷道转弯处体息。有个 259 ==========第263页========== 门工头来了,问他们为什么不干活。郭品义说遇到裂隙了,没法干。工头不信,到工作面一看,连个裂隙的影子也没有,工头就张牙舞爪要打郭品义,说他带头怠工,并扬言要扣他的工资。郭品义沉着地说: “别张牙舞爪嘛,你要有种再往前走一次,我这个月的工钱全部给你。” 工头神气活现地笑着说:“你小子说了话不要赖,这个月你就别想领一个子儿工钱,老子再跑十趟也保证没事!” 他真的又要往里去了。 郭品义又说:“你再想想吧,别贪几个钱把命丢啦。”工头以为郭品义后悔,用话吓他,就更不以为然地向工作面走。他刚转弯进入主巷道,突然,天崩地裂般一声巨响,裂隙里的巨石大量神下,击破工作面上隔住裂隙的薄薄岩层,巨石掀起十级以上的气浪,将工头掀了一丈多远,跌了个鼻青面肿。工头爬起身子,再向工作面看上一眼,更是吓得魂不附体。那里,不仅巨石堵死了巷道,而且将巷道里铺的铁轨,砸得 七翘八弯,他如果再向前走儿步,就不是鼻青面肿,而是粉身碎骨了。这条主巷道从此就无人敢于过问,直到解放,人民当了家,郭品义才领着队伍将裂隙支护好,使它顺利打通。 术料扛来了。郭品义蹲在裂隙前,细心观察里面的动静。矿工们轻手轻脚,将木料放在巷道边上,不发出一点响声。因为郭品义在给裂隙作“诊断”呢,他不能象医生那样,用听筒聆听病人内脏发出的各种声音,他只能凭自己的耳朵,从裂隙里的微小响声中,判断各种问题,所以别人不能有一点声音扰乱260 ==========第264页========== 他的听觉。 郭品义对裂隙作出了判断,正要采取行动,屈辅明忽然跑来了,他急匆匆地问: “郭师傅,怎么样,要多少时间才能解决?大木料有十二根,够不够?不够再到总库去领,千万要当心,别为了节省一点材料出事情。” 在那次领导小组会后,屈辅明的思想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或者说还没有能扎扎实实地向前迈进。对于到矿里的问题,他觉得应该提到路线高度看,而且在积极部署有关工作。指挥部正式成立,姚玉泉和他作了些交谈,对他更有所促进,但就是对这主巷道,信心还是不足。不过,他已开始深入群众,遇事就到第一线。刚才,他听到主巷道发生裂隙,就马上赶来了。 郭品义见屈辅明来主巷道后向他提出一连串的问题,知道他心里焦急,从他那焦急的心情,他觉得屈辅明已有所变化,不象修理那台报废的卷扬机时那样漠然视之。于是,就告诉届辅明说: “老屈同志,你别营急,这裂隙没什么了不起,有三根大木 ·料也就够了,用不着那么多。” 他对搬来的木料察看了一阵,又说:“不过,要一根直径再粗些的。”他用手做了个小面盆那样大小的样子告诉屈辅明,“不要太长,四米就够了。” “有,有,你马上请两位师傅跟我到总库去领。” 屈辅明对郭品义所说只需三根大木料,有点将信将疑。他想,这么大的裂隙三根料够用吗?但装那台报废的卷杨机使 261 ==========第265页========== 他得到了教训,所以他也就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而是接着说: “多用点大木料没关系,咱们的备货比较充足,郭师傅你看着办吧,我上去领大圆木。” 屈辅明领着两名工去总库了,郭品义已在裂隙前开始动手支护。 裂隙不是一股劲儿地往下掉石块,而是时断时续。郭品义有这样的本领-一一能知道石块什么时候往下掉。他在裂隙往下掉石块的间隙里,用小铁耙在巷道边上清除好两摊掉下的石块,这叫设下“棚腿窝”。然后将粗而短的木料竖在里面,一边一根,这就叫“棚腿”。棚腿竖好后再在上面横架一根粗木料,这就叫“一架棚”。郭品义在裂隙的边上和中间,搭好四架棚。每搭一架棚时,他都几次突然离开工作点,恰恰是在他离开了之后,紧接着裂隙里就往下掉石块。所以他虽然身在十分危险的地点操作,却伤不到他身上一根汗毛。 粗圆木运来了。屈辅明没来,他在总库被生产技术组的同志缠住了,有急事要处理。跟着来的有另外两人,就是李小祥和目小龙。 郭品义问:“咦,你们两个小家伙来干吗?” 吕小龙笑着说:“见识见识呗,看你到底用什么法术对付老虎口’?” 李小祥说道:“宋铁宝师傅要我来告诉你,副井的大卷扬机到了,请你抽空上去一下,看我们自己能不能安装。” 这卷杨机是姚玉泉专门派人到矿山机械厂运来的。但卷 262 ==========第266页========== 扬机到矿后,却义遇到有家兄弟厂的设备需要紧急抢修,矿里许多技术力量都去支援了,所以宋铁宝想自己动手安装。 郭品义对李小祥说:“好,我处理完这裂隙就上去。”他又面向吕小龙,笑着说:“这玩艺没有什么神的,要比半导体便当多罗。” 正说着,他猛一蹬脚,跳裂隙区,“哗啦”一声,上面又砸下几块石头。 吕小龙见后很新奇,问:“郭师傅,怎会这样巧呀,你一跳出来它就下蛋啦?” 郭品义听他说得有趣,噗哧一笑道:“下蛋前它给我打了招呼哩。” “真的,怎么个招呼法?”吕小龙惊喜地问道。“它在里面叫咯咯蛋”啊!” “郭师傅骗人,郭师傅骗人1”两个小家伙都拉住郭品义,要他把石块上的奥秘说清楚。 郭品义说:“真是这样呀,石块往下掉之前,裂隙里总归要先落些石碴儿,这样里面的石块才会松动,不松动它就不会掉嘛,一松动就发出声音啦,不就给打招呼了吗?所以它一有响声,我就走开,就这样嘛,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呀。” “哪,我们为什么听不到响声?”李小祥问。“你细心听就听得到啦。”郭品义说。 “你刚才还跟我们说话呢,哪能听到响声啊?”吕小龙仍然不相信。 “我嘴巴在跟你们说话,耳朵可没闲着呀,听,又响了1 263 ==========第267页========== 李小祥和吕小龙果然听到裂隙深处有一点细细絮絮的声音,接着便有碎石落了下来。 吕小龙恍然大悟地说:“这里面倒真有学问哩。” 郭品义对他笑了笑,抱起刚拿来的粗木料,对李小样、吕小龙说:“你们跟着我进来看看。” 郭品义用矿灯照着,第三架棚的裂隙顶上,有一块巨石,这巨石面积有一张床大,呲着狼牙,就在郭品义头顶上。目小龙吃惊地问: “它会掉吗?” 郭品义说:“已有裂缝,可能要掉,这根大圆木就是对付它的。你们快走开吧。” 李小样和目小龙走出裂隙区,有点提心吊胆地看着郭品义,生怕巨有落下将他砸着。 郭品义抱着大圆木,将它放在第三架棚的中间,撑住上面的横梁。他刚撑好,突然对矿工们叫道: “快跑开1” 李小祥、目小龙连忙向后退出十几步,那块巨石“砰”的一下,向郭品义头顶砸下来了!巷道里腾起滚滚烟尘,一股气浪,将李小祥、日小龙推得要往后倒,小石子也飞舞起来,打碎了两盏电灯。 李小祥和目小龙未等烟尘散尽,就担心地大声喊叫“郭师傅”,他们估计,郭品义这下大概遵遇不幸了,至少是负了重伤。可是,郭品义在烟尘中回道: “没得着,别为我着急。" 264 ==========第268页========== 烟尘散后,李小祥和吕小龙都看清楚了。巨石落下时,将第架棚的横梁砸断了,但中间有一根大圆木撑着,巨石没能往郭品义头顶上落。它坠落的力量很大,砸在大圆木顶上,自身受到猛烈的撞击,竟断为两截。东落半截,西落半截,郭品义抱着大圆木蹲在它们中间,连崩出的小石块也被这两块巨石挡住,没往他身上碰一下。 郭品义立起身子,丢开手中的大圆木说:“行啦,用不着它了。” 他把被巨石砸断的棚梁换上新的,指挥矿工们将三根大木料搬上棚顶,横卧在四架棚上,然后大家动手往上面塞各种木料,左一根右一根,架得很好,一直堆到裂隙顶上。 郭品义架完木料,跳下棚来,对大伙儿嘱咐一番,要他们继续掘进,又转身对李小样、吕小龙说: “走吧,咱们去看看大卷扬机。” 李小样担心地问:“它再不会往下掉石块了么?” 郭品义说:“里面塞满了木料,没有空隙,石块不能松动了,怎会掉呢?” 李小祥点点头,表示懂了。 吕小龙问:“郭师傅,你抱住那根大圆木后,大石块是碰巧砸不到你呢,还是必然砸不到你呢?” “我还要为建设社会主义服务呢,怎好碰巧?”他有趣地看着这小青年,又说,“你们不是学过什么‘学’什么‘学’吗?我这是圆木治石学。你们有文化,科学知识多,现在看我对付裂隙觉得有点奇,可以后要是好好干,一定会比我干得更好。实 265 ==========第269页========== 践出真知嘛,你们试验那砖块泥墙,不是也摸出了些窍门,后来让老师傅们再一帮助,不就成了?治裂隙看来跟那事两样,其实道理是一个。” 两个青年听后很受启发。 郭品义和李小祥、吕小龙从斜井走上地面,碰上匆匆赶来的屈铺明。 屈辅明问:“人手够吗?”郭品义反问:“什么?”“支护裂隙啊。” “已经弄好了。”郭品义说。“用了多少大料?”“三根啊。” 屈辅明惊奇地看着郭品义,“啊”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向斜并走去。他不相信郭品义这样快、只用三根大料就处理好裂隙,他要去看看,这支护到底搞得好不好。在修理那报废的卷扬机以后,加上别人帮助,虽然他已初步认识到有实践经验的老师傅是很有才能的,但他觉得这也有个限度,郭品义处理裂隙所用时间和材料,与他的想象相差太远,简直有点不可能。所以他要去实地细心察看,一来这是他的工作责任范围, 二来好研究出个究竟。等他到了下面,见矿工们已在继续打眼,而袋隙又支护得很好,他才怀着敬佩的心情,暗暗对郭品义赞叹不已。 不过,屈辅明虽然在支护裂隙上受到了一次深刻教育,但在副井的卷扬机安装上,思想上却又遇上障碍了。266 ==========第270页========== 郭品义随李小祥、吕小龙来到副井口看了卷扬机,又和队里的一个大学生细心查阅了图纸,与宋铁宝、黄思源一起对卷扬机的安装作了研究,认为可以自己动手。 宋铁宝和郭品义去找屈辅明,要征得他的同意。屈辅明面对这两员虎将,为难了一修理那台报废的卷扬机时,因为有技术员杨有霞在,现在这台大卷扬机的安装,要比上次的问题复杂得多啊,而杨有霞又暂时离开了。井下支护裂隙,郭品义虽然速度快得惊人,材料用得很省,但毕竟是他的本行,他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能够做出意外的成绩,这尚可理解。可是要安装卷扬机,这完全是机械师和钳工的技术性工种,郭品义他们怎能行呢?在去总库领那根大圆木的时候,生产技术组的同志缠住他,就是要他设法尽快把安装副井卷扬机的任务,安排给有关安装公司,觉得即使矿里的有关人员支援兄弟厂回来,安装这样的卷扬机,也不一定有把握。可偏偏安装公司的师傅都在多棱湖钢铁广施工,一时还抽不出人。现在,他对宋铁宝和郭品义的要求,觉得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就象猛然咬了块劣质的糖果,他的上下牙都被粘住了,开口不得。 郭品义向宋铁宝微笑了下,意思在说:又卡住啦,得想点办法。 宋铁宝领会地点下头,对屈辅明说:“老屈同志,我们试验试验,实践一下就有经验了嘛。装好后请你来验收,要有什么问题就及时请技术单位帮忙,保证头脑不发热。” 屈辅明回想宋铁宝这些话的意思,在向他要求修理那报废的卷扬机时,已经说过,可是现在听来,分量大不一样,犹如 267 ==========第271页========== 一根有力的撬棒,要将他被粘住的上下牙撬开。 屈辅明要答应了,但他的嘴张了一张,没有说出一句话,便又不动了。他的喉头,好象有一个什么东西堵着,不能发出声音,是什么呢?…定又是那个“我的心里通不过”。 细心的郭品义从屈辅明的面部表情,看出了他那矛盾的心理状态,就说: “老屈同志,我干过钳工活,我们队里的黄思源师傅,是个道地的老钳工,看图纸的人也有,你放心好了,我们出不了差错。” 屈辅明听后想了一下。大概想到了什么,脸上豁然开朗,放心地舒了口气,对宋铁宝和郭品义说: “将队里千过钳工的师傅都集中起来,事先好好研究一下,等到有把握了再动手。别图快,要图好,你们装卷扬机没经验,慢一点,材料多用点没关系,领导和群众都能凉解。当然也不是要你们浪费和拖延时间,缺什么工具尽管说,我要生产技术组保证优先供应。” 宋铁宝和郭品义高高兴兴地走了。 路上,宋铁宝笑着责备郭品义:“你没有当过钳工,怎能在老屈面前扯谎?” “你可别冤枉人,我只说千过钳工活,又没说当过钳工,上次修那报废的卷扬机,不是钳工活吗?”郭品义反驳。 “干过钳工活和当过钳工,不是一个意思。” “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由他老屈去领会。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情,根不得他信我当过机械师才好呢。可现在你吃了 268 ==========第272页========== 葡萄还嫌嘴酸,不表扬我帮着解决问题,反而批评起我来了。好,咱去向老屈白,看你铁宝咋办?”郭品义装得一本正经,要往指挥部跑,被宋铁宝击了一拳,两人才哈哈大笑起来。 宋铁宝和郭品义回到队里,黄思源很快将安装卷扬机的队伍组织好了。 宋铁宝看了看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问黄思源,“李小祥和目小龙也参加?” 黄思源回道:“人家高中毕业,有文化,虽说抵不上工程‘四’(师),两个加起来总能顶个工程‘三”吧。” 其实,开始时黄思源也没同意他们参加,因这活计不比试验那砖块士墙,有的地方是高空作业,有一定的危险性。但两个小家伙死缠活扯,钉着黄思源不放,一再表示决心,保证服从指挥,坚决完成这一突击任务,黄思源才同意让他们锻炼锻炼。宋铁宝得知真情后,也没说什么。 虽然是安装卷扬机,但安装工作却分两个部分,一是卷扬机本身,二是载人上下的罐笼。安装卷扬机的基础他们早已浇捣好,经过准备,一切安排就绪。郭品义和黄思源作了分工,黄思源懂机械,和大学生及队里的另几位钳工一起,负责在并上卷扬房里安装卷扬机,郭品义心细,负责在井下安装罐笼。 黄思源虽然已有好多年不做钳工了,但他对卷扬机是熟悉的,队里又有大学生帮着查阅图纸。老师傅们通力合作,加上韩水根听到消息后,特地从兄弟队请来两位有经验的老工人前来协助,所以卷扬机的安装很顺利。郭品义虽然不是钳 269 ==========第273页========== 工,但在矿山工作时间长,对笼见多了,安装前又细心作了研究,所以也只在并下花了二十四个小时,便将罐笼装好。但是,装好了不等于就能用,真正的难题是试车。 这时,原的罐笼已经拆除,李小祥等参加安装工作的六个人,站在新的大罐笼里,郭品义和黄思源站在罐笼页上,以便察看有没有故障。一根很粗的钢丝绳,从卷扬房里的卷扬机上,伸问井大钢架上的天轮,再由天轮往下,直达负二百米的井底,牢牢拴在罐笼顶上。 宋铁宝站在并!,担任试华总指挥,许多老师傅都在旁观看。准备随时助一臂之力。 井口响起一阵莆脆的铃声,这是郭品义通过井下讯号工向上报告:一切准备就绪,罐笼可以上升了! 米铁宝要井口的讯号工向并底发讯号,表示马上试车。卷扬机的滚筒升始转动,辆丝绳慢慢往上提,半分钟后,罐笼上升了六十米。可是,大家正在高兴的时候,卷扬机忽然发生了故障,停止转动了。经过检查,不是卷扬机有问题,而是稳住罐笼上下的罐道,将罐笼卡住了。 宋铁宝立刻命令停机。井下传来讯号,要钢丝绳往下松。可是,钢丝绳虽然松了一米,罐笼却仍然卡在罐道中间,下不去。 这-一来,试车的人员被隔成三处:-一处是在井口的宋铁宝他们,卷扬机失去了作用,他们对卡在井筒负一百四十米处的罐笼毫无办法;另一处是李小祥等,被关在罐笼里,出不来,罐笼里一片漆黑,井筒也一片漆黑,不知究竟是怎么烟事多还有270 ==========第274页========== 一处便是郭品义和黄思源,他们腰里系着安全带,双手抓住钢丝绳,站在罐笼顶上,靠头上矿灯发出的亮光,在检查罐笼蘑道。 大伙儿都很着急,但着急的心情各有不同。宋铁宝急的是,不要在这关键时刻,屈辅明闯了来,一看出了事,不问青红皂白,命令停止试车,拆下卷扬机和罐笼。这不仅会使这次的安装前功尽弃,还会对他们今后搞其他试验大有影响。所以他不时地向指挥部的方向了望,心里在捉摸,要是屈辅明来了,该怎样回答,得预防他下一道大伙儿都觉得不愉快的命令。李小祥等急的是,悬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得,看不见,摸不着,有劲没处使。郭品义和黄思源急的是,都是按照图纸安装的,怎么会在罐道上卡住,原因到底在哪里? 过了一会,郭品义对黄思源说:“‘老乐观”,我看问题在罐道上,咱敲它几锤试试。” 黄思源说:“对,问题八成在罐道上,咱给它来个硬碰硬!”在罐笼里的吕小龙听到顶上说要敲几锤,早就摸着了一柄榔头,从罐笼的铁栅栏空隙中伸出手去,说: “郭师傅,榔头在这里。” 郭品义接过榔头,和黄思源商量,要不要通知卷扬房将钢丝绳收紧,这样就更安全了。但两人又觉得,卷扬房可能难以将钢丝绳控制得恰到好处,如果收得太紧,反而会将罐笼卡得更死,万一收过了头,倒有可能绷断钢丝绳,那问题就大了。最后两人决定,大家注意些,就这样干吧,不会有太大危险。于是,郭品义对罐笼里的人说, 27t ==========第275页========== “你们抱在一起,都留神些,可能罐笼要往下掉。” “啊,要往下掉,那还不都摔死啦?”不知谁吃惊地说了一句。 “摔不了,有钢丝绳拴着哩!”郭品义说完,对着罐道猛敲了两下,可是罐笼纹丝不动。 黄思源接过榔头,也敲了儿下,罐笼仍然不动。 两人又细心观察了罐道,分析来分析去,问题仍在罐道上。 郭品义思索了一阵对黄思源说:“‘老乐观’,我看得用撬棒。” 黄思源点头说:“错不了,肯定罐道太紧,先将罐笼撬下去再说。” 郭品义主意拿定了,对罐笼里大声叫道:“撬棒!”李小样将一根粗撬棒从罐笼里递了上来。 郭品义接过撬棒,对井底叫道:“要卷扬机刹紧车,不能松!” 井底立刻用铃声将郭品义的要求传了上去。 罐笼顶上,惊险的动作开始了。郭品义将撬棒斜插在罐道上,黄思源一手紧握钢丝绳,一手抱住郭品义的腰,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腰带。郭品义为了使撬棒吃上力,一只脚踏在罐笼的边角上,另一只脚悬空弯着,身子略向外面俯冲,双眼紧盯着撬棒处的罐道。他和黄思源,这时犹如杂技团里的一对配合得很好的优秀演员,不过,他们眼前没有一个观众,有的尽是埋藏在深处的铁矿石,他们不想博得任何一点掌声,只想 272 ==========第276页========== 为祖国钢铁工业大打翻身仗,为建设社会主义和打击帝修反献出一份力量,他们事先没有想到、更没有练习过这种惊险操作方法,只是凭着一股久经锤炼的坚强意志,他们不需要任何人指挥,迎着因难,夺险而上。 郭品义选好最用得上力的姿势,对黄思源轻轻说声:“好了。” 黄思源对罐笼里的人叫道:“留神啊,要坐飞机啦!”然后,他对郭品义轻声说:“-,二,三!” 郭品义“嗨”的一声,弹簧钢的撬棒弯成弓形,他一脚踏在罐笼边,一脚腾空跨出罐笼,身子全部俯在撬棒上。黄思源双目圆睁,屏住一气,脸胀得血红,一手紧抓住罐笼顶上的钢丝绳,另一手死握着郭品义的腰带。 郭品义又叫了一声:“嗨!” 罐笼失去控制,突然向下坠去。下坠一米后,又被卷扬机上的钢丝绳拽住。就在这坠下和拽住的片刻间,几吨重的罐笼,象发生地震一样,剧烈震荡了一下。这一震荡,李小祥和站在罐笼里的人,都被冲力坠得往下坐了。罐笼顶上的郭品义和黄思源,真是险上加险!郭品义由于用力,身子已全部腾空。黄思源知道,只要他的双手稍一松劲,郭品义就可能发生很大危险,所以他极力使着劲,等到罐笼平稳后,他才发觉虎口已迸出血来了。 井下响起清脆的铃声,郭品义知道这是井上的战友在焦急地询问,便马上对讯号工叫道, “一切正常1” 273 ==========第277页========== 日小龙听到后,轻声告诉李小祥:“就是我的脑袋有点不正常!” 原来在罐笼下坠时,他的头撞在铁板上,起了个大疙痞。“一个大疙瘩。”李小祥摸着吕小龙的头有点吃惊地说。两个人的对话都被罐笼顶上的郭品义、黄思源听到了。郭品义关心地问:“小龙,疼得厉害吗?”吕小龙回道:“不疼,不疼,我还在笑哩。” “老乐观”却说:“这么说你头上多了一块罗,这一块放在哪儿呢,是放在炼红心上呢,还是放在不安心上呢?” 昌小龙说:“‘老乐观'师傅,你放心吧,这一块我决心留在头上做纪念哩。” 罐笼慢慢下降,到了并底。大家分析了一会,党得问题确实出在罐道上,但只是某一段罐道有问题,还是整个都不行呢?他们还不能确定,决定再作一次试验。 在郭品义、黄思源他们分析研究的同时,井上宋铁宝和老师傅们也在议论纷纷,结果得出的结论,完全和郭品义他们一样。随着清跪的铃声,卷扬机又绞动着钢丝绳,将罐笼慢慢往上提了。 经过再一次试验,对罐道作了些纠正,罐笼便通行无阻了。 大家到了地面,驾驶员以高速度进行试车,罐笼从地面到井底,只用了四十秒钟,完全符合设计要求。 矿工们个个兴高采烈。这卷扬机比原先那台不知要快多少呢,载的人既多又稳当,对提高生产效率作用挺大,所以 274 ==========第278页========== 大家都赞扬郭品义、黄思源他们解决了个大问题。赞扬声中,头上多了…个大疙瘩的吕小龙,也感到非常光荣。 人们散开后,宋铁宝对郭品义说:“我们先向老屈同志汇报一下吧,使他放心。” 郭品义应声“好”,正要走,见屈辅明已从远处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人。他们便迎了上去。 屈辅明见到宋铁宝、郭品义,高兴地说:“安装公司大力协助,从火线上抽出技术员老陆。” 他将跟在他身后的人介绍给宋铁宝、郭品义说:“安装公司还派了车子,从钢铁广将老陆送到矿上。老陆有丰富经验,有了他,你们安装卷扬机就会顺利得多。” 原来屈辅明估计郭品义他们对付不了卷扬机和罐笼,更不会想到现在已经装好,所以才请来这位技术员。 郭品义听着,不禁心里暗暗好笑。 宋铁宝却说:“老屈同志,我们已经安装好了,但不知道符合不符合要求,请老陆检查一下吧。” 屈辅明大为吃惊,他简直不相信自已的耳朵!怎会这样快就安装好了?又没有一个技术员! 但事实毕竟是事实。他在宋铁宝、郭品义陪同下,和陆技术员登上罐笼,仔细观察,上下行驶,他完全信服了。 陆技术员果然经验丰富,只听了听卷扬机的声音,看了看罐笼的速度,便肯定了安装的质量。 屈辅明摸出笔记本,要宋铁宝、郭品义详细谈谈安装的经过。他听后惊叹不已,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些什么。当郭 275 ==========第279页========== 品义说到原设计罐道不够准确,他们已予改变时,他更惊讶了。 这时,陆技术员点头说:“罐道应该留有空隙,设计人员有时从书本到书本,脱离操作实际,所以在设计院看来很正确的东西,到现场不一定没有问题。” 屈辅明连声说:“实践第一,实践第一!” 接着,屈辅明关心地问大家,有没有发生工伤,老师傅们的身体怎样? 宋铁宝告诉他,只有昌小龙头上撞起一个大疙瘩,没发生什么工伤。 屈辅明问,“目小龙的情绪好吗?” 郭品义说:“很好,他说要将这个大疙瘩留着做个纪念呢,小家伙挺有趣。” 屈辅明听后沉恩片刻,嘴上没说,心里在想:这个大疙瘩应该撞在我的头上:,才是真正的纪念哩。我这脑袋,无形的大疙瘩已经撞了好几个,怎么就老是没吸取教训?唉,真是冰冻 三尺,非一日之寒呀!但是,还好,这些无形的大疙瘩总算使我清醒了些,有了努力的方向。 他邀动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了“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几个字,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老师傅安装卷扬机和罐笼的过程,对他来说,是一堂极好的课。 276 ==========第280页========== 十九 群众的坚强意志和无穷智慧,逐步冲破了原临时指挥部某些领导成员的保守思想,使明春究竟能不能出矿的争论,逐渐趋于一致。生产安排逐步就绪了,困难也被一一解决,如果不发生意外事件,明春胜利出矿已有把握。 但是,富有领导经验的姚玉泉心中明白,这种渐趋一致还是表面的现象,在群众运动的高潮中,愿意自己表现得很顽固的能有几个人呢?在口头一致的后面,是不是还潜藏着其他的因素?但他紧紧地抓住主流,就是依靠广大职工群众,不让某些口头上说得好听,但行动上仍然拖拖沓沓的人牵着鼻子走。他想,思想是行动的指南,正确的路线是胜利的保证,要把精力放在继续提高广大职工的思想水平和路线斗争觉悟上,只有这样,革命群众的冲天干劲才能持久,明春出矿才更有把握。至于某些职能人员的故步自封、因循守旧,就让群众去促,推着他们向前跑;在这种形势下,他再狠抓一把,效果会大些。可是,他党得,对于那些担任领导职务的成员,必须深入细致抓紧对他们做工作,否则遇有风浪,他们的错误思想就会膨胀、发展,甚至会在群众中造成不良的后果。.他认为,根 277 ==========第281页========== 据湖影山铁矿复杂的情况,在矿山建设的过程中,意外事件将是不可避免的,想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这既为这里复杂的地质情况所决定,更为阶级斗争的规律所支配。所以他在全矿广泛开展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教育的同时,建议党的核心小组抓-一下各级领导的思想工作,以便进一步巩固前一时期群众运动所取得的成果。 今天,按照党的核心小组作的分工,他办完了一些急需解决的事情之后,吃过晚饭,邀约屈辅明出去散散步,打算相互好好交谈交谈。 湖边崎岖不平的路上,虽然铺了一些石子,但顽强的野草,不管人们是不是欢喜,还是选择了一些泥土较多的地方,生根蔓延。不过,它们经不住严霜的侵袭,早已变了颜色,丢盔卸甲,剩下光秃秃的枝杆,或伏在地上,或颤抖着身子,摆出 一副可怜相,任人踩踏,以待来年复生。路旁的丛丛迎春花枝,虽然也被寒风扫得不留一片残叶,却颇有生气地舞动着长长的枝条,准备抢在其它植物的前面,以那质朴的淡黄色花朵,第一个出来迎接烂漫的春天。 “老姚,你找我散步是假,要帮助帮助我是真,可对?”屈辅明开门见山地对姚玉泉说。 “想和你交换交换意见,统一统一看法,要说帮助嘛,这是相互的,你先来,对矿里情况比较熟悉,正应该帮助帮助我哩。” 姚玉泉一面说,一面弯下腰去,将一株横在路上的迎春花枝,理到路边,免得被人踏坏。 “好,你需要了解什么,凡是我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诉278 ==========第282页========== 你,不过,说的时候可能带有个人的看法,你听的时候要区别哪些是我个人分析性的意见,不要受我错误规,点的影响。我这个人也不是不想请人帮助,可是有的时候心里就是想不通,说这是主观也好,唯心也好,有什么办法?有人说,思想一落后,跟不上形势,别人要怎样上纲就怎样上纲嘛。”屈辅明等姚玉泉理好迎春花枝,继续和他往前走时,无可奈何地说。 “怎么说思想跟不上形势,别人要怎样上纲就怎样上纲呢?”姚玉泉不以为然地问。 屈辅明叹口气说:“起先我还不以为然,弄不懂,后来想想倒觉得确实有些道理。我这个人相信实际,也可以说思想保守,常常掉在形势后面。文化大革命中有些人就给我上纲上线啦,给我送了好多帽子,幸亏群众主持公道,认为我还有救,实事求是地帮助我认识错误。想想这些,唉,一个人跟不上形势可真是要上什么纲就上什么纲!湖影山要搞大会战,我不同意打那条主巷道,认为明春出矿只能是象征性的,这又是落在形势后面啦,又面临着要上什么纲就上什么纲的境地,后来铁宝他们帮我作了分析,实事求是地指出了我的问题,才没有又 一次挨批判。对于这条主巷道,我的看法虽然比过去有进步,现在我嘴上也不说了,但你老姚心里明白,我没有完全解决思想问题。这有什么办法呢,我的脾气就是这样,思想不通就是不通,干事情嘛,自己心里总要通得过。我也知道,这样拖下去,问题可能又会越来越严重,你老姚掌握政策,等待我觉悟,没有给我上纲土线。不过,你的等待是有限度的,这我明白,我也希望自己能跟上形势,可是…” 279 ==========第283页========== 他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姚玉泉听了屈辅明这一席观点糊涂、是非不清、甚至是错误的自白,吃惊地感到,他的这位同事,政治理论学习太差。他想先摸摸这方面的情况,再恰当地帮他解决-一些糊涂思想,就递过一支烟,间: “老屈,你大概对矿山的业务技术,很有研究吧?” “这也是个严重错误,”屈辅明将烟点着,“只专不红,技术第一,走修正主义道路。不过,当初我想的是既然党将我安排在矿山工作,我就应该-一头栽进去,不能老做半瓶醋,不能老让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当我们技术的家,谁知钻了技术,我自己也成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了。” 姚玉泉皱了下眉头,说:“老屈,咱得把问题讲清楚,不是因为你钻技术,成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而是你没有无产阶级政治挂帅,走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钻研技术的道路。钻研技术有什么不好?这-一点恰恰是我应该向你学习的。关键是钻研技术的时候,你忘了‘社会主义’这四个金色大字。我希望你今后要继续钴研技术,越精通越好,但不能忘了社会主义!这就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就要走与工人相结合的道路。不能只有好的动机,不看效果。你没有用马列主义理论来指导自己的工作,与实践紧密结合,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光有一个好动机,就仍然要出问题嘛。” 屈辅明觉得姚玉泉讲的,要比丁之勒透彻、实际。 两个人信步走上一个小山坡,扁柏摇动着宽大的叶子,仿佛在向他们招手致意。一株黄杨,斜插在道旁,屈辅明见到它280 ==========第284页========== 那厚实的小叶片实在绿得可爱,想伸手摘下两张,突然“扑”地 一下,飞出只鸟来,将他吓了一跳。 姚玉泉笑道:“胆子这样小?”屈辅明说,“意外嘛。” 姚玉泉说:“政治上可不能意外,要不就会吃大亏,上大当。” 屈辅明没想到姚玉泉从飞鸟的理喻联系到政治问题上来,而且包含着批评自已的意思,便踌躇一下说: “老姚,你说得具体些。” “阶级社会里,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你有没有用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的观点来看看我们矿上的问题?”姚玉泉问。 “老实说,这方面我的观察能力很差,你找老丁聊聊吧,他目光锐利。不过,当我看出问题时,我是敢于提出的。象铁宝在一次领导小组会上,将矿里的许多问题提到原则上来分析,我也是支持的,还检查了自已的思想,可惜那样的会开的次数不多。”屈辅明回答。 姚玉泉没有把问题岔开,抓住刚才的活题,继续说:“我们谈形势,首先是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形势,在这方面,掉在后面是危险的。但是,也不是说思想落后了,就可以样样事情无限上纲,还要根据毛主席的教导,实事求是,既要弄清思想,又要团结同志。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抓住主要矛盾,阶级斗争、路线斗争是纲,离开了这一条,谈什么落在形势后面,样样可以上纲,不是越谈越糊涂么?” 281 ==========第285页========== 屈辅明扔掉烟带,说:“老姚,我真是有点糊涂,你再往下深入谈谈吧。” “既要克服自己思想上右的东西,也要防止受形‘左”实右思潮的影响。文化大革命中,阶级敌人不就是既从右的方面、又以极‘左’的面貌出现,搞形‘左”实右,向我们进攻?别看有些人貌似站在毛主席茧命路线一边,而且使别人觉得他‘坚定’得很,‘正确'得很,其实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将他们的言行一对照,孤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姚玉泉若有所指地说。 “老姚,你说我向局里反映情况这件事对不对?”屈铺明若有所思地问。他给姚玉泉递过一支烟,姚玉泉表示不想连着抽,他就给自已点上,静候姚玉泉的回答。 姚玉泉说:“我们党向来提倡光明正大,反对阴谋诡计。共产党人不应该隐瞒自己的观点。向局里反映情况,我看原则上是对的。不过,你也有错的地方,你和要你反映问题的人,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为你在上面说话,你为他在下面找根据,只要思想一致,就不考虑别的。我觉得这一点是值得你考虑的。同志,投人所好,取己所需,是非常危险的呀,容易被人利用。老屈,你要加强政治理论学习啊!” 屈辅明听了连连点头,觉得姚玉泉的分析,他心里通得过,很服贴。心想,到底姚玉泉是局党委的副书记,是个久经锻炼的老干部,既叫你心服,又使你看到问题的实质,而丁之勤的批评,虽然好象也有道理,但总党得有点玄乎,叫人摸不透他的意思。 他们两人继续向前走着,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因为282 ==========第286页========== 脑子里都在考虑着问题。 屈辅明对姚:正泉很有好感,这时他想的是过去姚玉泉给他的-一些难以忘怀的印象。他记得,姚玉泉曾一度担任省冶金局的翻局长,但他却是个能上能下的干部,后来是自己坚决要求,又回湖影山铁矿工作的。给屈辅明印象特别深的是,姚玉泉在担任省治金局副局长时,总是在各个矿山跑,有一次,到他们矿里去,屈辅明和他谈起矿工中的情况,他能叫出的工名字,竟比在基层工作的屈辅明还要多。至于他不怕打击,坚持党的正确路线,早就与修正主义办矿路线展开斗争的情况,已为许多人所传颂,更是使屈辅明敬服。他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应该好好向姚玉泉学习。 姚玉泉在想的是,老屈这同志,重实干,对于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他也愿意学,但是不能坚持下去,学习中与实际联系不深,所以进步不大。别人给他指出来了,他就好一阵,遇到实际问题了,就又理在苦闷之中,不能自拔。现在,主要要解决他一个什么问题呢?根据宋铁宝的反映,老屈最严重的问题还是对党的基本路线的认识,停留在口头上,别人推一推,他就动一动,容易受错误思潮的影响。有时情绪也会激动 一阵,但多数时候处于口头讲重要,心里并不感到迫切的状态,没有将党的基本路线当作生命线看待。姚玉泉觉得,具体人要具体分析,区别对待,象屈辅明这样的人,就得使他认识斗争的严重性和复杂性,最好是从分析湖影山的实际情况入手。 姚玉泉想着想着,觉得解决屈辅明的问题渐渐有把握了。他看了看天色,说, 283 ==========第287页========== “老屈,不早了,恐怕天要下雪了,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再继续谈吧。” 屈辅明从回忆中苏醒过来,想要姚玉泉多谈些看法。他们谈话的时间不长,但屈辅明党得姚玉泉思想水平高,又具有尖锐的洞察力,他对一些问题的分析,使他得到不少的启发,于是他说: “我们继续走吧,下雪也不怕,就是埋在雪里,也比脑子糊里糊涂痛快嘛。” 姚玉泉笑道:“那,我们就往小梅林走,那里的梅花一定开得很热闹了。” “我原来没有心思看梅花,今天我陪陪你,有兴致,能下点雪更好。”屈辅明情绪高昂地说。 他们走上一条小山路。 屈辅明又点燃一支香烟,说,“老姚,我不瞒你说,直到现在,对那条主巷道,我的思想还是不很通,你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我错在哪里?” 姚玉泉反问:“经过宋铁宝帮助,听了局党委书记的报告,又参加了群众的讨论,你的想法是不是还和过去一样,一成不变?” 屈辅明说,“变是有点变了。过去我反对,是根据外国资料得出的结论,不相信我们国家现在的矿山建设水平能解决问题,怕蛮干一阵,断层通不过,整个坍下来怎么办?还有,地下水可能通着一条大阴河,弄得不好会全矿报废。现在,我心里也觉得形势逼人,认识到不应该跟在洋人后面转,因为他们有284 ==========第288页========== 时要吓唬人,我的心情是急于要打这条主巷道,可是仍然找不出可靠的办法。工人老师傅我是尊重的,也跟他们商量过,可是说实话,我觉得他们有时缺乏科学的、理论的分析,劲头上来容易,遇到问题就不大容易冷静。通过讨论,虽然大家提出些方法,比如遇到断层如何支护等,但这些都是一般问题,如果遇到特殊的情况呢?所以,心里总是不踏实。” 姚玉泉说:“这就比过去有进步了嘛。不过,有些看法我恰恰和你相反。对于外国人科学技术上得出的结论,有的是骗人的,有的却是正确的,也有的虽然正确却不适合我们的具体情况,还有的虽然是正确的,但我们没有实际经验。我们要注重于自己的实践,这样才能检验他们的结论,哪些是骗人的,哪些是真有道理,哪些对我们有用,哪些对我们无用。更重要的是,必须强调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要通过实践,我们自己大胆创造,不能被他们的框框套住,套住了就跟在后面爬行了嘛。对于群众,我也不同意你刚才的看法。历史是群众创造的,最有知识的是天下实践着的广大人民群众,遇到问题,他们有时摸到了规律,就成功了;有时没有摸到规律,就失败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完全合乎逻辑,怎能说他们遇到问题就不大容易冷静晚?” “可是,总不能拿整个矿山去冒险,去碰运气,去做试验吧?”屈辅明对贯通主巷道仍然不放心。 “怎能说是冒险、碰运气呢?”姚玉泉继续反驳道。他对屈辅明看了一眼,“这条主巷道的设计,是群众的创造,是自力更生的产物,文化大革命中,又经过三结合小组的检验和修改。我们 285 ==========第289页========== 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它呢?我们又不在断层附近放几十吨炸药,它怎会轻易坍了呢?地下水通阴河的讲法,是缺乏根据的。”“当然,我的看法也不一定就对,仅仅是分析,但不得不加以考虑。而地下水通阴河的估计,是根据资料分析的,当然各种学派有不同的分析方法,也可能这种分析方法是错误的,但是它如果不错呢?我们总不能掉以轻心啊?”屈辅明见姚玉泉谈起有关技术性问题,更担心地说。 姚玉泉不以为然,他简单地说:“我问过韩水根,问过好些老矿工,还问过别的矿山的老工人,他们说,不要说地下水通阴河,即使湖底塌了,也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屈辅明奇怪地问。 “湖底坍塌也好,地下水通着阴河也好,都是一个‘水’字吧,老矿工们说,在主巷道进入水区之前,事先做好堵塞的准备工作,并且装上大闸门,万不得已时,就放下闸门,封住巷道口,将它堵死,然后我们采取断流措施,切断水源!还怕这些水跑出来吃人?”姚正泉平静地说。 “切断水源?这要多大的工程、化多少时间啊?!”屈辅明惊讶地说。 姚玉泉笑道:“工程是不小,但时间不用很长,即使将多楼湖填上一块,又有什么了不起?咱们有附近厂矿的支持,有附近人民公社的支持,有全省人民的支持,有社会主义制度啊,老屈1” 屈辅明听后征住了,半天开不得口,又突然一捶脑袋说:“哎呀,我怎么就没能想出这么简单的道理呢?1”286 ==========第290页========== 他又高兴又惭愧,好象一个医生,见到自己治不好的病孩经别人奋力抢救,活了过来,既有未能尽责的内疚,又有喜出望外的欢欣,两种滋妹夹在一起,不知一时说什么好。但姚玉泉已接过话茬,他说: “你不会往这上面想,因为你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上,就技术论技术,你想的是要找出种种理由来反对,你钻进死胡同了;可是老师傅们想的是要找出种种解决办法,作出各种设想,以防万一。事情就这样明摆着,究竟是你有解决问题的科学和冷静的态度,还是老师傅们有解决问题的科学和冷静的态度?” 屈辅明被姚玉泉问得哑门无言。 姚玉泉继续说:“你说的有一点是对的,我们是试验!但这试验必须成功,我们努力克服困难,是不致于发生象你所担 心的那种严重情况的。”屈辅明心情F朗了,提出一个又一个 问题,继续和姚玉泉交谈。 两人谈兴正浓。这时,有个六十多岁、农民装束的老人,提着一篮子鸡蛋,走到他们跟前问道: “同志,矿上有个宋铁宝,住在哪里?” 屈辅明用手向山下的五间草房一指,说:“就住在那草房里。” 姚玉泉见这老农民提着鸡蛋找宋铁宝,感到有点新奇。他知道,宋铁宝亲戚很少,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老农民来矿上探望他呢?于是就问: “老同志,你怎么知道宋铁宝在矿上呢,你是他的亲戚吧?” 287 ==========第291页========== 老农民回答说:“昨天晚上,矿上有位同志到我们村里去,专找老一辈的人打听这里的河道水情,问过去有几条河通往湖影山下,有没有那种河,填没后水不肯断?他说他们开矿,要查明什么阴河,不查清楚下面出了大水不好办。” 因为地下水情是由生产技术组提供资料的,所以屈辅明听后,估计这人可能是生产技术组的,而宋铁宝在矿上是由生产技术组这位同志告诉这位老农民的。他暗暗赞扬这位同志工作细心、踏实,不满足于勘探资料,能深入访问老农。生产技术组是他分工负责的,他急于要知道这位同志是谁,就问: “老同志,这人叫什么名宇,你知道吗?” “昨晚我到公社去开会了,回来-一问,说这人名宋铁宝。” 是宋铁宝?!屈辅明有点难以置信。 姚玉泉心里顿时觉得热呼呼的,他坚信不疑,认为宋铁宝会这样做的。但他事先却没有估计到,因为宋铁宝现在忙得很,他竟然能抽出时间,为今后战胜大水作深入的调查研究了。他心里对宋铁宝深为赞扬,在毛泽东思想哺育下,置身于实际斗争中的这位老战友的后代,成长得多么快啊: 老农民继续说:“我开始不相信,后来他们说这个宋铁宝老家住在宜清河上的龙头堡,这就对啦,他小时候在恶霸地主费有财家放牛,我在那里当长工,龙头堡除了这个宋铁宝就没有第二个。” “你在费有财家当过长工?”姚玉泉追问了一句。 “是啊,当了儿十年啊!怎么,同志,你也受过费家的罪?”288 ==========第292页========== “没有,我不是本地人。” 姚玉泉回答着,随后表示感谢多棱湖公社和湖影山生产大队对矿山工作的支持,又闲谈几句,分手了。 这时,夜幕徐徐降落,大地墨时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姚玉泉望了望天空,对屈铺明说: “走,我们加紧几步,要不夜间看梅花,就只能神领不可目睹了,这是一大损失。” 两人加快脚步,不一会,眼前出现了一片黄灿灿的美景。这里的梅花树,和别处的不大一样,长得粗而矮,看上去非常结实。大概从它生出地面之后,就从来没有人修剪过,所以枝丫特别多,而且非常长,有的一直伸到邻株的干枝上,寻找依托再向前伸延,有儿株甚至穿进旁边的松树林,好象青松上开出了蜡梅,青的格外青,黄的更灿烂。可能是身处高地,朔风更大,寒流尤甚的缘故,所以花朵也特别大,而且大都迎着风。这些花朵,有的半掩笑脸,仿佛因寒流对它无可奈何在略显自豪;有的正在全力怒放,大概是将凛例的北风当成春风了,所以北风刮得愈猛烈它开得愈欢快不,或许对梅花来说,北风本来就应该是春风。这些梅花,更多的尚在含苞,不肯露脸,恐怕是在等待更大的寒流、更冷的天气吧。 “老姚,下雪了1”屈辅明高兴地说。 可不,一阵风过后,鹅毛大雪飘飘酒酒在空中飞舞着,跳乐着。 “老屈,这里有棵大松树,来站一会吧。” 两人站在大松树下,眼看着雪舞梅枝的景象,聆听着青松 289 ==========第293页========== 伴奏的音乐,心中各有感受。 “晦,擒云山上的大梅花开放了”姚玉泉乐呵呵地说。顺着姚玉泉手指的方向,屈辅明转身一看,见是擒云山亮起了…盏盏灯光,笑道: “那是伐木工人挑灯夜战,上面还有钻井队,听说那里也在勘探了。” 姚玉泉无限深情地说:“是啊,六亿神州尽舜尧,迎着寒风盛开的梅花,在我们伟大的祖国到处都有。他们俏也不争春,只把替来报,笑迎着祖国灿烂的春天。” 屈辅明在仔细咀嚼着姚玉泉这句话的意思。 静默片刻后,姚玉泉突然问道:“老屈,我问你一个问题:党内的修正主义者跟我们斗争时采用什么样的手法?”屈辅明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感到意外,想了一下回答说:“反革命两面派。” “那么,我们应当从这里吸取怎样的教训?” 姚玉泉说完,看着漫天的飞雪,他发现,伸延到青松上的 一根梅枝,花朵仿佛开得更大了。 这时,屈辅明被姚玉泉问得沉入了深思,想着想着,他突然蹦出一句话来,激动地对姚玉泉说: “老姚,你可要留神啊,咱矿上有那种不光明正大的人1”但是,他马上义补充了一句:“大概我是过于激动了,加上神经过敏吧。” 姚玉泉没有追问,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情经过充分的调查和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更有价值,而且,他确实不愿意引起屈 290 ==========第294页========== 辅明过于激动和神经过敏。于是他没有继续往下追问。他提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要帮助屈辅明解决一些糊涂思想,促使他用阶级斗争的观点思考、分析矿里所出现的种种现象,从而对党的基本路线有一个切实的认识。但是,对于屈辅明提醒他要留神这一点,他不得不表示态度,便说: “不光明正大的人是最怕光明正大的。老屈,你不用为我扭心,我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办事,依靠群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要学风雪中的梅花,战胜风雪,使党的事业更加光辉灿烂!” 回去的路上:,姚正泉恳切地希望屈辅明经常到群众中去,使自已的思想来一个比较扎实的变化,他说: “老屈,毛主席教导我们:‘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我们讲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爱护群众,因为群众是社会财富的创造者,是天下最有实践经验的人。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干革命工作,不懂的东西实在很多,无论是阶级斗争、路线斗争和生产斗争,如果不相信群众,不依靠群众,我们的视野,我们的认识水平就会被局限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甚至会寸步难行。而人们的认识总是从较肤浅、能驾驭的东西较少,逐步发展为认识的东西较多,能驾驭的范围较广,这主要靠实践。人的认识总是处于前进的状态,怎样使自己前进得快些,我看要依据三条:一是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来武装,因为这是人类革命实践的科学总结:二是依靠广大群众,因为他们是正在实践着的人们:三是自已要有继续革命、向前探索、向前迈进的决心和信心!” 291 ==========第295页========== 屈辅明听后郑重地点点头,他觉得这些道理过去自己也知道一些,现在姚玉泉也没有用奇妙的语句来表达它,但此时此刻,他听起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深刻,更有感触。 姚玉泉本想追问屈辅明,关于矿里地下水通阴河的讲法是怎样来的,是在什么情况下、根据哪些资料、由什么人判断得出来的。但他又觉得一下子别让屈辅明考虑得过多,就没有再问下去。 前面是个岔路口,一条去指挥部,一条去宋铁宝他们工程队。姚玉泉说: “我想到宋铁宝那里去看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也好借件雨衣。” 屈辅明说。“我不借雨衣,脑袋上酒几片雪花,更清醒一些。今天我不去了,我脑子里要思考的问题很多,不抓紧时间好好想想心里通不过。” 屈辅明和姚玉泉分手后,在迷漫的大雪中,弯下身子,与风雪搏斗着。他又点燃一支香烟,使动吸了一口,边思考,边慢慢地向指挥部走,积雪在他身上、帽子上已堆得很厚,但他毫不在意。 姚玉泉到了宋铁宝他们队里,“老乐观”黄思源正在给大家分刚煮好的茶叶蛋,一面分一面说: “金老伯代表贫下中农慰问咱们,咱们可要对得起贫下中农。” 他拿起一只茶叶蛋,对余三奎膘了一眼,说:“怕做思想工作的没得吃。”292 ==========第296页========== 余三奎一把夺过茶叶蛋,呵阿笑道:“你这是老黄历啦!·黄思源又拿起一只蛋,向吕小龙膘了一眼,说,“不安心矿山工作的也没得吃。” 昌小龙故意逗趣,笑道:“我吃三分之二。”黄思源奇怪地问:“怎么有个三分之二?” 吕小龙说:“实事求是嘛,”他指指脑袋,“还有三分之一没有解决。” 余三奎又一把从黄思源手中夺过蛋,交给吕小龙,扭着脖子对黄思源说: “就你名堂多,三分之我包了还不成啊?!”余三奎这句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姚玉泉见大家在分蛋没注意他,他不想影响他们愉快的气氛,就转身去找宋铁宝。 宋铁宝正在设床架铺,见姚玉泉进来,就停下手,他把金老伯前来看他的情祝说了。宋铁宝告诉他,金老伯在他赶牛上山后,不愿在费家受罪,没多久就搬来湖影山了。 姚玉泉问:“金老伯呢?” “光耀他们陪他到食堂吃饭了。” 姚玉泉向宋铁宝详细询问了他到湖影山生产队了解河流水情的情况,并告诉他,湖影山附近虽然有条大阴河,但与矿里的地下水并不贯通,要他们继续摸清矿里的大水是否通着地面的河流。 “保证完成任务!”宋铁宝充满信心地回答说。 293 ==========第297页========== 二十 万籁无声,夜,静梢俏地笼罩着大地。新草房里,老师傅们都睡熟了。只有队部办公室,宋铁宝和金老伯还躺在被窝里拉呱。他们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的伟大胜利,谈到工农业生产的迅速发展,从擒云山地区的巨大变化,谈到他们在旧社会所受的苦难。随着谈话内容的转移,他们的心情,时而充满喜悦,时而悲愤交巢。 “铁宝,费有财有个弟弟叫费沏,听说在你们矿上做事。”“费有财的弟弟叫费沏?”宋铁宝拗起身子问。 “是叫费沏,这不会错,乡里人都知道多他给日本人在平山煤矿办过事嘛。” 费沏就是那天丁之勤大声批评的那个头发虽已花白、但脸上气色还很不错的工程师。那时,宋铁宝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来因常去生产技术组找地质资料,才晓得他叫费沏。听人说,他待人和气,勤恳而朴实,常常说自己在旧社会生活的时间长了,旧思想很多,希望别人对他多加帮助。宋铁宝对他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印象。 “喔,费彻就是费有财的弟弟!他现在是矿里的地质工程 294 ==========第298页========== 师。”宋铁宝恍然大悟地说道。 金老伯也扮起身子,说:“听说费沏还到日本去过呢。”“你是听谁说的?”宋铁宝问。 金老伯想了-一阵,回答说:“想起来了,是你姐姐说的。”“我姐姐说的?” “你姐姐被费有财拉去做丫头,有一天夜里送一碗点心到费有财房里去,昕到费有财跟他老婆说的。”金老伯说着,停了好长一段时间,叹了口气,又说,“你姐姐是一个多好的孩子阿…后来听说有个老渔民在宜清河里救起了个孩子,我还去找过哩1可找来找去没找到那个老渔民…” 大概是过于疲劳的缘故,金老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雪下得更大了,飘落在窗棂上,渐渐积厚了,使窗玻璃好象镶上了一道道乳白色的边框。室内的水蒸汽凝集在窗玻璃上,受到室外冷空气的刺激,很快结戒一条条呈现出各种各样花纹的薄冰,灯光下,反射出亮晶晶的光泽。 宋铁宝轻手轻脚地走到金老伯床前,低声叫了他一声,见他已经睡着,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大棉袄盖在他的被子上,关了电灯,回到自己的铺上。 宋铁宝躺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他从湖影山的复杂情祝联想到费沏,又从费物联想到他的姐姐梅珍。前几天,杨有虹向他问起杨有霞时,曾撩起了他对姐姐的怀念,可是当时工作正忙着,很快就把这心思冲淡了。面刚才,金老伯说他姐姐曾亲耳听说费沏到日本去过,而且,姐姐可能被一位老渔民救起。这切,使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仔细思付费视这 295 ==========第299页========== 个人。慢慢地,他想起姐姐梅珍,特别是最后那次将要见到姐姐,却又未能见着的情景,霎时在眼前映现… 这件事得从头说起。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那年,在平山煤矿做地下工作的宋长根又要外出了,家里生活过得很艰难,父亲要铁宝到堂叔父家里放牛。但做母亲的老是不同意,说虽然铁宝去的是堂叔父家,但放牛总少不了要挨打受气。经宋长根左劝右说,铁宝母亲才勉强同意。那一天,母亲把这个想法告诉小铁宝,谁知小铁宝一听,一千个不愿意。这倒不是因为他怕去放牛挨打受骂,在小铁宝幼小的心灵里,他还不能理解人生的艰辛。他担心的是,恶霸地主费有财的小崽子费小宗,时常要欺侮铁宝的姐姐梅珍,铁宝就常常扬起小拳头揍费小宗。他想,如果他外出放牛,谁来保护梅珍姐姐呢?所以他一千个不愿意。后来还是梅珍跟铁宝说了许多好话,说自己根本不怕费家小崽子,要是小崽子敢来惹她, 一定叫他跌个狗吃屎!铁宝这才略为放心。末了,梅珍神秘地说,等他放牛回来,人长大些了,她要将爸爸在外面打鬼子的好多故事告诉他。铁宝听了很高兴。关于爸爸在外面的事,他只晓得有一次,不知为什么事,爸爸领着村里人,上伪保长家里去,伪保长吓得跑掉了,他觉得很有劲。至于爸爸在外面干什么,他曾听人说是打鬼子,究竟怎样打法,他不知道。他想,这一定是非常有劲的,姐姐比自已大,一定会晓得的,所以再没说什么,就到离家二十多里的堂叔父家去放牛了。 放牛期间不准回家。铁宝在堂叔父家放完一年牛,本应该回家过年的,可恶的堂叔父一计算,铁宝生过儿次病,还不 296 ==========第300页========== 小心打坏过一只碗,需要补偿,所以要他一直干到四月初才准离开。铁宝只好硬着头皮,再往下俟。 铁宝回家的那天,他沿着宜清河向他家住的村庄龙头堡走。草晨的太阳多好看啊!这么一年多来,他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明朗;它在远处的山坡上露出半个红脸,用温暖的光芒,将迷漫的山雾割成一块一块的,然后慢慢将山雾溶化,使山峦现出青翠的面目。山岗上的山花五颜六色,散发出阵阵的请香。宜清河里的水流得多么急呵,大概是连日下雨,山洪暴发的缘故吧。 铁宝走着走着,将右肩上的一只米袋拿下,情不自禁地伸出小手,从袋里掏出把米来,又一次高兴地想:米粒多大呵,一定能做粘粑饼的。他把米放回布袋,又将布袋放上右肩,用欢乐的步伐;跳跃着往前走。铁宝非常高兴,在堂叔父家里放了 一年牛,回家后姐姐要给他讲很多爸爸打鬼子的故事了。而且,虽然只拿到三升米,但他的一件心愿却能够实现了。这心愿是离家前一天晚上姐姐跟他说的。那时,他不肯到堂叔父家去放牛,梅珍跟他说:“铁宝,听姐姐的话别叫爹妈操心,去放牛吧,你回来时姐姐想办法做粘粑饼给你吃,里面还放上糖,甜的…”这几年,小铁宝时常想着这件事。想起了它,也就想起了姐姐。如今他肩上有三升米了,他知道一年前姐姐的这句话是要他高高兴兴去效牛,到时候并不一定会实现。可现在,姐姐这句话能够由他来实现了。他可以用自己劳动得来的这些米和姐姐一起做粘粑饼,面且要放上糖,跟爸爸妈妈一起吃,嗯,爸爸大概不会在家,那末就三个人一起吃这也是很 297 ==========第301页========== 开心的啊! 铁宝走到一处小山坡前,离开了大路,奔上山去,到了山上,他从一块巨石下面,拿出-一捆柴草来一这是前天他放牛的时候准备下的,他要在路过镇上时,用这柴草换糖,这样粘粑饼里就有糖了。他想,这捆茕能换多少糖呢?大概白糖是换不到的,那就换一颗颗小的螺丝糖,能换几颗呢?至少得换 四颗,要是爸爸也回家来,每人吃一块有糖的粘粑饼,该多有意思啊。可是他忽然又想,如果卖糖的嫌柴草少,换不了四颗怎么办? 他放下米袋,攀上一株小树,不一会就折了一大把树枝,捆扎起来,心里估量说,这下总可以换四颗小螺丝糖了吧。他先将米袋放上右肩,然后弯腰去提柴草。刚弯下腰去,又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身上的裤子太短,没有将因被堂叔父抽打,使腿上留下的一块伤痕盖住。他想,要是这伤痕让母亲、姐姐见着了,她们会难过的。他解开裤带,尽量将裤子往下放,将伤痕盖没,然后束好裤带,心里骂起了狠心的堂叔父。他记得这是为了一点小事,堂叔父就用竹梢抽打他十二下,是十二下, 一记不少,铁宝默歌地数着哩。 铁宝继续沿着宜清河向前走着。路过镇上时,他顺利地用柴草换到了四颗螺丝糖,他小心地将糖放进衣袋、又继续向龙头堡走去。他走得多么快啊,不“会已经看到河对面的清水湾了,那里,有个老渔民在张网捕鱼呢。铁宝想起来了,他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常常听庄里人说,宜清河里的鱼喜欢在清水湾聚集,每年春天山水旺发的时候,就有渔民从很远的地方划298 ==========第302页========== 着小船来清水湾张网。铁宝没有见过对岸的渔民,但一年没有回家,见了庄子周围的一切,都觉得分外亲切,所以不觉在心到高兴地说:“老爷爷,我回来了,你好啊,今天是好日子,你会捉到很大、很多的鱼的!” 铁宝再往前走,只要拐过一个山坳,就能看到自己熟悉的那间草屋了。铁宝想,现在母亲在家千什么呢?姐姐梅珍在干什么呢?他们知道我今天回来吗?大概爸爸不会在家,要不他一定会到堂叔父家里去接我的。铁宝对家里情况作了种种猜测以后,山坳已在身后消失,他奔跑起来,样子简直象头欢蹦跳跃着的小牛犊,跑啊跑啊,直扑家门。 铁宝跨进家门,见母亲正在抹野菜,他就放开嗓门叫道:“妈一一妈!妈一妈!” 母亲见儿子站在面前,手也来不及洗,高兴地叫声:“铁宝!”就一把将铁宝紧紧搂在怀里。她眼中含着泪,嘴角挂着笑,手不停地在儿子头上抚摸着。 过了一会,铁宝指着米袋说:“妈妈,三升米,米粒儿挺大。” 母亲伸手掏出把米看了下,忽然沉下脸说:“铁宝,天下的财主都是黑心肠,你堂叔父给的这三升米,是放在水里浸过的。” 铁宝听后眼睛瞪得小铜铃似的,一双小手从母亲脖子上松了下来,紧紧地攥戒了一对小拳头。过了一会,他问: “妈妈,水里浸过的米还能做粘粑饼吗?” 母亲告诉他可以做,不过做出来的粘粑饼不结实。 299 ==========第303页========== 只要能做粘粑饼就行。铁宝又活跃了,问:“姐姐呢?” 母亲迟疑地说:“你姐姐出去了。” 他又问爸爸,可是妈妈告诉他,爸爸没有回来。小铁宝想了想,也就没有往下问,因为他觉得爸爸不在家是理所当然的,爸爸在外面打鬼子,可忙着哩,哪有空回家呢。 铁宝从衣袋里掏出那四颗螺丝糖,连珠炮似地说:“妈妈,你做粘粑饼,咱们今天有糖,放上这糖,我去找姐姐,她一定去挑野菜了,我知道她欢喜在什么地方挑野菜,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他已冲出门去。母亲叫道:“铁宝,你回来!” 铁宝回过头,见母亲脸上显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奇怪地急忙问: “妈妈,你…” 母亲眼中含着泪水说:“你姐姐到费有财家里去做丫头了。” 铁宝听后浑身一震,叫了一声:“妈妈!”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春天孩子脸,一天变儿变,天上突然刷刷地下起雨来。梅珍到费有财家去做丫头是几个月前的事。过年时,费有财照例要向一个个债户逼债。宋长根四年前死了老父亲,家里穷得没法收殓,好心的邻居瞒着他向费有财借了一担米钱,买些木板钉了口薄薄的棺材。四年来这一担米钱利上滚300 ==========第304页========== 利,除陆续还掉的两担一斗外,说还欠两担五斗。后来费有财见宋长根老不家,心想这个债户不要已死在外面,还是将他的女儿弄到家里来做丫头吧,总能干些活。但铁宝的母亲无论如何不肯,说要等宋长根回来再决定。费有财捻着学日本人留起的仁丹胡子冷笑道: “等宋长根回来?等到胡子白恐怕也不行罗。”铁宝母亲听了又急又气,说:“你大白天咒人啦1” 费有财将脸一横:“什么咒人不咒人,两石五斗米钱,今天非还清不可1” 铁宝母亲说:“你要逼死人呀?” 费有财更蛮横了,说:“欠债的还债,还不出就用人抵,不用人抵也可以,我要来拆屋!什么死人活人的,你愿意走什么路自己挑好了!” 说完,他走了。过了一会,费有财果真派人来拆房子了。这时候,梅珍挺身走了出来,对母亲说:“妈,你别生气,我去,怕什么。” 邻居也劝铁宝母亲说,听说费有财住在城里的弟弟,在平山煤矿日本人手下做事,费有财仗着这份恶势力,真会拆房子的,还是让梅珍暂时去抵债,等宋长根何来了再领回家。铁宝母亲无法可想,只得依了。最后当着邻居的面和费有财讲明,梅珍去费家是暂时抵债,不是卖身,宋长根一回来梅珍就要回家的。 宋铁宝听母亲说姐姐在费家抵债,也不懂抵债是怎么回事,心想既然父亲回来后姐姐就能回家,大概要比自己放牛不 30! ==========第305页========== 准回家好些。所以心里稍许安定了一点,就催促母亲快做粘粑饼,他要将粘粑饼送去给姐姐吃。 母亲说:“铁宝,你别急,要是将粘粑饼送去,被费有财见着,会说咱们家有米,又要来逼债的。等天黑了,妈到费家去,将你姐姐领回来。” 但铁宝性急如火,根不得姐姐马上能吃到他放了一年牛得来的粘粑饼。不过,他觉得母亲说的也对呀,死费有财,坏透了,连让姐姐吃块粘粑饼都不行!忽然,小铁宝看见离家不远的小池塘里,已长出不少荷叶,就高兴地道: “妈,你赶快烧级做粘粑饼吧,我有办法了,不会被费有财看见的!” 说着,他冒雨向小池埔奔去。 铁宝跑到小池边,找了根小竹竿,卷起裤腿,慢馒向池中走去,池水还有点凉意、但已经不很冷了。他在水中迈了儿步,批了两张荷叶,便急切而欢跃地向家里奔。 母亲见儿子采来了荷叶,明白铁宝心里的想法,就问:“用荷叶将粘粑饼包起来送给姐姐,费有财就看不见了是吗?” 铁宝点点头,说:“要是费有财在,我就不将包着的粘粑饼给姐姐,要是费有财不在,我就给姐姐,” 他还有一句秘密的话没有说出来,就是如果费有财不在,便约个时间,要姐姐将爸爸在外面打鬼子的故事讲给他听。 铁宝的小脑袋多么聪明呀,母亲高兴得再次将儿子搂在怀里。 铁宝伏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因裤腿卷着,正感到有点凉, 302 ==========第306页========== 母亲已在动手给他放裤脚管了。放着放着,铁宝忽然“啊”地叫了一声。 母亲问:“怎么啦?”铁宝掩饰说:“我怕痒哩。” 母亲说:“鬼话,我不信,站好将腿给我看。 铁宝腿上被打的伤痕出现了,母亲眼中噙着泪水。铁宝赶紧说:“妈,我不小心,这是爬树擦伤的,我以后不爬树好了。” 可是,孩子天真的谎话怎能瞒过母亲锐利的眼睛?伤痕又深又长,粗细不一,一条一条的,分明是竹梢打的啊! “你堂叔父时常用竹梢打你吗?”母亲悲愤地问。 铁宝点了点头,没有吭声,由于眼泪夺眶而出,他将脸转向外面了。 母子俩沉默了片刻。 饱经苦难的母亲深沉地说:“咱们穷人总有一天会翻身的1” 铁宝问:“妈,翻身是什么样子呢?” 母亲说:“妈也说不清楚,大概要把财主的地都分了,咱穷人不受苦不受气,财主都要听咱穷人的吩咐,” 铁宝突然物起身子,问道:“妈,磨盘山上就是咱穷人的队伍是吗?” 母亲说,“你怎么知道,小孩子家别混说。” 铁宝笑了笑,又说:“怎么混说?我听人家说的嘛。”停了一会,铁宝放低声音神秘地问:“妈,爹也在磨盘山 303 ==========第307页========== 上是吗?” 母亲赶快捂着小铁宝的嘴,故意板起面孔,压低了声音说: “混说,混说,你爹不在。” 可是铁宝哪里相信,他象大人似的悄梢地说:“妈,我不会出去说的。爹在外面打鬼子、闹翻身,我们在家就是吃了苦,心里也是高兴的,你说是吗?妈,你将爹在外面打鬼子的故事说给我听听好吗?” 孩子的话说到了母亲的心窝赛里,是啊,人间所有的苦都来吧,过去的光景是苦海无边,而现在,会苦出一个穷人大翻身!但是,母亲虽然对铁宝的话很满意,却不得不再一次对儿子说: “你别混说,你爹真的不在磨盘山,我说不出什么打鬼子的故事。” 铁宝不再问爸爸的下落了,也不再问爸爸在那里打鬼子的故事,他想以后梅珍姐姐会告诉他的。这时,他的脑子已转在另一个问题上,接着的问话使母亲很感意外。 铁宝问:“妈,你猜,穷人翻身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啥?”母亲说:“是啥呢,妈猜不透。” 铁宝说:“我要打盆水倒在堂叔父头上,他太坏了,还是亲戚呢,把三升米放在水里浸了!” 母亲惊奇地听着孩子的诉说。 铁宝继续说;“第二件事就是叫费有财在地上爬,要他学狗叫” 304 ==========第308页========== “还有第三件吗?”母亲问。 “咱们分到地后,不欠债了,就买点白糖,做真正的粘粑饼吃,去馋馋费小宗那狗崽子!” 锅里的饭已发出了香味,母亲高兴地说:“饭好了,咱们做粘粑饼吧。” 在做粘粑饼的时候,母亲告诉铁宝,粘粑饼要用糯米做才好吃,做好后要放在油里煎一煎,可是这些现在都没有,只好马马虎虎做一下。水里浸过的米煮出的饭不粘,他们只好使劲捏结实,没有油煎就将做好的饼放在火上烘。不一会,按照铁宝的想法,将儿块粘粑饼做好了。铁宝选了一块最大的,用荷叶包好,揣在怀里,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他就急忙去找姐姐了。母亲笑着没有阻拦。 宜清河在哗唑地流着,天色阴沉沉的,看来又要下大雨了。铁宝怀里揣着热呼呼的粘粑饼,一路猜想着姐姐要是见到他后会多么高兴,见到这荷叶包着的粘粑饼后,准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铁宝过了一座小桥,拐了个弯,看到离费家不远的那株宜清河边上的老榆树了。老榆树还是长得那么茂盛,可惜树下的那块大石头被树杆挡着看不见,他和姐姐过去时常在这块大石头上抓籽儿玩。姐姐真能干,全村的孩子抓籽儿没一个比得过她,可是她与弟弟抓时却老输,后来铁宝明白了,是姐姐让着他哩。 铁宝再向前走,看到那块大石头了,大石头上丝着个人,在吃饭呢,好象是姐姐。他大步向前,看看到底是不是姐姐。 305 ==========第309页========== 这时,那人拿着碗筷站了起来。 当铁宝认清宜清河边的老榆树下站着的确是梅珍,正要放开嗓门“姐姐”的时候,费有财突然在树旁出现,他拿着一根棍子,恶狠狠地向梅珍打去。梅珍冷不防道到毒打,脚下一滑,跌进了宜清河,河水立即泛起阵阵波澜。 天空响起一声惊雷,大雨瓢泼而下,铁宝哭喊着“姐姐”,扑倒在河岸。那块被荷叶包着的粘粑饼,从他的怀里滚到河岸,又从河岸滚到水里,碎裂了,米粒被河水冲涮着慢慢下沉。只有那颗还没有样尽的螺丝糖,落在荷叶上,在烟雨中慢慢地漂着,漂着。 后来,费有财反咬一口,硬说梅珍是打了费小宗后自己跳水的,他又将宋铁宝拉去放牛抵债了… 宋铁宝想到这里,不由得将拳头攥得紧紧的。 夜很深了,外面的雪在铺天盖地般翻滚着。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沉思了一阵子,觉得费沏曾到日本去过这一新的情况,不能放在肚子里过夜。他迅速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将自己的被子轻轻盖在金老伯床上,披起大棉袄,出了草房,迎着风雪,迈步向姚玉泉住的地方走去。 306 ==========第310页========== ニ+ー 自从下过大雪之后,天气老不见好,瑞雪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湖影山一·片银白。 天气很冷,们是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的烈火,使大家觉得心里热呼呼的,干劲倍增。当然,也有例外的人,他们的感觉只有冷,冷,冷得发抖。群众贴出的一张张锐利的大字报,单位里悬挂着的一只只揭发检举箱,使有的人望而生畏。有时,他们突然碰上一件什么小事,也会打个寒噤,一直凉到骨髓。还有一种人,他们并非阶级敌人,有的是为了个人目的,做过 一些环事,有的因某种关系,隐瞒着一些事情。可是,他们的脑袋里,也仿佛塞满了冰块,体温很低,要等群众运动的烈火,把冰块化尽,才能恢复正常,谈出真情。 在离指挥部约一一里路光景的材料总库里,有一间向南的小屋,里面坐着个三十五六岁的人,这个人比较消瘦,样子显得很疲劳,好象已有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连连打着哈欠。这就是被人们称做丁之勤的秘书、后来又称做屈辅明的秘书、现在是材料总库的管理员叶怀庆。他正在一个劲儿往取暖的火盆里加木炭。其实,盆里的火已经烧得很旺了,他却没有发 307 ==========第311页========== 觉,还在不断地加,不知他是被二氧化碳熏糊涂了,还是根本就心不在焉。直到桌上响起电话铃声,他才惊讶地发现火盆里的木炭已堆成一座小山丘似的。他连忙挟去了一半,匆例忙忙跑去拿起电话简。 “我是总库,你要什么?”叶怀庆不等对方发问,习惯地用简练的语言发问。 “你是叶怀庆吗?”对方问。 “是啊,你要什么?”叶怀庆嫌对方罗唆,有点不耐烦了。要材料就要材料,问名字不多余吗? “我是姚玉泉,请你到我这儿来一下。”对方说。 叶怀庆征住了,拿着个电话筒不知所措,他在想:“姚玉泉为什么找我?难道,难道…” 由于紧张,他连姚玉泉在话简里问“你走得开吗”都没有听清楚,等到他发觉话筒还在响,又将话简放在耳旁时,对方已把电话挂断了。 如果说电话能治疗疲劳症,那么医院里的大夫可能会提出抗议。可是世界上的事物常常会在特定的情沉下产生奇妙的效果。姚玉泉打来的这个极其普通的电话,把叶怀庆儿个夜晚没有好好睡觉酊产生的疲劳和困盹,一下子赶得精光。他的精力又旺盛起来了,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墙上的一条毛主席语录。这条语录是: “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他们必然地要和我们作拚死的斗争,我们决不可以轻视这些敌人。如果我们现在不是这样地提出问题和认识问题,我们就 308 ==========第312页========== 要犯极大的错误。” 叶怀庆党得这条毛主席语录是有意针对他贴的,每一个字都放射着耀垠的光芒,而他,好象是只惧怕光芒的蝙蝠,不敢正眼看它一下。他迅速扭过头,面向另一处墙,可是那里,又有一条毛主席语录,内容是: “千方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他又将头扭向别处。但是,将头扭来扭去不能解决问题,眼前的第一件大事是赶快去指挥部,姚玉泉在等着呢,如果去迟了,会不会使他产生其他看法? 叶怀庆镇静片刻,安慰自己说:“我有什么了不起的问题昵?最多不过…” 他心里没把话说完,门被推开了,一股冷气迎面向他扑了过来,他打个寒噤连忙叫道: “将门关上1” 但他定神一看,进来的是丁之勤,他突然又党得刚才的语气太重,马上打了招呼,并匆匆忙忙倒了茶,问他的老上级、现在负责抓后勤工作的丁之勤,有什么吩咐。 丁之勤接过热茶说:“小叶,我听说你近来情绪不好,是因为清理阶级队伍呢,还是因为把你从秘书岗位上调走,做了总库管理员,你思想上不愉快?” “情绪倒还好,就是,就是有点闷。”叶怀庆支吾其词地说完这句不太老实的话,接着便叹息了一声。 丁之勤从叶怀庆的叹息声中摸准了问题,严肃地对他说:“要正确对待群众运动,你有问题就应该交代,没有问题就不 309 ==========第313页========== 用怕,任何的委屈情绪都不应该有!”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也显得很疲芽。 叶怀庆受到丁之勤哈欠的影响,也打起哈欠来了,打完哈欠,他说:“丁指挥,”他想起丁之勤已经对他说过,往后不要称呼职务,就叫他“老丁”好了。于是他赶忙改口说,“老丁,清理阶级队伍要搞多久,关于要张冲创新纪录的事…” 之勤笑道,“干部接受组织上审查是长期的,但也是一阵一阵的,作为干部,就应该经受组织上的审查。清理阶级队伍什么时候结束,那是组织上的事,你别多问。关于鼓励张冲创纪录,这算什么问题呢?是好事嘛。如果有人连这问题也要追问,你就往我身上桂好了。不过,你不要对我耍花招!你心里着急的是在南山时孙德章给张冲的那封信。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你可以如实讲。当时你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了这封信,因张冲正受迫害,你就将信送给我,问我怎么办?我正忙着,说过几天再讲,你就将它往我桌上的一叠旧信封上一放,我也没有引起注意,后来不知谁用我这些旧信封升炉子烤火,连那封信也一起烧了。你拍事情讲不清楚,就一直没敢说出来。照我看事情已经过去了,要是有人再追问,也用不着担心受怕嘛。” 叶怀庆听后微微一征,因为丁之勤倒是抓住了他心中的疑虑,虽然刚才讲的和事实略有出入,不过,如果真有人追问,这样的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但愿不要有人再想起这件事,就让它永远作为途中遗失的信件吧!想到这里,叶怀庆连声应道“好,好。”30 ==========第314页========== “你思想上有什么苦闷,可以找老姚谈谈,他很有水平。”丁之勤喝着茶,很随便地说。 叶怀庆见丁之勤提到老姚,立刻想起姚玉泉正在等他哩,他连忙说: “老丁,你坐一会吧,姚指挥,不,老姚,他刚才打电话来,要我去一次,不知是什么事情。” 丁之勤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说:“你应该早说嘛,这不耽误了老姚的时间了!快去,快去,我也要走了。” 他一口喝那杯热茶,先走出门去,又回过头来嘱附叶怀庆说:“矿里的斗争很复杂,你有什么问题呢?要经受得住群众运动的考验,不要菱靡不振。我们另找时间再谈。”叶怀庆点点头。 雪积得很厚,路面都冰冻了,有点滑,叶怀庆走得很艰难。不过,刚才丁之勤的几句话,使他心里宽慰了许多。他想:看,人家丁之勒多么有胆量,那封信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是不会有人问的,如果姚玉泉问起为什么鼓励张冲创新纪录,抢打主巷道,就可以往丁之勤身土推。至于我个人的…放心,没什么了不起,也决不会有人知道。其他的事都是鸡毛蒜皮,虽然有一两件事情是很值得怀疑的,但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当不知道算了,反正又没别人晓得。而且,即使说穿了,我叶怀庆也不用负多大的责任,何必给自己招惹是非?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简直是庸人自扰! 叶怀庆边走边想,觉得轻松了许多。不过,走了几步,他心头便又堆起了疑云,他很怕姚玉泉,他预感到姚玉泉可能会从 311 ==========第315页========== 他所说的鸡毛蒜皮一类的事情里,挖掘出一些带实质性的问题,所以他又深深地感到恐惧。他对姚玉泉的确有儿分惧怕,他记得很清楚,姚玉泉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弄得他非常尴尬。那还是在南山铁矿的事,姚玉泉甚至没有说一句批评他的话,但已经使他感到这个人非常厉害了。可现在,就要面对面谈话,这不就要命了吗!他能对付得了? 姚玉泉第一次和叶怀庆见面是在一个大热天。那天,叶怀庆正在南山铁矿办公室里开着小电风扇看报,门外进来一个身穿工作服、头戴大草帽的老年工人。 叶怀庆爱理不理地瞧了来人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他不等回答,问后又继续看报。对方用毛巾擦着汗,说:“找矿长。” 叶怀庆听说是来找矿长的,就给他倒杯冷开水,说:“矿长不在。” “副长在吗?”对方又问。 “也不在。”叶怀庆见对方还不想走,便问:“同志,你是哪个队的?” 他以为姚玉泉是矿里某个掘井队的工人。对方说:“我是局里来的。” 叶怀庆听说对方是局里来的,马上端走冷开水,换来一杯矿里自制的冷饮酸梅汤,说:“同志,你喝这个。” 他将酸梅汤放在来人面前,又问:“同志,你是局里哪个部门的?” “我叫姚玉泉。”312 ==========第316页========== 姚玉泉是副局长,叶怀庆早知道了。他立刻搬过椅子,又将小电风扇移了过来,对着副局长猛吹。 姚玉泉既没有喝酸梅汤,也没有坐下来享受小电风扇,他对叶怀庆微笑了一下,推开小电风扇说: “要是你们长回来,就告诉他们一声,我到井下去了。”叶怀庆觉得姚玉泉这一笑真厉害,好象用针在刺他,他楞了好一会,忘了给姚玉泉指路,而姚玉泉已径自向井口走去了。 此后,叶怀庆再没有和姚玉泉打过交道,但姚玉泉这人非常厉害的印象,已经深深铭记在他的心里。其实,记取了教训不是坏事,往后改了不就好了吗,但他不改,谁的地位高他就拚命地奉承谁,谁的地位低他就嫌恶谁。在南山铁矿时他先是围着丁之勤转,后来张冲成了革命造反派的头头,他就跟着张神转,丁之勤的名者日益响了,与张冲的关系又密切,他跟着丁之勤转得更厉害,现在,指挥部领导成员分工,屈辅明抓生产,丁之勤抓后勤,他觉得抓生产比抓后勤重要,屈辅明的地位高了,所以又开始在屈辅明面前转了。但抓后勤的是材料总库的顶头上司,而且,他觉得丁之勤是个很有能耐的人,手段也高明,得罪了他恐怕不好收场,所以他不能撇开丁之勤。而在当前请理阶级队伍运动中,他更不敢把一些不明不白的事情扯到丁之勤的身上。 叶怀庆吃力地向指挥部走着,迎面来了韩水根,他平时很讨厌韩水根,觉得这个老头说话没轻没重,见面总要捶人家几下子,给人难堪。在他看来,…个工人这样老三老四实在很 313 ==========第317页========== 少见。但他对韩水根又无可奈何,所以常常设法避开他。现在韩水根是指挥部领导成员了,又参加党的核心小组,在叶怀庆跟里,他的身份完全两样了。虽然心里还有怕他再捶几下的想法,但觉得人家毕竟比丁之勤的地位还要高嘛,捶几下子就捶几下子,听听领导的批评也是应该的。 他这么想着,不再避开韩水根了,而是在和韩水根打照面时,恭恭敬敬地叫道: “老韩师傅,” 韩水根停下脚步,见是叶怀庆,就向他跟前跨近几步,说:“小叶,这些时思想提高些啵?” “提高些了,老韩师傅。”他莫名其妙地回答。“小叶,我老头又要捶你几家伙了。” “老韩师傅,你批评吧,我听着。”嘴上这样说,他心里在想,果然又来了。 韩水根说:“文化大革命进行几年了·你就没有好好斗私批修。不好好改造思想,提高觉悟,扎扎实实为党、为人民做工作,你总想抱住个什么人的大腿,使自己的地位也高起来,是啵?” 叶怀庆没想到今天韩水根会一锤就敲在他的心窝里。他没有勇气承认,又不敏找什么理由对这位党的核心小组成员进行反驳,楞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 “老韩师傅,老韩师傅您,您,您在这样的大冷天上哪去啊?年纪大了,别,别冻着” 韩水根一听,心里想,好小子,油缸里浸过,要滑头,不正 3|4 ==========第318页========== 面回答问题,想用关心我的态度,把话题岔开,我就顺着你来,看你怎样?韩水根接着说道: “天冷心热嘛,干革命不分年老年轻。张冲他们在打竖井,进度上不去,我去看看。” “哪,老韩师傅您忙,我就不耽误您了。”说完,叶怀庆匆匆要走,准知心太急,不觉脚下一滑,摔倒了,弄得头上身上全是雪。 “你急个啥?”韩水根拉起叶怀庆,帮他拍拍身上的雪,又说,“我还有话呢,你好好听着,别不耐烦,要不,会摔个鼻青眼肿的大跟斗。” 叶怀庆尴尬地说:“老韩师傅,您批评吧,我听着哩。”韩水根说:“你过去在南山铁矿当过秘书,在这里也当过秘书,并不是哪个人的私人秘书,可是你象个滑轮样儿,一会儿围着老丁转,一会儿围着张冲转,一会儿又围着老屈转;所以人家一会儿称你是丁之勤的秘书,一会儿说你是张冲的秘书,一会儿又说你是屈辅明的秘书。你的世界观在作怪哩,你好好记着!秘书对矿里的事情知道得多,是个‘小仓库’,当今在清理阶级队伍,你应该主动找老姚汇报汇报矿里的情况,不要再患得患失!” “老韩师傅,矿里的情况您最了解,我能知道个啥?”叶怀庆结结巴巴地搪塞道。 韩水根火了,忿忿地说:“我知道的我当然会讲,可你真的不知道吗?张冲怎会跟孙德章闹不团结?还有老姚遇到暴徒的事件,张冲抢打主巷道,等等,事情多着呢,你一点不知道? 315 ==========第319页========== 我看你们总库的运动有人压着,火还烧得不旺,你的脑袋还给冰冻着哩!” 叶怀庆没想到韩水根今儿向他抛出一连串的重大问题,他对这些问题,有的略知一二,但要说真晓得,却又不完全是。他看着韩水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心寒地说: “老韩师傅,我,我奉承领导,想往上爬的坏思想是有的,但,但对您刚才说的那些问题,真的,真的不知道,当然,当然也晓得一些,不过,内容跟大家都已晓得的差不多。” “哪些地方-一个样,哪些地方不一样,你自己明白,去好好想想吧1”韩水根说完,挪动身子要走。 “老韩师傅1” 韩水根见叶怀庆叫他,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可是,叶怀庆接着说的是:“您走好。”韩水根叹了一口粗气,摇摇头,继续前进。 叶怀庆被韩水根意外的几锤子敲得有点昏头昏脑,一路上脑袋瓜里乱槽糟的,他边走边冥思苦想着,慢慢地,他仍然觉得丁之勤的话更现实,对他来说也更重要,“你有什么问题呢?要经受得住群众运动的考验,不要萎靡不振”。是嘛,有什么问题呢,即使将我的全部问题端出来,也算不上清队对象,最多是思想意识不好,或者是很坏,很成问题,很危险…别人的事我说不清,谁高兴调查谁去调查好了。 叶怀庆走到姚玉泉办公室门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门上轻轻薇了几下,间道:“可以进来吗?” 316 ==========第320页========== “请进来。”姚玉泉在里面河答。 叶怀庆推门进去,又回身将门关好,见姚玉泉已将桌上摊着的许多材料收拢来,才走近他的办公桌。 姚玉泉端起一张椅子,让叶怀扶坐下,问:“你倒能抽空走开2” 叶怀庆这时想的尽是关于张冲和孙德章的不团结以及姚玉泉遇到暴徒的事件,准备回答姚玉泉,因而没听清刚才这句问话,所以只好“啊”了一声,不能回答,等他手明白姚玉泉这句问话的意思时,连忙应道: “能走开,能走开。” 姚玉泉说:“我到矿上十几天了,早想找你谈谈,一直抽不出空,今天有点时间,想听你谈谈矿里的情况。” 叶怀庆只想姚玉泉提问,没防着姚玉泉竟然要他自己出题目,自己做文章,这倒比较为难,他想扭转这种被动局面,便故作镇静地说道, “老姚同志您要知道哪方面情况?” “随你谈吧,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生产斗争,哪方面都行,凡你认为重要的都可以谈,今天谈不完下次再找时间。你当了多年移书,对南山铁矿和这里的情祝一定知道得不少。”姚玉泉边说边站起身子,倒了杯开水,递给叶怀庆。 叶怀庆立起身子,双手接过杯子。 姚玉泉等着叶怀庆开口,可是叶怀庆额上的汗也冒出来了,却不知谈什么好。他想,姚玉泉虽然说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生产斗争,哪方面的情况都好谈,其实是在试探,要说谈生 317 ==========第321页========== 产斗争,他为什么不好找屈辅明和各工程队队长?谈路线斗争,他也尽可以找些老工人,何必找我?要是真的想听我谈这方面问题,准是考考我,看我分析问题的能力怎样,可现在,他又不会选我当秘书,千吗考我?真正要我谈的是阶级斗争,其他两项大概作陪衬.斌探我是不是回避阶级斗争问题;这人是厉害,看他说得挺随便,其实是要我自己往问题里钻,然后他再拎一拎,抓住不放。可是不谈也不行啊,那不是心中更加有“鬼”了吗?他迟疑了一下,说: “关于阶…阶级斗争,我…我的水平差,只看到一些表面现象。” “就从表面现象谈起吧。”姚玉泉两只眼晴看着叶怀庆,好象要从他的表情里,看穿他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似的。 叶怀失心更慌了,他迅速将目光转向窗外,又低下头假装喝开水,心突突地跳着,天虽然这么冷,可是他额上的汗却越来越多了。 姚玉泉一看这情况,就说:“你别急,慢慢谈,要说真话,有什么看法就说出来,说错了也不要紧。” 叶怀庆沉默着,姚玉泉也不忙,一声不响地耐心等待。对叶怀庆来说,虽然周围一切都很正常,但他却感到窒息,气氛紧张得要命。他没有办法再悠下去了,就抬起头来说: “老姚同志,我,我…”他只进出两个“我”字,丁之勤推门进来了。 “老姚,打断你一下,明年第一季度的材料采购计划报上来了,要赶快批一批发下去,你看,是你签个字发出去,还是等 318 ==========第322页========== 指挥部开会讨论后再定?” 丁之勤将-一份计划送到姚玉泉面前。 姚玉泉简单看了一下,说:“老了、上次我们已经议论过,这是你的分工范围,你审阅以后签个字发下去就行了。” 就在姚玉泉看这份计划的时候,丁之勤迅速向叶怀庆狠狠盯了一眼,目光很厉害,但嘴角却挂着笑容,好象在说你要沉着。叶怀庆究后一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努力暗暗提醒自己要沉着,沉着, 丁之勤走后,姚玉泉对叶怀庆说:“继续往下说吧,你,你怎样?” “我,我要好好想一想,让我推备一下好吗?” 姚玉泉的嘴角也浮起了微笑,好象在说,你别当我不知道,我在看计划时注意你的神色呢。他站起身子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儿步,对叶怀庆说: “好,不心,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就来找我,不过,时间不要拖得太长。” 叶怀庆如释重负地应了声“好”,转身要走。姚玉泉又将他叫住,严肃地说: “你要好好想想,认真学习党的政策,以革偷的利益为重,不要遮遮盖盖,自作聪明啊。” 叶怀庆楞了一下,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拉开门,回过身来对姚玉泉道了声“再见”,义轻轻将门带上。 姚玉泉点燃一支烟,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他想,为什么他和叶怀庆谈话时,丁之勤突然阅了进来,这份采购材料 319 ==========第323页========== 的计划他完全有权批发的,今天为什么特别小心谨慎昵?叶怀庆正要开口谈问题,见了丁之勤后为什么又改口说要准备准备?他想,叶怀庆这个人,正派的人不会重用他,厉害的反面角色也不会重用他,所以他即使能提供某些材料也是有限的,如果幕后指挥者对他这样的人控制很严,说明什么问题呢? 一种可能是转移目标,制造假象,使你看上去他身上有线联着,但实际上到一定的时候对方便能全部斩断,使你空忙一阵,另 一种可能是虽然叶怀庆知道的事情有限,但有某些重要的线 。索让他晓得了,因而放心不下。想到这里,姚玉泉脑子里浮起 了一个对付的办法。但这办法行不行,他还要进一步思考。这时,门外响起了丁之勤大声讲话的声音。姚玉泉推门 一看,见有个人低垂着头向别处走去。姚玉泉问:“什么事?” 丁之勤说:“工程师费沏,洋框框太多,让我批评了下。”姚玉泉没讲什么,点了点头,邀丁之勤到他办公室里坐一会,说有事跟他商量。 两人到室内坐下后,姚玉泉说:“叶怀庆这人,我听到许多反映,说他的思想意识不好,而且长期脱离劳动,我想把他放到队里去锻炼一个时期,你看可好?” 丁之勤打了个哈欠,说:“将他放到队里去锻炼一个时期,非常必要,看他改造得怎样,然后再决定怎样使用,这很好。不过他身体单薄,下并恐怕不行。” “主要是让他多和工人同志接触,在井上跟着做些检修等工作。” 320 ==========第324页========== 原书缺页 ==========第325页========== 原书缺页 ==========第326页========== 丁之勤见叶怀庆听到这里眉毛一跳,以为他还在信件问题上存有顾虑,就又重复地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叶怀庆的眉毛跳了跳,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是他巧遇着的关于痛打丁之勤的事。 那天,他到之勤住的地方去汇报情况,忽然看到树林里有人在打丁之勤,他正想赶往前去帮助丁之勤,不料丁之勤却对打他的人说:“你打重些,重些嘛,但可别打要害部位…”他一听,呆住了,不知是怎么回事,躲在树丛里一直没有敢露面。他觉得这事情是不能向姚玉泉反映的,因为这只有他一人知道,要是谈出后丁之勤讲他胡说怎么办呢?他想,关于那个顺口溶的事,我说了真话、丁之勤就训斥我是胡扯,说肯定是张冠李戴了,幸好屈辅明也讲过,我正好往他身上装,要不张云英面前还混不过去呢。现在听丁之勤说,“挨打”这件事可能有个别人知道,他又担心那次丁之勤大概已看到他了,他更不敢吱声,但却禁不住眉头要跳一下。 “听说你遇到老韩师傅了。”丁之勤问。 叶怀庆又将路遇韩水根,被捶了几下的情况说了一遍。丁之勤忿忿地说:“老韩是个老工人,说话随便,我不计较,要是别人,我是不肯放过的。” 这个“别人”,他没有指谁。停了停,他又批评叶怀庆说:“象老韩说的材料总库的清队有人压着这一类话,你不应该在我面前说,这样会影响我和老韩师傅的团结,你可以将他的看法告诉老姚。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也没什么,他大概也是脱口而出嘛,我不去计较。” 323 ==========第327页========== 最后,丁之勤告诉叶怀庆,要他明天到冲队里去报到,并希望他正确对待姚玉泉的这个决定,抓紧世界规的改造,和工人打成-一片,争取今后为党为人民作出更多的贡献。 丁之勤刚离开材料总库,正好遇到姚玉泉回来从这里经过,姚玉泉招呼说:“老丁,你还没有休息?” 丁之勤笑着回道:“你也没有休息啊。” 姚玉泉也笑了笑。他想,丁之勤一定是找叶怀庆的,不用点破。但丁之勤已先开口说了: “刚才我是来找叶怀庆的,要他明天到张冲那儿去报到。”“何必这样急呢?”姚玉泉话中有话。 “我向你学习,雷厉风行嘛。”丁之勤笑着说。 “你别谦虚了,工作抓得比我紧多罗。”姚玉泉的话义象表扬丁之勤,可又不象。 丁之勤微笑着,没有开口。 这时有个老猎人,手中拿着柄钢叉,在山坡上东找西寻,走来走去,象在觅取猎物。 丁之勤说:“雪天,猎人在寻野兔昵。” 姚玉泉说:“狡兔三窟,恐怕不大好找,不过只要有痕迹落出来,最后总要被捉住的。” 正说着,一只野兔箭一样奔过大路,一头撞在路边水沟的积雪上,被老猎人飞起一叉捕住了。 丁之勤说:“要是它从大路跑,恐怕就不会被逮住。姚玉泉说,“走惯了野路,它不会上正道。”两人边走边谈,渐渐消失在夜幕中。324 ==========第328页========== ニ十二 月光虽然皎洁,但没有室内的灯光亮堂,所以丁之勤背脊微驼的身影,仍然映照在他家小书房的窗户上。 自从宋铁宝在那次领导小组会上提出要坚持政治挂帅,检查在政治和思想路线上存在的问题后,他感到日子比较艰难了。后来,姚玉泉到了湖影山,清队工作深入开展,人们的思想迅速纳入党的基本路线的轨道,他更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现在,他站在小书房里苦思冥想,希望能找出妥善的对付办法。但谈何容易?他想着想着,心火上升,感到闷热,就解开了棉衣上的扣子,但还是嫌热,于脆推开了窗户。 他站在窗前,抬头看了下月亮,觉得今天的月亮也讨厌,太亮了,就象一面镜子,仿佛要照出他的心病。他想关起窗,拉好窗帘,躲开月亮,可是忽然发现,月亮四周有着一道淡淡的光圈,他不觉猛地一征,心里想道:“俗语说‘月晕而风',这是要刮风的预兆啊!过去我在南山和湖影山刮过好儿阵风,有太平风,有山头风,还有主巷道危险风,虽然锨起了一点浪,很都还不太理想,现在反而引起宋铁宝、姚玉泉他们要捉拿‘风婆’了,今天的矿里已经改变风向,他们会从哪里也利一阵 325 ==========第329页========== 风呢?该不会从耶小暗室吧?!” 提起小暗室,他禁不住更如心惊肉跳。二十多年前,就是这个丁之勤,向特务出卖了宋长根!姚玉泉来矿的那天,他寻找宋铁宝、张冲等,竟发现他们都在小暗室里,他们谈了些什么呢?事后他一再旁敲铡击,向听话的张冲打听,张冲居然守口如瓶,这真叫人毛骨悚然啊!还好,后来他发现张冲对他的态度没有改变,他才少许安了点心,可是谁知道往后会怎样呢?还有… 月亮四周的风圈越来越显著了,丁之勤想的问题也越来越多。最后他决定到费沏那儿去一趟,看看费沏有些什么想法。他觉得,费沏这人,虽然自称是个“断了线的风筝”,表面上不想再干什么,但实际上是野心勃勃的,这瞒不过他丁之勤的眼睛。文化大革命中,他们在南山铁矿就配合得很好。他还不失是个有见解的人,颇有一点手段,事情也考虑得比较周到,常常会出奇制胜。远的不说,一九六一年那次,他丁之勤就有切身的体会。 那年秋天,丁之勤因某种关系,从外地被调到省里来,工作尚未正式分配,即参如了一个矿山工作检查组。当这个检查组来到南山铁矿后,有一天在井下,丁之勤正和大家一起往前走着,忽然有个人上来拍拍他的肩膀说: “老丁,你好啊。” 井下光线差,丁之勤对这人一时看不清,他“暖,嗳”地勉强跟这人打着招呼,等检查组的其他成员都已往前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时,这个拍他肩膀的人低着嗓子问,326 ==========第330页========== “你还认识我吗?” 丁之勤向对方仔细一看,不觉浑身一震,呆征征地说:“喔,你是…” 他明知对方的名字,但不想说出来。“我叫费沏。”对方自报家门,钉住他不放。 “费沏?”丁之勤镇定片刻,故意眨着眼睛继续说,“对不起,我脑子里好象没有这个印象嘛。” 说完,他朝这人抱歉地笑笑,急于想走,好早点离开这里。可是费沏拦住他说:“你是贵人健忘啊,不过我忘不了你。我现在负责矿里的地质工作,你哪天晚上有空,我向你汇报汇报。别忘了,你一定要来1” 接着,他便将住址告诉了丁之勤。 丁之勤本想拒绝费沏的邀清,但又觉得既然碰上他了,过去的事情总得了结一下,否则今后也会引起麻烦,所以还是如期去了。 费沏在自己的单身小屋里备下儿样莱,笑着对丁之勤说: “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屋里没有别的人,我们尽情谈谈,一醉而散。” 他从橱里拿出了一瓶茅台酒,显得非常热情好客。 丁之勤借口看看费沏家里的陈设,在另一个房间里转了 一转,见果然没有他人,便回到座位上,厉声对费沏说: “费沏,我不是来喝酒的,你别弄错了!” “那末,你是来干什么的呢?”费沏毫不介意地问。 327 ==========第331页========== “我希望从今之后,你我素不相识。”丁之勤冷冷地说。费沏打开茅台酒的瓶塞,笑着说:“别谈这个吧,还是先喝酒。” 说着,要往丁之勤杯子里倒酒。 丁之勤推开费沏的手,斩钉截铁地说:“你别来这一套!我告诉你,我的记忆力足够使你明天就换一个环境1” 费沏放下酒瓶,慢声慢气地说:“那何必呢?我的记忆力也不算错。不过,我对你是有深厚的感情的。虽然由于不得已,我使你身上留下了一点痛苦的标记,但是你也可以因祸得福嘛,作为战争年代光荣的象征,有什么不好呢?只要我不说,又有谁知道?” 丁之勤当然明白,费沏讲的是指当年在他身上用刑后留下的痕迹。当时,费沏表面上是平山煤矿的技术人员,实际上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务,而丁之勤的公开身份是写字间职员,费沏对他观察多时,有天夜里便突然下手,结果,这个叛徒为了偷生,出卖了平山煤矿的地下党组织。 “费沏,你应该效明白些,你对我拿不出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如果我让你继续安安稳稳当工程师,已经非常宽宏大量了,哼,你还想干什么?1”丁之勤听了费物慢声慢气的数说后,色厉内荏地反驳说。 费沏冷笑一声,又说:“你别激动,可能你在怀疑我的档案上有什么疑点,今后要影响你。请放心,档案是无摒可击的,否则我也不会留到今天,你我保持来往,互相关心,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对我宽宏大量,我当然感激,今天清你来的目的,328 ==========第332页========== 一不是跟你翻老账,二不是要你改变身份…” “你到底想要怎样?!”丁之勤打断费彻的话,提高嗓门问道。 “清你去湖影山当领导,把我也调去,那是我的老家,我在你领导下只图个大树下面好乘凉。”费沏回答说。他当然不会说出这样做的真正目的,但有一点倒是事实,早先他参加过湖影山的地质勘探,在那里工作过一个时期。 丁之勤听后心里想,哼,你这家伙倒打听得清楚,既道湖影山领导班子不齐,要派人去,又晓得我的工作还没有分配,可湖影山有宋长根的儿子宋铁宝,还有姚玉泉在,我能去吗?再说我也不能跟着你走!于是怒气冲神地说道: “这办不到!” 但是费彻不肯罢休,他毫不放松,步步紧通地说: “请注意,你当年给我写下宋长根、姚玉泉的名字时,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希望你别再装模作样,好篡对共产党无比忠诚,实际上你不过是不愿放下共产党员的外衣,好往上爬得更高。老实告诉你,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注意你,你在抗战以后,混得不错,解放以来,步步高升。今天将你请到这儿,决非偶然!”费沏沉下脸来,眼中射出凶光,每一句话都象利剑似地直往丁之勤心坎上刺。 丁之勤听了这些话,象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但他不相信平不过面前的这只老孤狸,便使出全身力气,“虎”地站了起来,毒不松口地说: “米长根也罢,姚玉泉也好,都是你一手箭的,对美,你章 329 ==========第333页========== 不出半点证据!老实对你说,我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上上策!” 费沏又恢复了原来的态度,慢吞吞地说:“看来你不喜欢茅台酒,度数低了,那就换度数高些的吧。” 他真的将茅台酒收了起来,冷笑一声,双眼死死盯着丁之勤说: “你想在当年平山煤矿的事情上看看证据,那也不困难,我早就养成了职业上的习惯,在我手中经过的每一份自白书,都要摄影留念,你的当然也不例外,现在它被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必要,我可以请你欣赏。” 丁之勤大惊失色,瘫痪在椅子上了。 这次的交易虽然没有完全做成,但两人算是重新结识了。文化大革命前,丁之勤被派到南山铁利矿来工作,在这里经历了两年文化大革命。这两年中,他和费沏的相处倒也臭味相投,配合可说是密切的,比知说被叶怀庆偶然看到的他那在树林后面的“苦肉计”,就是费沏导演的,再如他想要控制和打击姚玉泉,并进一步挑起革命造反派内部的冲突,也是费沏帮着出谋划策。 这次大会战他要求来湖影山,是另有原因的,不过他没有料到宋铁宝和姚玉泉又会回来。但对费沏来讲,回湖影山却是实现了多年的宿愿,特别是这个时候回来,尤其重要。 丁之勒和费沏来到湖影山后,表现不一。丁之勤是不断地吹冷风,最好是闹得矿里没法打这条主巷道,但费沏却一反常态,变得不愿动弹了,甚至丁之勒要他象在南山那样协助干330 ==========第334页========== 一些事时,他却说:“你饶了我这断了线的风筝吧。”在丁之勤的一再催促下,他才不断往屈辅明耳朵里吹了些风,这就是地下水可能通着大阴河。丁之勤也不知费沏为什么变了,他葫芦里到底藏的什么药?他是不是个“断了线的风筝”?但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费沏不是个简单家伙。 月亮四周的风圈又慢慢淡了下去。丁之勤离开窗台,边走边考虑着怎样应付矿里面临的这场斗争,采取什么对策?他越想越觉得要从坏处估计,不宜乐观;前几次采取的行动,就是太乐观了些,估计不足,所以现在反而被动,俗语说“有备无患”嘛。他想到这里,快步走出家门,但没走多远,却又忽然退了回来。因为他又考虑到,费沏虽然精明,但大都是干些破坏活动,却不会进行政治斗争,光搞破坏,对他来讲,是不可取的,应该“高级”一点,而且自己要有个主见,方能去找他,否则也只能做到“情况交流”,不易得到切实效果。所以他又回来考虑了一阵,待心里有了一些主意,才使那背脊微驼的身躯,消失在月色朦胧的路上。 丁之勤到了费沏住宅前,先在屋前屋后走了一圈,见里面亮着灯光,就按照费沏告诉他的做法,上去扣门。 门开了,让进丁之勤后,费沏义将门锁上。 费彻摆开了招待客人的架势。他从木橱里拿出了些糖果之类的东西,又泡茶又递烟的,不慌不忙,好象并没有什么要事要跟丁之勤商量,丁之勤的来临,只不过是一般的串串门而已。 丁之勤见费彻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知道是他那特殊职业 331 ==========第335页========== 养成的基本功,也不吭声。 过了一会,费沏喝了I茶,慢吞吞地说 “将好消息谈谈吧。” “哪有什么好消息?我是来听听你有什么打算。”丁之勤回答着,心里骂了声:“见鬼1” 费沏微微一笑,说:“快讲吧,别装假了,我还是有一点判断能力的。” “怪事,我有什么好消息会藏着不告诉你吗?”丁之勤要费彻先讲打算,不想将自己的想法摊出来,所以绝口不谈什么“消息”。 “那末我就分析给你听听吧。”费沏又喝了口茶,“如果没有什么好消息,你不会担风险到我这里来。如果是坏消息,那就会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会这样安稳,进门时连气也不喘 一口,而且还静静地坐了一会。怎样?还是快把好消息拿出来吧。” 费沏说完,微笑着向丁之動看了一眼,在盘子里拣了两块夹心巧克力糖,送到丁之勤面前。 丁之勤听了费沏的分析,苦笑了下。心里骂道:“你这老家伙倒会察颜观色,可是今天偏偏错了。这次我特意放稳重些,你便一口咬定我有好消息,就想入非非了。你是最蹩脚的相面先生,神经病!” 他心里虽然这样骂着,但终究还是要将遇到的那些可怕情祝告诉费沏,为了再次表示稳重,他不慌不忙地剥了颗夹心巧克力放到嘴里,然后将姚玉泉来矿后的情祝,一一讲了出332 ==========第336页========== 来。 费沏听了丁之勤所谈情况,在室内来回踱步。 费沏正踱着,忽然丁之勤“啊”地叫出声来。费沏回身一看,原来丁之勤正吃着的一块夹心巧克力,里面裹着的是香酒,他没有思想准备,咬破巧克力后,酒液一直流到下巴上,弄得很狼狈。 “老丁,这是个很严重的情况。” 丁之勤掏出手帕,擦掉脖子上的酒液,回道: “严重是严重,不过我摸了下,他们也只是有点怀疑而已。”他装出一副泰然的样子,让费沏去着急。因为他已摸到费沏的特点,如果你急了,他反而不大急,有时还会讲“我是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什么本事罗”,但是真正的急事你装糊涂,他就紧张了。 费沏见丁之勤这副样子,果然停止了踱方步,也不说什么“我这断了线的风筝”这类话了,而是分析道: “宋铁宝和张冲在小暗室里,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宋铁宝来湖影山没多久,已经对你怀疑了。而且,这是他个入的怀疑呢,还是省治金局早就对他有所嘱附?老弟,看来这支队伍回湖影山参加大会战,不仅仅是为了二千五百米的主巷道啊!如果从小暗室开始,将我们历史上的根子挖了出来,那我们就彻底完蛋1” “你也不要过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宋铁宝又能怎样?”丁之勤心里虽然很恐惧,但还是强作镇定,进一步促进费沏,使他下最大的决心,将他所有的办法判出来,供他丁之 333 ==========第337页========== 参考。 “老丁,你千万别小看宋铁宝。从宋铁宝来湖影山后的举止看,他虽然不声不响,不象姚玉泉那样锋利,但是这是个讲究实干的人物。你仔细想想,从对付张冲打横炮,到在领导小组会上提出问题,又去下乡访问水情,步步都是厉害的棋啊!你要对他留神,留神,再留神!” 这个平时在公开场合惯于让丁之勤训斥的人,现在开始教训起丁之勤来了。 “最多不过是对我怀疑,我对这一点已不在乎,已经站在水里了嘛,还怕什么雨淋?反正宋铁宝拿不出证据来!”丁之勤还是装着不以为然的样子,希望激怒费沏,以达到冒着风险来这儿找他的目的。 可是,费沏笑了笑,没有理睬丁之勤,又在踱步了。“雅道我讲得不对吗?”丁之勤追问。 费沏坐到椅子上,严厉地向丁之勤看了一眼,说道,“我怀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我讲的宋铁宝,当然包括他带领的这支队伍。老实说,现在不仅你已被怀疑,可能我也被怀疑了。他们只是还摸不清底细,所以不能动手。宋铁宝这支队伍里,有当年平山煤矿的老人马。那年,我们干的事情还算干净,但是很难说就一点不留痕迹。要是这些老人马万一摸出了点什么,你我就…” 他没有往下明讲,而是将两手一甩,表示出个完蛋的意思。 丁之蚴忍耐不住了,费沏的分析跟他是那么一致,他觉得334 ==========第338页========== 已不用再转弯抹角,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有什么办法,应该早点拿出来,别到时候措手不及!”费沏猛然回过身来,一声不响,只是冷冷地向丁之勤扫视了一眼。 丁之勤看到这眼光,不觉往椅子上一倒,“唉”地叹了一口长气。 费沏又踱步了,但很快就回到椅子前,坐下身子,反而慢吞吞地宽慰丁之勤说: “别慌,还没到时候,你也不要过分着急嘛。” 丁之勤被费沏这意外的镇静态度楞住了,不知怎样回答好,突然冒出句话来,说道 “我在火里,你在水里嘛。” “水火都无情,不要讲这种废话!”停了片刻,费沏眼中凶光闪闪,胶牙切齿地又说,“老实对你说,我是决不会让他们打成这条主巷道的!” “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呢?”丁之勤需要的就是这句话。看来,他们来湖影山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他估计费沏是有一手的,如果真有这一手做后盾,他丁之勤就能设想出许多手法,在湖影山掀起更大的风浪,也能达到他主动要求来这里的目的。不过,现在费沏的这个底已被他初步摸到了,他就不必将他的上述秘密再端出来。这时,他心里虽然对费沏很满意,却又装成很惊奇的样子,好象对他讲的话不大相信。 “有办法!只是时机未到。”费沏果然又进一步肯定地说。这时,丁之勤的脸上显出一副肃然起橄的样子。 335 ==========第339页========== 费沏见丁之勤这样,就将口气放缓和了些,又解释又鼓励地说:“这很可能会同归于尽,风险太大,只能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我们虽然处于危险的境地,但也是冒风险、创大业的时候。如果姚玉泉扳不倒你,你就可以后发制人,那时就很难说你只是个湖影山铁工程指挥部领导小组的成员罗,我嘛,大伞下面就更不担心雨淋啦。” “你在说梦话罗,” 丁之勤嘴上这祥讲,心里却觉得费沏讲的并非没有道理:是嘛,说到底,姚玉泉现在究竟能抓到我什么呢?要想将事情弄清楚,抓住我那动弹不得的问题,还得花很长时间哩!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党露出了一丝笑容。 费讶看出了丁之勤的心理状态,又进一步鼓励说:“你很会箱或治斗争,现在正是你充分施展才能的时候啊!” 丁之勤笑道:“你不要到时候往回缩啊,老光棍!费连声说:“放心,放心。” 他们又叽叽喳隆说了一阵后,丁之勤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立起身子准备回家。 “有什么消息我们及时通气。”费沏叮嘱着。丁之勤正要向门外走,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丁之勤听到敲门声,他做贼心虚,立刻想要躲避。费沏示意要丁之勤别慌乱,他向外问道:“谁呀?”“是我。” 丁之勤听出是崔技术员的声音,心定了些。 费沏低声告诉丁之勤,他估计崔技术员是为矿里有关地336 ==========第340页========== 下水的地质资料而来,要丁之勤稳住他,摸摸他的底。丁之勤会意地点点头。 门开了,崔技术员一进门就奇怪地说:“老丁,您也在这里?” 丁之勤“嗯”了一声,说:“我来问问费工程师,矿里的地下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技术员连声说:“是啊,是啊。唉,这地段偏偏在我的分工范围内,张云英同志将我盘问得好苦,我确实是把握不住地下水到底通不通大阴河嘛。我只能讲可能,也没那学问否定,所以我来找费工程师,要请他明天将这个问题谈谈清楚,否则我担不了这个责任。” “我也弄不清楚。”费沏淡淡地说。 “这是什么话?”丁之勤又摆出了一副领导者的面孔,“你是工程师嘛,你应该清楚,不清楚就是失职,就应该写检讨,难道工程师不负责要技术员负责?岂有此理!” 崔技术员听了丁之勤对费沏的批评,心里很舒服,不过他又担心因此得罪了费沏,今后学不到技术。这些时,他在考虑写一篇“论文”呢,很需要费沏的帮助。于是就反过来帮费沏辩解说: “老丁,其实地质这门学问也很难讲,也不能怪费工程师。” “我也有责任,早先生产技术组是由我分工抓的嘛。我们应该对革命负责,为什么不将地质情况都弄得一清二楚呢?当然,可能受客观条件的限制,但是到现在还不能下明确的结 337 ==========第341页========== 论,今天追查责任,就不应该向客观上推,要上纲上线从主观上来检查,这样才是对革命负责,对改造我们的世界观有好处。小崔你也别替他解释,刚才我已帮他分析了好一会,他思想还不大通,我的看法是,思想通要检查,思想不通也要枪查,而且要在检查过程中很快把问题犒清楚!” 费沏不响,其实他心里早就有数了,地下水根本不通阴河。 丁之勤问:“小崔,你还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没什么,”崔技术员见丁之勤要费沏对这事负贵,自己身上已没有负担,忙高兴地回答说。 丁之勤看看费沏,又对崔技术员说:“我看我们走吧,让他考虑考虑。” 崔技术员应声“好”,跟着丁之勤向门外走去。 费沏装成思想不通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将他们送到门外。 338 ==========第342页========== 二十三 就在丁之勤和费沏胆颤心惊地进行种种策划的时候,宋铁宝正在靠近窗口的灯下,学习中共中央一九六六年五月十 六日的《通知》。这个光辉文件,宋铁宝已学习多次,但现在结合湖影山的具体情况学习,觉得分外亲切,更加深刻。 文件无比英明、无比锐利地指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宋铁宝拿起红笔,在这段文字下面,使劲划了两条加重线。 然后他放下笔,按照文件的精神,敞开思路,努力思索起来。 首先使他想到的是,在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领导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揪出了大叛徒、大内好、大工贼刘少奇,粉碎了以刘少奇为头子的资产阶级司令部,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伟大胜利啊!接着,他便从这一问题引伸开去,问自己,党内为什么会出修正主义?如果一个党,一个国家,被修正主义篡了权,很快就会改变颜色,苏联的卫星上天、红旗落地,就是触目惊心的例子,应该引起每一个共产党员的严重警惕啊!列宁曾经讲过,“马克思主义在理论上的胜利,逼得它的敌人装扮 339 ==========第343页========== 成马克思主义者”。他深深感到,当前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 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敌人的反革命两面派,他们“打着红旗反红旗”,接过革命的口号,改头换面,打出假红旗,从而改变党的基本路线,使党改变颜色,将社会主义事业,引上资本主义复辟的道路。因此对修正主义的斗争是十分重要的,自己应该努力学习,提高识别能力,更好地投入这场斗争。 经过这样的学习和思考,他对毛主席的教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实质上是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的政治大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广大革命人民群众和国民党反动派长期斗争的继续,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阶级斗争的继续。”领会得更深入了。 宋铁宝挪动了一下披在身上的大棉袄,又从《通知》联想到湖影山的斗争,不觉很自然地想到丁之勤身上去了。因为,最近又发生了两件与丁之勤有关的事情。 一件事是他们队两位去炸药库的老师傅提供的。宋铁宝 一直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们的队伍刚回到湖影山,丁之勤就将队里的两位老师傅,调到偏僻的炸药库去工作。起先,他还只是奇怪,后来随着丁之勤的端倪渐显,他开始怀疑了。前几天,他将这两位老师傅请到队里,和他们畅谈了一番当年平山煤矿的情形。因为这两位老师傅中,有一人曾经在平山煤矿的写宇间做过勤杂工,另一人则在厨房里当过帮手,所以相对地拼,对当年在矿里上层发生的事情,要比在井下千活的矿工知道得多些。开始交谈时,这两位老师傅也只是谈些一般的情祝,后来宋铁宝引导他们谈起一些矿里的人员,告诉他们,当 340 ==========第344页========== 年在平山煤矿坐写字间的人员中,现在有两个在湖影山,一是丁之勤,一是费沏。这两位老工人思索了好久,脑子里才逐渐浮显出丁之勤和费沏过去的模样,一个是对外搞联络的,经常不在可里,另一个是技术人员,与他们也没什么来往,他们对这两人都印象不深。可是第二天,这两位老师傅主动来找宋铁宝了,那个在厨房里当过帮手的老师傅告诉宋铁宝,他记得,有 一次他去给驻矿的鬼子兵送饭,正好费彻在那里,有个鬼子兵头目,曾经叫了费沏一声,记得是个日本名字,这名字到底是什么,他想了一夜,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做过勤杂工的老师傅也告诉宋铁宝,有一次夜里,日本人曾叫他把一个被打得瘫在地上的人,背上一辆医院里用的汽车,他将这人放在车上时,看了看这人,好象是丁之勤。至于这事发生在那一年,他想不起来了,因为在那年月,挨鬼子打的人很多。宋铁宝听了这两位老师傅的叙说,进一步对丁之勤和费沏,产生了怀疑。另一件是昨天下午的事。丁之勤到队里来看望宋铁宝,对宋铁宝非常亲切。他对宋铁宝谈了他跟宋长根的友谊,告诉宋铁宝,当年在平山煤矿搞地下斗争时,宋铁宝的父亲常在井下,和矿工们一起,吃大苦、耐大劳,作出很多贡献。而他是坐办公室的,搞点对外的联络工作,趁职务之便,负责对内对外的联系。有一次运送炸药,宋长根差一点暴露,他就利用职务,将附近的伪军支开,这才安然无恙。另一次,日本鬼子勒令他,要他在限期内找人来解决一项技术问题,他没办法,是宋长根和老师傅们帮助了他,使他提前解决,得到鬼子的信任,更有利于地下工作。所以他和宋铁宝的父亲工俸上是花合得 34H ==========第345页========== 很密切、很协调的。他坦率地告诉宋铁宝,他对宋铁宝队的工作,除了具有上级对基层应有的那种关怀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俨如长辈对下辈十分爱护的感情。所以,他对队里各方面的工作都问得非常具体,非常仔细,而且毫不客气地对某些方面,提出了尖锐的批评。 丁之勤对宋铁宝的尖锐批评是在开展队里的阶级斗争问题上。宋铁宝向丁之勤汇报说,队里有个富农分子,是六年前自己交代的,近年来在老师傅们的监督下,表现得比较老实。丁之勤听后,批评宋铁宝的阶级斗争观念不强,因为富农分子之所以自己交代问题,是阶级斗争的形势所迫,这种人是不会老实的,如果认为富农分子老实了,便是阶级斗争熄灭论在头脑中的反映,非常危险。他希望宋铁宝在清队中将这个富农分子拉出来狠狠批斗,说这样很有好处,至少可以肃清脑子里的阶级斗争熄灭论的流毒。 就在这次详细谈话将要结束的时候,丁之勤用长辈的亲切态度,对宋铁宝队里其他方面的工作,都表示很为满意,只有阶级斗争问题,他表示很不放心,最后他文显得非常恳切地告诫宋铁宝说: “铁宝,在这个问题上如果麻痹大意栽了跟斗,就是一辈子的致命伤,你可干万要提高阶级斗争觉悟啊!不能对别人的糊涂观念分析时讲得头头是道,而在自己身上,却反而含糊不清。你们队里的清队工作声势倒是很大的,大批判也还不错,但却没有实际行动,没有揪出一个敌人。我们不能靠材料吃饭,阶级敌人是非常狡猾的,没有材料应该用火力侦察, 342 ==========第346页========== 先将过去历史上有问题的人都拿出来做个样子,即使有结论也没有关系,加些压力,追究一阵,总是有好处的。” 末了,他建议宋铁宝要继续努力学习毛主席关于阶级斗争的学说,大大提高阶级斗争的觉悟,学会各种对敌斗争的本领。 宋铁宝对丁之勤的这些批评是不同意的,但为了慎重,他没有当场表示反对.他想丁之勤批评他们队里清队“没有实际行动”,“不能靠材料吃饭”,这些是否意味着要他们大轰大嗡 一番?他觉得,如果毫无根据地大轰大嗡,弄得所有历史上有点问题的人都人人自危,也不管问题是否已查清楚,是否已有结论,一概怀疑,这显然是错误的,真正的阶级敌人倒要在旁边笑呢。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怎么可以乱来一阵呢?至于那个富农分子,我们也不应该用静北的眼光把敌人都看成铁板一块,不管他们的实际表现如何,统统拿出来狠狠批斗。矛盾是可以转化的,人是可以改造的,带着花岗岩脑袋进棺材的总是极少数,所以我们要分化他们,改造他们,区别对待。丁之勤说在阶级斗争上栽跟斗是一辈子的“致命伤”,他觉得又对又不对,那要看什么性质,是属于工作上犯错误,还是由于阶级的本性与人民为敌。他认为自已只要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办事,如果由于自己水平低,犯错误了,那就努力改正,党和人民是欢迎的,谈不上什么一辈子的“致命伤”。我干革命,为党工作没有任何个人目的,什么叫“致命伤”呢?大概他是指地位上不去了吧?用这种指导思想做工作能行吗?他决定去指挥部找姚玉泉,将这些情况汇报…下。 343 ==========第347页========== 姚玉泉听了宋铁宝的汇报后,很高兴地赞同了宋铁宝的看法。姚玉泉说政工组就要着手调查那个富农分子的表现情况,不仅要在单位调查,还要到他家乡去调查,如果确实表现较好,经过群众同意,报上级党委批准,就摘他的富农帽子。姚玉泉还告诉他,矿上不久要开个大会,对于坦白的敌人要宣布从宽处理,对于抗拒的则从严处理,问题已经查清不属敌我性质的要解放,长期来老老实实表现较好的要摘帽。党的政策是给出路的政策。 经过姚玉泉这样-一谈,宋铁宝思想上更明确了。他觉得丁之勤所以要他那样做,不能只看成是政策水平问题,可能另有目的,因为这实际上会对清队工作起破坏作用。因而,他对丁之勤的怀舞又深了一层。 宋铁宝正在窗前以《通知》为思想武器,联系湖影山的实际斗争,全神贯注地进行思考的时侯,外面走来了姚玉泉。他轻轻推开办公室的了,见宋铁宝披着大棉袄在窗前思索,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宋铁宝还在思索,忽然感到身上有点冷,不党抓住大棉袄的衣角,将身子裹紧了一些。 姚玉泉见宋铁宝襄紧大棉袄,知道他是冷了,向屋里取暖的火盆一看,里面炭已烧尽,火快要熄灭了。他便走到火盆前,弯下身子,梢悄地往盆里加炭。 宋铁宝仍然不知姚玉泉在他身后加炭生火,他还是在思考着。这时他想,湖彩山的这场斗争,思想问题和敌我问题混在一起,得做更多的工作才能识别敢人,夺得胜利1于是,他就 34 ==========第348页========== 考虑在思想战线上应该怎样,生产上又应该怎样,还有组织上要采取些什么指施? 火盆渐渐班了。 宋铁宝思考着,思考着,感到身上热起来了,便放开裹着的大棉袄,不觉向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美丽的湖影山夜景,很快映入了宋铁宝的眼帘:近处,多棱湖湖畔,巍巍松林摆动着枝叶,在寒风中欢嘻,远处,俊秀的山峦点缀着盏盏灯火,仿佛是巨大的星星悬挂在山腰,山下,电焊工们在赶制焊件,灿烂的焊花象焰火似地喷发着, 一闪一闪的,划破了夜空。 宋铁宝将目光移向副井。井架上,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的巨幅标语,赫然在目。 宋铁宝看了这三幅标语,很快联想到姚玉泉曾经告诉他的,湖影山的这场斗争,关系到保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他更加增强了必胜的信念。 十=号凡 宋铁宝攥了下拳头,迅速收拾起文件,想去寻找姚玉泉,将他刚才想到的一些情况和措施,好好谈一谈,供领导参考。 宋铁宝回过身来,要往外走,突然发现姚玉泉坐在他铺上看书,他差点惊讶得叫出声来。 姚玉泉放下书,笑着对宋铁宝说:“我已经在这里学习了 一阵,一会就在你这里开党的核心小组会,老韩师傅去通知了。” 宋铁宝见姚玉泉事先并没有通知,这时忽然决定召开党的核心小组会,估计定是上级领导有指示要传达,或者是发现 345 ==========第349页========== 了什么重要情况,便问道: “是上级领导有新的指示?” “局党季决定,将湖影山的铁矿石里含有稀有元素这件事,向矿里党的核心小组正式传达。还指示,要坚持按照三结合小组作出的结论打好这条主巷道。同时要求我们,斗争中要着眼于发动群众、教育群众、锻炼群众,要大胆、放手。”他看了下宋铁宝,又说,“我从局里开会回来,想立即将局党委的指示向党的核心小组传达,进行讨论。路上遇到老韩师傅上你这儿来,晓得品义和光耀都在班头上,就决定在你这儿开,我想,这几天来,大家都在考虑里的问题,也不用再另作准备了,就在传达讨论的同时,再将工作一起研究一下。” 宋铁宝听后心里想,局党委明确地作出这样的指示,一定有重要原因,现在姚正三泉不说,他也不好往下问。他想起回湖影山前在省冶金局时,姚玉泉曾将他单独找去,在办公室里将类似的情况告诉他,当时他还只是认为,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局党委要使他这个掘进主巷道的主要负责人,对这一工程的重要性和斗争的复杂性,做到心中有数。但现在,他进一步认识到,矿里斗争的焦点,是在这条主巷道上,这场斗争的规模,却远远超出了湖影山的范围。因而,他更如觉得,事关重大,身上的担子不轻,决不能辜负党的期望。 宋铁宝拿出茶叶罐,给姚玉泉泡茶。 姚玉泉拿起热水瓶,准备往杯子里倒水,他说:“你多放些茶叶,我喜欢喝浓的。” 宋铁宝笑道:“茶叶有的是。据说这玩艺刮油水,当心你 346 ==========第350页========== 多喝了茶,人要瘦的。” 姚玉泉也笑着说:“恰恰相反,闲着没事情时,我会瘦下去,越忙越长肉。” 宋铁宝哈哈笑了起来,说:“那你就尽管喝吧!” “给我老汉也泡上一杯。”宋铁宝还没有将话说完,韩水根已推门进来,立刻接上了话题。他的身后,除袁坚外,党的核心小组其他成员都来了。 屋子里都是些“越忙越长肉”的人,每人一杯浓茶,大家围着熊熊的火盆,听了姚玉泉的传达,在热烈而严肃的气氛中,开始绘制进一步在湖影山作战的蓝图。 韩水根喝了T浓茶,精神抖擞地说:“局党委的指示,使我 心头更亮了。我看啊,当初在南山发生的问题,咱们也不能过,要和南山铁革委会加强联系,共同作战,我们要新问题老问题一起抓,打它个歼灭战!” 姚玉泉听了韩水根的发言微微点头。 “在前一段清队工作中,我思想上有点单纯的军事观点,抓材料、找疑点多一当然,抓材料、找疑点还是必要的,但在发动群众、大搞群众运动上考虑不够。局党委指示明确说,应该着眼于发动群众、教育群众、锻炼群众,要大胆、放手。看来应该在湖影山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人民战争,这样才能真正达到清队运动的目的。”一位老干部对前些时的清队工作作了分析后,严肃地自我批评说,接着,他又对今后这方面的工作,提出了具体建议,请大家研究。 在大家纷纷发言后,宋铁宝对自己原先的想法,考虑得更 347 ==========第351页========== 系统了。 宋铁宝拨弄了下火盆里的木炭,说道:“在政治思想上,要发动强大攻势,在织上、生产上也要采取措施。” 姚玉泉喝了茶,吸起支,看着宋铁宝,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与会的其他人员,也都注视着宋铁宝。 火盆里的炭烧得更旺了,宋铁宝脱下大棉袄,往床上一扔,继续说: “要根据毛主席的一贯教导,认真地抓好政治思想工作。我建议,要抓一抓阶级教育,普遍开展忆苦思甜活动,咱们带头回忆对比,普遍地提高群众的阶级党悟。同时开展反修防修教育,除了批判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还要揭露某个修正主义国家对我国矿山事业的破环和捣乱。老修说咱打不好这条主巷道,咱们怎样回答它?!还要深入学习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咱们国家不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多快好省地把社会主义建设搞上去,面是让帝修反卡住脖子,怎么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啊?要联系湖影山的几次上马下马,对比这次大会战,用实际行动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 “好1”姚玉泉点了下头,打断宋铁宝,补充说,“这一系列活动,都围绕认识文化大革命的完全必要、非常及时来进行,文化大革命就是全党全民贯彻党的基本路线的一次伟大实践,是反修防修的伟大实践,也是解放生产力的一次伟大革命1”他看看宋铁宝,“铁宝,你继续谈。” 宋铁宝接着说,“我的意思,就是要在广大职工的思想上, 348 ==========第352页========== 为这场斗争,也为今后的斗争,打下扎扎实实的基础,使大家都能自觉地跟阶级敌人斗,跟错误路线和错误思想斗,跟生产上的各种困雅斗,做到了这一点,咱们天大的困难也不怕了!”“铁宝,还有组织上、生产上你还没说啊。”韩水根提醒宋铁宝说。 宋铁宝笑了下,又说:“老姚,指挥部领导都下来蹲点,这很好。我有个建议,是不是还可以来个‘掺沙子’?” “‘掺沙子’?有意思,讲下去。”姚玉泉兴奋地说。 宋铁宝解释说,“掺沙子”就是将工人中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觉悟高的同志,不定期地请到指挥部去工作,既能促进工作,又能熟悉上面的情沉。 大家对这一建议都很感兴趣,纷纷表示赞同。 在生产上,宋铁宝建议要切实贯彻工业学大庆和“鞍钢宪法”的精神,根据湖影山的特点,尤其要抓好工人参加生产管理。他说: “我相信老屈同志是在不断进步,但是旧的东西难免会重新出现,由他来负责抓生产,是跟当前的要求不适应的,但是我们要帮助他,使这位老同志积极发挥作用,所以请有经验的工人参加生产管理,就显得更加必要。” 大家热烈地议论着宋铁宝的发言。最后,姚玉泉将大家的意见作了归纳,表示明天就开指挥部领导小组会议,立即贯彻,并且补充说,要和当地公社党委取得联系,在斗争中密切配合,取得贫下中农的支持和帮助。 散会不久,郭品义和陈光耀做完中班回来了。他们告诉 349 ==========第353页========== 宋铁宝,曾经碰到屈辅明,有件事老屈要队里支援一下:有间旧房,要改成仪表房,但里面有一些水泥墩子,希望去爆破 一下,时间不急,但质量要求很高。 宋铁宝听后很快意识到,这是屈辅明对李小样、吕小龙在老师傅们帮助下,所进行的通过断层试验仍不放心,现在要用这办法来考验了。因为他知道,要在室内爆破水泥墩子而不损坏房屋,这个要求是很高的。他决定将这任务接受下来,而且就派李小祥和吕小龙两个人去,以便使屈辅明的思想,再一次受到触动。 350 ==========第354页========== 二十四 阶级教育象熊熊烈火燃遍全矿,人们沸腾起来了。姚玉泉带头贯彻党的核心小组的决定,在阶级教育中,他第一个在忆苦思甜会上发言。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用充满革命激情的语言,歌颂文化大革命的完金必要,非常及时。他很小就在煤矿干活,所受到的剥削和压迫,真是馨竹难书。但是,他没有逐一叙述,只是在会上拿出了-一块两尺多长、一尺多宽的土布,这是…块被他珍藏了近四十年的土布!他告诉大家,当年,他穷得赤身露体,没有一件衣服,这块土布是他唯一的财富。来到井上的时候,他就用这块土布围在腰里遮羞,到了井下,光着身子干活没有关系,但那时毫无安全设施,最要当心的是自己的脑袋别被岩石砸坏,他就将腰里的这块土布解下来,裹在头上,作为安全帽,到开饭的时候,工头带着人用大桶将饭食送到井下,但没有碗盛,他就将这顶“安全帽”轻轻脱下,捧在手中当碗使。他讲到这里,挂着泪说: “同志们,那时候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奴隶啊!后来,在共产党领导下,我参加了革命,懂得了一点革命的道理,那就是要砸碎整个旧世界,建立无比美好的新世界!” 351 ==========第355页========== 接着,他便谈起解放后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同时讲到文化大革命前,修正主义路线的危害性,他说: “修正主义到底要干什么呢?他们要复辟资本主义!要达到这个罪恶目的,他们首先要剥夺咱们这些旧社会的奴隶们的最珍贵的东西一‘革命’!咱们这辈子活着,只有一件事,就是跟着毛主席千革命!心中没有‘革命’,咱们就成了政治上的庸人,资本主义就会复擗,就又会重新出现许许多多只有一块土布的奴隶!” 最后,他满腔热情弛歌颂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歌颂了文化大革命以来出现的新生事物,歌领了湖影山铁矿的新生。并且用毛主席的教导结束了发言,这教导就是:“这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对于巩固无产阶级专政,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建设社会主义,是完全必要的,是非常及时的。” 宋铁宝听了姚玉泉的发言,很受教育,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旧社会的种种凄凉情景和跟修正主义路线斗争的重大意义,都很具体地出现在他的脑际,更加激发了他的革命激情。 会上,屈辅明也发了言,他回想了自已开始当矿工的时候,随着熟人来到井口,要下去干活。可是向下一看,真是毛骨悚然。因为当时根本没有载运设备,直通通的一口小井,象个无底洞一样,不知有多深,井壁上有着一个一个窟窿,人就撑着身子,脚尖踏着这些窟窿,一步一步往下走,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粉身碎骨。他第一次下井,怎么也不敢踏那些窟窿, 352 ==========第356页========== 硬是被工头用皮鞭赶下去的。他讲着讲着,长叹一声说 “是革命改变了国家的面貌,也是革命改变了我屈辅明的处境。但是我却总掉了革命,错误地认为革命成功了,是讲技术的时候了,这是要用技术代替革命啊!文化大革命冲击了我的思想,挖出了刘少奇,使我大吃惊;但是我又认为革命功了,忘了还有路线斗争,还有阶级斗争,还有意无意地散布了阶级斗争熄灭论。我只相信打好湖影山的主巷道要靠技术,错了,完全带了,打好湖影山的主巷道,还是要靠革命啊!” 屈辅明联系自己思想实际的发言,得到了大家的好评。性情爽朗的张云英当场站起来说: “老姚的发言使我很受教育,老屈的发言我听了也很感动。咱们不怕思想上有缺点、错误,要敢于摆出来,敢于认识它,这样才能继续革命!” 她在讲这活时,双眼紧紧盯着张冲,好象在对张冲说:“哥哥,你还不自觉,太不象话了,看看老屈吧,你还不赶快向他学习?!” 张冲将头低了下去。 这一切都被宋铁宝看在眼里了。他听了屈辅明的发言,里是非常高兴的,这样的老同志,在大会上严格要求自己,将自己的错误思想亮出来进行批判,有错必政,不失当年老矿工的本色。同时他也相信,张冲也一定会这样做的,只是迟早面已, 在指挥部领导干部以身作则的带动下,各个工程队阶级救育都如火划茶地开展了。 353 ==========第357页========== 今天晚上,宋铁宝队里要开忆苦思甜会。现在,离开会还有两个多小时,宋铁宝忽然决定,要赶快到孙德章那里去一下。因为杨有虹刚才来告诉他,张冲的情况已经发生变化: 杨有虹怎会知道张冲的情况发生变化呢?原来她现在已经和张云英住在一起了一一张云英的宿舍条件比较好,本来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女推土机手。一星期前,当张云英知道杨有虹是宋铁宝的爱人、杨有霞又是杨有虹的姐姐后,便和女推土机手一道,连拖带拽地将姐妹俩请进了她们的宿舍,四员女将共同生活,一起学习,互相帮助,相处得非常好,简直是无话不谈。 今天下午,张冲的思想,确实起了一些变化,他在全队大会上忆苦思甜,也结合自己的思想,作了检查,他也是苦水里泡大的呵! 张冲的父亲,是一名很有经验的刊矿工,他自已跟着父亲, 十三岁就在煤窑里转了。有一次他跟着父亲和儿名矿工一起,在一条湿漉漉的巷道里抬着小铁轨去铺设轨道,他们走着走着,他父亲叫道: “快放下,这儿不能干活!” 在旧杜社会,煤井下禁忌“瓦斯”二字,但矿工们一听张冲父亲说话的口气,心里已经明白是遇到瓦斯了,就将铁轨放下,要退出巷道。可是工头不依,赶到张冲父亲跟前,伸出朝天鼻子连嗅了几下,凶狠地对张冲父亲看了一眼,斥道: “不准胡说!” 他又扬起鞭子逼着大家干活。大家仍然不肯干。这工头 354 ==========第358页========== 就不懂装懂,为了证明他的判断准确,拿起一把十字镐向钢轨砸去。结果十字镐砸在钢轨上进出了火星,顿时“呼”的一下,闪电般掀起了满巷烈火。张冲正好站在巷道的水沟边上,被他父亲猛地一下,推得跌在水沟里了,这时,他只感到背上火辣辣的痛,而他父亲和其他矿工,都被烈火烧死了。 接着,资本家便不顾里面的人是否还活着,立刻封闭这条巷道。张冲是在附近巷道里的矿工们闻声赶到后,与资本家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才被抢救出来的。 张冲讲了这段经历后,流着泪沉痛地对全队同志说:“我的命是阶级兄弟救出来的,可我今天却要对阶级兄弟逞英雄,我忘了本,忘了死去的父亲” 张冲思想的变化,很快使张云英激动起来。宋铁宝听杨有虹转告后,觉得张冲虽然对问题的认识还是很有限的,不过,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应该早一点去告诉孙德章,看他们师兄弟俩,能否在这基础上搞好团结,把影响团结的真正原因找出来,以利开展斗争。所以他急于要去找孙德章。宋铁宝在往孙德章队里走着。这时候,孙德章的队部办公室里,却正发生一件有趣的事: 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阶级教育的一种“推动”吧,丁之勤忽然到了孙德章的队里。孙德章下井还没有回来,丁之勤耐心地在等待着。 一会,孙德章从井下上来了,一个工人告诉他说:“小章子,老丁在等你呢” 孙德章听后心里想:“他来干吗?可能又有名堂,得留 355 ==========第359页========== 点神。” 他一面嘱附着自己,一面推开队部的门,果然丁之勤在等着他呢。他边脱矿帽,边招呼说: “老丁,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说着,他将矿帽挂在墙上,取下便帽戴在头上。 “好久没到你们这儿来啦。”丁之勤笑着回道。一面说,一面掏出张单子,“新到了一批好钻机,把单子给你捎来,签个字去仓库领吧。” 他将一张领取器材的单子放在桌上。 孙德章估计,这张单子是个话引子,文章在后面。因为象送单子这样的事,过去即使捎带一下,丁之勤也是从来不做的。现在姚玉泉-再要求领导干部改进作风,他不相信了之勤会改进到这种程度,他也不希望一个领导千部真的为送一张单子跑来跑去。 孙德章没有接下去谈单子和钻机的事,而是倒了杯茶给丁之勤。 丁之勤接过茶杯,打了个哈说:“小章子,今天有空,咱们好好聊聊吧。” 孙德章不接话茬,看着丁之勤,态度不冷不热。“我对你关心不够啊。”丁之勤喝了口茶,慢吞吞地说。孙德章拿起自已的茶杯,倒好茶,坐到桌子前,问道:“老丁,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丁之勤眨了下微肿的眼泡,说出正文了:“应该跟张冲团结起来,把生产搞得更好。他是直性子,有些事你别跟他计较356 ==========第360页========== 嘛。” 孙德章斯后心里想,原来你是要在这件事上做好人啊,大概你的嗅觉很灵,在声势这样大的阶级教育推动下,已经感到这件事很难再拖下去了,免得到时候处境尴尬,还是自己出面调解调解吧。可是你别想得简单,不将情况搞清楚,我就能轻易让你做个和事老了?没这样便宜!于是他反问道: “老丁,张冲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好象老躲着我,连话都不大愿意跟我说:” 丁之勤听了孙德章的问话后笑了笑,说: “连你们自己都讲不清楚,我怎么知道呢?我的意思,你们双方都要冷静,不管怎么讲,都是同志,你们又是师兄弟,大家都主动些。过去不愉快的事就别提了,团结问题上解决了就好嘛,寻根究底脸红脖子粗的干吗呢?” 孙德章听后心里明白了,丁之勤的目的是要他别“寻根究底”,就耐着性子故意问道: “老丁,按你这样说能行?” 丁之勤见有达到目的的可能,就假装思考地说:“我看问题不大吧。” “他的性子比我更倔啊。”孙德章显得颇有顾虑的样子,进 一步说。 丁之勤觉得更有把握了,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做他的工作。” 说完,他很有自信地等待着孙德章回答。 谁知孙德章双手抓住腰里的皮带,冷笑一声,严厉地回答 357 ==========第361页========== 说: “哼,真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丁之勤听了浑身一震,虎地站了起来,双眼瞪着孙德章,责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德章斩钉截铁地回道:“我跟他是文化大革命中一起杀出来的战友,两人紧密配合并肩战斗,今天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你老丁应该明白!” 丁之勤控制不住自己,拍着桌子吼道:“岂有此理!”这时,正好宋铁宝推门进来,看到了丁之勤拍桌子,便冷静地看着他。 丁之勤-转脸,也看到宋铁宝了,不觉心里有点发慌,便没事找事地想掩饰自己,他摸了下衣袋说: “哟,我火柴忘了带。” 宋铁宝向旁边一张小桌子一看,丁之勤的帽子和围巾都搁在那儿,一盒火柴,就放在帽子旁边。他走过去,拿起火柴,轻轻效在丁之勤面前,笑着说: “老丁,你太激动了吧?” 丁之勤拿起火柴,又不想抽烟了,苦笑了一下说:“我这人好激动。” 接着,他便装戒无所谓的样子,将火柴轻轻在桌上旋了起来。 宋铁宝又笑着说:“看你平时很冷静嘛。”孙德章严肃地加了一句,说:“他是一贯冷静。”358 ==========第362页========== 丁之勤来回走了几步,觉得处境十分难堪,便无可奈何地说:“小章子,我这个人不怕误会,咱们以后再谈吧。” 说着,他拿起帽子和围巾要走,又忘了拿桌子上的火柴。宋铁宝使劲地将火柴旋了下,说:“老丁,有个好消息,听完了咱们一起走。” “什么好消息?” 丁之勤说着,回过头,看到宋铁宝在旋他的火柴,不觉心里一怔,但随即摇摇头笑着说: “唉,年纪不饶人,老是丢三掉四的。” 宋铁宝将火柴递给丁之勤,然后将张冲思想有变化的情况告诉孙德章和丁之勤。 孙德章听后满怀信心地说:“在党的基本路线指引下,我相信张冲一定会和我团结得很好!” 丁之勤则努力控制着内心的震动和惊恐,言不由衷地说“张冲思想上有进步,真是一件大好事啊!” 宋铁宝意味深长地说:“一个人要排除障碍,提高思想,真不容易啊。” 随后他又对孙德章说:“小章子,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没别的事,老丁也捎带听上了。” 他看着丁之勤说:“咱们走吧。” 宋铁宝和丁之勤要走出去时,孙德章又当面“将”了丁之勤一军,他追上来,将丁之勤留下的那张领用新钻机的单子还给了他。丁之勤拿起单子一看,上面已有孙德章写的儿个字:“应该全部用于主巷道。” 359 ==========第363页========== 丁之勤无话可讲,只好强打精神,为自己辅台阶说:“好,好,以后再给你们想办法吧。” 米铁宝利和丁之勤走到路上,宋铁宝要向东,丁之勤要向西。 宋铁宝说:“你忘啦,晚上我们队要开忆苦思甜大会,”丁之勤想了下,打算不参圳,又觉得刚下去蹲点,不多加不好,就勉强地跟着宋铁宝走去。 宋铁宝看出了丁之勤的心情,边走边间道:“老了,指挥部领导都带头忆苦思甜,今晚上你就在我们队里带个头吧。” 丁之勤沮丧地说:“不行啊,先天不足,我的出身不好。”他们走了几步,门之勤觉得刚才对宋铁宝的画答不太妥当,会被他看出自已的心情,就又补充了一句,说: “去受受教育,我当然是非常愿意的。” 宋铁宝见他心神不定,言不由衷,就决定向他展开一点攻势,说道: “老丁,你上次对我说,将有问题的人都拉出来攻一攻,这种想法不对吧?” “怎么啦?”丁之勤停下脚步问。 “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啊。”宋铁宝继续向前走,“不按照政策办事,对清队工作非但没有好处,而且会起破坏作用。” “这全看领导掌握啦,适可而止嘛!当然,有新的对象就更 ·好啦。”要是换了别人,丁之勤就会跟他争论一番,但现在是宋铁宝,面且刚才在孙德章那里遇到的事还心有余悸,觉得还是别找这个麻烦好,省得又被他抓住,所以对他上次的讲法作了 360 ==========第364页========== 更改,争取不失面子地混过去算数。 宋铁宝明也不追。又走了一段路后,宋铁宝问道:“老丁,当年平煤的地下斗争很艰巨吧,你真不容易啊。”这一下,之勤对宋铁宝的用意猜测不定了:是对我盘问了?样子不象;是想听些斗争故事?不是时候,是要我再谈些跟他父亲的友情?情绪树样。他想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 “唉,总算教过来啦,” 实际上他心堪…直想的是;“总第混过来啦,可不知这次怎样呢。” “你经验很丰當啊,老门、”“哪里,哪里。”了之勤忙说。 两个人说着走着,宋铁宝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弄得丁之勤对他捉摸不定,不知他的日的究竟何在,只好谨慎地敷衍着,往日那种锋兰:华露的样子,连一点影儿也没有了。 工程队的驻地就要到了,宋铁宝看了下表,时间已经不早,跟丁之勤打了个招呼,紧走儿步,赶去主持会议了。丁之勤刚党得松了口气,不料又跑来了李小祥和吕小龙两个小家伙。 李小祥说:“老丁,我们队里的青年想请你做一次报告,谈谈当年平山煤矿的斗争。” 丁之勤-听,立刻笑着推辞说:“那还是请老姚谈好。”母小龙说:“你在我们这里蹲点嘛,义不容辞,怎能不谈呢?你们领导就是会谦虚。” 了之勤不清这到底是宋铁宝布置的呢,还是青年们自发的。他觉得术管怎样,都不能谈,言多必失。 361 ==========第365页========== 他对李小样、目小龙说:“不是我谦虚,因为当时我犒联络工作,不大在矿里,还是请老姚讲吧。” 会场里响起了口号声:“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加强无产阶级专政!”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 他们迟到了,丁之勤立刻低着头,走进会场,悄悄地坐在不引人注意的最后一菲。 362 ==========第366页========== ニ+五 叶怀庆满以为只有他知道的事情,只要自己守口如瓶,别人就无从了解。可是,东家墙前栽丝瓜,西家院里开黄花,一第三工程队在大揭大议矿里的阶级斗争情况时,有位师傅谈起他在南山铁旷时曾遇到一件与叶怀庆有牵连的怪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这位师傅说,就在丁之勤出面支持张冲不顾迫害、起来大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之后不久,孙德章从省里回来了。一天徬晚,他看到叶怀庆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忽然钻进了树丛,半天没有出来。这位师傅奇怪,就往树丛里寻视,看见叶怀庆藏在树丛里,神态很紧张,好象在躲避什么人似的。这位师傅觉得,这里面准有问题。 善于思考问题的孙德章,听到这位师傅的议论后,觉得叶怀庆的这一反常现象后面,很可能隐裁着什么重大事件,应该将谜底揭开,便去找韩水根商量。谁知这时韩水根也正好有事要找孙德章,因他去了趟南山铁矿,也知道了一点重要情况。 两人见面后,韩水根先听了孙德章的叙说,然后告诉他 363 ==========第367页========== 说:南山铁矿革命委员会经过深入发动群众,已经了解到,当初孙德章在省里写给张冲的那封信,是落在了叶怀庆的手中,因为当时有人在传达室霜到叶怀庆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一封署名张冲收、孙德章寄的信。 韩水根讲了情况后,对孙德章说:“你去找老姚汇报,我去找张冲谈谈,叶怀庆在他队里,要他抓紧做工作,将这两件事情弄清楚。” 孙德章想了下,觉得这是个与张冲消除误会、加强团结的机会。昨天,他听宋铁宝说张冲的思想已有变化,本想当晚就去找张冲谈谈,后来因给别的事耽误了。现在不去,更待何时?所以他思索了一阵后就对韩水根说道: “师傅,你去找老姚汇报吧,我找张冲。”韩水根疑惑地问:“他会理慄你吗?” 接着,他告诉孙德章,昨天他听说张冲的思想有变化,就立即去找了张冲,要张冲主动找孙德章交换意见,但张冲不肯,他从张冲的态度和谈吐中隐约估量出,隔阂深着哩,看来这信件的事还不是主要问题。 孙德章听了韩水根所讲的情况,皱起眉又思考了下,说道,“我想个办法,试试看,使他把心里话全掏出来。” 说着,他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要张冲通话。 一会,张冲来接电话了,一听是孙德章,语调立刻变了,不冷不热地说: “有什么事?快说吧,我很忙。”孙德章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364 ==========第368页========== “没有空啊,以后再谈吧。”张冲推托说。 “嘿,我知道,你怕见我的面。咱们是师兄弟,你对我有什么亏心事,没关系,我会原谅你的!”孙德章用起了激将法。 “什么?我对你有亏心事?!嘿嘿。” “你冷笑什么?没有亏心事你为什么怕见我?!”孙德章进 一步说。 “哼!好吧,我就见见你!”张冲说话的语气很重,好象是下了狠心。 “我马上就去找你。”“不,大青松下见面!” 张冲说完,“咯笃”一声,将电话挂掉了。孙德章的嘴角浮起了微笑。 韩水根忙问道:“小章子,看你俩在电话里吵架似的,怎么你反而高兴得笑啦?” 孙德章放好电话机,回到韩水根跟前,高兴地说:“师傅,成啦。” “成了?” “这次他要将藏在肚子里的话,都向我倒出来了。“他在电话里明说了吗?” “不,他约我在大青松下见面,就有这个意思。” 接着,孙德章向韩水根分析说,张冲很讲情谊,他所以没有把心里话对他说出来,定是生怕他们师兄弟的感情彻底被裂,这次见面,估计张冲会向他轰一阵大炮,难免要脸红脖子粗,这样的场面当然不能当着队里许多老师傅们的面罗,所以 365 ==========第369页========== 张冲才约他在大青松下见面。 韩水根觉得孙德章的分析有道理,说:“嗯,分析得在理哩,你先去,我随后也去,我要好好捶捶他的木瓜脑袋。” 孙德章踏着积雪,穿过小梅林,直奔大青松。张冲已在大青松下等候,他双手叉着腰,两只拇指插在黑色的宽皮带里,眉毛紧拧着,满面怒容,气鼓鼓的简直象条河豚鱼。 孙德章见他这副神情,放慢了脚步。他担心张冲会一谈就崩,于是,他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在设法先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孙德章走到张冲跟前,朝他看了一下,故意显出十分轻松的样子,说: “就这样谈吗?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吧。站着又气又累,说不定我会气得跑掉的,” 说着,他找了两块山石,抹掉上面的积雪,他自己先坐了下来,留下一块又大又平坦的给张冲。 张冲见了孙德章这副神情,心想,刚才电话里他的语气那么强硬,可这会脸上却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刚才说“会气得跑掉的”,不是明明在指我吗?我倒要耐住性子,免得被他说肚量小。他晃晃荡荡地勉强挪动双腿,紧闭着嘴,走到孙德章身后,将旁边一块有尖角的山石搬了起来,下狠劲往下掼,展掉上面的积雪,坐了下去;他不坐孙德章留给他的那块平坦的大山石,意思是说:你不要以为我张冲好摆布,咱们是瞎子吃馄饨,彼此心里有数。 孙德章见张冲虽然跟他来了,但放着平坦的大山石不坐,366 ==========第370页========== 偏要选块有尖角的山石,已明白他不准备作任何调和。心想,不怕你脖子歪,只怕你不说话。我再捅你一家伙,看你能憋多久。他没有随着张冲转,保持着原先坐好的姿态,背向着张冲,说道: “我是忍受着极大的委屈来见你的,咱有话在先,今天要将话讲完才能走。” 张冲听后想道:“我是忍受着极大的委屈来见你的,你将这话抢在前面说了,倒好象我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似的。好吧,讲完就讲完,看你这张嘴能说出一朵花来!”他口也没张,一股气从腹部上升,发出“嗯”的一声,由鼻子里传了出来,表示同意将话讲完再走。 孙德章听到张冲这声“嗯”,虽然觉得声音里包含着复杂的因素,但似乎达成了双方一致认为要将话讲完再走的“协议”了,就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向张冲,进一步说道: “咱们都是共产党员,好话环话都要听,党的利益高于一切,虽然是师兄弟,在党的利益上不能讲个人情谊!” 张冲抬头看了孙德章一眼,心里想,好象你倒是占了理了,竟然给我上课来啦,其实我是将你当小弟弟看,不跟你 一般见识,不和你计较,吃点亏就吃点亏,不理睬你算了,要是你损害党的利益,即使我张冲平时再讲情谊,也决不和你罢休! “是我先说,还是你先说?”孙德章问。 “你年纪轻,就先说吧。”张冲慢吞吞地说着,语气颇做慢,意思是要孙德章明白:你是小弟弟,我处处都在让你三分。 367 ==========第371页========== 孙德章见气氛有了缓和,觉得撬开张冲嘴巴的时机来了。他不慌不忙,在地面抓起一把雪,使劲捏城雪团,又将它扔掉,然后说: “我几次要找你交换意见,你一直躲躲闪闪不加理睬,太不象话!” 他想先引出张冲心中对他的不满,再谈叶怀庆的事,所以故意用了些带有刺激性的词汇。 张冲听了心里想:“什么‘躲躲闪闪”?笑话,我张冲见人会躲躲闪闪?‘太不象话',到底是谁太不象话?”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仍然紧闭着嘴,因为他已答应,要让孙德章先将话说完。 “我看你是被叶怀庆这样的人吐出的迷雾迷住了…”张冲对孙德章不以为然地瞅了一眼,问:“你到底要跟我商量什么事?” 孙德章见张冲有点不耐烦,要他别打岔,继续说:“所以你就忘了当初我们-·道起来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立下的誓言:为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不顾个人的-一切,团结阶级兄弟,共同战斗!” 他看了下张冲,装成非常气愤的样子,一脚将积雪踢了个坑,又说:“你对照对照自己已,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些啥东西?!” 张冲被孙德章不明不白地-一阵抢白,哪里还能忍耐?胸中的气直往上涌,立刻脸红脖子粗了,他也不管孙德章是否已将话说完,吼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好好想想自己干了些什么?1”368 ==========第372页========== “我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别装成气葫芦似的!”孙德章又戳了他一下。 “啊,我,我装成气葫芦?!”张冲气得直跺脚,要不是有言在先,他就会马上撇下师弟去喝闷酒了。 “有话就说嘛,跺脚干什么?”孙德章步步紧逼。 “说就说!”张冲看看孙德章,“你坐到那块大石头上去,离我远一点,免得我…免得我到时捶你!” 孙德章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暗暗好笑。说道:“嘿,我有理不怕人。你说出来听听,要是我真的不对,就让你捶几下消消气,要是你销了呢?” “向你请罪!” “千嘛请罪?错了改过就行。说吧,我这里洗耳恭听呃。”孙德章既平静,又带有一点挖苦地说。他始终保持着应有的温度,不让这位师兄的火气降下去。 “当初我受迫害,丁之勤贴出大字报为我讲话,你从省里回来后,你手下的人对丁之勤干了些什么?你说,你说,你说啊!” 在叶怀庆躲在树丛里的那天,丁之勤知道张冲晚上一定会去找他,就事先在树林里演出了一场“苦肉计”,造成了一个因支持张冲而挨了打的假象,去换取这位很重情谊的革命造反派领导人的友谊。当然,他这行动还有另外一个直接目的,那就是挑拨张冲与孙德章的关系。那天,他躺在床上,张冲得知他挨了打,暴跳如雷地一再追问是什么人干的。丁之勤含糊其词地说,好象是孙德章队里的人接着,他又一再声明说,没 369 ==========第373页========== 有看雅确。他又说,即使是孙德章队里的人干的,也绝对和孙德章没关系,因为孙德章是共产党员,和张冲又是师兄弟,决不会因个人利益,产生“一山不容二虎”的卑劣思想而对他发泄私愤。最后丁之勤又再三恳切地要求张冲,要他从革命造反派的团结着眼,从革命的利益着想,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他遭受这点痛苦算不得什么,明天还能够照样上班。 张冲对孙德章的为人有一定的了解,他认为孙德章有可能跟下面的人说些对丁之勤不满意的话,但绝对不会直接指使别人去干这样的事,再加上丁之勤“虚怀若谷”的表述和“诚恳”的要求,因而他将气憋在肚里,没有爆发。不过,他对孙德章已十分不满,无形中产生了戒心。第二天,丁之勤果然拄着拐棍去上班了,别人问他怎么会受的伤,他绝口不谈挨了打,而是说在山坳里摔了一跤。他对孙德章和往常一样,好象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似的,仍然很亲热,而孙德章却时常对他表示不满。张冲见了这些,就更觉得丁之勤的肚量大,胸襟宽广,以大局为重,不计较个人问题,实在令人软佩。而孙德章在张冲的心目中,已成了不屑一顾的人物,只是因为师兄弟关系和丁之勤的劝说,他才和孙德章保持着不冷不热的状态。 这些,孙德章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张冲接连向他发出三个“你说”,来势很猛,叫他怎样回答?但是,孙德章毕竟是有思想准备的,张冲为什么不理睬他,他作过种种分析,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有人从中挑拨。他已经在丁之勤身上试探了下,把握更大了。今天约张神见面,他要努力揭开这个迷,现在张370 ==========第374页========== 冲气势汹汹地责问,并说出了丁之勤的名字,知道里面有文章,但他不急于申辩,而是要使张冲把话统统都倒出来。他有意要引出张冲的话,就说: “我们队里的老师傅对丁之勤怎么样?总不会打他吧!”张冲一听到“打”,外加“总不会”三个字,马上虎地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吼道: “就是打了!打得人家拄拐杖!” 孙德章也霍地立起身子,沉下脸说:“说话要有证据。什么时候打的?在什么地方打的?谁动手打的?!” 张冲向孙德章迈进一步,讲了时间、地点,至于谁动的手,因丁之勤没有说,他也无法晓得,当然不好回答,但张冲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反正是你孙德章手下的人千的就是了,于是就以攻为守,咬着牙说: “打的人自己明白!” 孙德章铿锵有力地说:“我们刚才已经说好,今天要把话讲完。你如果知道是谁动手的,应该说出来,如果不知道,就别胡乱拉扯人!你是共产党员,是革命造反派的一个头头,我们队里的老师傅是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阶级兄弟,你这样胡乱拉扯人家,使他们都背上黑锅,是完全错误的!” 孙德章坚信,队里的老师傅,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很可能丁之勤从中耍了花招,张冲才有这样的看法,所以立刻逼张冲明确表示,究竞他晓得不晓得是什么人打的丁之勤。 张神经孙德章这样一说,楞住了,想道:“是啊,我这样含含胡胡乱拉扯人,不是使第三工程队的老师傅都背上黑锅了 371 ==========第375页========== 吗?”他没法回答孙德章的问话,急得两只手在腰皮带上乱搓乱摸。 孙德章见张冲有点手足无措了,心里就更有了把握,进一步说道: “我相信无论是三队还是一队的老师傅,都决不会千出这样的事来!阶级斗争是复杂的,你为什么不动脑子想想,就随便听信别人的话?你说,你说,你说啊!” 张冲更急了,他觉得不把事情的原委彻底揭开,这事是说不清楚的。于是,他想了想,顾不得丁之勤要他缄默的要求, 一五一十地把丁之勤那天的全部谈话,统统说了出来,末了,他说: “人家老丁挨了打是事实,他为了顾全大局,连挨打的事也一直不肯说出来,他这么有水平的人,怎么肯将打手的名字告诉我呢?” “喔,怪不得你-一直不肯谈,原来后面果然是丁之勤对你下了功夫哩。”孙德章心里想道。他觉得,这时要想使张冲对丁之勤改变看法是办不到的,就把话题转到叶怀庆身上,他思索了一阵说: “我估计,有一个人很可能知道是谁打了丁之勤。”“谁知道?”张冲急切地问。“叶怀庆1” “叶怀庆?”张冲表示怀疑。 孙德章把老师傅的议论,告诉了张冲。张冲将丁之勤挨打和叶怀庆躲进树丛的时间、地点一对照,党得孙德章所谈的372 ==========第376页========== 情况符合事实。即一个想法在脑子里出现,他想,大概是叶怀庆叫人冒充:队的老师傅去打丁之勤的,而自己躲在树丛里观察动态。对了,叶怀庆这小子会这么干的,他的目的是要通过我的手整孙德章,因为孙德章经常批评他,有一次还指名要他在会上斗私批修,可能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幸亏丁之勤顾全大局,要不,我差点上了叶怀庆这小子的当!想到这里,张冲“晤”了一…,对孙德章说: “叶怀庆这小子太环了,我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过了片刻,孙德章又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什么事?” “省冶金局夺权时,我给你写了一封信,附了传单,还附了份大字报底稿。有人检举,这封信是叶怀庆收下了,他居然没有把信交给你!” “啊!他扣了我的信件!?”张神一听火冒三丈,叶怀庆竟敢私自扣留孙德章给他的信件,这还了得!他把牙咬得格格响,如果叶怀庆这时也在跟前,他真想一口吞了他。 “我的话讲完了,你网葫芦里有啥药尽管往外倒吧,现在我听你的。”孙德章说罢,假装成气鼓鼓的样子,在山坡上来回走了几步,侧过身子,往下一坐,又将背朝着张神了。 张神伸出手搓了下脖子,走到那块平坦的大山石前,面对孙德章坐下,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看了他的师弟-一眼,说道: “小章子,你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现在虽然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但我已经明白,我对你有误会,嗯,说得明白些, 373 ==========第377页========== 我委屈了你,”他说到这里,停了停,随后又用亲切的语气说,“我没有什么说的,改日当着师傅的面,请你喝酒解闷儿怎样?” 孙德章见张冲这副憨直的样子,心里又感动又觉得有点好笑。正要再说他几句,韩水根来了。 韩水根一到大青松下,就问道:“张冲啊,你对小章子有什么意见,还是不理睬他吗?” 张冲喃喃地说:“还能不理睬他?现在,我倒担心他会不理睬我呢。” 韩水根向孙德章看了一跟,孙德章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情况良好。 韩水根心中有数了,对张冲说: “如果他不理睬你,就是他的不对,我负责说服教育。可你呢,木瓜脑袋真的想通了吗?” 张冲爽快地承认是自己不对。 韩水根说:“嗯,晓得错了,改正就好。不过,我还得捶你几下,你可有耐心听?” 张冲说:“好长时阀听不进你师傅的话了,你就痛痛快快地捶吧,咱张冲知错必改。” 他说着,站起身子,让出平坦的大山石,要韩水根坐下,自己站在他身旁,微微低着头,等待批评。 孙德章挪动了下身子,让出点位置,将张冲拉到身边,和他并排坐着。 韩水根对张冲说:“你是党员,革命造反派的一个头头,现374 ==========第378页========== 在又是指挥部的领导成员,负的责任很大,不努力提高思想,由着性子乱冲乱撞,行吗?” 张冲低头不响。“你回答我啊!” “这问题老姚已经批评过我了,我现在每天读一小时马列的书、毛主席的书。” “要联系思想,联系实际。”韩水根说。“我联系呢,就是有点联系不准。” “怎会联系不准?一定是自己以为样样正确,骄傲,看不到缺点,看不到问题,所以才联系不准,可对?”韩水根又问。 “我现在晓得自己有缺点了嘛。”张冲回答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还是将接受不了的地方说了出来,不过,他又补充说,“联系不准也是缺点,谁叫我平时不学习,懂得的道理太少,又不大会联系自己思想呢。” “老屈在你们队里蹲点,你请他多帮助嘛。对了,你不仅要和小章子加强团结,还要种老屈,和宋铁宝加强团结。”韩水根又说。 “我注意着呢,和宋铁宝已经团结了。”张冲告诉韩水根。“真和宋铁宝团结了吗?”韩水根高兴地问。 “他们生产上是比我们棒嘛,我应该向他们学习。现在队里打竖井的速度不快,我还想找他去讨教呢。”张冲实事求是地说。 “这很好。不过,先要看到人家的思想好,不能只着眼于技术。你想想看,人家义没惹你,刚来,你就东一记横炮,西一记 375 ==========第379页========== 横炮,乱轰一阵。要是换了你,早一跳八丈高了。可宋铁宝处理得多好,一不和你争,二不和你吵,副井的卷扬机被你拆走了,就自己动手修报废的卷扬机,还想出办法在主井井筒打斜巷。人家思想高,不是和你张冲一般见识,就事论事,面是着眼在矿里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上,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和你讲团结,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张冲被韩水根批评得服服贴贴,心想宋铁宝确实不简单。 谈话结束后,张冲匆匆忙忙要回队里去找叶怀庆,韩水根把他住,说: “遇事别慌,对叶怀庆也要注意态度。晚上到我这儿来,我藏着瓶二锅头呢,们喝上一·杯,我老汉为你们的事,已经气得好久不找人一起喝酒了。” 孙德章插嘴说:“师傅,把宋铁宝也找来一起喝一杯吧。”说着,用目光向韩水根示意,要张冲去找宋铁宝。 “晤,张冲,你那儿离宋铁宝近些,就由你去请他来吧。”韩水根说。 张神高兴地说:“行,师傅有好酒,我徒弟跑腿,咱保证把宋铁宝请到。” 张神走后,韩水根对孙德章说,看来张冲与宋铁宝的关系是好转了。 孙德章笑着点了点头。 张神回到队里,见叶怀庆在机修室跟着一位老师傅拆修风钻。他按住心头的怒火,说,376 ==========第380页========== “叶怀庆,你把手洗一洗,到队部来一下。” 叶怀庆以为张冲我他又是写总结之类的事,所以很快就来了,他不仅将手洗干净了,而且还拿着钢笔和一叠纸,…进队部就笑着说: “老张,是不是要写总结?咱们队打井简的速度虽然不算很快,好经验还是有的,可以理出几条来向指挥部报一报。” 张冲听后心里想:你这小子,靠笔头子要花样,井简的速度上不去,我心里急得要命,你倒想总结经验向指挥部报喜不报忧,好吧,你的笔头子狠呢,就将你自己的问题理出几条来向指挥部报一报吧。他对叶怀庆看看,继续按住性子说: “这次你得认认真真写一写,要多写一点,写得详细一点。” “所以我拿来不少纸呢。”叶怀庆笑着说,他在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有点自鸣得意。 “嗯,要是写得不好我可不答应1” “老张,你放心,我的水平虽然差,但经过努力,做到使你基本满意还是有把握的。” “你倒很谦虚嘛!现在我不跟你多罗唆,你就动手写吧,把你在南山和来湖影山后所做的坏事和各种坏思想,统统写下来1”张冲两道眉毛向上扬了扬,严厉地说。 叶怀庆听后好象中了什么“定身法”似的,张着嘴,捧着纸,呆若木鸡,半天动弹不得。 “你老站着干吗?理它儿条出来,写得好我给你报指挥部,写得不好就让你读给队里老师傅们听,请大家帮助帮助。 377 ==========第381页========== 我给你留有余地,:天之内,将这份东西写好。” “老张,我,我没做什么…”叶怀庆从惊愕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装着十分委屈的样子,为自己辩护。 他的话没说完,张冲就怒气冲冲地打断他,说道: “没做什么坏群?嘿,老实告诉你,我是掌握着材料的,你别想摸我的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你是适用的!” “老张,我的确…” 张冲怒不可遏了,吼道:“没什么吗?你躲在树丛里是干什么的?你有没有下别人的信?你…事情多着呢,别想我一-一给你提醒!” 叶怀庆大吃一惊。这时,他心里千头万绪,见张神的态度这样坚决,又掌握着可靠的材料,觉得定有来头,估计可能是姚玉泉的吩咐,他不能不写,可是写什么呢?总得跟丁之勤打个招呼。张冲和丁之勤是很要好的,这一点如不很好注意,就会被姚玉泉和丁之勤夹在当中,处境为难。想到这里,他支吾着说: “老张,我,我先去想一想吧。” “想一想是可以的,但是别把时间用在动脑筋耍滑头上!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必须把在南山和来湖影山后所做的坏事和各种坏思想,统统写出来!” 叶怀庆走后,张冲的怒气稍许平息了些,他跨出队部,立刻去找宋铁宝。 晚上,韩水根的家里很热闹。由于矿工长年累月在潮湿的井下操作,为了预防关节炎,所以老矿工们都喜欢喝儿口 378 ==========第382页========== 酒。今天,师徒三人心情舒畅,加上有宋铁宝这位很受欢迎的人物-一道参加,因而喝得更是欢畅。 席间,张冲将跟叶怀庆谈话的详细情形,告诉了韩水根他们。孙德章听后不觉皱了下眉,他估计叶怀庆今晚会有活动。于是,在又喝了几杯酒以后,他突然党得有件事放心不下,就站了起来,说道: “我不行了,要出去吹吹风。”说着,他走了出去。 宋铁宝知道孙德章的酒量很好,在奇山铁矿时他们曾敞怀痛饮过,现在忽然说要出去吹吹风,估计定有其他什么事。过了一会,他趁韩水根和张冲在谈论关于如何加速打好井筒的事,也走了出去。 室外的山坡上,孙德章在迎风站着,双目注意着不远处亮着灯光的-一条道路。 宋铁宝走到孙德章的身后,轻声问道:“小章子,发现什么了吗?” “可能是夜猫子串门。”孙德章微笑着回答。“见着窝了?”米铁宝高兴地又问。“看,在那个方向,树林后面。”“要不要跟去看看?” “已经往回走了。”孙德章指了指正在路上行走的人影。“是不是钻过树丛的那个?” 孙德章说:“看不大清楚,走路的样子很象他。” 两人正说着,张神在门阶上响着粗嶸门说:“咦,天这么 379 ==========第383页========== 冷,你们俩却在外面溜达说体己话。师傅叫你们了,快去快去,谁走慢了罚酒三杯!” 张冲说着,大大咧咧地走来,一手拽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宋铁宝和孙德章往屋里拖。 宋铁宝和孙德章见他这副既鲁莽又亲热的样子,不觉相视而笑。 t 380 ==========第384页========== 二十六 孙德章估计得很正确,他的眼力也不错,刚才往树林后面走的确是去找丁之勤的叶怀庆。 丁之勤曾经关照过叶怀庆,要他在劳动锻炼期间,不要轻易去找他,更不要到办公室去找他。可是今天,叶怀庆被张冲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他认为,张冲是丁之勤的人,他自已也是向着丁之勤的,至少在目前是这样,但偏偏大水冲了龙王庙一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他觉得,这里面可能是姚玉泉在搞什么“离间计”,不能轻易“上当”,所以他急着要找丁之勤,想问问情况,探探他的口气。 吃好晚饭,等天完全黑了,叶怀庆拿起一本丁之勤很早之前借给他的书,装做还书的样子,往丁之勤家里走去。他在树林边上,触景生情,马上联想起丁之勤在南山的“挨打”和今天张冲对他怒气冲冲的问话,不觉有点心惊肉跳起来。说实在的,自从丁之勤“挨打”这件事被他看到后,他也曾对丁之勤产生过某些怀疑。但是,他又党得,丁之勤一向“正确”、“有办法”,这是主要的。至于他这位上司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并不清楚,现在更是越来越觉得困惑了。还有,丁之姚玉泉 38 ==========第385页========== 之间究竟有些什么问题,他弄不懂;而对于姚玉泉,他除了觉得这人厉害外,便-·无所知。至于丁之勤“挨打”一不管是什么原因挨打和怎样打,这件事发生时,大家还都没到湖影山来,姚玉泉也不在南山,和张冲提到的那封信一样,好象不会与姚玉泉有什么瓜葛,可是姚玉泉为什么抓得这样紧呢?而丁之慟又为什么要叫别人对他打重一点呢?他觉得这一切简直象迷魂阵似的,真叫人难于理解。 今天去找丁之勤,叶怀庆是胆颤心惊的,他想这事如果被人见到后告诉姚玉泉,那就糟了。 叶怀庆一面走,一面按照自己的思想方法思考着姚玉泉和丁之勤之间的关系,并衡量着对他的利害得失。他不时地向周围张望,看看有没有人在注意他。等他绕了条小路,走到 一排房子的最后一家时,他放心了,因为没有碰上任何人。 丁之勤家里,叶怀庆是熟门熟路的。在这样的时候,他党得讲究礼节是多余的,所以没有按照习惯先扣下门,等征得主人的同意后再进去,他见门没有关严实,是虚掩着,就轻轻推了进去,匆匆向亮着灯光的丁之勤的小书房走去。 “叶怀庆,是你?”已经在小书房里坐了一会的姚玉泉,听到脚步声,以为丁之勤回来了,立起身子迎了出来,可是一看是叶怀庆。 “老、老姚,你、你在这儿?”叶怀庆惊恐万状,不知所措地说。 姚玉泉突然在丁之勤的小书房里出现,这是叶怀庆万万料想不到的。 382 ==========第386页========== 其实,很久以来,姚玉泉对丁之勤就有看法,特别是怀疑他在平山煤搞地下工作这段历史。 那时,姚玉泉在井下,和丁之勤没有什么接触,他们的工作都由宋长根个别联系。不过,有一次他听宋长根说,他已建议领导将矿里的另一个地下党员调回去,因为敌人已对他引起注意。姚玉泉事后才知道,这个地下党员指的就是丁之勤。宋长根的突然被捕,使姚玉泉感到奇怪。后来得知丁之勤当时还在矿上,事情发生后就马上离开了,心中便对他产生了一点疑问。但是,仅是疑问,没有任何根据,所以一直未向领导谈起。 解放后,他们不在一起工作,但姚玉泉没有忘记历史上遗留下的这个疑问,后来他从一些老战友那里得知,宋长根被捕后,丁之勤虽已不在平山煤矿,但也没有去磨盘山根据地,他心中的疑问更大了。之后,他又从一位与丁之勤生活比较接近的同志那里听到一件奇特的事情,说丁之勤离开平山煤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也到了磨盘山根据地,但他身上曾有几处伤,奇怪的是他不到医务室去治疗,而是一个人关着门换药。姚玉泉听了这件事,感到非常惊讶,丁之勤既没有打仗挂花,也不是千活负伤,身上的几处伤是哪儿来的?为何要自已动手关门换药?根据那位同志的分析,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于是他才向组织提出建议,审查丁之勤的这毁经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审查没有结果,文化大革命中,他又将这一要求提了出来。 不过,他虽然对丁之勤有怀疑,但丁之勤调到湖影山后, 383 ==========第387页========== 他在有关丁之勤的问题上,还是始终遵守党的组织原则,既保持着警惕,又慎重对待,除了局党委书记外,从未向任何人谈及。他觉得对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应取极其慎重的态度。 除了历史上的原因外,文化大革命中,南山山发生了几件怪事,有的与丁之勤直接有牵连,这使姚玉泉更加警惕了。他来湖影山后,听了宋铁宝他们向他反映的一些情况,并作了深入的调查研究,初步判断,湖影山的复杂局面与丁之勤有关。 今天晚饭前,孙德章向姚玉泉汇报了跟张冲谈话的经过,并提出自己的看法说,丁之勤和叶怀庆可能有问题,请领导上严加注意。孙德章还说张冲受丁之勤的影响和迷惑太深,一时难以改变看法,希望姚玉泉能找他个别谈谈。他听后深思了一阵,嘱咐孙德章,要继续深入发动群众,将湖影山的问题揭深揭透,同时必须提髙警惕,但对任何人的政治生命要取慎重的态度,在没有取得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要随便讲;末了,他要孙德章组织人力,明天将他们井上的一台多节离心泵拆往副井。 晚饭后,姚玉泉打了个电话给张神,要他到指挥部来一下,因为他觉得张冲看问题比较简单化,很可能今晚会跑去找丁之勤,同时,还要他对叶怀庆提高警惕,但不要草率从事,问题未证实以前,切勿声张等等。正好张冲不在,已到韩水根那儿去了。姚玉泉就决定去找丁之勤,一来如果张冲真的跑了来,可以随时注意到他的言论和行动,二来,要丁之勤将总库里存放着的多节离心泵赶快准备好,明天送往副井。因为他估计到,当前经过广泛深入的阶级教育,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 384 ==========第388页========== 正在往纵深发展,敌人可能会狗急跳墙,进行破坏,面所有可能发生的破坏事故中,以主巷道的大水最为严重。虽然从地质资料来看,主巷道的掘进暂时还不会遇到大水,但必须做好思想和机具的充分准备,以防不测。 姚玉泉到了丁之勤家里,丁之勤不在,他的爱人就请他在书房里等一会,没想到来了叶怀庆。 姚玉泉见叶怀庆神色慌张,知道他定有重要事情告诉丁之勤,他想,叶怀庆可能满以为丁之勤就在小书房里,却不料偏偏碰上了他这个不速之客,所以表现失常了。 “进来坐吧,老丁就要来的。”姚玉泉看着叶怀庆有点发白的脸色说。 “喔,老姚,我是来还一本书给老丁,没有什么事。”叶怀庆走进小书房,一面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一面自我解释,他暗暗觉得自已幸亏带了这本书,否则就什么词儿也没有了。可是,由于慌张,他将书放在桌子上时,将丁之勤的爱人刚才倒给姚玉泉的一杯茶碰洒了。他赶紧掏出手帕,将桌上的水抹去,眼梢膘了下姚玉泉,看他有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又因为分散了注意力,他在拿起茶杯盖子,拔出热水瓶塞,将杯子倒满水后,又误将茶杯盖子当成瓶塞往热水瓶口子上按了。 “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吧?”姚玉泉在观察了叶怀庆的这些动态后,冷静地发问。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更使叶怀庆慌了手脚,他连忙回答姚玉泉说: “没有,没有。" 385. ==========第389页========== 又一想,他觉得张冲找他谈话可能是姚玉泉布置的,不能说没有事,便赶快弥补漏洞说:“哦,张冲找我聊了一下,谈谈情况,没有什么大事,” “哪方面的情况,能谈谈吗?”姚玉泉微笑了下,又问道。“是,是私人关系方面的。”叶怀庆搪塞着,企图用“私人关系”四个字关上门,使姚玉泉不好再追问;同时,自己心里在解释:“信件和打架',是可以理解为私人关系上的事嘛,即使丁之勤真有什么大可题,姚玉泉今后知道了,我也可以推托,觉悟不高嘛,所以看成是私人关系上的事了。” 姚玉泉见叶怀庆用“私人关系”四个字堵他的嘴,不让他继续问下去,就在窗前踱了几步,向大路上看了看,见丁之勤还没有来,就决定攻他一下,使他不敢再和丁之勤暗里来往。他突然转过身子,严肃地对叶怀庆说: “上次我找你了解矿里和南山的情况,你没有说老实话!”“我,我答应你想一想的。”“想到了什么?”“想到了…力 “想到了私人关系!”姚玉泉迅速接过口,锐利地说。叶怀庆征住了。 姚玉泉又在窗前镀了几步,严厉地说:“我提醒你,第一是阶级关系,第二才是私人关系,这位置你是怎样摆法的?” “当然应该将阶级关系摆在第一位。” “行动呢?我希望你用行动来说明!”姚玉泉毫不放松,他说话时虽然嗓音不高,但叶怀庆听来却如雷灌耳,震得他脑子 386 ==========第390页========== 嗡嗡响。 叶怀庆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懊悔极了,今晚为什么要到丁之勤这里来?为什么不更迟一点,等丁之勤家中不会有客人了再来?进屋之前,为什么不先从窗口向小书房里张望一下丁之勤在不在?现在,现在碰上了这位自己最害怕的人物,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冤家路窄1 叶怀庆头上急出汗来了。但他急中生智,马上对姚玉泉说 “老姚,我想起一件事来了,要向你汇报。我曾经鼓励张冲创新纪录,好把主巷道任务拿过去。不过,我,我这是受了老丁的影响。” 姚玉泉觉得,在丁之勤的小书房里具体谈论这些问题不好,而且,这件事他已从别人的揭发中有所了解。叶怀庆不提孙德章向他汇报的那两件事,显然是想避重就轻,搪塞一下,摆脱窘境,并不是真正要谈问题,所以他等叶怀庆将话说完,就说道: “我现在不想听你谈具体问题,主要是要你解决思想问题,端正态度,希望你别掉进泥坑里不能自拔,越陷越深。” 他拿起叶怀庆带来还给丁之勤的书,这是一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思想方法论》,他估计叶怀庆将这本书借去不是好好学习,改造思想,大概是因为写哪篇报告需要,找几段马列的话用一用,便又说: “我们共产党是用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武装起来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客观存在的,都是可以被认识的。我们学 387 ==========第391页========== 习的目的是认识容视世界、改造客观世界,同时也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但有些人的思想方法是唯心主义的,他们象鸵鸟 一样,将脑袋埋起来,可屁股露在外面,却以为人们再也看不到它了,其实它那个屁股目标大得很,人家一眼就看到它了。在阶级社会里,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善于乔装打扮,满以为别人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其实,他们迟早总是要现出原形的。” 姚玉泉从从容容地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向叶怀庆走近 一步,继续说: “就以湖影山这次大会战来说,我到矿上不久,对情况是不熟悉的,对你叶怀庆更不熟悉,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自己明白。不过,广大群众是明白的。他们的眼晴雪亮,他们有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能透过层层迷雾,不仅将你看清楚,而且能将矿里所有的问题弄得一清二楚!你想避重就轻,你想扯什么‘私人关系’,都只能说明你是继续在往唯心主义的泥坑里滑!” 听了姚玉泉的这一席话,叶怀庆由刚才的惊慌、焦急,转入了内心的激烈震荡。他对唯物论的道理是懂得一些的,但只是在写报告时用一用,并不以此来改造自己的思想。他原来认为,偶然的事情总会有的,领导和群众真会都知道吗?理论和实际总会有差距的嘛。可是现在,姚玉泉既从理论上动摇了他的想法,又点出他避重就轻、想用扯“私人关系”的手法掩盖问题的实质,使他感党到,过去自己认为姚玉泉这个人“厉害”,那还只是非常肤浅的印象,现在才真的承受到这“厉 388 ==========第392页========== 害”的千斤份量。 叶怀庆的思想和行动,是以个人主义为轴心在转动的,这时,他不得不考虑个人的利害得失。他想为丁之勤隐瞒一些事情而不被揭发,对自己肯定会有好处,但看来是隐瞒不住的,这些事情本身,实在和自己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何必作茧自缚,弄得自拔不得,担心受怕?万一丁之勤真有大问题,自己卷在里面那就有口难言了,不如把一些问题讲出来,争取主动。因而他说: “老姚,队里还有事,我回去好好想想,争取早一点找你详细汇报。” 姚玉泉说:“好吧,希望你端正态度,进一步提高思想。目前斗争很复杂,头脑要清醒,不要受别人不好的影响。”叶怀庆边走边思忖着姚玉泉最后讲的这句话,他领会到,这话的意思是要他别和丁之勤来往。 叶怀庆走后,丁之勤还没有回来。姚玉泉看了下手表,已是八点钟。他估计,丁之勤在目前清理阶级队伍的群众运动正处于高潮的时刻,不会随便去找张冲,他精明得很呢,定是到什么地方去串门了。他想回去,又担心张冲这时还会闯了来,就决定再等一会,但一个人老坐在小书房里不好,便到另一间房里去,想和丁之勤的孩子玩一会。 丁之勤读小学三年级的女儿在做功课,嚷嚷着要正在灶间忙碌着的妈妈帮助,可是她还没有空儿。姚玉泉走进房间说:“来,我看看吧。” 他拿起孩子的练习簿,见上面写的字很小,看不清楚,就 389 ==========第393页========== 从袋里掏出老光眼镜戴上,问: “这是什么功课啊?”“听写。”孩子回答。 姚玉泉边看练习本边念出声来:“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小兵。” 姚玉泉说:“写得很好啊,一个字也没错。”孩子高兴地笑了。“再写几句好吗?”孩子点点头。 姚玉泉念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孩子写好了,有两个错字,姚玉泉认认真真一笔一笔地帮她改了过来。又叫她默写了一遍,直到她全部写对为止。 女孩子忽然说:“姚伯伯,你比我爸爸好,爸爸从来不教我写字,老是一个人到外面玩。” 姚玉泉说:“他忙啊,你自己多努力,上课好好听,回来多练习,功课不是也很好吗?” 女孩子又笑了。 已经八点半钟了,丁之勤还没有回来,姚玉泉估计张冲不会再来,就去灶间向丁之勤的爱人告辞。 丁之勤的爱人说:“你等他好久,他还没回来。这个人,出去总不说上哪儿,昨天我见他上费沏那儿去了,今天会不会又去?老姚同志,你再坐一会,我去找找看。” 说着,她擦擦刚才洗东西弄湿了的手,就要往外走。390 ==========第394页========== 姚玉泉听后心里想,别看丁之勤常常在办公室虎着脸大声训斥费沏,原来私下里还跟他有来往呢。他拦住丁之勤的爱人说: “别去找他啦,费沏住得比较远,我也没什么大事,就让他多串会儿门吧。” 丁之勤的爱人没有再往外走。 其实,今晚丁之勤没有到费沏那儿去,他和叶怀庆一样,遇到了意外,惊恐了一阵。不同的是,叶怀庆因遇到姚玉泉,被姚玉泉点出了要害,由惊恐转到了内心的震荡,而丁之勤呢,什么人也没有和他交锋,他却比叶怀庆惊恐得更厉害,而且, 一直在惊恐着,现在已在往家里走,心情仍然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丁之勤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呢?这几天,清理阶级队伍的烈火越烧越旺,使他这个一贯沉着冷静的人,也坐立不安了。他担心的问题很多,但经过深入分析和仔细考虑,他觉得被他安排到炸药库去工作的两个老工人,是当年在平山煤矿矿部工作过的人,活动面比较广,在他看来,这是两个可怕的人物,必需提防他们提出个什么问题。所以,今天吃过晚饭,他就去炸药库,以关心为名,要和他们俩叙叙旧情,看看动态,摸摸情况,以便作出对策。本来,他的想法是让这两人呆在那个与外界很少接触的地方,互不往来算了,可是姚玉泉来矿上了,他不能装成根本不知道这两人的样子。总算是老同事嘛,得去看看,要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怀疑。所以他更觉得应该去一次。他到炸药库去了后,一摸情况,两个老工人对他的印象倒还不 391 ==========第395页========== 太深,他们也没讲出什么使他丁之勤感到吃惊的话。但是,他有一个很可怕的感,就是两位老工人对他并不热情。他意识到,在这不热情后,可能有着什么危险。 丁之勤拖着无比沉重的脚步,离开炸药库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对面来了个人,他一看是叶怀庆,就想叫住他嘱附几句,可是叶怀庆头一扭,装着没有看见他,很快地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忧心忡忡,但善于观察动态的丁之勤一见这情形,立刻想到叶怀庆变了。 叶怀庆的突然变化,使丁之勤更加惊恐了。他无力再往前走,他得从最坏的方面考虑问题,必须立即想办法对付! 丁之勤站在路旁,身子靠在一株树杆上,想着想着,渐渐地,根据费沏谈的某些地质情况,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要从根本上扭转矿里形势的办法。但是,他又觉得太冒险,可能会有阻力,不能实现。当他下了要尽力排除阻力的决心后,感到身上有了点气力,又继续往前走了,他边走边想,希望进一步想出个“万全之计”,可是,谈何容易?1 丁之勤快要到家了,还没有想出什么“万全之计”,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 “老丁,在想什么啊?我可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姚玉泉已站在丁之勤跟前,丁之勤因思想过于集中,竟没有注意他来。 “啊,老姚,你找我吗?”丁之勤猛一怔,可是他马上用最大的毅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若有所思地说,“目前矿里的斗争形 392 ==========第396页========== 势-一派大好,但是还不够,我想怎样使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开展得更深入些,这样形势会更好。” “想出办法了吗?”“还没有。” “你是往哪方面想的呢?”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当然从发动群众上想办法罗。”丁之勤老练地回答。 “对,我们共产党人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只要把群众充分发动起来,再疑难的问题也能解决,再狡猾的敌人也逃脱不了。不过老丁,敌人也懂得我们的办法,他们会欺骗群众,拉拢群众,利用群众,甚至将水搅浑,转移群众的视线,咱们得防他这一手,你说对吗?”姚玉泉毫不迟疑地说。 “对,所以我想应该努力争取群众,加强做‘知情人’的工作。”丁之勤随口回答说。 “哪些是知情人,你心中一定有数罗?”姚玉泉紧接着问,不给丁之勤有思索的空隙。 “这个,这个也是要依靠群众啊,我一个人能顶什么用,知道的情况太少啦。”丁之勤慌乱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佯装微笑,回答说。 姚玉泉见丁之勤这副神态,已看出了他内心的慌乱,心想,我再攻他一下,看他怎样。 “老丁,你是很有斗争经验的,在目前矿里清队工作深入开展的形势下,你认为还要注意些什么呢?”姚玉泉问。 “这个问题我倒没有周密考虑,你一定是胸有成竹的罗。” 393 ==========第397页========== 丁之勤以攻为守地说。 “我倒是考虑了下,说出来你听听,”姚玉泉稍停片刻,继续说,“要防止敌人狗急跳墙,在矿里进行破坏!” 丁之勤浑身震动了一下,连声说:“对,对,敌人是会狗急跳墙的,老姚,你想得周到,想得周到。” 他怕这样交谈下去,更难掩饰自己慌乱和恐惧的心情,想缓冲一下,有点时间使自己冷静冷静,就邀清姚玉泉说, “老姚,外面冷,反正靠近这里,到我家里坐一会儿吧。”姚玉泉笑了笑,摇摇头说:“不啦,我今天找你也就是要商量这些问题。你明天把总库里现有的多节离心泵好好检查一下,快些送到副井去。” “噢,好的。” 姚玉泉走了。丁之勤心里想,难道姚玉泉已经知道主巷道的掘进就要遇上大水了吗?他刚才说的要防止敌人破坏,是真的要跟我商量,还是有意向我点明,提出普告呢?他想着想着,心里下狠劲地说:“狗急跳墙就狗急跳墙,冒险就冒险,我要尽力从根本扭转被动的局面!” 丁之勤虽然就要到家了,但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换了个方向,往-一处比较远的地方去了。 394 ==========第398页========== ニ+七 深夜,月亮在云层里穿行。 宋铁宝在灯下学习毛主席的教导。他的面前,摊着一张一 九六七年八月十六日的《人民日报》,这是他已珍藏一年多的报纸,因为上面载有伟大领袖毛主席在一九五九年写的一篇重要文章中的一段话。毛主席说:“庐山出现的这一场斗争,是 一场阶级斗争,是过去十年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大对抗阶级的生死斗争的继续。在中国,在我党,这一类斗争,看来还得斗下去,至少还要斗二十年,可能要斗半个世纪,总之要到阶级完全灭亡,斗争才会止息。”这段话,宋铁宝已经反复学习过好多遍了,今天他是对照毛主席在《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序言中写的另一段教导,一起学的,这段教导是:“反革命分子怎样耍两面派手法呢?他们怎样以假象欺骗我们,而在暗里却干着我们意料不到的事情呢?这一切,成千成万的善良人是不知道的。就是因为这个原故,许多反革命分子钻进我们的队伍中来了。我们的人眼睛不亮,不善于辨别好人和坏人。我们善于辨别在正常情况之下从事活动的好人和坏人,但是我们不善于辨别在特珠情况下从率 395 ==========第399页========== 活动的某些人们,” 宋铁宝逐句逐段地领会着毛主席教导的精神,随后他将学习材料放好,又细细思索了一阵。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应该休息了。可是,他毫无睡意,便走出草房,在湖畔漫步,他边走边领会毛主席的教导,继续在思考问题。 一个人影,挎着一个筐,提着一个包,从厨房走出。宋铁宝一见,知道是炊事员小陈,去井下给做夜班的陈光耀他们送夜餐。厨房有两个炊事员,一个老炊事员因家里有急事,前几天回乡了,留下小陈一个人很辛苦,虽然经常有工人主动去帮助工作,但他还是很累的。宋铁宝迎上去说: “小陈,你早点休息吧,我要到并下去,饭菜我顺便捎去。”他知道,如果说代他跑一趟,小陈无论如何是不肯的。小陈笑着说:“别哄人喽,半夜三更你还去井下干啥?”宋铁宝找了个理由,诌了几句,小陈也就信以为真了。宋铁宝接过饭菜说:“小陈,明天给你找个帮手,别再推托了,一个人管八十来人的饭,又是三班作业,你吃不消。你看哪位师傅做饭菜有经验呢?” 小陈说:“做得最好的是杨有虹,她常来帮我炒菜。不添人没关系,老师傅们主动得很昵,一有空就来厨房抢着拣菜干杂活,反倒叫我歇着,我不辛苦。生产要紧,不能从井下抽人。” 他态度很恳切。 宋铁宝说:“好,我们思量着办吧。” 月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使地面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只 396 ==========第400页========== 有走到某一个树丛下,月光被树丛挡住,地面才呈现出一摊推灰白的颜色。宋铁宝右手挎着用棉絮捂盖得紧紧的饭筐,左手提着装在土制保暖箱里的菜,他边走边想,小陈不愿从井下抽人上来,杨有虹虽然可以抽些时间去厨房协助,但她要为老师傅们治病,不能完全脱出来,那就让各班轮流派人来伙房值班吧。 宋铁宝-一面走,一面用今天晚上学习的这两段毛主席教导为武器,回想着他来湖影山铁矿后,丁之勤和他的所有接触。他努力找出答案:丁之勤的表现,究竟是水平问题,还是其他原因,这原因究竟是什么?他联想到昨天晚上在韩水根家里喝酒,孙德章听张冲说了他与叶怀庆谈话的内容和经过后,就瞥惕地到山坡上去张望,还说夜猫子窝在树林后面。这样,他对丁之勤这人,更加瞥惕了。 宋铁宝挎着饭筐、提着菜箱,渐渐来到副井井口。 副井卷扬房是用油毛毡和毛竹、芦席等盖成的,老师傅们担心房顶被大雪压坍,已将上面的积雪清除得干干净净。宋铁宝走进卷扬房。里面有两位师傅,一位是老工人,姓高,另 一位面孔很红,队里同志都叫他红脸膛师傅。宋铁宝问姓高的师傅: “卷扬机好使吗?” 红脸膛师傅性子急,抢着回答,他大声赞扬这卷扬机好,说特别是带动卷扬的大电动机,是少见的好产品。· 宋铁宝给他俩留下夜餐,指着取暖的炭盆,嘱附他俩小心,别让火花爆在芦壁上。 397, ==========第401页========== 姓高的师傅立刻点头,将炭盆搬到离芦壁较远的地方。宋铁宝又来到讯号房前,问那位高个子老年讯号工:“怎么不往炉子里多加些炭?天气这样冷。” 高个子讯号工说:“身在福中要知福呗!在旧社会,这样的冷天,披个麻袋就下井了,今天坐在小屋里按按电铃,领导上还发火盆、给木炭,能不节约着享受啊1” 说罢,他嗨嗨大笑。 宋铁宝问他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他说,讯号室只有一架与井下对话的磁式电话机,没有直通总机的电话,建议领导与电话总机室联系一下,在小屋里再安上一只,有事好与指挥部值班室取得直接联系,省得跑到后面的机修室去打,特别是夜里,来回不方便。宋铁宝告诉他,这问题各井口都有反映,现在的电话总机小,顾不过来,指挥部已采取措施,就要增添总机室的设备。 他给讯号工留下夜餐后,提着饭筐、菜箱,正要下井,几个民兵,在保卫组一个干部的带领下,巡夜来了,矿里的民兵队伍,是在指挥部正式成立后,由韩水根、孙德章负责建立起来的。清队工作开始后,民兵积极投入矿里的阶级斗争,活动开展得更好了。宋铁宝和他们打了招呼,进了罐笼。 主巷道已经掘进了多米。陈光耀正唱着“我的机子快快地转”,听见在换钎头的李小祥叫了声“铁宝师傅”,回头见是宋铁宝送夜餐来了,就一挥手说: “铁宝给咱们加油来了,都放下机子,美美地吃个半夜餐,再拿下它个三米二!” 398 ==========第402页========== 余三奎应道:行啊!” 他打的钻比较高,钻机下面架着汽腿。为了节省时间,他只将汽腿架稳,没有退出钎子,就往宋铁宝跟前奔了。 黄思源、李小祥、吕小龙等,也都一一撤了下来。大家洗了手,准备吃饭。宋铁宝在分菜,黄思源打开饭筐,未及开口,余三奎抢先叫出来: “是馒头,同志们!” 他边说边挟起一筷宋铁宝分好的肉丝炒鸡蛋,往嘴里一塞,啧啧赞道: “同志们,味儿美极啦,准是杨有虹炒的1” 陈光耀饭量最大,却是第一个吃好。他的吃法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一先将馒头放在手中使劲捏几下,使一个大馒头变成了小疙瘩,然后便往口中一扔,头往上一仰,喉头上下闪动一次,馒头就下去了。他一口气扔了十个小疙瘩,最后将肉丝炒鸡蛋往嘴里一扫面光,战斗就结束了。 大家正在吃着,突然宋铁宝在陈光耀肩膀上猛拍了一掌,陈光耀哈哈大笑。大家忙问两人干什么?陈光耀抹着胡茬子说: “这可不能公开,绝对保密!” 黄思源一看这样子,就晓得他们在嘀咕什么了。老师傅们也能猜出三分,但小青年们却摸不着头脑。原来陈光耀是在和宋铁宝开玩笑哩,刚才他第一个吃好半夜餐,就关心地悄声对宋铁宝说:“你怎么老是半夜三更下井,不注意休息,弄坏了身体你无所谓,人家有虹心疼着哩。”宋铁宝听后拍了他一 399 ==========第403页========== 巴掌。 吃完半夜餐,收拾好饭具,宋铁宝走到工作面去看了看,对陈光耀说: “光耀,岩石很潮湿,右面还有点渗水,前面会不会碰上大水?得打个电话问一问值班室,巷道要不要向左面偏些?” 陈光耀仔细看了下岩石,巷道右角上确实有点渗水,奇怪地说: “今天崔技术员并没有说前面可能会有大水啊,石头怎么这样湿呢?” 宋铁宝郑重地说:“暂时别往下打了,马上打电话给崔技术员,请他核对地质资料,将情况弄清楚,这里的地质情况复杂,很可能前面会有水,巷道需要向左面偏。” 陈光耀觉得宋铁宝分析得有理,要大家休息,自己去井筒前向井口打电话了。 宋铁宝提着饭筐走进罐笼,很快到了井口,见高个子讯号工已在和陈光耀通话,便往回走去。 从副井井口到宋铁宝他们住的地方,不是一条直路,而是略呈三角形,这个三角形的交叉点,是在一个山坡上,翻过山坡,再走一半路就到了。宋铁宝走上山坡,转身向副井方向瞥了一眼,见远处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往副井走,心里有点疑惑,这样晚了,这人干啥?又想到主巷道工作面上岩石潮湿,可能会遇到大水,他警惕起来,在山坡上站了一会,看远处的那个人究竟往哪儿去,当他确定这人是往副井去时,便返过身来,也往副井走去。00 ==========第404页========== 宋铁宝还没有到达副井,就听到不远处的山坳里有格斗,他连忙赶去,见红:脸膛师傅已被一个家伙打倒在地,他扔下饭筐奋身向前,和红脸膛师傅一起,将这家伙按住,可是这时,副井的卷扬房起火了,红脸膛师傅对宋铁宝说: “我的腿受伤了,你快去救火,将这家伙交给我。宋铁宝见已将这家伙捆绑好,便拔腿向卷扬房飞奔。宋铁宝飞东到副井口,井下传来的紧急铃声,不停地在讯号工的小屋里响,但讯号工不见了。救火要紧,宋铁宝没有时间和井下联系,如果卷扬房烧了,特别是那台大电动机烧坏后,副井就不能上下,主巷道的掘进,就要被迫中断1 宋铁宝奔到卷扬房,火舌已窜到房顶,芦壁着了好儿处。姓高的师傅在浓烟中切断了大电动机的电源,被浓烟呛得大声咳嗽着。 宋铁宝冲进卷扬房,呼呼的风声,助着火势,已将房顶烧穿,油毛毡被大火燃烧后散发出浓郁的沥青味,直往他鼻子里钻,呛得他喉头痒痒的。姓高的师傅已用一块大铁皮将电动机盖好,免得房顶的燃烧物落下来,掉在电动机上将它烧坏。但他年老体弱,在浓烟和沥青味中已坚持不住,身子摇晃着要往下倒。宋铁宝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姓高的师傅-一见宋铁宝,立刻说: “铁宝,是…快抢救大电机…说着,他昏迷过去了。 宋铁宝将昏迷了的姓高的师傅背出卷扬房,让他在空气流通的地方躺着,随即又返身扑进卷扬房,抢救大电动机。 401 ==========第405页========== 宋铁宝再次进入卷扬房后,他当机立断,立刻板倒里面盛着黄砂的大防火桶,将黄砂倾倒在地,拿起一只畚箕,盛着黄砂往大电动机四周撒;他想在大电动机四周筑起一道砂堤,不让烈火蔓延。但是,烟太大了,沥青味太重了,他的眼中熏出了泪水,他的喉头痒得要命,脑子也渐渐昏胀起来。他大声咳嗽着,在砂桶和电动机前来回奔跑,命令自己快些,快些,再快些,地上有儿块木板已经着火了! 擒云山上的林游在大声吼叫,讯号室里的铃声在不停地鸣响。卷扬房顶上的毛竹被烈火烧得发出毕剥的炸裂声,油毛毡和芦席被烈火烧剩的残片,带着长长的火舌,一块块从房顶向下落,落在宋铁宝的头上,宋铁宝的翻皮帽子着火了,落在宋铁宝的身上,来铁宝的棉衣马上燃着了。宋铁宝将身子 一抖,那些残片纷纷落地,但他的帽子、衣服仍在燃烧,他没有时间将身上的火扑灭,在浓烟中奔到砂桶前,紧咬着牙关,将砂桶从地上搬了起来。这个火人,这时不知哪来那样大的气力,抱着砂桶,迈着天步向大电动机前走,等他放下砂桶,将里面的半桶黄砂倒在大电动机旁时,他的身子软了,好象再也使不出劲来,喉头痛得厉害,人昏昏欲倒。他闭了下眼睛,将头使劲一摇,再睁开眼时,大电动机前浓烟滚滚,他心中强烈地叫道:保住它!保住它! 宋铁宝猛吸一口气,伏下身子,用畚箕盛着黄砂,往大电动机四周撤,但是他已经撒不动了,也没有气力走了,只是用手推着畚箕,使砂堤慢慢在大电动机四周合拢。 这时,副井起火的消息,很快地在矿里传开了,还没有入 402 ==========第406页========== 睡的人立刻往副井冲。已经睡下而没有睡着的人,也纷纷跳下床来,不少的人从梦中惊醒,来不及穿好棉衣,就拿着面盆等盛水用具,不管前面有路没路,选一条最近的直线,往副井猛冲。他们遇到沟壑挡路就往前跳,碰到山坡就往下飞滑,活象一个个在战场上向敌人冲刺的战士,把一切置于度外,勇往直前! 姚玉泉是个睡得很晚的人,而且睡觉前还有在外面散散步的习惯,他散步时一看到副井有火,心想敌人是不是真的动手了,为什么要烧卷扬房?是不是跟井下水文有关系呢?他立刻敲起紧急钟声,使全知道矿里出了事。接着,他要求刚赶来的保卫组组长和民兵干部,保持冷静,说没有什么了不起,宋铁宝早已在副井井口准备好旧卷扬机和排水设备,如果新卷扬机不能使用,就改装旧的,照样能够上下。他要民兵在各处布置值班,注意各种动态。自己便不顾一切地领头向副井飞奔。 卷扬房里,宋铁宝简直没有气力移动脚步了,他用全身的力气,抖动着双手,将一畚箕黄砂向前推去。他的双脚,已没有劲儿支持身子的重量,“扑”的一声,他倒下了。大电动机周围,还有一米左右的地方,没有围上黄砂。宋铁宝想:“难道我就这样倒下了吗?无论如何也得将这一米左右的地方围上黄砂啊!” 他伏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抬起头,又用畚箕盛着黄砂向前推去,推去。 “咔嚓”一声,屋顶上一根碗口粗的毛竹,一头烧断了,另 403 ==========第407页========== 一头烧焦了-·半,从上面落下、又因那一头没有断尽,它斜挂在半空,象根大火棒,悬在宋铁宝要去推黄砂的上空。宋铁宝昂首一看,熊熊的火舌在向他发出威胁;他如果向前进,身子无力,动作非常缓慢,这毛竹肯定会砸在他身上,那就只能由它烧,因为自己再也无力把毛竹搬开;如果不向前进,地上的木板已经燃着,正在:向大电动机蔓延,不要多久,大电动机就会处于熊熊烈火之中。在这十分紧急的情况下,宋铁宝没有时间考虑其他办法,心中叫了声:“有我在就有大电机在!”毫不犹豫地推起盛着黄砂的畚箕,咬着牙,竭尽全身气力,往大毛竹下移动身子。 大毛竹发出“华剥”一声响,又下垂了一公尺。眼看那一头就要烧断,但宋铁宝还必须再推一畚箕黄砂过去,才能将大电动机围住。他累得满头大汗,推着最后一畚箕黄砂,双眼瞪视着即将下落的大毛竹,心里在说:“来吧,你来吧,你只能吓唬腿小鬼,对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战士,你是毫无作用的1”他的身子向前移动着,移动着,他的手没有力了,推不动黄砂,他就用肩头,抵着畚箕前进。脸上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雨水般落到黄砂上,黄砂结成一个个润湿的小团,他在大毛竹下前进,前进,前进1 砂堤终于筑好了1宋铁宝睁开被汗水弄得迷蒙了的眼晴,舒了一口气,大电动机到底保住了! 就在这时,无情的大毛竹对着宋铁宝的脑袋落了下来,宋铁宝被大毛竹砸得双眼迸出无数金星,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那根大毛竹,从他的头上跳到肩上,又从他的肩上,滚到 404 ==========第408页========== 他的手边。 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可是,人们在山坡上飞奔,跑在最前面的姚玉泉,离卷扬房还有很长一段路。 月亮继续在云层里穿行,擒云山上的林涛仍在高声怒吼,积满白雪的大地啊,难道你就用这无边无沿的素絮,要为我们的宋铁宝表示哀悼吗? 不,我们的宋铁宝苏醒了!他被大毛竹砸得昏了过去,现在,又被大毛竹上的火焰炙醒了! 宋铁宝睁开眼,见大毛竹在他的手边燃烧,虽然手上有块皮肤烧焦了,灼痛得厉害,但没碍得着大电动机,他欣慰地笑了。可是,当他顺着大毛竹向顶头看去的时候,他又大吃一惊。毛竹落下时,破坏了一处砂堤,连着电动机的三根皮线露出砂面,而皮线的那一头,已经燃着了1 “怎么办,我能有力气将身子移到那边去吗?要是倒在中途,不是前功尽弃了吗?”坚强的意志命令着宋铁宝昏沉沉的脑子,赶快拿出急救的办法来,他想着想着,有了:“我没有力气到达被毛竹破坏的砂堤前,但我总能前进一半吧,同志们-一定发现火情了,他们就会赶来的,我就将身子往最近的皮线那里移,用身子压住皮线,即使压不灭火,皮线受到压力,也一定会燃烧得很慢,等它从我身下烧穿,同志们也一定会赶来了,大电动机肯定能保住!” 他再次挪动身子,前进,前进!但这时的宋铁宝,已经被沥青和浓烟熏得睁不开眼,他只能判断一个方向,向前挪动身子,挪动身子1他也不知前进了多久,·觉得手摸到三条皮线 405 ==========第409页========== 了,再那动一阵,就将身子压在皮线上了。 这沥青和浓烟,使宋铁宝全身无力,说不出话,睁不开眼,窒息得呼吸十分困难,性却没有失去知觉。 宋铁宝的身子压在三根皮线上,动弹不得,心头腾起了阵阵波澜: “…这火是敌人放的,一个坏家伙虽然被逮住了,但定有同伙。他们为什么选在这时候放火呢?肯定与当前清理阶级队伍有关系,很可能有人在幕后指挥!从湖影山和南山过去的复杂情况看,在和我接触的一些人当中,哪一个是可疑人物…要学会辨别在特殊情况下从事活动的某些人们…可笑敌人太不自量了,竟敢与在毛主席领导下、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为七亿人民热烈爱戴的我党进行较量,真是蚍蜉撼大树。他们烧了卷扬房,大概在得意了,其实,他们是唯心主义者。对于他们这一手,我们早有准备,不会有很大损失,倒恰恰暴露了他们自己:嘿,等着礁吧,我们会将你们一个个揪出来的!湖影山明春一定要出矿! “…李小祥和吕小龙来矿之后,很有进步,吕小龙不肯把理想说出来,鬼得很,晦,瞒得过我吗?他的理想就是要做复杂一些、有东西可钻的工作。其实,任何工作都是可钻研的,不怕用不上劲,只怕不用心嘛,让他自己慢慢体会吧,他的感情会起变化的,到时候恐怕赶他走他还不肯走呢! “…听金老伯说,二十多年前,他曾听说老渔翁救起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就是姐姐呢?那个费沏…” 宋铁宝渐渐昏厥了,但不一会,讯号室里强烈的铃声将他 406 ==========第410页========== 惊醒。“井下到底出了什么事,讯号工到哪儿去了呢?”他想挣扎身子爬起来,但是连动一下的可能都没有。“好,铃声停了,讯号室有了脚步,一定有人来了!”他吸了一口气,想叫来人赶快来卷扬房,看看大电动机有没有危险,但是,他喉头好象有什么堵着一样,叫不出声。 姓高的师傅,经过凉风吹拂,醒了过来,颤巍巍地站在卷扬房门前,用手指着浓烟中的宋铁宝。-一个人影,冲进烈焰,抱起宋铁宝,大声叫着他的名字,飞快地奔出了卷扬房… 407 ==========第411页========== 二十八 湖影山铁矿军代表袁坚在治金部会议结束后没有立刻返矿。省委领导上要他处理一件重大的悬案。现在,他的面前放着两封信,一封是丁之勤写给过去磨盘山根据地的负贵人、现在省季的-一位领导同志的;另一封信年月已久,而且有些地方已被火烧得破损难辨,收信人的名字已经没有,写信人的署名是“贝水次郎”。袁坚要对这两封信进行研究,然后马上向治金局党委书记汇报,接着就要进行一系列深入细致的调查工作。 袁坚将第一封信反复仔细地看了…遍又一遍,这是一封很长的告发信。信中共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谈对姚玉泉政治上的怀疑,说一九四四年期间,平山煤矿地下党负责人宋长根突然被捕,很可能有人出卖。当时矿里只有三个党员,丁之勤得到消息后很快逃出了矿区,在亲戚家里躲了半个月,随即上了磨盘山,而姚玉泉是一直呆在矿里的。而且,平山煤矿被我们炸毁之后,根据地曾指示姚玉泉带领矿工上磨盘山,但姚玉泉却带着矿工们到鬼子占领的另一个煤矿去了。因此丁之勤怀疑,姚玉泉与日本人是否有瓜葛?信的第二部分,是说姚 408 ==========第412页========== 下泉在湖影山铁矿的工程建设.上,推行冒险主义路线,大搞宗派活动。并说掘进主巷道肯定要遇到大水,面且断层非常可能大面积地往下坍,如果不及时制止,会使广大职工多年来的辛勤劳动,国家的巨额资财,遭受无可挽回的损失。这一部分摆出了许多具体材料和数据,都是从屈辅明那份报告上摘抄而来的。信的第三部分,是说姚玉泉在省冶金局很受重用,说据他估计,如果他提出审查姚玉泉的建议,省治金局的领导上是不会考虑的,弄得不好自己可能遭到打击,因而他希望省革委会插手过问,伸张正义,他说因为要对党、对革命事业负责才写这封信。最后丁之勤表示,如果组织上认为当年平山煤矿的事跟他有牵连,他愿意和姚玉泉一起,离职接受审查。第二封信是这位领导在收到丁之勤上述信件以后,根据他记忆所及,从远处调来的一份“无头材料”,信很短,寥寥数字,且没有信封,只有烧坏了的半张纸,全文如下: (称谓已被烧损): 宋已赴约,××(已烧损)难觅,望汝速归。切切勿误。 贝水次邮 ×月×日 信笺的顶头有“××煤矿用笺”六个字,“××”被烧掉了,“煤”只留半个字,只有“矿用笺”三字完整无缺。 这封破旧的短信已被贴在一张纸上,下面附着提供材料者的说明。写道, 409 ==========第413页========== 这是我十二岁(一九四四年)时,从我义父手中夺下的,保留至今。估计这封信与我父亲宋长根牺牲有关,故交给组织参考。 宋梅珍 1951年3月4日 再下面是一份调查报告,称: 已到平山某矿旧址和所在地人民政府调查,平山煤矿已毁,原有人员下落不明,没有任何档案材料,当地政府无案可查。访问了几位老人,也不知宋长根同志被捕情形。找宋梅珍同志面谈,亦提不出有价值的线索。此件宜暂归档。 下面是经办人员的签名。 袁坚反复看了这两封信。他从姚玉泉一贯不段强暴、不怕风险,坚决贯彻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以及他平时的为人、暴徒事件中的表现和对当年平山煤矿老战友的缅念等情况中觉得,姚玉泉不象丁之勤告发信中所说的那样的人。而丁之勤呢,为人比较诡谲,言论形“左”,思想实右,他将屈辅明报告上的材料,引摘在自己信里,借以指控姚玉泉,但是在表面上却又装扮成屈辅明观点的反对者,这个人很不光明正大。但是,袁坚深知阶级斗争的复杂性,他认为必须按照党的组织原则,将问题弄个水落石出,绝不能在未取得充分材料的时候就轻易下了结论,特别是因为自己对姚玉泉有好感,更应该克服先入为主的想法,排除一切表面现象,抓住问题的实质去进行工 410 ==========第414页========== 作,只有这样,才能弄清事件的真相。他思索了一阵,作出以下几点判断: 一、情况很复杂,!果是丁之勤贼喊捉贼,可能他觉得自己已无后顿之忧,才敢于写这封信,这贼是很难捉的,必须进行具体细致的工作,拨开层层迷雾,才能看出庐山真面目。 二、儒要立即走访宋梅珍,详细谈一次话,问问这封信的来历,得信的具体时间,她的义父情况怎样,她怎么会得出这封信可能与她父亲牺性有关的结论,等等。或许过去调查的同志已做过这一工作,但现在需要重新开始。 三、丁之勤为什么现在写这封信,他信里说“因为过去怕问题说不清楚,现在通过文化大革命,觉得应该挺身而出”。这理由看来是冠冕堂皇的,但是很勉强,是否因为姚玉泉去后,矿里的斗争激烈了,才导致他写这封信?很可能是这样。 四、如果确实有叛徒,是长期隐藏下来的,矿里情况这样复杂,恐怕这个叛徒已与其他政治力量勾结起来。丁之勤信中说,“主巷道的大水肯定通着大阴河”,而屈辅明的报告中只说“很可能通着大阴河”,将“很可能”改为“肯定”,这里必有原由,是找到了科学上的依据,还是人为地使主巷道大水没法排完? 袁坚的这些判断是很准确的。但是有一点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一这封信虽由丁之勤出面,他却和设计院的陈一峰作了商量,面且是陈一蜂坚持要他写的。 看来事情的发展有点奇怪,丁之勤和陈一峰身在两个单位,互不相关,陈-·蜂又怎会坚持要丁之勤写这样的信呢?其 411 ==========第415页========== 实,身在两个单位月是表面现象,他们的关系早就很密切了,私下-直保持着来往。由于两人都对湖影山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现在矿里出现某些重要问题时,丁了之勤总是要设法让陈 一峰知道,有时还暗地里前往找他商量。就拿这封信来说,他们是在商量怎样对付姚玉泉时,丁之勤用怀疑姚玉泉的口吻,提出的一个想法,本来并不打算马上采取什么行动。但陈一峰听后立刻将它抓住了,认为事关重大,可以扭转湖影山的形势,应该赶快写这样-一封信,所以才接着进行了研究。后来丁之勤又作了周密考虑,认为这封信对他不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才将它发了。这些,袁坚现在当然是无法知道的。 袁坚带着刚才考虑的问题,推开局党委书记房间的门。局党委书记正在窗前吸烟,思考问题,见他进来,就点点头示意要他坐下好好谈谈。 局党委书记听完袁坚的汇报,边谈情况边提出自己的见解。他告诉袁坚,姚玉泉在担任冶金局党委副书记之前,省委对他进行了专门审查,当时他就是负责这项审查工作的。丁之勤信中对姚玉泉提出的两个政治上可疑之点,都是有调查结论的。宋长根的被捕,确实非常突然,但姚玉泉也是虎口余生,是机灵的郭品义到井下给他报信才幸免的。后来他得到矿工们的掩护,直到恭命撤离。撤离时他确实接到命令,将·部分矿工带上磨盘山,但到宜清河边,被鬼子封锁住了,过不了河。当时身无分文,要想转移也没有办法,还是郭品义想出了法子,将从矿里带来的一盏井下用的电石灯点着,说此灯不用油,旅店的老板眼红,想要这盏灯,花了七元钱买了它,他们才412 ==========第416页========== 有了点路费转移到另个矿山。转移的目的是找地下党联系。 经过周折,与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姚E泉不久又接到了指示, 要他去开辩新的二作点,他才利和郭品义、陈光耀他们分手。这个过程不仅行许多调查来的具体材料可以证明,而且收到丁之勤这封信的那位领导同志,在拿出丁之勤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说了他当时知道的情况,与原来调查材料完全吻合。而丁之勤,当然无法知道这些内情,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写了这封告发信。局党委书记指示袁坚说:“将工作重点,放在丁之勤身上。” 党委书记给袁坚倒了一杯茶,继续告诉他,自从南山铁矿发生暴徒事件后,局党委已组织力量对丁之勤进行审查,但进展不大。在湖影山!工程指挥部正式成立时,本想将丁之勤从领导成员中调开,但姚玉泉建议仍放在里面,不使他震动太大。而把宋铁宝这支队伍调回湖影山来,也是姚玉泉提出的建议,得到局党委同意的。当时除政治上和生产上的一些考虑外,也要看看丁之勤在当年平山煤矿老人马面前的表现。现在已经看出了一些,其中突出的是将两位老工人调到不易与人接触的炸药库去,原因是他们对过去平山煤矿的情况较熟悉,与丁之勤有过接触。 “宋铁宝他们来刊之前,局党委很快叫我到局里来,大概也是有意不让我插手过问宋铁宝他们的工作吧。”袁坚问。 局党委书记点点头,继续说:“湖影山是一场硬仗,有阶级斗争,有路线斗争,有生产斗争,其中首先要打好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这一仗。”他吸了几口烟,接着又说,“我们虽然在部里开会,但姚玉泉常和我们联系,现在那里的斗争形势很好, 43 ==========第417页========== 对方有点手T:脚乱。老姚估计敌人可能会有反扑,我告诉他反 扑也不要紧,他们可以暴露得更快些,群众更可以得到锻炼。没想到他们竟选在这封信里露头。” 袁坚听了局党委书记的介绍、分析和指示,深感领导同志站得高看得远。 局党委书记接着说:“我向省委领导汇报了姚玉泉和丁之勤的情况,他们很支持我们的做法,并且很快通过部队关系,在出了宋梅珍同志转业后的下落。她就在我们的多棱湖钢铁厂,是今年五月份利她爱人一道转业分配到那里去的。我同意你的看法,先去找宋梅珍同志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下 一步工作的打算怎样,不能由我们单方面设想,要和公安部门联系,他们对擒云山地区的敌情,是有深入的调查和透彻的分析的,对湖影山附近的有关单位都进行了许多工作。我们还要和老姚一起研究,他有第一手的斗争资料,当然,凡事都要防个万一,如果调查结果,和公安部门联系的情况,与我们的预料不一样,那就另作打算。” 党委书记最后告诉袁坚,局党委已决定要他暂不回矿,留在局里负责对丁之勒的审查工作。部里会议的传达,由局党委统一考虑。 袁坚作了些准备,就带着助手,出发去多楼湖钢铁广。多棱湖钢铁厂高炉车间筹建处的总支副书记,就是宋铁宝的姐姐宋梅珍。 二十多年来,不,说得更确切些,是二十五年来,宋梅珍是经常想念她的弟弟宋铁宝的!她记得很清楚,弟弟到二十多 414 ==========第418页========== 甲外的堂叔父家中去放牛那年,当时讲好,要整整一年后才准阿家。梅珍盼呀盼呀,好不容易一年的时间快到了,弟弟就要回来了,她将采集来的山核桃、夏天留下的老菱,一个个小心地剥开,剥得完整无缺,准备等弟弟回来时,炒的炒,煮的煮,让铁宝好好吃·顿。她想,我本来对弟弟说,等他回来时做放糖的粘粑饼的,可是家里没有米,更别说糖了,只好用山核桃、老菱来代替,铁宝·定不会生我的气。谁知道就在要不了多少日子就可以见到弟弟的时候,很狠心的恶霸地主费有财,将她拉去做丫头了。 小小的梅珍,在费家承担着十几口人的烧饭和洗刷衣服等劳动,费有财想尽快从她身上榨出那笔似乎永远还不清的 -一石米钱,还交给她推碾、喂猪等活计,每天头遍鸡叫才准梅珍休息,因为按照费家的规矩,头遍鸡叫是将近半夜,这时睡觉才睡得着。而第三遍鸡叫梅珍就必须起来重新开始一天的劳作。 就这样,儿个月过去了。梅珍从自已所受的折磨中想到在堂叔父家放牛的弟弟。铁宝比自己小两岁,他能受得了吗?现在还不回来,不要生病了吧?她每天去宜清河边淘米或洗衣服的时候,总要向小桥外面的穷人居住区了望片刻,想在哪 一个屋角,或是她和弟弟过去常玩的老榆树底下,发现铁宝长高了的身影。可是,哪儿有铁宝的影子呢?每一个屋角边上都是空荡荡的,老榆树只知道往宜清河中撒几张叶片,引逗着急流将它漂旋而去。 梅珍盼呀盼呀,盼着铁宝能平安地回家。可是铁宝回来 415 ==========第419页========== 了,她却遭遇到意外。 就在铁宝回家的前一天傍晚。那时,太阳刚刚落下去,有 一个立十开外的妇女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费家门前乞食。那孩子饿得直哭,梅诊见了难受极了,因为她四五岁的时候也曾跟着奶奶去要过饭的呀。,费有财听到门前有孩子的哭声,拿着根棍子出来了,他家是从来不给要饭的任何一点吃食的。结果那]女在费有财的咒骂声中,只好领着大声哭喊着的孩子往别处去了。梅珍见后就偷偷盛了碗糠菜饭,从后门出去,追上了那」女,偏巧给费有财看见了,这还了得!当天夜里,梅珍被迫跪在砸碎的小石子上,拷打开始了。 费有财恶狠狠地问:“小贱货,你偷了我多少粮食送人?”梅珍回道:“我没拿你一颗粮!” 费有财跳了起来:“我亲眼看到你给叫化子送了一大碗饭,还赖!” 不容梅珍再开口,接着就是一阵藤条的抽打。打完,费有财又恶狠狠地问: “你偷了我多少粮食送人?” “我一颗也没拿,我盛的那碗饭是我自己省下来的,今天晚饭我没吃!”梅珍回答。 费有财更火了,冷笑着说:“你省下来的?嘿嘿,我给你饭吃是要你干活,你省个屁!” 任凭费有财怎样毒打,梅珍咬着牙,没有哭,也没有吭声。当费有财拿起一碗盐水往她身上浇时,她才疼痛得叫了一声:“啊!”费有财赶她去推碾,她抚摸着碎石子已嵌进皮肤的膝416 ==========第420页========== 盖,昂了昂头·走了。 梅珍拖着被打伤的身躯,在碾房乳照例千到头通鸡叫,才问到自已的铺上。这一夜,她没合眼,浑身火辣辣的疼痛,可是三遍鸡叫,她又支撑着身子起来了。 第二天烧好中饭,梅珍呆呆地在想:我省下晚饭不吃,给了要饭的,为什么费有财这样毒打我?他说给我吃饭是为了好替他干活,爸爸说过,穷人不是天生为富人干活的,所有的粮食都是穷人种出来,被地主老财抢去的!…我被打得这样,爸爸在外面知道吗?要是妈妈见了会多么难过,还有,铁宝该回来了,他见了后会怎样呢… 费有财十三岁的小崽子费小宗,拎着个书包,放学回来了,路上正逢下雨,淋得他象只落汤鸡。回到家里,他衣服一换就往厨房跑,要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他走进厨房,见梅珍呆呆地坐在那里,就学他老子的样儿,拿起一根棍子,对梅珍吆喝道: “你给我干活!” 说着,他一棍子向梅珍打去。梅珍根本不把这小崽子放在眼里,她一股怒气正没有地方出,便顺手夺过棍子,劈头盖脸地向费小宗猛打起来,打得费小宗杀猪般嚎叫,鼠窜而逃。 费小宗逃走后,梅珍想,费有财虽已上街去了,但不久就要回来的,这老狗回来后又不知要怎样毒打我呢,这该怎么办? 梅珍想了一阵,决定离开费家,去找父亲宋长根1 梅珍拿定了主意,但她余怒未消,她打开煮着白米饭的那口锅一这是专为费有财一家人烧的,她和长工吃的是另一 417 ==========第421页========== 锅糠菜饭一一用只大腕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从筷笼里抽出双好筷子,心里喊道: “粮食是我们穷人种的,这白米饭是我烧的,我偏要吃,偏要吃!” 她想吃完这碗饭再走。正在这时,费有财的母亲费老婆子左手拿着一串佛珠,右手提着根藤条进来了,后面跟着鸣鸣而哭的费小宗。费老婆子·见梅珍在吃白米饭,惊呆了,手索索地抖个不停,嘴里连声念着“阿弥陀佛”,在她看来,这简直是翻天了,大米饭是菩萨施给有福之人吃的,梅珍竟敢违反苦萨的规定,真是个十足的女妖魔。对待妖魔,她觉得首先要靠菩萨,于是马上跪在灶神爷的神像前,先念上几句《金刚经》,接着嘴里七七八八地诅咒起梅珍来,诅咒一阵后,才发现神像前没有点香,又赶紧点上,·切再从头开始。 这时,梅珍端起那碗大米饭,冒雨走出费家大门,到了那株老榆树底下。她在老榆树下,吃完这碗饭,正想离开,不料费有财狠狠一棍打了过来… 湍急的河水,将梅珍很快送到了清水湾,落在渔翁老福根的网里。孤苦伶仃的老福根救醒宋梅珍,驾着小船顺流而下,到了家里,就将梅珍当作自己亲生女儿似的,抚养着她,相依为命。 宋梅珍在老福根身旁生活,虽然明知回家后费有财决不会饶过她,但她非常想念妈妈和铁宝,过了些时,她几次要求老福根悄悄送她回去看看。善良的老福根不让她露面,独自 ·划着小船,想去将铁宝母子俩接来。可是他带回来的消息是, 418 ==========第422页========== 宋铁宝在擒云山被老虎吃了,她家房子被费有财烧掉了,她母亲因为费有财家多次逼债,离开了村庄,不知流落在何处。宋梅珍听后心如刀绞。不久,老福根又听到噩讯,她的父亲宋长根在湖影山牺牲了。 解放前一年,老福根病死了,宋梅珍随着村里的青年,一起参加了游击队。解放后,她随军南下,从南方几次写信给当地政府,询问她母亲和弟弟宋铁宝的下落,公安部门的同志千方百计为她四处调查,提供线索。她几经周折,终于在外省一个公社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母亲。而宋铁宝是否真的被虎吃了,当地政府的回信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更说不出他究竟在哪里。只告诉她,恶霸地主费有财被镇压了,他的儿子费小宗已在前几年病死。 现在,宋梅珍做梦也没有想到,袁坚很快就会来告诉她,她的弟弟宋铁宝,没有被老虎吃掉,而是成长得很好,是湖影山铁矿工程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一支先进的井巷队的队长兼党支部书记! 列车载着袁坚和他的助手快到多棱湖钢铁广了,可是怎能预料到,湖影山铁矿副井的卷扬房就在今天夜里要失火,宋铁宝即将处于危险状态,要不,他何必选在这个时候,将宋梅珍盼望了二十多年的消息告诉她,让她高兴一场后又很快陷于忧虑? 多棱湖钢铁厂的两只高炉,已经崛起,老师傅们正在里面砌筑耐火砖,六只高大的热风炉排列在高炉的身后,好象是它们的卫土。远远看去,两只大型焦炉象两艘军舰,已在点火烘 419 ==========第423页========== 炉了,这火一点就是三十年不灭。烧结车间的两台大型烧结机正在紧张地安装,它那巨大的星轮简直象一座小山。炼钢车间的几只转炉,也快要动手安装了。工地上新建的烟肉如林,人来人往,大卡车络绎不绝,一派繁忙景象。 袁坚带着助手来到钢铁厂工程指挥部,已是下午三点钟的光景,领导同志都到生产现场去了。政工组一位干部接待了他。当这位干部得知袁坚是湖影山铁矿的军代表后,立刻要打电话找指挥部领导。袁坚连忙阻止,请他先找宋梅珍。 晚饭后,袁坚在招待所见到了宋长根的女儿。他从老姚和其他人嘴里,断断续续了解到老宋-家人在旧社会所受的沉重压迫和他们坚强不屈的斗争,他被这些事深深地激动着。如今他看到老来的亲生骨肉,顿时百感交集。宋梅珍身穿黄军服,没有戴军帽,高高的个子,三十四五岁的年纪,看来稳重而沉静,有着政治工作干部所具有的那种沉着、稳重的神态。她是由钢铁厂工程指挥部的领导陪同来的。这位领导已从政工组于部嘴里得知袁坚有重要事情和宋梅珍单独细谈,所以只礼节性地和袁坚谈了儿句,问他事情办完后有没有时间留下多住几天?随后便退了出来,又去忙别的事了。 袁坚极力抑制住自己,向宋梅珍说明了来意,要她首先详细谈谈那封无头信的情况;没有马上将宋铁宝在湖影山铁矿的消息告诉她,怕扰乱她的心情。 宋梅珍思考了一会,喝着袁坚倒给她的一杯茶,慢慢谈起了事情的经过: “那是在一九四四年的秋天。有一天傍晚,我已经将晚饭 420 ==========第424页========== 烧好,等义父回来,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影子。我就走到宜清河边,想看看河面上有没有小渔船,可是天已经黑了,看不清,我就用耳朵细听,有没有划桨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河面上哗哗地响起水声,我想,今天义父一定捕到很多鱼,船重水声才响嘛。但船一靠岸,吓了我一跳,船上除我义父外,还有一个戴礼帽、穿长褂的人。我们乡下,只有财主出门才戴礼帽、穿长褂呢,所以我还以为是费有财家什么人来抓我了呢。” 说到这里,她淡淡地笑了一笑。 袁坚插问:“这一天是八月中秋之前,还是之后?” “是中秋节之后三五天,因为我记得义父怕我中秋节想家,还特地买了一段藕,哄我供月亮的。这天,那段藕我还没舍得吃呢。”宋梅珍又笑了一下。 “这个人是高个儿还是矮个儿呢?”袁坚又问。 “记不清了,我那时人小,见着大人都觉得是高个儿哩。”袁坚请宋梅珍继续往下讲。 宋梅珍说:“上岸以后,这个人给我义父很多船钱,有好几元。我义父不要,说他从来不收人家意外财物,只拿了他五角钱,就和我一起回家。那个人也就走了。我们回到家后,外面狗叫得厉害,那个人忽然又回来敲我们的门,说晚上走路不方便,想在我家住一宿,第二天一早赶路。我义父说我们家房子小,没地方睡,请他到前面镇上住店。但这人不愿意去,说随便什么地方躺一夜就行。结果在我家灶窝里的草堆上睡了一夜。” “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吃晚饭吗?”袁坚问。 421 ==========第425页========== “吃的。我记得很清楚,他嫌我烧的小鱼腥味太重,还有粥里放的糠太多,吃不下,结果把我那段没舍得吃的藕吃了,义给了很多线,我义父还是没要他的。 袁坚点点头,示意宋梅珍继续往下讲。 “这个人吃完那段藕,就在灶窝辅上一层草,和衣躺下去了。第二二天我醒来时,他已经走了。义父说天刚亮他就动身了。我烧早饭时不小心漏出了点火基,在扑打火星的时候,发现了乱草里有张纸,这就是那封信,但是已被火星烧了儿个窟滓。义父拿着这封信出门追那个人,没有追上.。义父以为他会回来取的,但放了儿天没见来。过了些时,我们也把这件事儿忘了,有一天,义父吸旱烟,就将这张纸搓了捻子点火,被我看见抢了下来,可是已烧了不少,不过字没坏几个。” “你为什么要抢呢?”袁坚问。 “我想要是那个人回来取这张字条,咱给弄丢了可不好,又想上面有一个字我认识,就是我的姓,宋字。我不愿让它烧掉。” “为什么又一直留在身边呢?”袁坚又问。 “一直放在家里哩。义父对我很好,简直象亲生的父亲似的。后来他去世了,我总觉得老人家生前的东西得好好留着,所以没轻易处理它们。就这么着,连这张纸条也保留下来了。我到了部队,慢慢识了字,又有了点政治觉悟,在一次清理家杂时,我又反复看了这封信,猜想这信可能与我父亲宋长根的柄性有点关系,因为我父亲就在这段时间牺性的,所以我将它交给了组织,”422 ==========第426页========== “那个人是往哪里去知道不?”“不道。”宋梅珍回答说。“他有多大年!?”“记不清」。” “脸上有什么特征吗?”宋梅珍摇摇头, 袁坚还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这人说话的口音,她的义父是从什么地方接他上船的,等等,宋梅珍都回答不出来了。 袁坚给来梅珍手中的茶杯倒满开水,让她慢慢喝,自已脑子里迅速抓住她所谈情况的几个要点:这人是一九四四年阴历八月二十日左行过宜清河的,他与老福根素不相识,经济上比较宽裕,吃不惯穷人的饭菜,怕走夜路,不敢去镇上住宿,比较紧张,重要信件丢了后,或者是神情紧张不知道,或者是知道而不敢回来寻找。 等宋梅珍喝了半杯茶,袁坚心里非常激动地问她:“你弟弟叫宋铁宝是吗?” 宋梅珍忽地站起来,瞪大眼睛惊奇地问:“首长,您怎么知道我弟弟叫宋铁宝,他有消息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在湖影山。”“真的?首长,我…” 宋梅珍被这意外的消息高兴得有点失去了控制,她差点将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幸亏袁坚伸手去托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宋梅珍冷静了,放下茶杯,问:“首长,宋铁宝现在怎样,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423 ==========第427页========== 袁坚哈哈笑道:“看你一会儿那么高兴,一会儿又这样谨慎。他很好,是我们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一个出色的井巷队的·队长兼党支部书记。” 宋梅珍欢喜得眼眶里饱含着热泪。她想了二十多年的铁宝弟弟,还在人间,而且,而且…苦难的童年生活,从小嫉恶如仇的性格,在斗争中成长的历程…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弟弟的飞速成长,也是这一刹那,泪水在她眼中转了个圈,终于夺眶而出了。她未掉泪水,脑子里出现了弟弟童年的形象,耳朵里好象也响起了铁宝向她要粘粑饼的声音,立刻,那些山核桃、老菱,接着是费有财打她的棍子、湍急的宜清河水,一齐从她的脑海里涌现。她闭了下眼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急切地对袁坚说道: “首长,我马上去” 她要说马上去看看宋铁宝,但是,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她毕竟是一位总支副书记,是党培养了多年的干部,是个有较好政治锻炼的共产党员,她所以未将话说完,是因为马上考虑到,袁坚为调查这个重大案件而来,她现在到矿上去是不是合适?所以她改口问道: “首长,我是迟些到湖影山去,还是…” 袁坚满意地笑了,不等宋梅珍将话说完,就高兴地回道:“宋梅珍同志,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再过些日子吧,时间不长,到时候我们派车子来接你。或者把铁宝送到你这里。” 宋梅珍点点头。她知道,阴险的敌人常常非常敏感,虽然 424 ==========第428页========== 事隔二十多年了,万一这个人现在就在矿上,当然他很可能认不出她,但她一到矿上,别人能不说宋铁宝来了个跳河后二十多年不见的姐姐?能不说她跳河后是被宜清河边的老渔民救上岸的? 末了,袁坚又问起她母亲的情况。宋梅珍告诉他,她们母女失散了七年,后来找到了,由于这次调动工作比较匆促,她的母亲和一个小的孩子还在外地,没有一起来。 月亮在云层中穿行,时间已经很晚了,袁坚将宋梅珍送出招待所,叮嘱她好好休息,别兴奋得睡不着觉。宋梅珍照例笑了一笑,没有回答。 宋梅珍在厂区马路上走着,走着,因为没有一点睡意,就故意从远路往住处走。她要好好看看广里的夜景,好好想想不久就能见面的铁宝弟弟。她想呀想呀,想了很多很多,从自己这个被恶霸地主逼去干苦活的丫头,怎样参加革命,入了党,担任了总支副书记,想到铁宝这个放牛娃,怎样在党的培育下成长。因为她没有见过成年的宋铁宝,也不知道他怎会这样年轻就成为湖影山铁矿工程指挥部的领导成员,所以她就用生平遇到过的共产党员的高大的形象,来设想自己的弟弟。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自己受党教育培养的情况,估量着铁宝的成长。 她想着想着,忽然笑了。她怪自己有点傻,责备自己将弟弟想象得过分好了。其实,宋梅珍啊宋梅珍,你想的并没有过分,只是不够具体而已。你知道吗,就在你这样思念弟弟的时候,就在这快要与你弟弟见面的时候,湖影山铁矿副井的卷扬 425 ==========第429页========== 房着火了,宋铁宝在顽强地与烈火搏斗,他保住了大电动机,他表现出共产党人坚强的意志和大无畏的英勇气概。可是你的弟弟,他,他躺下了,他失去了知觉,他被姚玉泉抱在怀里,姚玉泉大声呼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没有-一点回声,他,他连眼睛也没有睁开。不过,你放心,你弟弟的性格是顽强的,你弟弟的生命更顾强,他-一定能在斗争中锻炼得更加坚强,一定能看到湖影山胜利出矿,一定能为党、为人民作出更大的贡献! 426 ==========第430页========== 二十九 救护车的紧急铃声,震荡着湖影山的夜空。姚玉泉眼中噙着泪水,将米铁宝抱进车厢。宋铁宝在杨有虹的照护下,很快被救护车载走了,姓高的师傅也随救护车前往医院进行检查。 职工们在和烈火搏斗,火势渐渐小下去了,小下去了。大家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灭火,一路在火中抢修卷扬房的机件一因为宋铁宝保护住了大电动机,卷扬房里的其他机件能够迅速修复,所以没有再安装旧的卷扬机要使罐笼及早恢复行驶。 姚玉泉正在指挥作战,高个子讯号工匆匆跑来报告:井下出现大水! 姚玉泉返身奔到井口讯号室,一只手拿着直通井下的电话听筒,~·只手按住讯号铃,要井下赶快来人报告情况。可是,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井下电话没有人接。 姚玉泉知道,没人接电话并非下面听不到讯号声,而是大伙儿都在与大水搏斗,连井下讯号工也投入了,分不出身来接 427 ==========第431页========== 电话,所以电话愈是没有人接,愈说明下面情况严重。姚玉泉紧锁双眉,抓着电话机,°·面等待通话,一面告诉屈辅明: “尽·切力量,赶快使罐笼恢复行驶!” 焦躁的屈辅明,恨不得立刻跳下井去,看看水势怎样,和陈光耀等一起投入战斗。他听到姚玉泉的嘱咐,拔腿就往卷扬房跑,但又被姚玉泉叫住了: “告诉老丁,马上安装排水设备!” 姚玉泉的话刚说完,一辆汽车飞驶而来,第一个跳下车的就是丁之勤,他从值班室得到井下出现大水的消息,现在带着安装工人和排水设备赶来了。工人们跳下车后,不用任何起重机械,在张云英和杨有霞的指挥下,就靠两只手,将几吨重的排水设备,迅速搬到井边,立刻动手装配。 井下的电话终于有人接了,讲话的是李小样。姚玉泉问:“水势怎样?” 李小祥说,“很大很大,余三奎师傅被冲倒了,我们在拚命堵水!” 他说话时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在激烈的战斗间歌中跑来通话的。 姚玉泉正要继续询问情况,电话听简里传来了陈光耀在地下巷道里的宏亮吼叫声: “集一合!身在井下二百米,胸怀世界三十亿,为了狠很打击帝修反,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上!” 这声音是那样的响亮,这声音是那样的刚毅,它震动着地下巷道,展动着副井井简,震动着整个湖影山1可借呀可惜, 428 ==========第432页========== 可惜此时此刻没有录音设备,如果能将它录下来,让那些污蔑我们党和人民的家伙,让那些躲在阴暗角落搞阴谋诡计的鬼蜮们听听,·他们会在:这种代表七亿人民坚强意志和崇高理想的声音面前发抖的! 李小祥听到陈光耀发出的战斗号令,立刻对话简急促地说:“老姚,我们要第三次冲刺了,等会儿再向您报告。” 他没有将电话挂断,而是往旁一放,跑走了。 卷扬房的火被扑灭了,部分职工在对损坏的机件进行紧急抢修,其余的人围着小小的讯号房,围在井口,围在副井的整个地面上。 姚玉泉紧紧抓着话简,用激动的声音,向大家报告从话简里听到的-一些井下情况。 一“嗨!晦!嗨!”这吼声不用姚玉泉转述,直接从井简送了上来。 一“叭!华一一”什么东西折断了,水声比以前更响了。 “吕小龙,你闪开1”陈光耀的吼声,有点嘶哑。、一“陈师傅,你负伤了,我来!”吕小龙颤动着的声音。 一“走开!”又是陈光耀的吼声。 一水声渐渐小了,“嗨!嗨!嗨!”吼声不断,里面夹杂着铁锤的捶击。 一“晔一一”带有石块的滚动声。“啪”的一声,有人摔倒了,摔得很厉害。 一“陈师傅,陈师傅1”李小样他们在大声呼叫。静寂了,只有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429 ==========第433页========== 一刻钟后,话筒里传来陈光耀嘶哑的声音:“老姚,水,水堵不住,我,我没有完成任务,对,对不起党…” 姚玉泉的泪水夺眶而出,说:“好同志,矿里的大多数职工都在井口,向你们的战斗精神学习,向你们无限忠于党、忠于人民的崇高品德学习,我们一定能把水治好的!” 接着说话的是黄思源,他向姚玉泉报告,陈光耀负了伤, 一直浸在水里,又用力过度,人有点昏迷,所以由他来接电话,他问姚玉泉有什么指示。 姚玉泉说:“赶快让老陈休息。你们要沉着,将重要设备往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撤,” 话简里传来了人们在水中走动的声音。黄思源高兴地报告:“光耀好了!”“将他送到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里去!”“他,他去拆设备了。” 黄思源说完,又响起-阵人在水中走动的声音。井下传来铁锤的敲打声,号子声,人在水中走动声。过了一会,李小祥的声音又在话简里响了,这次他的话音沉着而冷静。他问姚正泉还有什么指示,说再过十分钟,电话就要不通了,因为电话机即将被水淹没,他现在是站在齐胸深的水里打电话。 姚玉泉问:“有没有人负伤?陈师傅怎样?还有多少重要设备没有撤?” 李小祥说:“只有陈师傅和吕小龙负伤,伤势不重。还有 一台装运机没撤。” 430 ==========第434页========== 姚玉泉说:“将装运机留在巷道里,太重,软梯上不好搬,请传我的话,所有人员,立刻撤向负一百六十米巷道!” “是,所有人员立刻撤向负一百六十米巷道。”李小祥复述着命令,然后说,“陈师傅要我请您代表我们井下十二名战士,向井口的战友们表示,等罐笼恢复行驶后,我们一定和大家一起,制服大水!” 姚玉泉传达了井下的声音,群情激昂。矿工们在雪地里,披着月光,自动开起了治水誓师大会。没有什么人主持会议,也没有谁安排程序,大家唱起《东方红》,随即一个接着一个发言,表示要学习宋铁宝、陈光耀他们的无产阶级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学习他们不怕苦、不怕死的彻底革命精神,学习他们无限忠于党、忠于人民的崇高品质和大打矿山之仗的坚强意志,坚决与阶级敌人斗,坚决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坚决治服大水,按期拿出矿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月亮在云层里穿行。姚玉泉在向高个子讯号工了解卷扬房起火和井下出现大水的准确时间。高个子讯号工跺着脚叹 .了口气,痛苦地摇摇头。是啊,他怎能讲得清楚呢? 在宋铁宝送好半夜餐从井下来到井口时,高个子讯号工接到陈光耀的电话,要他赶快向指挥部值班室询问,主巷道前面可能有水,巷道要不要向左偏些。宋铁宝提着饭筐往队里走时,高个子讯号工就到卷扬房前,关照红脸膛师傅,请他照应一下井口,便去后面机修室给值班室摇电话。电话一摇就通,对方告诉他,这段巷道是以崔技术员为主测定的,崔技术员是夜班,大概在一号风井,要他赶快将电话摇到一号风井 431 ==========第435页========== 去。高个子讯号工迅速将电话摇到一号风井。一号风并的讯号工很负责,井上井下都找了,说崔技术员没有来过。高个子讯号工又摇二号风井,也没有崔技术员。再摇主井,仍然没有。他只好又将电话摇到指挥部值班室。这时接电话的人换了,对方问了下目前掘进的进度情况,要高个子讯号工别将电话挂掉,他马上去找崔技术员,谁知高个子讯号工等了很久,崔技术员才来接电话。崔技术员告诉高个子讯号工,地质资料上没说前面有水,他是按照设计图纸办事,没有权力更改。高个子讯号工回到井口,卷扬房已燃烧得很厉害,里面烟雾弥漫,也不知红脸膛师傅在哪儿。他想冲进卷扬房,但讯号室里紧急铃声大作,只好去接电话。他将崔技术员的话告诉陈光耀,陈光耀打断高个子讯号工的叙述,对着话简吼道: “赶快报告老姚,井下出现大水!” 高个子讯号工又奔到机修室,电话还没有摇通,姚玉泉已带领职工,由姓高的师傅引着,冲进卷扬房救起了宋铁宝。 高个子讯号工叙述后,忿忿地说:“这里面有鬼!” 姚玉泉听后没有说什么,连忙找来宋铁宝队里儿个工人,要他们在卷扬房附近寻找,看有没有红脸膛师傅的形迹。这水究竟是什么时候、怎样出来的,陈光耀等又是如何和它搏斗的呢? 当宋铁宝冲进卷扬房,陈光耀在井下讯号工身边等待值班室回音的时候,黄思源等都在巷道里休息。李小祥首先发现余三奎架着的那只钻机有点动。余三奎以为下面的汽腿未支稳,刚上去扶住钻机再架汽腿,“哗啦”一声,余三奎连人带钻432 ==========第436页========== 机,被水往后推了一丈多远,跌倒在地。-股水柱从钻孔射出,击在离工作面十米左右的巷壁上,那里顿时掉下了一些石子。余三奎摔了一跤,一时不知怎么回事,想立起身子看个究竟。黄思源立刻将他按倒在地,因为他的头顶上,就是势不可挡的水柱,如果让它在脸上冲一下,就不堪设想。 黄思源是在矿山干了二十多年的老矿工了,也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水势。他帮助余三奎从水柱下探出身子,立刻叫李小祥去向陈光耀报告。 陈光耀得到消息,马上奔回巷道,一看这情况,这个上山能擒虎、下海可斗龙的汉子,两道蚕眉拧起了疙掂,知道事情难办了。他迅速分析了情况,这钻眼在巷道的右角上,钻头打在水眼上了。起先,大概因有-一层薄薄的岩石隔在中间,钎头没有直接打到水,所以水出不来,现在薄岩石被水突破了,才射了出来,得赶紧将它堵住,免得出水口扩大,堵住后只要使巷道往左偏一下,便可避开水眼,巷道仍然可用。但是井下堵这样的水眼,不是-一般的战斗,它是力量和意志的考验,是机智和勇敢的检阅! 他将战友们召集到身边,庄严地表示了自己堵塞水眼的决心,大家也都纷纷表态,都说为了革命,即使粉身碎骨也心甘。陈光耀接着提出了堵水方案,由他和黄恩源打头阵,其他人跟上,李小祥和吕小龙离学校不久,留在后面听指挥,不准抢先。接着要大家表示意见。大家都表示同意。李小样和吕小龙虽然不愿留在后面,但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他们觉得没有必要花时间申述自己的要求。大家立刻分头去水仓和负一百 433 ==========第437页========== 六十米巷道等处寻找堵水器材和各种工具,只花了十分钟,简单的堵水器材和工具都寻来了。 陈光耀和黄思源对这些工具一一作了检查。大家弯下身子,从水柱下面将器材和工具送到工作面,做好准备工作,第 一次冲刺开始了! 陈光耀拿着-·根裹着白麻丝的木桩,弯下身子,避过水柱,站到巷道的最右角,接着便有两名助手跟了过来。水柱对面,以黄思源为首,也是三个人。另有两人各拿一一柄大榔头。准备前面六人一日将木桩塞进钻孔后,立刻用大榔头将木桩钉死。 水吱吱地叫着,嫌出口太小。可以看得出,被高压挤出来的水柱高速旋转着,射向巷壁,明亮的矿灯照在水柱上,闪闪发光。 陈光耀双手紧握着木桩,将它置于离水柱两寸并与之平行的地方。黄思源也伸过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握着木桩。其他四人也要伸手来握,陈光耀摇摇头,说人多了不易迅速而准确地将木桩点在钻孔上,要他们等他利黄思源将木桩点进钻孔,再尽力将木桩抵住。 陈光耀拧着双眉叫声:“一,二,三!”四只手将木桩向钻孔塞去。木桩的头子还没有进入钻孔,水柱遇到了阻力,“嵫啦啦”地吼叫着,极力将木桩往外推,使陈光耀和黄思源的身子站立不住。同时,水柱散成许多小水弹,射在岩石上,又飞溅着往陈光耀和黄思源身上、脸上扑打。陈光耀使出平生之力,大叫一声,终于将木桩塞在钻孔上了。四名助手立刻抓住木桩434 ==========第438页========== 用劲往里抵,大铁锤也开始捶击木桩了。但是,陈光耀支持不住,他正在换气接力,“虎”的一下,大家跌跌冲冲要往下倒,接着是“乒”“哐”两响,水柱从大家手中夺走了木桩,将它抛到很远的地方。水柱推出木桩时,一柄大榔头正好敲在木桩上,连这柄榔头也被抛出去了,落在-一块小钢板上,发出了响声。 钻孔的眼子被水柱冲击得扩大了,水柱尖啸着,肆无忌惮地向外射击。 陈光耀等围集在工作面上,总结经验教训,稍事休息,准备第二次冲刺。这时,大家才感到刚才被“水弹”射击到的皮肤红了,麻辣辣地发痛。 总结经验教训时,黄思源说:“木桩既然进了钻孔,就不致于从我们手中夺走,总有人先松手了。” 陈光耀说:“是我,我想换口气接上力,谁知呼噜一下,就再也抓不住了。” 黄思源点点头说:“这是个问题,总得要换气接力呀,得想办法战胜这一关。” 余三奎说:“这水的力量好大,总有几十个压力吧,要是有 一台比它的力量更大的水泵,与它对压,硬将它顶回去,再想办法堵它就好了。” 黄思源说:“别说混话了,矿上哪来这样大的泵?再说,讯号不通,没法上下,就是有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陈光耀听到“讯号不通”,想起要赶快向指挥部报告,就叫黄思源主持大家讨论,自己去井口发讯号了。这就是高个子讯号工接到电话的那次。 435 ==========第439页========== 第二次的作战方案很快拟定了,其中有的是吕小龙提出的建议,很受陈光耀的赞场。吕小龙的建议说,用一根顶端粗些的木桩,将一条麻绳钉死在木桩的上面,仍由陈光耀、黄思源扶住木桩,其他的人都使劲拉绳子,一面五个人,这样用得上力,敲锤子可请井下讯号工来帮忙。大家都觉得吕小龙这点子不错,又作了许多补充,比如用木材斜撑在巷道里,支住拉麻绳的人的身子,就更使得上劲,木桩的尖端少裹些麻丝,使它减少阻力等。 余三奎非常干脆,说:“这回把麻绳都结在腰里,死也不松劲!” 姚玉泉向井下发讯号的时候,正是第二次冲刺的紧张关头。陈光耀冒着水柱的射击,和黄思源将木桩尖子放进了钻孔。大家齐心协力,双手撑住抵着巷道的木料,使腰里的绳子牢牢压住木桩,井下讯号工一锤一锤将木桩向里猛砸。这样坚持了十分钟,水被堵住了!讯号工又砸了几锤,大家才松开手,解开腰里的绳子直喘气。可是,才喘了几口气,“虎”的一下,水柱夹着碎石,又将术桩推了出来,大概在拉绳子时用力不匀,木桩被折了一下,有了伤,因而水柱将它推出来后,落在巷道里,成了两截。第二次冲刺又失败了! 这时,两个积水仓已灌满了水,卷道里的水已没及膝盖,出水口更大了,发出哗哗声。井下讯号工要去接电话,陈光耀留住他总结经验教训,叫李小祥去与姚正泉通的话。 第三次冲刺时陈光耀下了最大的狠心,他将外衣脱下,向水中一甩,声:“集合!”分散做准备工作和在巷道口稍事休436 ==========第440页========== 息的十一名成员,立即围集到工作面,在打电话的李小样听到这声叫,也马上赶来。接着陈光耀作了撼人心腑的简短动员,拿起-根裹着麻丝的长木桩,迈步走到出水口前。这时,黄思源经过第二次神锋,已经没有气力了,换上余三奎和陈光耀一起将长木桩往出水口塞。大家又用原来的办法,用粗铁丝紧扎木桩另一头的琳绳,“嗨,嗨,嗨”地往里拉,吼声在整个巷道里回响。井下讯号工拿着大铁锤敲呀敲,忽然木桩要被水柱顶出来了,陈光耀使劲将木桩往身前扳,想借用词口岩石的支撑,将它稳住,可是,“叭”的一声,木桩断了。断头从祠中窜出,在陈光耀耳边擦过,鲜血直流。 陈光耀伸出大手,从耳边往前一摸,整个胡茬子都染成红色。他瞪着双眼又拿起一根长木桩,重新再来。 目小龙见陈光耀已负伤,奋身向前要顶替。陈光耀叫他闪开。目小龙以为陈光耀不知自己已负伤,就告诉他。陈光耀仍叫他走开。接着又是一阵“嗨,嗨,嗨”的吼叫声和铁锤的猛击声。 这次,裹着白麻丝的长木桩牢牢地卡在洞里了。但陈光耀力气已使尽,累得直喘气,其他同志也顾不得下面全是水,都坐在水中的石块上休息。岂知凶猛的大水又在这时扩大了出水口,连石块带木桩一起送了出来,而且水柱射到陈光耀身上,陈光耀立刻往下倒,幸亏身后有吕小龙,他才没有将头撞在巷壁上。不过他和吕小龙一起蟀倒在水中时,吕小龙在下面,手也被石棱割开了。 水眼未能堵住,大家非常焦急,还想休息片刻再往上冲, 437 ==========第441页========== 可是,人水又突破了挡着它的薄薄岩石,从另外两个钻孔中射了出来。 哗哗哗的大水没法堵了,也没有气力堵了。陈光耀跨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井口,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告诉姚玉泉,他没有完成任务,说着说着,身子支撑不住了,由黄思源接过了电话。 在将一台电动机从下面抢往负一百六十米巷道的时候,这十二名战士:又发挥了神天干劲。他们先将电动机拆下搬到软梯前,系好绳索,一个个手腕上挂着钻机,攀到上面,剩下陈光耀在下面指挥。陈光耀-声令下,这些十分疲劳的战士就将电动机悬空提了起来,一点-一点往上拉,拉到一半,再也没有力气使它上.去了。陈光耀站在软梯上,在电动机下面硬是用肩膀和脖子顶着。在他这种行动的鼓舞下,大家劲头又陡然倍增,将电动机安全撤到了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要不是姚玉泉下了命令,陈光耀还要将一台装运机设法抢救上来。 陈光耀他们到了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后,黄思源利用井简中传音的钢管,向姚玉泉报告了发现巷道渗水和出现大水并与之战斗的整个过程。 井上,党的核心小组在副井机修室召开紧急会议,随即又召开了在场的指挥部领导成员会议,研究面临的情况。月光下,群众自发性的誓师大会没有结束,等到誓师大会快要开完的时候,姚玉泉代表党的核心小组和工程指挥部在会上发言,他热烈地赞扬了宋铁宝、陈光耀等的优秀品质和英勇行为,号召全矿职工向他们学习。不仅要在治水中,而且要将他们的精 438 ==========第442页========== 神贯彻到整个工作中去,坚定不移地为明春出刊矿,向毛主席、党中央献礼。接着他指出,卷扬房火烧和地下巷道出现大水,要用阶级斗争的观点去看问题。他要求每一个革命职工,都百倍地提高警惕,在与大自然作斗争的同时,更要与阶级敌人斗,与错误路线斗。他明确指出,要想胜利完成湖影山铁矿工程建设的战斗,首先要打好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这一仗。任务是艰巨的,因为面临的矿山不是一般的矿山,面临的敌人不是 一般的敌人。接着,他用高昂的声调,表彰了全矿职工在听到紧急钟声后的表现,以及自发召开的这个誓师大会。他说,这些都说明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已经深入到湖影山每一一个革命职工的心里,发出了耀眼的火花,今后必然会大放光彩! 姚玉泉宣布,根据党的核心小组的建议和指挥部领导成员一致同意,从现在开始,指挥部搬到副井井口,在机修室办公,各队在完成本身已定任务的前提下,派出代表,参加治水战斗,全矿进一步学习毛主席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学说,深入分析矿里的阶级斗争形势,掀起声势浩大的大学习、大批判、大揭发、大检举的新高潮。 群众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口号声,表示了努力向宋铁宝、陈光耀学习,坚决治好大水,打好阶级斗争这一仗,保证按时出矿的决心。 宋铁宝的英勇行为被职工们传颂着。由于卷扬房的大电动机保住了,卷扬房的其他机件很快修复,罐笼能够行驶了! 姚玉泉第一个跨进了罐笼。这时,大水已经快要淹及井 439 ==========第443页========== 筒,并在迅速上升,上升。看来情况很危急,因为如果井筒被淹没,大水虽然可治,却要影响明春出矿。但是现在既然罐笼已恢复行驶,排水就有了办法。张云英、杨有霞领着老师傅们,来到井下,硬是站在水中,设法装好排水设备,使大水不得继续上升,一一这是在经过一阵努力后取得的第一个胜利。 罐笼驶到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这时的陈光耀,由于劳累过度,又一直浸在水中,加上头部受伤,他发了高热。当姚玉泉来到井下的时候,其他十一个人都赤着膊蹲在陈光耀四周,因为他们将陈光耀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将自己身上比较干的上衣给他垫着、盖着,他们的衣服差不多都有半截在水中浸湿了,他们把它绞干,把干的部分给陈光耀,湿的部分拿在手里。陈光耀则在高热中不断喃喃地说:“堵啊,堵啊,一定要堵住…”“老修说打不成这条主巷道,咱就不信,一千一万个不信!”“你这小子,人家说象我,工作倒还不错,可我爱矿山,你…” 姚玉泉等立刻将身上的棉衣脱下,裹起陈光耀,进了罐笼。 为了增加排水能力,更好地与水搏斗,大家又想出办法,改装罐笼,按上吊泵。于是各个工种,齐心协力,立刻将罐笼拆开了。这时,屈辅明脱下棉衣,披到姚玉泉身上,拿起一只大扳头,去投入拆装罐笼和吊泵了。 姚玉泉刚安排好改装罐笼和安装吊泵的工作,派去寻找红脸膛师傅的一个工人回来了。他向姚玉泉报告说,在离卷扬房不远的山均里找到了红脸膛师傅,他负了伤,被人捆绑着 440 ==========第444页========== 埋在雪堆理,是郭品义先发现的,现在已送医务室急救。 姚玉泉问:“郭品义呢?”这工人回答说去追索敌人了。 郭品义怎会发现红脸膛师傅的呢?原来他和大家奔到卷扬房后,见没有了红脸膛师傅,便估计是阶级敌人捣鬼,立刻到各处寻找。 郭品义寻到那个小山坳,见一摊杂沓的脚印边,有一个不大自然的小雪堆。近前一看,红脸膛师傅有半个脸孔露在外面,这是他被雪埋住后拚命挣扎着露出来的。郭品义立刻扒开雪堆,见红脸膛师傅手脚被捆绑着,负了伤,嘴里被塞着东西,开口不得。郭品义将他解救后便要送他去医务室,红脸膛师傅拒绝了,说要紧的是将情况讲清楚。他告诉郭品义,宋铁宝离开副井后,高个子讯号工到机修室去打电话,他走出卷扬房,兼顾讯号室。忽见卷扬房外面着了火,有个鬼鬼祟祟的人,撒腿斌跑。他拚命向那人追去,由于跑得急,不料摔伤了,但他站起身子又追,终于追上了那家伙,正在格斗的时候,宋铁宝赶来了,将这家伙逮住,迅速捆绑好,可是卷扬房起火了。宋铁宝赶去救火,由他将这家伙送往保卫组。可是这家伙会拳术,扭断了捆绑他的绳索,拔出刀子,将红脸膛师傅刺伤了… 再说郭品义,正在按照红脸膛师傅指点的方向追索敌人,忽然后面赶来了韩水根和孙德章。 郭品义奇怪地问:“老韩师傅,你们怎会来这里?” 韩水根要郭品义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告诉郭品义说,他和 441 ==========第445页========== 孙德章、张冲,还有保卫组的一个干部,正在研究怎样加强矿里的民兵工作,突然发现卷扬房起火,估计可能是敌人被坏。他们见许多职工都去救火了,就没有再到卷扬房去,而是吸取南山暴徒事件的教训,看会不会是外来敌人,所以马上到矿区附近巡查,看有没有可疑的迹象。查了一些地方后,遇到了送红脸膛师傅去医务室的工人,得知情况,所以跟踪而来,他们 四人赶到公路上,见有个人影往擒云山方向走,便估计是郭品义。 擒云山边上,有一条山间小路,可以直通另一条公路。孙德章等分析,敌人可能会从这条小路上逃跑,便由张冲和那保卫千部,骑着自行车,直接去那条山间小路的出口处候着,由韩水根、孙德章来和郭品义会合,继续向前,领着郭品义走上那条山间小路。要是凶手果真上了这条路,就可以堵在里面。 郭品义问:“事情发生已好些时了,还来得及吗?”孙德章说:“那条小路难走,可能来得及。” 三人向前,来到擒云山下,他们转了几个弯,韩水根指着 一处树林说: “看,那片树林后面就是小路。” 就在韩水根和郭品义走上山间小路的时候,张冲利!那个保卫干部已在小路的另一头等着。他们每人寻找了一株大树,将身子隐藏在树后,四只眼睛注视着前面,等候动静。 一会,有个穿高统套鞋的人果然来了。他离公路还有一段路,便鬼鬼祟祟停下脚步,向四周了望,认为确实没有什么可疑迹象时,才迈着大步向公路走。 442 ==========第446页========== 身材魁梧的保卫干部突然出现,往来人面前一站。对方吃了一惊,但立刻镇定下来,问道: “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说着,一双贼眼往两旁扫视,看还有没有人。 保卫干部故意含含糊糊地说:“我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对方见附近没有人,向保卫干部虚晃一拳,转身就走。保卫干部追了两步,没想到这家伙返身一腿封了过来,保卫干部机警地往旁边一闪。这家伙扑了个空,拔腿就往公路跑。但是前面的张冲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心想,好小子,跟哪个师娘学来了这路“野鸡拳”,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要是让你从我手中跑掉,俺张冲就改名叫张虫!他迅速脱下棉衣,穿着件虎皮背心,往小路中间一站,右脚踏在一块山石上,左手叉着腰,一声不响,两眼紧紧盯住来人。 对方猛见张冲,不觉吓得连连倒退。 张冲不动声色,冷静地说:“哼,你这龟孙子,有什么能耐快拿出来吧!” 对方自知难敌,弯下腰去要从高统套鞋里摸出匕首,这时,保卫干部已从他身后扑了过来… 副井井口,排水设备的安装在顺利进行,由屈辅明带头,大家用绳子系着腰,悬身于改装好的罐笼下,在给吊泵安管子、拧螺丝。姚玉泉看了一会,放心地走出井口,独自站在朦胧的月光下,思考着明天的工作怎样进行。他想,对方的指挥员,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能不能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打它个措手不及呢?他想了一阵,觉得困难还很多,因为我们在明 443 ==========第447页========== 处,敌人在暗处,今液的行动他们-一定是经过周密准备的。当然,既然于坏事,就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他估计,凶手的下落,可能不难寻找,列才保卫组长已与附近人民公社和驻军取得联系,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是重要的线索,对方可能早就堵死。所以不能贸然行事,弄得不好反会被敌人留下可乘之机。他想,要充分依靠群众,趁热打铁,排疑点,议问题,使他们动弹不得,然后再看情况,逐步进入短兵相接。 “是老姚吗?” 姚玉泉想到这里,丁之勤在远处问道。“是我,老丁,什么事?” 丁之勤拿来一份名单,递给姚玉泉,说:“这是各工程队抽出来的治水人员。” 姚玉泉在月光下·看,纸上写得密密麻麻,有好几页。就问 “要这么多?” 丁之勤说:“将宋铁宝这个队撤出来。一来因为他们的主要骨干负伤的负伤,病倒的病倒,需要配备力量,队伍也要休整一下。二来起火、出水的事都发生在他们队的管理范围内,如果再将他们汝在要害岗位上,群众会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表达得十分清楚。姚玉泉顿时火冒三丈,心想,你太得意了,别人想的是治水,你想的是浑水摸鱼,想用这个办法,无形中让宋铁宝他们工程队和我一起背上包袱吗?哼,可笑之极!你呀,老谋失算啦,这不正好暴露出你憎恨宋铁宝工程队,憎恨我们吗?请不 44 ==========第448页========== 要高兴得太早,第-·个回合还没有打完嘛,你等着慢慢往下看吧,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清二楚的! 心里虽然很恼火,但老练稳重的姚玉泉神态很镇静,他思考了-一阵子,对丁之勤说: “这样不妥当吧,虽然事情发生在宋铁宝工程队工作的地点,但根子是不是在他们队里呢?他们在与火和水的搏斗中表现得很好啊!即使他们队里隐藏着敌人,也是个别的呀,怎能将他们撤下来呢?我看让他们继续治水,矿里职工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骨干,宋铁宝送进了医院,陈光耀病倒了,但还有郭品义、黄思源呀。而且,老丁,你不是在他们队里蹲点吗?你就是一个大骨干嘛!这个队还是不撤的好。” 一席话说得之勤哑口无言。这时他懊悔了,责备自己心太急,干吗提出这个馊主意,偷鸡不着蚀把米,往后姚玉泉 一定会更加注意我,行动得处处小心才好。不过他又觉得也不要太着急,自从那月晕之夜和费沏碰头后,他已向省委的一位领导写了信,估计追查姚玉泉问题的日子不远了。现在大水出来了,这水抽不干,通着阴河的说法就不由你不信,到那时咱们再较量。你姚玉泉知道个屁,就让宋铁宝工程队担任这个无底洞的任务,让他们和你一起倒台。省里如果知道了主巷道遇到抽不完的大水,就会相信我那封信提出的问题是言之有理的,不,岂但是言之有理,应该是千真万确的!那时候,矿里的形势就会来个根本变化,什么这条主巷道一定要打成,这是保卫和发展文化大革命的成果啦,什么叶怀庆张怀庆啦,你们全要落空,这条主巷道还是打不成,叶怀庆还是会跟 445 ==========第449页========== 着我转的!嘿嘿,姚玉泉呀姚玉泉,看你再厉害吧!丁之勤心里这样想,口中却攒扬地说: “老姚,你考虑问题周到,就照你的办吧。即使宋铁宝队用隐藏着个把敌人,我们可以在下一步工作中发动群众,注意动态嘛。我马上去跟各队商量,将治水队伍再弄得精悍些。” 说完,他禁不住嘴角露出狡猾的一笑。在离开时,他又看了姚玉泉一眼,见他目光炯炯,不觉又暗暗叮嘱自已说:“这人越来越厉害了,你看他多么沉着,我得处处加劲,要不,很可能弄不过他呢。” 姚玉泉看到了丁之勤含意十分复杂的笑容,心想,你笑什么呢?因为大水通着阴河我没法解决是吗?哼,你估计错啦。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你越是捣乱,就离你真面目彻底暴露的日子越近! 月亮不知躲到哪儿去了,白皑皑的大地呈现出一片灰白。夜风呼呼地吼叫着,树术在寒风中索索发抖,只有小梅林的梅花,开放得更大更茂密了。姚玉泉在寒风中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亮晶晶的绿色夜光布满表面,时针快到“5”字上了,他面向东方,深深吸了口气,从容地漫起步来,心想,让寒风来得更猛烈些吧,黎明即将来临,鲜红鲜红的太阳很快就会在重迭的山峦中出现… 446 ==========第450页========== 三十 儿台多节离心泵和吊泵,以每小时一千多立方米的排水量,从副井井筒向多棱湖排水。治水的战斗很紧张,负责指挥的屈辅明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离开现场,但是,水位仍然下降得很慢,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他也知道,水位下降虽慢,但情况是在好转中,只是这样下去,主巷道一时难以继续掘进了。 可是,使屈辅明更着急的事情来了一省冶金局通知姚玉泉,要他尽快到局里去。屈辅明想,矿里事情这样多,这样复杂,姚玉泉决不能轻易离开,总得等把水治好,卷扬房起火事件弄个水落石出,才好动身。其实不然,完全出乎屈辅明的意料,姚玉泉召开了-次党的核心小组会,决定马上就走,而且不讲什么时候来。 屈辅明想不通了,在这紧急关头,姚玉泉怎能离开呢?他左考虑右思量,心里通不过。他没来得及放下刚才检查排水管用的小榔头,转身去机修室找姚玉泉了。 姚玉泉刚整理好行装,一见屈辅明,就说:“老屈,我估计你会来找我的,所以没去找你。你对旷里的情况很担心是 4男 ==========第451页========== 吗?” 屈辅明说:“是啊,怎能不担心呢?老姚,局里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你就不能过些时再走?” 姚玉泉笑着问:“有意见了?” 屈辅明说:“矿甩情况复杂,现在更是紧要当口,你怎么能走。治水问题我虽然还没多大把握,任依靠老师傅,总归可以设法把它顶往住,不致出现新的问题。但是,里的斗争这么复杂,你就能放心走了吗?” 屈辅明哪里知道,事情已有新的变化,领导要姚玉泉去作进-一步研究。因为被张冲逮住的那个火烧卷扬房的凶犯,已交代出一些问题、姚玉泉去冶金局,正是要与袁坚一·起,和公安部门的同志研究、怎样向狡猾的阶级敌人组织新的攻势。 屈辅明将手中的小榔头在左掌上轻轻敲了几下,随后把它往桌子上放,向姚玉泉跨进一步,义说: “老姚,不瞒你说,你在这里,我的心定些,你走了,我又觉得明春出矿为难了。虽然你去的时间可能不长,但在这关键时刻松一松就难收摊啊!” 他见姚玉泉在对着他笑,心想,怎么犏的,人家心里急得要命,你倒笃定着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止想再说几句,忽 一转念,觉得姚玉泉办事是胸有成竹的,大概立即去治金局总有他的道理,而且党的核心小组也同意他马上就走,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可是他不明说,自己又不便问,就又改口说: “老姚,我也不大了解情况,是不是你今天非去不可呢?”姚玉泉没有正面河答,说道:“要相信群众,相信党,明年 448 ==========第452页========== 春天肯定能出矿。我走之后,对矿里阶级斗争形势的发展会更有好处。要多注意周围的动态,你负责治水,一定要提高瞥惕。各队的工作已有安排,副井电话事件已基本弄清,放火犯也有了下落,你放心好了。” 屈辅明听后高兴地说:“这样快就都弄清了,好极啦!”他又想到眼前的作,说:“老姚,我想你办事总有几种考虑,不象我常常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这水我是要坚决治的,但如果排不完怎么办,你有没有进步的打算?” 他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因为矿里已有人沸沸扬扬地说这地下水可能排不完了。 “这个问题我没有第二种考虑。因为水是能够排掉的,这 一点,以及我刚才说的情况,你心中有数就是了,矿里的斗争还是很复杂的。但水是完全可以排掉的,因为矿区周围的水源情况,我们基本上已经清楚。有的人嘴上也说能排掉,背后却放空气说肯定不能排掉,不要信他!如果三天后水位再不下降,你就派郭品义、陈光耀去湖影山生产大队找金老伯。” 屈辅明已在矿山工作多年,加上那次在小梅林那儿和姚玉泉一起碰到过金老伯,得知宋铁宝曾去调查过河道情况,所以-一听这话,就知道姚玉泉的意思是,如果三天后水再压不下去,一定通着明河,就应该对明河采取措施。 屈辅明问:“这事是不是现在不宜声张?”姚玉泉点点头。 过了一会,屈辅明又问:“你几时回来?” “服从需要,估计不会很久。”姚玉泉含糊地说。他见屈辅 449 ==========第453页========== 明对他为什么到金局去还摸不清底,就补充了一句,“你写的那份关于刊矿里阶级斗争情况的材料,我负责交给局党委。” 屈辅明没有再说什么,拿起小榔头要走,姚玉泉将他叫住,又叮嘱他说:“老屈,我走之后,你要帮助张冲,做好叶怀庆的工作,使他能揭发出一些问题。” 屈辅明点了点头。 姚玉泉的突然离开,引起了丁之勤非常愉快的猜测。他仔细计算了下,矿里是什么时候向省治金局报告遇到大水的,这样大的事情肯定要向省委反映,今天早上治金局又来电话询问治水的情况,省里一定抓得很紧,所以就要姚玉泉尽快去治金局了。在这个时候要姚玉泉离开湖影山,除了省里感到他有问题,还会有什么原因呢?别看姚玉泉装得很镇静,但怀里 ·揣着只小鹿呢,所以幢得他心慌意乱,他只匆匆地开了个党的核心小组会,连指挥部领导成员的会议都不安排了。这就是他假装镇静中显露出来的慌乱。嘿,姚玉泉,你厉害吧,到底被我一状告倒啦,我再在下面加把劲,叫你跳进黄河洗不清!对于副井的水,丁之勤得到可靠消息说,光是在矿里排是排不完的。但由于时机未到,他还得假装积极,所以在排水工作中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卖力。他将各队生产上最有办法的老师傅集中起来,交给屈辅明,表示自己对治水的关心和支持,致使屈辅明反而劝他,要他少调些骨干,得照顾面上的工作。他还想出办法,和老师傅们一起连夜作战,修旧利废,东拼西凑,在旧机器上打主意,多装了一台多节离心泵,供屈辅明使用,并表示还要继续想办法,多搞设备,尽快将水排掉。在一450 ==========第454页========== 般人看来,他对治水的决心大极了,他的干劲足极了,他的办法也多极了,谁能怀疑他会心怀叵测?谁能料到在他那副眼泡有点浮肿、为工作劳累得满脸倦容的面孔后面,另有一张血口撩牙的狰狞面谱呢? 这时,丁之勤正在材料总库里忙碌,可是等姚玉泉一走,他立刻离开了材料总库。他觉得,姚玉泉走了,不应该将宝贵的时间再浪费在钢铁堆里。工人们对钢铁堆有兴趣,就让他们忙吧,他不能耳奉陪着了,已经奉陪了两天一夜,有许多急事等着他去做呢。第一,要到生产技术组去一下,看看井下出水时关于电话上的花招,有没有露出破绽来?如果有什么征兆,得马上对崔技术员加点压力;姓崔的是个糊涂虫,他虽然不致于看出什么问题,1我还是谨慎一点好,以防意外。因为姚玉泉虽然就要筠下去了,他的人还在呢,要是这上面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抓住,会引起麻顺的。第二,要到宋铁宝队里走一走。这是姚玉泉最得力的队,应该抓住时机,趁宋铁宝不在,闹它个天翻地覆,最好“轰”出个把放火犯来,那就够姚玉泉受了。第三,还得去看看张冲,告诉这位英雄,发扬南山铁矿“光荣斗争史”的时候到了,别让人家目中无人,使他横冲直撞一番。丁之勤走出材料总库,得意洋洋地接连打了两个哈欠,将胸部向前挺了挺,稍许有点驼的背,顿时直了起来。他没有直接到生产技术组去,他才不贸然行事哩,谁知道那里的情况怎样呢?他先在别处打听了下,屈辅明负责治水后,党的核心小组有没有派人去生产技术组,他们现在在干什么?这两天他跟钢铁堆打交道的时间用得太多了,情况不太了解。当他得 451 ==========第455页========== 知韩水根在那里和张云英一起主持日常工作后,他就有点不想去了。又听说生产技术组正在开会,估计定是追查电话的问题,便立刻打消了去摸情况、施加压力的念头。他觉得,既然在追查电话的事,那个是非之地还是少去为妙,韩水根那老头也不是好对付的。他虽然很担心在电话的事情上可能会露出马脚,但想到办理这件事的人是个“高手”,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因为据他了解,这个人对付这点小事情是轻面易举的,决不会出事。至于姓崔的那小子,等摸了情况后再说吧。想到这里,他决定马上走第二步棋一到宋铁宝队里去。 其实,丁之勤的估计错了,生产技术组并不是在追查电话问题,而是在开一般性的工作会议。电话问题在井下出水的第 二天下午,党的核心小组对整个事件作详细分析时,就已基本查清。那天,高个子讯号工的第一次电话,是值班员接的,他不知道崔技术员在哪里,费沏告诉值班员,他听崔技术员说过,是去一号风井上夜班了。崔技术员确实是说过这话的,但他并没有去一号风井,而是在宿舍睡觉。高个子讯号工的第 二次电话是费沏接的,他来值班室了解生产进度,随手接了电话,值班员也在场,他问值班员,怎么崔技术员还没有去?接着费沏便去寻找,找了好久,才在宿舍里发现崔技术员,他很严厉地给了他一顿批评。现在,崔技术员承认自己是偷懒,想睡一会儿再去上班,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大事。他表示,自己是按照设计图标出巷道施工的,不知道前面有水,地质资料上也没有写明,如果他将地质资料看错,或是没有将巷道标正确,愿受任何处分。 452 ==========第456页========== 党的核心小组分析,电话问题是肯定有鬼的,它的作用是牵制住高个子讯号工,以便外面的敌人动手。现在看来,事情好象很凑巧。但敌人既然捣鬼,必然要作出安排。因为井下出水,井口的讯号工…定会打电话来,这是敌人会估计到的,只要事先知道要出水,他们就能用这种办法使卷扬房旁边少 一个人。这里还有个重要细节,就是值班员或费沏,是否明知崔技术员在睡党而不去叫他,以延误时间?虽然这是追查不清的,但看出这个问题,不为敌人的诡计所迷惑,对今后注意掌握他们的动态,是很有好处的。大家对崔技术员也作了分析,认为他比较熟悉矿里的地质情况,而且思想落后,工作态度又很差,这次事件,无论井上井下都与他有关,嫌疑很大。不过,他年纪轻,还比较单纯,缺乏工作经验,业务能力又低,在地质资料没有写明的情况下,是不会预计到前面有水的。敌人很可能用他来转移目标,如果他能提高觉悟,也许会揭发出 一些重要材料。这一分析,正是丁之勤所担心的,但崔技术员的觉悟不会很快就提高,所以丁之勤还能够放心地去走第二步棋。 丁之勤往宋铁宝队里走,在湖畔的马尾松下,遇到了陈光耀。他很奇怪,这家伙不是发高热躺在医务室吗,怎么又跑到队里来了?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 “啊,是光耀嘛,身体好啦?小心着了凉。你在堵水中的表现,是一员名副其实的虎将,得到全矿职工的热烈赞扬。当然,在这时候,你一定更会注意谦虚谨慎罗。” 陈光耀见是丁之勤,想到暗室里和张冲的那场冲突,没好 453 ==========第457页========== 气地回道: “老丁,你多指示指示,堵水我未能完成任务。发个小寒热小意思,医生:给我戳了两针,又痛痛快快睡了一谠,一点事没有了,现在有的是劲,要好好投入治水战斗,更要结结实实跟敌人干一场哩!” 由于他体质好,平时很少打针吃药,因而药物对他的疗效特别显著。他发高热后,在医务室只用了两针青霉素,睡了一觉,醒来后不仅热度已退,而且又将馒头捏成一个个小疙瘩往嘴里扔了。 丁之勤见陈光耀说要结结实实跟敌人干,正中下怀,心想陈光耀是支部委员,如果他行动起来,再做郭品义的工作就更容易了。于是接过他的话题说道: “是啊,不结结实实跟敌人斗,副井的水就治不好,明年春天出矿就得不到保证,卷扬房起火,明摆着是敌人捣的鬼嘛,我支持你这个正确意见。不过要干总得有个对象啊,你对队里情况熟悉,心中是不是有点数呢?” 陈光耀说:“我心里有个数哩,只是不具体。” 丁之勤说:“哪能下就很具体呢。你别急躁,大家凑一凑,东一点材料西一点材料,再加上发动群众,火力猛一点,他心慌了,也就差不多啦。” 陈光耀说:“这个狗东西肯定是个两面派,阴险毒辣得很,表面上装得很好,实际上是猪八戒照镜子一里外不是人!老丁,你说可对?” 丁之勤心里想,这家伙不会是指我吧,得要他谈具体些才54 ==========第458页========== 行,就问: “你怎会作:出这样分析的呢?” 陈光耀说:“他不做两面派能活下去吗?他不阴险毒辣怎会选在紧要关头放火烧卷扬房?他要将矿淹掉,要把我们都淹死在巷道里啊!” “你的分析很对,不过,你们有没有摸过,队里谁的嫌疑比较大呢?” 丁之勤不动声色地在将问题往宋铁宝队里栽了。但是,陈光耀将它推了出来。他回答说: “我们队里每个人的情况我都熟悉,算来算去,还找不出这样的人哩。” 丁之勤想狠狠批评陈光耀几句,说他麻痹大意,敌情观念不强,但又觉得同这个性子急躁的人弄僵了不大好,就决定不和他多扯,还是去找比较温和又更能作主的郭品义。于是他笑着对陈光耀说: “光耀,可得往阶级斗争的复杂性上多想想啊。品义在吗?” 陈光耀说:“我的脑子不大容易拐弯,你去找品义吧,他在呢。” 丁之勤到了队部办公室,郭品义正在计划组织人力加速掘进主井那一头的主巷道,以弥补副井遇水耽误下的工程进度。见丁之勤进来,连忙让坐说: “老丁,你今天有空?” 丁之勤笑着说:“既然在这里蹲点,总要来走走啊,你在忙 455 ==========第459页========== 什么呢?” 郭品义告诉他,打算加快巷道掘进速度。 丁之勤赞扬他时刻不忘明春出矿,对生产抓得紧,接着关心地问: “你们在第一位的工作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吧?”“什么工作?”郭品义问: “阶级斗啊。卷扬房起火,这事追查好了吗?”他见郭品义面有难色,知道他与陈光耀的看法一样,就更关心地说,“品义啊,这可是最要紧的事啊,因为卷扬房是你们队在使用,所以在别人心目中,你们队的嫌疑最大,别的队都在看着你们呀,恐怕小搞搞还不行呢。我看,无论是从对党负责来讲,还是从向全职工有个交代来讲,都要全力以赴,将这事弄个水落石出。这样,在医院里的铁宝也会安心些。唉,也怪我来得太迟,没有及早提醒你,不过现在加倍努力也还来得及。”郭品义说:“老丁,对这种复杂问题,我实在缺乏经验,请你多帮助。” “找出可疑对象,组织进攻嘛,这有什么难办的呢?”“我们分析来分析去,没找出可疑对象。”郭品义为雉地说。 “怪事。”丁之勤脱下帽子,往桌上一放,借这个动作,表示出有点生气的样子,接着说,“井边的当事人,比如讯号工就是 一个可疑对象嘛,不讲别的,单凭他身在井边,就可以严肃地找他谈话,在群众中追查他的问题,如果他的态度不好,就组织力量先整他的态度。” 456 ==========第460页========== “唉,老丁,我水平差,又实在缺少经验,你办法多,能不能具体帮助?”郭品义很诚恳地说。 “这是我的责任嘛,还问什么能不能现?”丁之勤见有苗头了,连忙回答。 “那你坐一下,我去一去就来。”说着,郭品义走出了队部。丁之勤以为郭品义是找骨干来一起听他布置怎样具体进行工作的,但不一会,郭品义却找来了高个子讯号工,丁之勤见后心里一征。 郭品义说:“老丁,我将讯号工找来了,你先跟他谈吧。还有个人,我再去找。”接着,他严地对高个子讯号工说,“这是指挥部的领导成员老丁,要跟你个别谈话,你要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 说完,他又去找人了。 丁之勤没料到郭品义的所谓具体帮助,是要他亲自上阵,这倒使他感到十分棘手了。他想:郭品义不和我商量一下,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将人带来了,使我连个回旋的余地也没有,这是他的水平问题,还是有意使我为难?别看他表面温顺,我得提防着点。不过,另一个想法又在他脑海里迅速出现一一哼,你们只信服姚玉泉,认为我丁之勤没有能耐,好吧,我就弄个样子给你们看看,也好打开局面,如果这一个被我突破了,往后这里的事情就得由我摆布1他对高个子讯号工看了 一眼,见他是个老工人,马上给自已定下个突破的要求:先使他承认有某些失职的地方,能够揭发别人有什么可疑的行为,然后抓住这些问题交给队里去穷追猛打,想叫我丁之赤膊 457 ==========第461页========== 上阵冲冲杀杀是办不到的,尤其是在老工人面前,对他的历史情况又不了解,得更加注意分寸。 谈话开始了,丁之勤问了高个子讯号工的名字,一双眼睛盯住他看,看了一会,问道: “你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高个子讯号工说:“大概是为卷扬房起火的事吧。”“这事情你觉得怎样呢?”丁之勤不紧不慢地问。“我觉得是阶级敌人破坏。”高个子讯号工肯定地回答。“你,当时在卷扬房旁边,有没有过错呢?当然,有过错不 一定就是反革命。”丁之勤想先套出点问题来,再进一步追究。 “我在机修室打电话,你看我有啥过错?”高个子讯号工从丁之勤的问话中听出,领导上认为他有问题,难过地回答说。 “群众对你这种回答不会满意吧?你想想看,要是别人处在你的地位,你会有什么想法呢?你能说这人与卷扬房起火毫无关系吗?”丁之勤加重了语气。 高个子讯号工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丁之勤又追了一句:“你回答我提的问题啊!”高个子讯号工说:“我不管别人怎样想,事实就是事实。”谈话僵住了。 丁之勤换了话题,问道:“当时有什么人到井口去过?”“就铁宝去过。” 丁之勤听后脑子一转,说道:“宋铁宝是个好同志,不应该对他有什么怀疑。当然,阶级斗争是复杂的,我和你谈话不能458 ==========第462页========== 带有任何框框,允许畅所欲言,而且绝对保密,这是对党对革命负责嘛,你觉得有什么要讲的,尽管大胆进好了。” “谁对宋铁宝怀疑啦?1”高个子讯号工突然站了起来,眼中射出两道愤怒的目光。 丁之勤没想到,他转弯抹角地在宋铁宝身上打了一点主意,竟会马上引起这个老工人这样强烈的反应。立刻说:“不怀疑就好,我说宋铁宝是个好同志嘛。” 谈话没有结果。 丁之勤感到今天碰到了一颗硬钉子,再谈下去也没有用,时间拖得越长,郭品义面前越不好交待,就要高个子讯号工回去好好想想,想到间题主动找他谈。 高个子讯号工说:“我是要好好想想!”说完,他忿忿地走了。 丁之勤听后心里想,他这个“是要好好想想”是什么意思,是答应我的要求,还是要寻找我谈话中的问题?幸亏我将“宋铁宝是个好同志”说在前面,要不倒反而被他抓住个把柄呢。他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总有点“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感觉。 郭品义回来了,告诉丁之勤,他刚才去找卷扬房的老工人高师傅,但高师傅去医务室看病了,问丁之勤是不是晚上再谈。 丁之勤听说又是一个老工人,感到有点棘手,就回答郭品义说,他晚上有事,不能再来这里,要郭品义不要等他,应该自己动手组织进攻。特别是要发动群众,组织火力,先将可疑对象的器张气焰打下去。 459 ==========第463页========== 郭品义问他刚才谈话的情况怎样。 丁之勤说:“谈了些情况,最后还同意回去再仔细想想,想到问题后再主动找我。你们就别再找他了。” 说着,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打了个哈欠,表示要走。郭品义将丁之勤送出队部。心里笑道:“你准是碰了个钉子,要不,你还能不神气活现?你以为老姚走了,铁宝又不在,就可以来呼风唤雨吗?哼,老姚和铁宝早料到你这一手了!老姚虽然走了,里还有党的核心小组哩,铁宝虽然不在,队里还有党支部!要不是昨天晚上铁宝在医院里嘱附我,叫我对你既要有斗争,又要讲策略,我要叫你下不了台哩1” 在主巷道出现大水和卷扬房起火事件发生后,局党委指示姚玉泉,将丁之勤在湖影山的一些可疑情况,除党的核心小组外,还可对有关骨干谈一谈,以便大伙儿心里有底儿,但对他历史上的疑问,尚需严格保密。昨天,姚玉泉将丁之勤的有关情况告诉了郭品义,要他在与丁之勤的接触中,提高警惕,所以,今天郭品义在对待丁之勤时,完全按照这样的意图办了。 “品义,咱们去看铁宝好吗?”陈光耀从草房里走出来问。郭品义说:“你刚回来,就想东跑西走?昨天晚上我和老姚去看过铁宝了。他急着要出院,老姚要他再休养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被说服,要是他见了我们,又闹着要出院,说服工作由你负责可好?” “你这家伙,不去就不去呗,又出难题吓我1”说完,陈光耀看到走去的丁之勤,便问,“哎,他来于什么?” 460 ==========第464页========== “蹲点呗。”因昨天晚上宋铁宝叮嘱他,陈光耀性子急躁,不要将对丁之勤的怀疑告诉他,所以郭品义用“蹲点呗”三个字,含含糊糊地回答陈光耀。 “他往那条路上走,准是去张冲那儿。”“可能是的。”郭品义回答着。 郭品义心里在想:肯定是去张冲那儿。老姚细心安排好工作,不说明原因就突然离矿,是放开手让他积极活动嘛,使他搬更多的石头砸自己的脚!看他能弄出个什么名堂来?想到这里,郭品义不觉笑了一下,他从草房里叫出“老乐观”,和陈光耀三个人一起去队部研究如何加快主巷道掘进了。 丁之勤在住张冲队里走,一路在为刚才的谈话纳闷,党得要在宋铁宝队里弄出个名堂来实在不容易。不过他又安慰自已,认为姚玉泉一走,矿里总的趋势已定,宋铁宝这个队,也会慢慢跟着变过来的。接着,他便考虑起如何在第三步棋中,架好张冲这门“当头炮”。正想着,前面来了个“烂污卒”。 “小叶,你上哪儿去?”丁之勤叫住好象有意避开他要往别处走的叶怀庆,问道。 “我想去副井。”叶怀庆迟疑地回答。 了之勤听了很恼火,心想,这小子今天又想避开我,准是要去副井机修室找姚玉泉。大好形势他看不到,反而想打小报告,八成是要去说我的坏话,或许还要说张冲的坏话,得给他点厉害看看,将他赶回去。 丁之勤对叶怀庆冷笑一声,说:“老姚已经走了,什么原因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大水出来了,排了 461 ==========第465页========== 两天-·夜,水位没有降下去,这是老姚蛮干的结果。你到省治金局去找他吧,告诉他我丁之勤如何不好,张冲又怎样坏,他 一定会很高兴的。而且,他现在正需要·个帮着写检讨的秘书呢,你和他一·起度过难关,他准能提拔你!” 叶怀庆一听,马上傻了眼。情况太纷繁了,他已经没有办法作出妥善的抉择。姚玉泉在丁之勤的小书房里和他谈话后,他的思想斗争得非常激烈,最后决定冒一下丁之勤可能会说他“造谣”、“污蔑”的风险,找姚玉泉将问题谈一谈。但是,主巷道出水了,他觉得丁之勤的势力要抬头,又不敢找姚玉泉了。第二天,张冲对他展开猛烈的攻势,要他讲出有关信件和躲进树林的事,并追问他有没有将这两件事对其他人说过。张冲这样追间叶怀庆,是因为姚玉泉找他谈了话,要他别将这两件事告诉任何人。张冲粗心叶怀庆已讲了出去,所以紧追不放。谁知这样一来,由于严重个人主义而患了多疑症的叶怀庆,心中又起了变化。他觉得,自己原先的估计错了,张冲这样逍问他,好象“来头”不在姚玉泉,而在丁之勤,认为是丁之勤怕他将这两件事告诉姚玉泉,因面要张冲“考验”他。想到这里,叶怀庆反而心定了些。可是今天上午,张冲的来势更猛,摆出了一副非要弄到底不可的架势,叶怀庆又慌乱了。他心里想,由张冲出面搞我,定是丁之勤想把问题往我身上推,他一得势,过去说的话就都不算数了,逼得我无路可走,我只好去找姚玉泉,人家到底是局党委的副书记,干部大,主巷道出水可能对他的地位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我先向他挂个号嘛,省得将来驼子跌跤两头不着实。可现在,听丁之勤这么一 462 ==========第466页========== 说,虽然话很凶,但对他并不存有歹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叶怀状摆出-一副可怜相,对丁之勤说:“老丁,我知道你对我是很好的,不过,我想不通,为什么张冲硬逼着要我说出有关你的事情,我是守口如瓶的啊!我被他逼得实在没办法了!你又关照过,别老找你,我就想去找姚玉泉,按照你上次给我说的意思,跟他说一声,就是说我在张冲面前说过的那句话,是受了你的影响。别的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别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倒说说看!”丁之勤眼中射出两道凶光。 叶怀庆打了个寒噤,连忙低头,一声不吭。 丁之勤见叶怀庆被他三言两语,就显出了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很得意。他想,这家伙还有辫子在我手里呢,他还不知道,等他再摇摆的时候,我就拎起他的辫子抖上一抖,他还能不服服贴贴?现在就暂且让他去吧,找张神要紧。于是,他狠狠批评了叶怀庆儿句后,便宽宏大量,不再兴师问罪,对叶怀庆说: “你回去吧,张冲那里我跟他说一声好了。” 叶怀庆连连点头,站在路旁,恭恭敬敬地说:“老丁,你走好。” 等丁之勤走后,他才挪动两条瘦腿,返身回去。 丁之勤到了张冲队里,张冲非常高兴,迎着他说:“老丁,你好久不来啦!” 丁之勤也笑逐颜开,说,“这不是来了吗。 463 ==========第467页========== 张冲看了下表,见吃晚饭时间快到了,便兴冲神地问他,“老丁,们喝点酒样?” 丁之勤笑着反问.“什么事使你这么高兴?” 张冲说:“一来是你好久没来,二来是”“怎么不说下去?” “你已经晓得了,我还说什么。”“说吧,说吧,卖什么关子。” “是这样:我们里的阶级斗争有点屑月了。我逮住了那个效火烧卷扬房的家伙,今天老姚突然去冶金局,一定是这家伙招出了重要的口供,老姚撇下矿里的事去汇报了。” 丁之勤-一一听这话,犹如脑门上挨了一炮,顿时耳朵嗡嗡响,眼前一阵黑,房子和大地都旋转起来,身子立刻要往后倒。 张冲连忙扶住他,问:“老丁,你怎么啦,怎么啦?” 丁之勤将背靠在椅子上,说:“我,我的美尼儿氏病①发了,你,你别紧张” ①美尼儿氏病患者常突然发生眩量、恶心、区吐、耳鸣等症状 464 ==========第468页========== ミ三+ー 多棱湖地区,有一座医院。它傍山依水,里面还有个大花园。这是抗日战争时,日本帝国主义掠夺这里的矿藏资源,专为它的鹰犬治病用的。解放后,这座医院到了人民的手里,儿经修缮,越来越美观,加上这一带矿业、林业和其他工业的日益兴起,医院也就不断扩大,成了这个地区治疗较为严重病症的中心医院。 早晨,门诊还没有开始,医院里一片寂静,只有三两个穿着紫红色棉大衣的住院病人,在花园里漫步,沐浴着刚送进园来的温暖阳光。花园的走道和主要地面,积雪已被辛勤的服务人员铲除,堆成了一个很逗人发笑的大肚子雪人。天气连日晴朗,路面已经干了,大肚子雪人也有点消瘦,身上显出斑斑汗迹。花园里还没有花,艳丽的大美人蕉只有一根枯黄的主干,活跃的月季萎缩在墙角躲避寒风,高傲的牡丹在大花盆里低头沉睡还不想醒,羞羞答答的紫云英藏在枯草丛中,不肯出头露面,至于龙口、凤仙、鸡冠、海棠,更是连个身影还没有。不过,花虽没有,园中却还翠绿可爱。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引人注目地排列在道旁,儿株大雪松,象一座座宝塔 465 ==========第469页========== 屹然而立,高大的兰,在轻轻地摆动着厚甸甸的大叶片,特别是那片狭长的紫竹林,在冬令的萧瑟景象中,显得更加具有生气。 宋梅珍在园中出现了。她穿着天蓝色上衣,黑制服呢的裤子,面孔被晨风吹得红通通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兴奋中又略带焦虑。她无心欣赏园中的景色,进了园来,目光向漫步的人们一一掠过,随即沿着走道,树例向花园深处走去,又不时抬起头米,向各处察看。在走完主要甬道后,她又跨上小路,一刻不停地走,走,走。 宋梅珍怎会这么阜就来园中各处走动呢?昨天晚上,她接到袋坚从省治金局打来的电话,说宋铁宝住医院了,叫她去看看弟弟。这电话是姚玉泉和袁坚商量后才打的,姚玉泉要袁坚在电话中特别关照她,宋铁宝负了点伤,已经快要好了,叫她千万别着急。 可是,她怎能不着急呵?目从袁坚告诉她宋铁宝还在人间,而且就在湖影山上,是指挥部领导成员、一个先进井巷队的队长兼党支部书记后,她虽然因斗的需要抑制住了急于前往相见的激情,但暗地里却在不断打听她弟弟的情形。她听人说,来厂里削平山头、协助高炉基础移位的就是宋铁宝队里的人马,心里很欣慰,因为她亲眼看到这支队伍一个个都象猛虎似前,没几天就又快又好地完成任务,受到了厂里广大职工的赞扬,这不是与宋铁宝和大伙儿平时的工作有关吗?当她从厂里一个去湖影工作回来的职工口中,打听到宋铁宝曾被压在巨石下面,却还在指挥生产时,她又紧张又感动,连声问 466 ==========第470页========== 那职工,宋铁宝受伤了没有,会不会成为残废?等她弄清楚这已是早些时的事,宋铁宝身上连一根毫毛也没碰着,她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觉得现在的宋铁宝,比她想象中的弟弟不知道要沉着、机智、勇敢多少倍呢。前儿天,她听说湖影山铁矿副井的卷扬房起了火,主巷道又发生大水,幸亏有个姓宋的队长冒着生命危险扑进烈火,保住了一台大电动机,使罐笼很快恢复行驶,救出了井下操作人员,接着又装好多节离心泵,顶住了大水。她的心呵,在急剧地跳动。 昨天,厂里开了个支援湖影山铁矿奋战大水的大会,当场用卡车将厂里的两台大型离心泵送往矿山。她多么想跳上卡车去看看弟弟啊! 夜晚,九点钟的时候,她的大孩子,从职工子弟学校排练完准备元旦演出的节目回来,说肚子饿了,缠着她,要她将早上吃剩的粘粑饼拿出烘烘吃。她一听到“粘粑饼”三个字,脑子里马上又出现了宋铁宝。先出现的是童年的宋铁宝,跟她 一道在大榆树的石板上抓籽儿,接着是,她哄他放牛回来后, 一定做放糖的粘粑饼给他吃,后来出现的便是压在巨石下的宋铁宝和满身是火、英勇顽强的宋铁宝。这时候,袁坚的电话来了,她听了电话连忙收拾,急匆匆要往医院跑。走出门外,见满天尾斗,才想到现在是夜里,医院早关上门了。她迟缓地回到房里,女儿已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一夜,她没有好好睡。 今天早晨,天才蒙蒙亮,宋梅珍就迎着晨风往医院走。她住的地方离医院约十里路,她不想乘车子,因为乘车要等,她没有这个耐心。其实,她用两条腿赶路,不得会比汽车先到。 467 ==========第471页========== 但她宁可步行,因为步行既可免去坐等车辆的烦躁,又能在清静的路上,猜测猜测铁宝现在的伤势和与他见面时的情景。她想,铁宝罡既然是救火负的伤,定是属于烧伤,大概现在还裹着绷带,很痛苦。袁坚说他快要好了,定是指危险期已经过去,所以用不着心。他是伤在哪里呢?是手上、脚上、头上还是身上?无论伤在哪里,都要好好鼓励他顽强地与伤痛作斗争,争取早日恢复健康,更好地为党工作… 宋梅珍边走边想,不知不觉疾步如飞了。她认为铁宝一定是很坚强的,自已应该向他表示,要很好向他学习。 宋梅珍到了医院门前,旁边的-个水果摊引起了她的注意。匆忙中她忘了带些什么给铁宝,就上前挑选了一篓鲜艳的苹果。 宋梅珍在一位护士的带领下,提着苹果,来到宋铁宝住的 一间单身小病房前。护士推开门一看,告诉宋梅珍说,宋铁宝不在,可能到花园里去散步了,要她等一会。 宋梅珍走进病房,放下苹果,哪有耐心等待?她拿起挂在床头的病员卡片,跳过姓名、年龄、籍贯等她熟悉的项目,将目光停留在病症栏上。上面写着“昏厥、轻度烧伤”。她宽舒地透了一口气,放好卡片,立刻去花园寻找宋铁宝。 宋梅珍在花园里走了一会,没有见着宋铁宝,连与她弟弟年龄相仿的病人也一个没有。她想,铁宝到哪儿去散步了呢,会不会在紫竹林的尽头?她又沿着园中的一条弯弯曲曲、穿过儿重假山的小路,向前找去。468 ==========第472页========== 紫竹林旁,积雪没有清除,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园丁在修剪花的枯枝,不小心滑倒了。宋梅珍见着了,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老园丁站了一会,但右腿仍不能动弹。 宋梅珍问:“老伯伯,你这腿不好走吗?我扶你去请医生看看吧。” 老园丁摇摇头说:“不用啦,过-一阵就会好的。这条腿是解放前被人打伤的。那时,我虽然在医院工作却得不到治疗,慢慢成了老毛病,解放后再治已经治不好了,现在不小心扭一下就不能动,要过-一阵才会好。” “你老人家年岁不小啦,也该退休罗。”宋梅珍说。 “我已经退休在家,但闲不住,这园里的树木花草都是我亲手栽起来的,心里撂不下,就常来走走。”这老园丁很健谈,而且有点唠叨,他一面揉着右腿,一面又告诉宋梅珍,“这医院老早是日本鬼子办的,那时候谁有心思给他们收拾,马马虎虎算了,解放后才把它弄得象个样子。现在,医院里老一辈的人 一个也没有了,我虽然也已退休,但还常来走走。” 老园丁的右腿已能馒慢行走了,他要将几盆只剩下枯枝的花,搬到阳光下去晒晒,宋梅珍帮了他的忙。老园丁表示感谢地唠叨着说: “我就住在多棱湖边上,沿着街走最后一家,家里也有个小花圃,你要是喜欢花,等春天就到我家里来折,这不是珍贵的东西。” 宋梅珍“嗳”地应了一声,她虽然从小就不喜欢花,也根本不会去取,却表示道谢,使老园丁心里高兴。 469 ==========第473页========== 宋梅珍见花园里没有宋铁宝,就又回到弟弟住的单身小病房前,想宋铁宝大概总该回来了。推开门向里一看,果然有个人脸朝窗坐着,她正想叫“铁宝”,那人听到门响,转过脸来,宋梅珍见后一呆,原来这人已五十多岁,眼泡微肿,根本不可能是她弟弟。 坐在窗口等待宋铁宝的丁之勤,见有个中年妇女推开了房门,便问道: “你找谁啊?” “我来看望宋铁宝同志。” 丁之勤说:“请进来坐吧,宋铁宝同志出去了,大概就要回来,我也是来看他的。” 宋梅珍走进病房,丁之勤问道:“你是…” “我是多棱湖钢铁广高炉车间的,上次宋铁宝同志的队里派人支援我们高炉基础移位,给我们帮助很大,我们很感谢。听说他受了伤,组织上派我来看看他。”宋梅珍按照袁坚在电话里的布置,要他到医院时遇到其他人不必谈出与宋铁宝的关系,所以她一边注视这个人,一边随口说着。 “喔,你是钢铁一的。我是矿上的,我们是兄弟单位。”丁之勤今天来医院,想治一治他的“美尼儿氏病”,向医生要点镇静剂,不过主要目的是看宋铁宝。当然,这决不是由于他对宋铁宝的感情非常深厚,如果从感情来讲,他党得最好宋铁宝马上死掉,不,最好在来湖影山之前就死掉。他来看宋铁宝的原因,是因为昨天在张冲那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人昏然要倒,张冲扶住他后,他用美尼儿氏病塘塞了过去。之后,酒当然 470 ==========第474页========== 不能喝了,“第三步棋”也根本无心再走,答应叶怀庆的事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回去时张冲要送他,他谢绝了,勉强支撑着身子,踉跄着脚步,到了住所,吃了镇静剂,倒头便睡。可是哪里睡得着?他心理烦躁极了,好象有千百根小棍棒在绞动。他骂天骂地,骂娘骂祖宗,眼看一局棋就要取得胜利,却突然来了个兜底翻,真他妈的!这可怎么办?怎么办?!他双手抓住头发,使劲地往上拎,好象如果能将这两把头发拔掉,就可以得救似的。后来,有个人来看他了,对他说: “你镇静些,被抓住的那个人,对情况并不清楚。” “啊,你这老光棍,不要骗我!”丁之勤拗起身子,双手抓住来人的肩膀,使劲地摇动。 这人拉开丁之勤的手,平静地说:“宋铁宝那个队,你要更慎重-一点,我们那个人所以被张冲捉住,是郭品义追截的结果。” 说完,他立起身子走了。 这一下,犹如毒蝎镇服了恶痈,丁之勤的脑子又能开动了。他想,只要不被暴露,有什么可怕的?排不完的大水是事实,姚玉泉无法解释!至于宋铁宝那个队,明天一卓我就到医院去看望宋铁宝,再从感情上拉他一下,然后在他面前生气地批评郭品义,不该将抓住放火犯的事情瞒着我老丁,我老丁为他们队里的事情,操了多少心呵… 丁之勤没心思和宋梅珍多谈,只简单地打听了一下陈光耀他们在钢铁厂帮助搞高炉基础移位工程的情况,然后看了下表,见门诊时间已到,就去治他的“美尼儿氏病”了。 471 ==========第475页========== 宋铁宝还没有阿来,宋梅珍心里感到奇怪了。她离开病房,向护士值班室走去,想问问护士:,宋铁宝究竟哪里去了。 值班室的护士:听说宋铁宝还没有回来,也感到奇怪,就跑去问医生。 医生听了情况后分析说:“可能他不告而别了。这两天他 一再要求出院,我们都没有同意。昨天徬晚,他的要求更迫切,说为了早日治好矿的大水,他非要出院不可。我答应他等今天主治医生看了他的伤势后,再作决定。他说伤已基本上好了,要当夜就走。我说晚上不办出院手续。他说以后补办。我以为他说着玩的,可能真的夜里就走了。” 护士到宋铁宝的病房里仔细看了·下,医院里的衣服和用品,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木箱里,还留着一张字条,上面写道: 医生、护士同志们: 谢谢你们对我进行抢救和治疗,我现在伤势基本好了,应该立刻口去投入战斗,等大水治好后,我这个不守纪律的病员,马上来医院听取你们的批评。 此致 革命敬礼 宋铁宝 护士看完学条,叹口气摇摇头说:“果然走了。” 她告诉宋梅珍,这个病人非常顽强,进院的时候迷不醒,但经过抢救,苏醒不久,他就忍着伤口的疼痛下床活动,还州常…个人到花园里去走动,所以体力恢复得很快。最后,她 472 ==========第476页========== 抱歉地向宋梅珍说:“你只好到矿里去看他了。” 两人正谈着,丁之勤看好“美尼儿氏病”回来了。他见了宋铁宝留下的序条,很觉怪,心想,怎么我不知道他回矿呢?病房的门义被推护了,进来的是杨有虹。丁之勤知道杨有虹是宋铁宝的爱人,杨有虹也认识他。 杨有虹告诉门之勤,宋铁宝昨天晚上就离开医院了,没有回矿上,而是去湖影山生产大队,查出了一条通着矿里大水的河流,找到了进水口,正在设法堵河。她今天来是替宋铁宝补办出院手续的。 丁之勤一听这消息,脑袋就象要裂开似的。查清了进水口,主巷道的大水很快就能堵死,堵死后井下的大水不就可以排完了吗?丁之勤可怕地看到,他的一切希望,都将成为袍影! 丁之勤竭力叫自己镇定,立起身子,对杨有虹说:“那,好啊,我马上到湖影山生产大队去。” 丁之勤走出病房,迫不及待地吞下两粒刚才开来的药片,跌跌撞撞地出了医院。 病房里剩下了宋梅珍和杨有虹。杨有虹问宋梅珍:“同志,你是…”“我是钢铁厂高炉车间的。” “你是高炉车间的党总支副书记?”杨有虹问。“是的。你怎会知道?” “你是梅珍姐姐?!”杨有虹顾不得马上回答,眼晴瞪得好大,激动得泪水都要流出来了。她也不讲自己叫什么名字,和 473 ==========第477页========== 宋铁宝是个什么关系,连忙从里面的衣袋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宋梅珍。 宋梅珍打开信,上写道: 姐姐,梅珍姐组! 组织上告诉我,你今天将要来医院看我。我万分激动!但是,组识上对我有一些嘱咐,而今天又由于某个原因一怒我现花还不能告诉你一一加上井巷大水通着河流,事清十万紧迫,所以我才决定离开医院,投入炽热的战斗中去。 我有千言万语要对你说。但当前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回忆一下:就是你在费有财家做丫头时,是否确实听到谁曾去过日本,以及有关他的一切情况,你尽自己的记忆,直接向省冶金局党委姚玉泉同志报告。有虹还没和你见过面,我让她在医院等你,她会亲手将这封信交给你。让我们怀着对党、对毛主席无比深厚的阶级感情,在胜利的凯歌声中见面吧! 此致 战斗的敬礼 非常想念你的弟弟铁宝 宋梅珍看完这封信,心中好一阵激动,通过这封简短的信,她对弟弟更了解了。 这时,杨有虹怀着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滔滔不绝地告诉宋梅珍:昨天晚上,宋铁宝如何和大伙儿寻找到进水口,又 474 ==========第478页========== 如何连夜写了这封信,并将自己童年和姐姐梅珍的情形一一对她叙述。 宋彬珍见杨有虹这番神态和举止,义看了宋铁宝信中提及她的口吻,心中已明白她和宋铁宝的关系,很快和杨有虹叙谈起来。在叙谈,宋梅珍告诉杨有虹,她母亲还健在,跟她的孩子在外地,要杨有虹告诉宋铁宝。杨有虹听着,非常兴奋。 宋梅珍和杨有虹一起去替宋铁宝补办了出院手续,两人手挽着手走出医院。杨有虹要上车时,宋梅珍将那篓鲜艳的苹果递给她说: “过些时你们到我家里来,我要做粘粑饼招待你们。”杨有虹高兴地问:“是放了白糖的?”宋梅珍激动地说:“对,是放了白糖的。” 475 ==========第479页========== 三十二 女推土机手驾驶着推土机,和多棱湖钢铁厂来支援的两台推土机和两台铲运机一起,在湖影山生产大队的一条河边怒吼。推土机举起雪亮的大铲刀,对准土丘只稍一用劲,就将它搬了家,铲运机拖着大斗,它的履带略一滚动,地面就被啃去了厚厚一层。五台重型机械配合得很好,一刻不停地来回奔驰,要以最快的速度,在这儿开擗出一段新的河床。 湖影山生产大队的贫下中农,拿着各种工具,挥汗奋战。他们有的在用铁锹挖泥,有的在用钉耙凿土,而大队人马则用箩筐、畚箕,拾着、挑着掘出的泥土,往老河床边上倒。这支个个奋勇当先的大军,与钢铁厂开来的机械化队伍并肩战斗,在协助湖影山铁矿战胜大水,以便他们继续掘进主巷道,力争明春出矿。 湖影山的明春出矿,与生产大队的这段新开的河床有什么关系呢?这还得从宋铁宝谈起。 宋铁宝回到湖影山之后,因担任主巷道任务,他常与生产技术组打交道,渐渐地,他对上的地质资料越来越怀疑,又听韩水根说,生产技术组在资料问题上常出偏差,他就想,主476 ==========第480页========== 巷道遇到的地质情况复杂,要是有人从中捣鬼怎么办?他根据长期矿山工作的经验,觉得遇到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情况不明,心中无数,得警惕被人牵着鼻子走。因他知道矿里的地下水严重,所以就到湖影山!生产大队找老贫农了解这一带的河道情况。后来金老伯听到消息,去矿里看望了他。此后,他就在金老伯的协助下,在普查河道上花了一番精力,终于向…位老猎户打听到,在儿十年前,有…次大旱,多棱湖都快要干涸了,而这里有条河流却仍然有水。宋铁宝进行了种种分析,认为这条河流很可能与矿里的大水连在一起,就向姚玉泉作了汇报。 姚玉泉是个高瞻远瞩的人,在来湖影山铁矿主持工作之前,他就对矿里的这场战斗作了全盘考虑。他根据从各方面获得的材料分析,觉得矿里肯定隐藏着阴险狡猾的阶级敌人,他们会利用各种机会,进行合法的和隐蔽的斗争,其中特别要注意的,是利用湖影山复杂的地质,使你在工程建设过程中遇到困难,遭受失败。所以,他早就通过省冶金局,与科研单位取得联系,请他们从东风803勘探队拿来原始资料,进行细致分析、探讨。他所考虑的,要比屈辅明原先顾虑的范围更加广泛。他首先要请科研单位回答的是,多棱湖湖底是不是通到矿区,会不会与矿里的地下水相连;其次才是主巷道的大水,究竟与矿区附近的那条大阴河是否贯通。他认为,如果这两个问题都能得到解决,就不怕敌人在地质问题上耍诡计,相反,如果他们敢于在这上面搞阴谋,便更能早日现出原形。科研单位分析的结果,明确答复说:多棱湖不会与矿里地下水 477 ==========第481页========== 相连,因为湖底有-一层做“浦口层”的地层结构包着;湖影山附近虽有阴河,但与矿甲大水并不贯通。据分析,可能有一此大溶洞,里面贮存着地下水,而这些溶洞,有某些与外来水源相通的象征。为什么科研单位对后-一个问题没分析得更明确些呢?因为对于地质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得根据科学的推测。地球是无法解剖的,也不能用爱克斯光进行透视,只是用钻机取得某些资料,再进行种种研究,所以,有些问题能作结论,有些问题只能在大的方面作个判断。 科研单位的这个答复,与利里生产技术组写的地质分析报告相比,在湖底有浦口层这·点上是完全一致的,但刊里的报告对阴河问题没有明确结论;虽然也说有溶洞,却只字不提外来水源。 姚玉泉将科研单位的答复和宋铁宝的调查访问,除向治金局党委汇报外,在矿里只告诉党的核心小组成员,目的是要使工程的建设处于主动的地位。这措滟起了很大的作用,阶级敌人在:卷扬房起火后正得意忘形,1很快就手足无措,狼狈不堪。 要战胜副井的大水,必须堵死外来水源,而要堵死外来水源,又必须先找到进水。寻找进水口是个很艰巨的任务,尤其在冬天,河面冰封,水冷彻骨,更是困难。 昨天晚上,姚玉泉打电话给宋铁宝,告诉他说,多棱湖钢铁厂高炉车间的总支副书记就是他的姐,明天上午会来医院看他,要他注意这次姐弟见面,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在党的核心小组已经谈到过的那个人。宋铁宝接到这个电 478 ==========第482页========== 话后,心情是非常激动的。但是,下年他已得到郭品义关于丁之勤到队里去活动的报告,他估计,丁之勤在队里碰了钉子,明天上可能要来:医院看他。在这种情况下,他从二十多年没有见面的姐姐想到父亲的牺牲,从父亲的牺牲想到当年在平山煤矿的丁之勤和费沏,又从丁之勤和费沏想到矿里的复杂情况,想到卷扬房起火和井下的大水。这样,他毅然离开了医院,怀着对敌人的满腔恨,来到湖影山生产大队,见到了金老伯。 宋铁宝向金老们说明来意。金老们见他左手裹着绷带,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去寻找进水1。 宋铁宝说:“金老伯,你别看我手上裹着绷带,我精神好着哩。” 金老伯说:“不行,等明天我跟郭品义、陈光耀招呼了再说。” 宋铁宝说:“今晚月光明亮,你先弄条船让我去看看嘛,我心里火烧火燎似地,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河面结着冰,船不好划,再过几天,等你伤好了,我领你和郭品义、陈光耀一道去。” “我刚才看过了,河里冰不厚。我在船头用篙子破冰,你在后面划桨,正好配合。我一天也等不及了,一天就是二十四个小时啊,光是我们一个工程队,二十四小时能打三四十米巷道,全矿要耽误多少工作?” 金老伯拗不过宋铁宝,心想,先让他去看看也好,不过又对他有点不放心,就想出一个办法,对宋铁宝说: 479 ==========第483页========== “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准备准备就来。”说着,他走出去了, 金老伯的“准备工作”花了许多时间,才和宋铁宝来到船上。宋铁宝站在船头,用竹篙将冰敲开,观察水面的动向,金老伯在船尾划着桨,船在河里破冰前进。 渐渐地,船到了鹤嘴湾,宋铁宝发现了新的情况,回过身子间金老伯:“这里的冰为什么特别薄啊?” 金老伯说:“这里水特别深,流得也比较急些,所以冰特别薄。” 宋铁宝亮起手电,句河中心一照,嗨,那里没有结冰,水面绉起条条细微的波纹。为了更好地观察水的流向是否异样,宋铁宝打开一大片河面,用竹篙将冰往中间赶,看水流将冰往哪里推。但是,于船身晃动,河面上水的流速又不大,他难以从浮动着的冰块上得出水流的动向。接着,他挽起衣袖,身子伏在船头上,将没有受伤的右手伸到水里,想探一探下面的水流向是否明显些。但是,水冷得很,他的手浸在水里只有麻辣辣的感觉。 船在水面晃动,被敲碎的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宋铁宝拗起身子,坐在船头上,见远处的湖影山灯火通明,那是战友们在副井排水啊!他仿佛听到身子被水浸湿了的战友们,在高声藏着:“干啦,千啦,保证明春出矿!”并且,他好象也已看到,井下的水,在同志们的奋战下,哗哗地向多棱湖流去,但是,在另一个地方,或许就在他的脚下,大量的水通过一条地下裂隙,往里拆命地涌。这水排到什么时候才能480 ==========第484页========== 完啊?同志们不是:在白费劲吗!想到这里,宋铁宝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将进水口找出来,立刻将它堵上1 宋铁宝迅速站:起身子,脱下棉衣,把缆绳束在腰里。他面向船尾,用恳求的语调深情地对金老伯说: “金老伯,我有件事求你。” 金老伯奇怪地说:“铁宝,怎么啦?”“允许我到河底去一趟。” “什么?!”金老伯大声叫着,“这样冷的天,你能下水?不行不行,根本不行1” “金老伯,你道吗?副井在治水,每天都有好多阶级兄弟浸在水里啊。” “你身上有伤!” “这点伤没关系,我下去试试,看有没有旋涡,身子会感觉到的,不需要用手使劲。” 宋铁宝恳切地解释着,他多么希望金老伯能马上同意他的要求呵,可是不行,金老伯严肃地说: “旋涡力量很大,你下去后甭想上来啦?!” “我用缆绳拴在腰上,要是不行了,你就将我拉上来。”宋铁宝坚持说。 但金老伯哪里肯依,他离开船尾往船头走去,想先把宋铁宝拉住,再设法劝他,省得他不得到同意就往水里跳。 其实,宋铁宝的决心已经定了,他征求金老伯同意,只是告诉他-声,请他配合。所以当金老伯往船头走来,他已“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481 ==========第485页========== 宋铁宝初到水里,仑身受到寒流的强烈刺激,只觉得浑身震了一下,倒并不感到十分冷。他是很会游泳的,只顾头朝底脚向上使劲向胸前划水。渐渐地,他左手绷带裹着的伤口火烧般地痛了,头开胀得难受。他坚持着再向下潜,忽然好象身子不由自主了,有一股什么力量将他侧转过来。他知道,这是旋涡的力量,遇到旋涡,必须四肢伸开,使身子横卧着,这样旋涡就难以将你卷走。他正要伸开四肢,一想没有必要,腰里有缆绳拴着哩,旋沩不致将这根结实的缆索拉断。他正要往下再划,觉得人不能动了,上面有一股力量在牵着他的身子往上提,下面也有一股力量吸着他的身子在往下拉。两股力量僵持了片刻,上面这股取得了胜利,他的身子往上浮动了。 宋铁宝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船上的。他满身满脸都是水,眼睛睁不开,耳朵嗡嗡叫,脑子似乎胀大了许多倍。他仿佛感到曾有人给他擦身子,又给他穿上衣服,过了一会,好象手臂上被咬了一口。他睁开眼晴一看,好家伙,郭品义、陈光耀、金老伯和杨有虹都在他身边。再一看,旁边多了一条船。他知道,这船定是郭品义他们划来的。 陈光耀搓着胡茬子高兴地说:“铁宝,你醒啦?可把大家急坏了。” 宋铁宝说:“我又没昏迷,只是头胀得难受,急什么昵?”他来不及问他们怎会这时也划船来,就兴奋地告诉大家:下面有个旋祸,进水口可能就在这里,可惜他在水中的时间太短促了,下面情况没有摸透。 陈光耀一听立刻应道:“我下去试试!” 482 ==========第486页========== 说着,他解开了束腰的粗皮线。 郭品义-一把将陈光耀拉住,说道:“不要荞撞,等铁宝休息休息,喘口气,脑子静-·静,将下面的情况讲讲清楚,咱们再下去。” 宋铁宝笑着说:“我很好嘛,要休息什么?” 杨有虹扬了下手中的针筒,对宋铁宝说:“嗨,还很好呃!”宋铁宝见了针筒,心里方才明白,刚才手臂上是被这玩艺“咬”了一下。 宋铁宝躺在船舱里休息,让杨有虹换去了浸湿的绷带。郭品义、陈光耀和金老伯在船头一面交谈,一面做着下水的准备工作。 宋铁宝问杨有虹:“你们怎么来的?还弄了只船,带了药箱什么的,好象也是来探进水口的嘛。” 杨有虹告诉宋铁宝,是金老伯打电话给郭品义的,所以他们带着各种急用的东西赶来,在生产大队借的船。 宋铁宝听后心里想,怪不得上船前金老伯的准备工作花了那么多时间,原来是去“通风报信”的。 当夜,屈辅明从电话里得到郭品义的报告,进水口确实已被宋铁宝找到。他立刻通知矿里的有关人员到现场开会,糊影山生产大队的负责同志也参加了。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因为姚玉泉事先根据各方面提供的资料分析,曾经估计矿里的大水可能与这一带河流相通,这样,就需要开拓一段新的河床,代替进水口这段河床,然后将它堵死。所以,事先已取得各 483 ==========第487页========== 有关方面的支持,有了一些准备。这就使屈辅明主持的这次会议,减少了许多困难,很快就作出决定,明天上午破土动工! 本米,矿里准备抽调大批职工前来担负这项任务,但湖影山生产大队的领导说,矿里人手已很紧张,这项任务可以和生产大队水利、积肥]作结合,就由他们大队负责好了。到了第 二天上午,多棱湖钢铁厂知道了这消息,又立即开来机槭化队伍。这样,利里就没有再调人来,只是通知各职能组的干部,赶来投入战斗。 大约十点多钟光景,丁之勤气喘吁吁地来找宋铁宝,正好碰上在和贫下中农一起挖泥的韩水根。 韩水根停下铁锹问:“老丁,天还冷啊,怎么就满头大汗啦1” 丁之勤说他去医院看宋铁宝,刚赶来,下车后走得太急了。韩水根说:“没想到宋铁宝会来这里吧?” 丁之動摸出手帕,擦掉额上的汗,望着这老头,心里恨极了,他想:“你算是挖苦我了。”嘴上却笑着回答道: “你老韩师傅不告诉我,我怎能晓得啊。” 韩水根也笑着说:“还真要我告诉你呢,要不,你还得碰钉子。” 丁之勤听后一楞,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已经碰得鼻青脸肿,还要碰什么钉子? 韩水根儿丁之勤神态茫然,故意戳他一下,说:“你猜猜看,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呗。”丁之勤佯装生气484 ==========第488页========== 地说。 韩水根哈哈大笑,说,“宋铁宝的伤势还没有全好,昨晚就去找进水口,今天还要来挖泥,被我锁在前面的屋子里了。” 他指指一间房屋,从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丁之勤说:“拿去吧,我要不告诉你,不是又要碰钉子吗?” 丁之勤接过钥匙,笑着向韩水根表示感谢,心里却恶狠狠地想:“好吧,老头子,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1” 丁之勤走到房屋前,打开锁,宋铁宝果然在里面。他立刻热情而急切地说: “铁宝,你在这儿,叫我找得好苦。” 宋铁宝被韩水根反锁在屋子里,心里很不安。他知道,自己是干不了多少活的,但是,应该尽力面为嘛。被反锁在里面,与大伙儿隔着一堵墙,只能聆听推土机和铲运机马达的欢唱声,只能猜想贫下中农同志们的劳动劲头,却不能身历其境,不能挥锹而战。金老伯曾从窗洞里递来一瓶开水,他请求金老伯将他“解放”出去,金老伯笑着说:“我们大队的贫下中农,完全赞同老韩师傅的有效措施。”他听着感到无可奈何。现在,他.正在考虑回去后怎样将队里的工作搞得更好些。门打开了,没料到进来的是丁之勤。 宋铁宝心里虽然对丁之勤怀有极大的嫌恶,但这时候却还不得不注意态度,就站起身子,笑着说: “老丁,你来得太好了,这下我可以出去啦。” 丁之勤摇摇头,笑着说:“这可不行,老韩师傅要责怪我的,他既然将钥匙交给了我,我就应该绝对负责,不让你跨出 485 ==========第489页========== 门褴一步。” 他.上前按住宋铁宝的肩膀,使他坐在床上,又说:“这1天穷忙,未能拍出间去医院看你,今天早上空了点,我赶紧去,可你这个不遵守纪律的伤病员,已经不翼而飞。” 他竖起…个指头,摇晃着,既加强他话语中的风趣意味,又突出地表示了他对宋铁宝的赞扬。宋铁宝笑了下,没说什么。 在详细询问了宋铁宝的健康情况,并对卷扬房起火表示愤慨之后,了之勒开始谈正经事了。他说,门严不怕外贼,矿外的敌人来⑩里放火,肯定与矿里的敌人有勾结,所以在:治水和掘进港道的间时,深入开展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非常必要。 宋铁宝说:“看来不仅矿里矿外的敌人有勾结,他们能选在紧要时刻动手。说不定矿外的敌人是受矿里的敌人指挥的。” 丁之勤听后,立刻说:“你的分析完全正确,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凶手已被张冲抓住,得好好审讯,将线索追查出,挖掉埋藏在矿里的这颗定时炸弹!” 他挥动了下右膺,好象对挖掉“定时炸弹”,决心很大。宋铁宝说:“老丁,你搞阶级斗争是很有办法的,对矿里情况又熟悉,怎样才将线索追查出来,你多出出主意嘛。” 丁之勤说:“我哪有什么办法?应该努力把本身的工作搞好啊。这次在你们队里差点犯主观主义。” 他将与高个子讯号工谈话的经过告诉了宋铁宝,当然,其486 ==========第490页========== 中有些情况是不便说的。接着,他就生气地责怪郭品义,不该将已经抓住凶手的情况瞒着他,说他总算是指挥部的领导成员嘛,要不是因为郭品义初次运持队里工作,原谅他在下级组织应该怎样对待上级组织的问题上还不太懂,他定要对他提出严厉的批评。 宋铁宝心里想,你是个什么上级组织?想在队里兴风作浪!党支部听从矿里党的核心小组的领导,郭品义做得很对!你越是这样做越说明你心中有鬼。但他不便在这个问题上多缠,就转守为攻地间丁之勤: “老丁,这事你就别放在心上吧。重要的是下一步工作怎么办?我心里很急,你一定早有打算,我想及早听到你的意见。” 丁之勤事先没有想到宋铁宝会提出这个问题。心想,我有什么打算?卷扬房起火后只高兴了几十个小时,心里盘算的尽是怎样迎接姚玉泉的垮台,此外就是被郭品义要了一下,接着演出一场“美尼儿”独幕剧,在绝望中发了一阵歌斯底里。我在靠镇静剂过日子! 但是,丁之勤毕竟在领导班子里混了多年,他那微肿的眼泡翻了几下,办法来了。 他说:“我也谈不上什么意见。正如你刚才分析的,矿外的敌人很可能是受矿里敌人指挥的,虽然有公安部门对凶犯进行审讯,但如果他不交代呢?所以我们不能将挖掉矿里这颗定时炸弹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审讯上,要同时并举,互相配合,掀起猛烈的攻势,叫矿里的敌人坐立不安,迫使他交代 487 ==========第491页========== 问题…刀 丁之勤没有将话说完,杨有虹来了,他不好再往下谈,也不想再谈下去,就对宋铁宝说: “以后再谈吧。我好久不动了,趁这机会和大伙儿好好干一阵吧。” “这苹果是梅珍姐姐叫我带来的!”丁之勤走后,杨有虹说。 宋铁宝接过苹果,将它捧在胸前,心潮久久不能平静。室外,推土机铲运机在欢唱,贫下中农的队伍中响起了嘹亮的歌声。宋铁宝对着鲜艳的苹果凝视片刻,转身走向窗前。歌声更响了,压过了马达声,推土机和铲运机仿佛在为这歌声伴奏,新的河床就在这歌声和伴奏声中,渐渐出现。 下午,金老伯来给参加劳动的矿里各职能组干部送茶水,他突然发现了费沏,觉得这人面孔好熟,却一时记不起是谁,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在抗日战争的时候。有一次,费有财派他将一石新碾的好米,还有两只母鸡,送往住在城里的老二家中。他送去后费老二没有出来见他,而是一个管家的将东西收了。等他要离开时,从花厅里跑出个穿西装的三十多岁的人来,对他说:“你告诉我哥哥,以后不要再送这些东西来了,我有的是。”听了这话,他才知道这就是村里人讲的,在平山煤矿给鬼子办事的费沏… 费沏喝了一点茶水,要走了。 金老伯想摸摸他的情况,就迎上去问:“你大概是费有财 488 ==========第492页========== 的弟弟费沏吧?” 费沏停住脚步,反问道:“你是…” 金老伯说:“我在费家当过多年长工,给你送过东西。”费物说:“喔,是的是的。死鬼哥哥是个恶霸地主,给政府镇压了,他死有余辜。你在他手下做长工,一定是受尽压迫,吃尽苦呵。” 金老伯说:“这都是过去的事罗,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週上你。哎,那时候你不是到日本去的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呢?” 费沏说:“是的是的。说起来非常惭愧,那时候我在平山煤矿,给日本人搞点技术工作,积了几个钱,想飞黄腾达一下,就到日本去镀金。可是那是什么世界,我实在过不惯,只读了 一年书,钱就用完了,只好又回到矿上。” “喔,是这样。”接着,金老伯关切地问,“家眷都在湖影山?” “不。”费沏苦笑了一下,“我为了专心于事业,一直没有结婚。”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人生活倒也自在。” 这时,一直在注意他们谈话的丁之勤,走过来故意批评费沏说: “哎,费沏,你年纪虽然大一点,但身体不错,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嘛,不要老闲着!不是我对你有什么过不去,知识分子应该在劳动中努力改造自己嘛。” 费沏马上应道:“对,对,我这就去,这就去。他对金老伯点点头,撇下他走了。 丁之勤对金老伯解释说,“他是个工程师,平时很少劳动, 489 ==========第493页========== 难得劳动一次也总是找人闲谈,不好好下活。” 金老伯说:“这次是我找他谈的,不能怪他,你这位同志倒是抓得很紧的。” 丁之勤对金老伯笑笑,也去干活了。 傍晚,新的河床开辟好了。机械化队伍大都已撤走,只留下-台推土机,将挖出的土推到老河床边上,以便明天堵河。参加战斗的贫下中农回去了。矿里各职能组的干部,也撤离了现场,返矿休息。只有宋铁宝、韩水根和湖影山生产大队的领导,在研究明天堵塞进水的具体计划。 月亮悄梢地爬上树梢,北风又开始呼啸了。最后一台推土机的工作快要结束,返矿的人群已三二两两地走上透迤的山路,只有故意留在后边的两个人,将大衣的领子拉得很高,头缩在里面避风,还在大路上慢吞吞地走着。这两个人是丁之勤和费沏。 丁之勤将头伸出大衣领子,向四周看看,见没有人,又缩了回去,然后发狂似地对费沏骂道: “你这老光棍,你说进水口不易找到,怎么一下就找出来了呢?我差点葬送在你手里1” 费彻说:“地质是百分之五十的科学嘛,也该想想,我对主巷道在什么地方出水是算得极其准确的。” “大处不准,小处准,有屁用!” 费沏不理他,觉得他太不自量,竟敢同平时一样,在他面前耍威风,就厉声说道: “你应该清醒一点,那封写给省里的信,得到福音了吗?这 490 ==========第494页========== 是一个祸害,你要赶紧作好准备。” 丁之勤也不示羽,冷笑着说:“准备什么,大水不是出了吗?我的问题除非你告密,否则他们是查不清的。你别杞人忧天1” “如果等到你躺在床上,双手抓住头发的时候再作打算,就来不及啦!” 丁之勤想,你派了个脓包去执行任务,结果被张冲逮住了,叫我好一阵紧张,后来才慢吞吞地把真实情况告诉我,现在还要嘲笑我,真是岂有此理,得回敬你几句,否则更要将我当成你的喽罗了。就说: “我的工程师,你手下除了脓包,大概就是疥疮了吧?但愿你本人不要被传染。” “丁之勤!”费沏凶很地逆出了这三个字,稍停片刻,他又改换成温和的腔调,继续说,“我不是和你斗嘴,而是要你好好估量一下对手,姚正泉、宋铁宝、孙德章这些人,都是非常厉害的,连他们手下的人,也都不好对付。还有那个军代表袁坚,他究竟在干什么,为何一直不露面?” 丁之勤不吭声了。 费沏又说:“姚玉泉为什么突然离开湖影山?他们有可能早已摸到了这条明河通着矿里的大水,却不让我们知道,这又龙什么间题?还有,我们执行任务的人被张冲速住,他们一点风不,你是因为同张冲私人关系好,张冲又是当事人,碰巧到他那儿去,他才在无意中将这事情告诉你。看来,他们不仅对你我很注意,就是同你我关系较好的人,他们也在留神1” 491 ==========第495页========== “啊,这可怎么办?1”丁之勒这几天一直处于高度兴奋和高度紧张的状态,情绪总是大起大落,没能好好冷静分析问题,现在经费沏这么一说,不觉义紧张地抓住了自已的头发。 费彻瞅了他一眼,咬着牙说:“你的神经太脆弱了!”“这不是神经脆弱的问题,这是,这是非常现实的事,他们真是太厉害了,你还有什么好办法,赶快拿出来吧!” “办法是有的,但还没到时候。”费沏冷冷地说。丁之勤觉得费可能是吹牛,就旁敲侧击地问道:“老费,你到底有多少人,为什么老将我蒙在鼓里?”“你没有必要知道嘛,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他故意不说。其实,他也只有一个喽罗,威胁姚玉泉的是这人,火烧卷扬房的也是这人,就这么一个人,现在正乖乖地呆在公安部门呢。 “唉,怎么办,雅道我们束手待擒?”丁之勤吞下两片镇静剂说。 “也不要过分担心,他们不会轻易动手。要抓住我们致命的材料,也不是那末容易的,我们只要暂时按兵不动,他们就难以抓住线索。” “要是他们抓住线索了现?”丁之勤担心地问。 费沏沉默了一会,然后绷紧了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就破釜沉舟1” 说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马达声大作,夹杂着喇叭的鸣叫。费沏和丁之勤从大衣领子里伸出头一看,推土机“嘎”的一声停在他们身后,司机室 492 ==========第496页========== 里一个火辣辣的姑娘探出身子,向他俩吼道: “在做仆么梦啊,耳朵聋啦?想要粉身碎骨是吗?!”费沏利和!丁之勤一声不响地退到路边,头也不政抬。刚才,他的注意力太集中了,风声又大,以致推土机来了也不知道让路。 女推土机手瞪了他们一眼,推土机吼叫着,向前驶去。进水口堵住后,副井的水很快要排完了。可是这天,由于电源出了点小故障,正在向外排的水,立刻往下倒灌,产生了很大的冲力,将一台吊泵的进水头子,击到井底去了。必须把它打捞上来。李小祥和吕小龙立刻向屈辅明请求这一任务。屈辅明见这两员小将态度虽然很坚决,却担心他们缺乏经验,因为井底离水面还有好几米,要打捞上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正在迟疑不决,张冲在旁说: “老屈,加上我和孙德章嘛。” 两员小将高兴地叫道:“张师傅,这太好啦,我们又可以向您学习了。” 张冲说:“唉,互相学习嘛。” 说着,他高高兴兴地叫了声:“小章子!”孙德章马上从卷扬房前跑来了。 屈辅明看看张冲,又看看孙德章,心想这师兄弟俩已经雨过天晴了嘛,他愉快地答应了张冲的要求。 水排完后,宋铁宝第一个带班下副井,在主巷道里继续向前掘进。陈光耀提着钻机赶来,对宋铁宝说, “铁宝,你得让我干一阵。” 493 ==========第497页========== 宋铁宝不同意,说现在不是他的班头。 除光耀搓管的桂:子说:“你就破个例,我们一起创出个新成绩,迎接明天一……九六九年的元旦!” 说完,他抱起钻机就唱:“我的机子快快地转。” 宋铁宝没有再阻拦陈光耀。他在想:新的一年即将开始,姚玉泉就要回来,湖影山的这场战斗,将在凯歌声中向纵深发展心 494 ==========第498页========== 三十三 元旦的下午,矿里在联欢会,热闹异常。 将近傍晚的时候,联欢会还没有结束。陈光耀手中提着只大刺猬,在多棱湖畔走来走去,希望能马上见到宋铁宝的身影。 今天早上,陈光耀做完夜班回来,半路上碰巧捉到这只刺猬。他心里喜欢地想,这玩艺给我拜年了,我可以用它对付两斤白干。回到队里,他将刺猬吊在屋檐上,饱饱地吃了一餐早饭,倒在床上便睡。等他睁开眼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宋铁宝和郭品义领着队里职工去指挥部参加联欢会了。陈光耀对唱歌跳舞是不感兴趣的,有心想将刺猬宰了,弄上几碗好酒,欢上一欢,但又舍不得独自享受,心想:“多好的刺猬啊,得等铁宝、品义回来现杀现烧,这才新鲜哩。”可是一盘算,得等三个小时呢,怎么办?结果他也欢乐了一番,不过仍和唱歌跳舞无缘,而是将一副石担拎到湖边,脱了外衣,舞弄了一阵。 现在,看来联欢会快结束了,他就提着刺猬专等宋铁宝,只要·见到他,马上就对刺猬开刀。 参加联欢会的职工终于回来了,但带队的是郭品义,陈光耀仍然没有见到宋铁宝。 495 ==========第499页========== 陈光耀迎上前去问郭品义:“铁宝呢?我等他问来宰刺猬呢,咱好好喝个痛快。” 郭品义说:“铁:定上丁之勤家里喝酒去了,咱们…”陈光耀一听丁之勤的名字,根根胡茬都痒痒的,立刻打断郭品义,责备说: “黑,人人都夸你考虑问题细心周到,今天我才知道你郭品义徒有虚名!” “喫,什么虚名实名啊?”郭品义衔怪地问。 “品义,你好糊涂!丁之勤这人实在可疑。放着那小暗室不说,就拿他和高个子讯号工谈话来讲吧,还不是想在咱队里抓根‘烧火棍'?谈话中间还想在铁宝身上找岔,咱跟他来往个啥?这酒铁宝喝不痛快,你怎么能让他去?快拽他回来1”陈光耀又急又气地说。 郭品义听后心里又高兴又好笑。高兴的是,陈光耀通过学习和斗争实践,眼晴更加明亮了,好笑的是,这个嫉恶如仇的老战友,单纯得可爱。他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 “光耀,你怎么不轧说?怎么办呢,咱们找几个武装民兵,把丁之勤找来审问下吧?” 陈光耀听后,一跺脚说:“哎哟,品义,你就别整治我罗1我大个儿有什么话说得不妥,你尽管捅好了。你对,也讲出来让我听听,按你的办是了。” 说完,他摸着胡程,等待郭品义回答。 “你的看法我是赞同的,可做法还得讲究斗争策略。铁宝去喝杯酒有啥关系,怕丁之勤吃了他?斗争复杂,咱们也不能496 ==========第500页========== 简单化。见到丁之勤就板起脸,断绝来往,这很容易,可解决不了问题。”郭品义没有再“整治”陈光耀,正面跟他摆开了道理。 陈光耀听后点点头,叹口气说:“话是对的,可你看咋办?这么好的节日,铁宝却上他那儿喝洲,我心里就是不痛快!” “咱带着刺猬一起去。”郭品义说。“什么?”陈光耀眼睛瞪得好大。 “咱们…起上丁之勤那儿喝酒去!”郭品义干脆提高嗓门把话说详细了。 “屁,八人大轿来抬,我也不去!”陈光耀也提高嗓门,大声嚷嚷。 看来似乎两人已处于僵持状态。但郭品义深知陈光耀的脾性,很快就使陈光耀跟着他走了。一一他告诉陈光耀,这次丁之勤请客,是临时决定,说不定其中有花招,应该去跟他斗争…番。陈光耀听说喝酒是去和丁之勒斗一斗,心里乐了,忙问怎么个斗法?郭品义说:“他对咱们虚情假意,咱们就以闹酒为名,弄他个六神不安,然后让铁宝去对付。”接着,郭品义就教了陈光耀一些闹酒的办法。陈光耀见这些办法简单可行,也就高高兴兴地跟着郭品义去了。 丁之勤今天晚上请客喝酒,正如郭品义估计,确实是有打算的,这与他近来的心情和所进行的活动有关。自从宋铁宝探出进水口,广大职工治好大水,这些天来,丁之勤并没有做多少事情,但他觉得疲劳极了。他自己知道,这种疲劳是心里过度紧张的结果。堵河治水那天,在回矿的路上,尽管费沏给他 497 ==========第501页========== 打气,要他别“过分样心”,但他仍然不得不担心,因为他的面目被揭露,对他来说,到底是非同小可的事啊! 由于心里紧张,他觉得别人对他的态度跟往常不一样,在看他的时候,似乎都带一种异样的眼光。 前天,他想甩开心头的包袱,故意找些具体事情干干,就去副井查看设备。:知走在路上,突然有个人,从后面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呆住了,以为即将发生那难以想象的事情。结果,却是位他很熟悉的老师傅,在跟他打招呼,原因是见他连连打哈欠,说他太疲劳了,劝他早点回去休息。 他在回家的路:,走到灌木丛附近,又有只野兔一窜而过。他不禁想起那天傍晚,姚玉泉和他巧遇老猎人飞叉擒兔时说的那些话,不觉毛骨悚然。他想,如果不是野兔是野鼠就好了,听说野鼠在地下备有丰富的粮仓,尽可以在危险的季节躲在洞穴里不出来,既安全:,又可尽情地享受;这种优越性别说野兔比它不上,就是某种情况下的人,处境也不如它,如果这野鼠再有颗聪明而富有经验的脑袋,那就更是万无一失了。唉,真是,有的时候,人还不如野鼠呢! 丁之動从野免联想到老猎人,又从老猎人联想到姚玉泉,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他对姚玉泉的迟迟不回湖影山,作了种种猜测。起先,他还梦想是他写的那封信,在省委起了效验,后来越来越感到不对,觉得姚玉泉不回湖影Ⅱ,是在施展“欲擒故纵”的计谋,甚:至是在研究对他采取更为可怕的行动。 回家后,他胆颤心惊地连晚饭也没吃就睡了,却怎么也睡 498 ==========第502页========== 不背。不过紧张之余,他倒不知从哪儿学来了一点安慰自己的哲学一“以不变应万变”嘛,慌什么?可是,第二天起床后,总还是按捺不住志忑的心情。直到昨天晚上,他收到有人给他捎来的·封信,他的心情才开始发生变化。 丁之動拿着信,匆匆走向他的小书房。这封信对他来讲是多么重要呵,近来他不敢随便外出,不好去找这个人,他去了儿封信,一直没有收到回信,本以为处境日益不利,可能不会有回信了,谁知它偏偏来了! 丁之勤到了小书房,赶快开亮电灯,呵,外面在下雪,小书房里有扇气窗没有关上,雪花从上面飘了进来。他三脚两步,跨上椅子,赶紧关好气衒,又连忙将窗帘拉好,没顾上将那被他踏脏了的倚子擦-·下,就急切地往上一坐,迅速将信拆了开来。 信上写道: 之勤: 蒙惠数信,详情悉知。因心情欠佳,无以为复。近日已有转机,似可助一臂之力。所称改道设想,甚合我意。请先创造条件,及时告我,当予千预。所谓“三结合”复核方案,决不容成,否则,我辈似错铸案定,难以申辩。此非我一人之见,望三思。保重。 信纸的旁边,还;几个字,大概是回答丁之勤去信时附带河他的问题,写道: 又及:姚因病住院,无他。 499 ==========第503页========== 下是个龙飞舞的签名。这个签名,既潦草,笔划又省略得古怪,别人是认不得的。但丁之勤很熟悉,一看就知道,这三个字是:“陈-峰”。 文化大革命之前,陈一蜂和丁之勤在贯彻执行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上,两人互相赏识,心融意洽。丁之勤在被提拔为副局级千部时,陈一峰为他出了很大的力。当初,他设法将丁之勤从外地调来,原有重用,谁知后来的政治气氛起了变化。四清运动时,陈一峰派丁之勤去南山铁矿蹲点,想让他摸索一套贯彻刘少奇形“左”实右路线的办法。不料却来了一场文化大革命。在这场文化大革命运动中,他们都受到冲击,颇有一点灰心,但以后,却又“各显神通”,互相照应,竟然混了过来。后来,两人都有了一定的作岗位,但对修正主义路线的那套臭货,仍然十分怀念,内心深处,对文化大革命后出现的新生事物,情绪对立,而且十分强烈。两人不同的是:一个早就出卖自己的灵魂,死心塌地为敌人效劳;另一个则自恃“革命有功”,贪图地位、享受,高高在上,脱离群众,坚持错误路线,不愿改造自己。在湖影山大会战刚筹备时,陈一峰先得到消息,他向丁之勤提出,要丁之勤主动要求参加大会战,原因是他对革命造反派用以击垮他的这条主巷道问题,耿耿于怀,认为胜负未成定局,得先在湖影山按上颗钉子,以便有机会时,好在主巷道问题上进行反扑,为他过去在省治金局推行错误路线翻案。那时,丁之勤受到费沏的压力,也要他来湖影山,他正好“左右逢源”。于是对陈一峰的要求,欣然同意。此后,陈一峰便暗中拉拢儿个气味相投的人,广造奥论,说这 500 ==========第504页========== 条主巷道无法打成,为他下一步的行动作准备。丁之勤则在湖影山!,准餐大显身手。可是,丁之勤没有料到,正在他得意的时候,上级派来了宋铁宝,接着又来了姚玉泉,而且,里的斗争很快就触及到二十多年前他那要命的问题,使他到了大祸临头的境地。在陈一峰的坚持下,他虽然发出了那封告发姚玉泉的信,却又未见效。他眼下残存的唯一希望,就是费沏赶快拿出“破釜沉舟”的办法,毁掉主港道,并挑动陈一峰出面干涉,以便东山再起,将宋铁宝、姚玉泉他们打下去,使情况发生根本变化。所以他一面催促费沏赶快行动,一面又一再去信蒙薇陈一峰,要他加紧准备,及时来干预。 陈一峰终于回信了。丁之勤喜之不尽,将这封信反复看了几遍,心里踏实了许多。因为第一,姚玉泉是因病进了医院,不会对他有什么不测,第二,他过去所依靠的人,在“心情欠佳”后,现在情况已有好转,信中所云“可助一臂之力”,是说明有关出面干预的事,已经准备就绪;第三,他针对断层难以通过,提出的主巷道改道设想,实际上是进一步破坏主巷道掘进的一种手段。他隐瞒了真实意图,欺骗陈一峰说,“主巷道改道设想如实现,即能达到否定‘三结合’复核方案的目的”,这个说法,投其所好,竟然受到了陈一峰的赞赏,这对他来讲,也可说是一种安慰。 今天上午,丁之勤已作出行动计划,决定晚上请客。一来是为了“联络感情”,二来是要将主巷道改道的设想先吹吹风,以便逐步展开工作。他的如意算盘是:如果主巷道改道设想得以成功,就能进一步破坏主巷道,不必急于动用费沏那个 50f ==========第505页========== 办法;如果不能成,他也有言在先.到时候费彻再采取行动,陈-一峰出面于预就更加行力。 下午联欢会开始前,丁之勒发出了去他家中赴宴的邀请,而且叮嘱被他邀请的人一定要去,其中包括郭品义、陈光耀。现在,丁之勤的那间小书房里,-一张方桌被挪在中间,桌上放着几只冷盆,酒杯还是空的。客人尚未到齐,房里只有宋铁宝和张冲,他们曙着茶,在谈论第一工程队打竖井的情况。 丁之勤拿着两瓶酒走了进来,他看看表,问道:“小章子怎么没来?” 张冲说:“兴诈他不来了。” “怎么会不来呢,我亲自去请的啊。这样吧,你们多坐一会,我再去跑一趟,很快就来。”说着,丁之勤将酒瓶往桌上一放,心想最好是近来跟孙德章关系开始好转的张冲,能够自告奋勇去跑一趟。因为他估计,孙德章是无论如何不肯来的,张冲去跑一趟,就可以代他碰个钉子,这不会对他丁之勤不利,只会使张神对孙德章产生看法。不料张冲被宋铁宝的谈话吸引着,没有代丁之勤去跑一趟的积极性,丁之勤只好亲自去了。 但是,丁之勤往外走时,张冲又将他叫住了,说道:“老丁,你别去了,他说晚上有事呢。” 丁之勤当然不会再往外走,他的嘴角故意露出一丝苦笑,好象在说:“恐怕不是有什么事吧…”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句话: “好吧,我以后再找机会请他。” 502 ==========第506页========== 宋铁宝见丁:之勤产副神情,知道他在做戏给张冲看,就戳了他-·下,笑着河可道: “老丁,你和小章了子的疙瘩到底在哪用啊?” 丁之勒一昕,'关铁宝在摸他对孙德章的看法了,立刻将难人推给张冲去做。回道: “我也不明1,张冲一定游楚,” 张冲没有思准备,一时回答不上。他眨巴着眼睛,说道: “什么人屁?以后我请你们喝酒,不管谁,都得来,铁宝做陪客,你们】有什么意见当场谈清。” 丁之勤笑了笑,没有回答,又出去忙什么了。 宋铁宝心里明门,丁之勤邀请孙德宝来喝酒,本来就是做假,至于请他宋铁芪和郭品义、陈光耀,估计可能是因当年平山煤矿的斗年关系,丁之勤需要作出一些姿态,表示亲热。但是,他对丁之勤今天的突然邀请,而且兴致很高,心里有些疑虑。 宋铁宝猜测,丁之勤请客的目的,是不是想排除别人对他当年在平山煤矿时某些迹象的怀疑?他思考后觉得不象。因为他已经知道,门之勤曾去过炸药库,如果今天他是这个目的,就会将炸药库的两位老师傅也请来,而且大可不必让张冲在座。接着,宋铁宝想,丁之勤是不是打算解释那个小暗室的问题?他考虑了-·下、又觉得不是。因为据张冲说他并非亲自听丁之勤讲的,而是别人讹传,这样,多解释反而会更加使人怀疑。随后宋铁宝又考虑了孙德章队里老师傅羯发叶怀庆 503 ==========第507页========== 的事,和卷扬房起火张冲逮住歹徒的问题,丁之勤会不会想打听些什么?他觉得也不会,因为丁之勤不会在很多人面前打听,而且很可能张冲早就对他讲了。 宋铁定对这些推测一一作了否定后,他渐渐觉得,今天丁之勤的请客,可能不是“防御性”的,而可能是“进攻性”的,这就使他更瞥惕了。 宋铁宝正在思考,丁之勤已经端着热菜上来了。 张冲一见菜已端来,就“啊呀”一声,说:“老郭、老陈还没来,肚子倒是在唱‘空城计’了。” 丁之勤也没有将郭品义和陈光耀这两个客人放在心上,请他们俩,是得着宋铁宝的面子,因为当年都是在平山煤矿的嘛。现在听张冲这样讲,就应道: “他们路远,我们就边吃边等吧。” 晚宴开始了,丁之勤客套了一番,向宋铁宝、张冲面前的杯子里斟满酒,然后自己斟上一杯,举杯说道: “你们两位,过去都是对矿山有特殊贡献的人,现在又是湖影山的大将,今天小聚,我们要一醉方休。来吧,来吧。” 丁之勤正在向宋铁宝、张冲邀酒,门外突然一声:“老丁,我来了!”门开处,满面胡茬、腰里束着粗皮线、手中提着大刺猬的陈光耀闯了进来。他的后面,跟着郭品义。 丁之勤见陈光耀这副样子,心里虽然嫌恶,但不得不假装亲热地说: “哈,光耀,快来,快来。” 张冲见陈光耀这副模样,起先也一征,等他看清陈光耀手 504 ==========第508页========== 中拎的是只大刺时,就高兴地说: “海,老陈,你这礼物太好了,用刺猬下酒,我最喜欢不过!” 他从陈光耀中接过刺猬,宽自己去厨房动手了。郭品义和陈光耀坐了下来,丁之勤又忙着斟酒。一面斟酒,一面叹了扣气,假意说道:“唉,可情今天老姚不在。” 陈光耀不管丁之勤怎样感叹,他拿起杯子,说道:“老丁,你们当领导的很辛:苦,我先敬你一杯。” 说着,他便将这杯酒放到丁之勤面前。 丁之勤心里想,陈光耀平时不大会讲话,喝起酒来倒是能说会道的。就拿起杯子,说: “大家辛苦,一…起喝吧。” 说着,他端起这杯酒,想要放回到陈光耀面前去。 陈光耀拦住丁之勤说:“不,老丁,你先喝了,我还有话呢。” 丁之勤不知陈光耀还要讲什么,就说:“你有什么话,说了我喝。” 陈光耀却要丁之勤喝了他才讲。郭品义也在旁边起哄。宋铁宝虽然不知道陈光耀这样做,是郭品义布置的“闹酒”内容之一,但已感到他俩事先大概已有所商量,所以也笑着催丁之勤先喝了这杯。 丁之勤是有点酒量的,他见宋铁宝也催他,就拿着杯子说:“好,光耀,今天我不让你扫兴。” 他将酒一饮而尽,向陈光耀看看,说:“有话你就讲吧。” 505 ==========第509页========== 陈光耀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做领导的都很辛苦,就是辛苦得不-一样。” “这话怎么讲?”丁之勤问。“有攻有宁。”饬光耀说。 “怎么说有攻有守?谁攻谁守?”丁之勤神色有点异样。宋铁宝听了陈光耀这讲法,心里也有点担心,怕他将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这样就会被门之勤把住风向。 但陈光耀已受到郭品义的指点,虚虚实实,使人把握不定。他回答丁之勤说: “老姚就是进攻的嘛。” “那么谁是防守的呢?”丁之勤紧接着问。 “我又没讲防守,我是讲保守,老同志就是保守的嘛,他自己也承认。”陈光耀一本正经地回答。 丁之勤听后感到自己又上当了,但他马上哈哈笑道:“保守是相对的,不是永久的,老屈同志认识到自己思想保守,不是进步了吗?咦,光耀,你怎么不喝酒啊?” 宋铁宝心里在笑。 陈光耀回答了丁之勤:“我不忙喝酒,在等张冲哩。”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张冲端着刺猬肉来了。 丁之勤给陈光耀劝酒。陈光耀连喝三杯,若无其事。他连称赞张冲烧的刺猬肉好吃,还给大家讲了个狐狸捉刺猬的故事:说刺猬见到狐狸就团成个球,身上一根根钢针都竖起来,使狐狸没法下口,但狐狸就对着它放个臭屁,熏得刺猬受不了,只好撒腿逃跑,狐狸就扑上去咬他的肚子。讲完这 506 ==========第510页========== 个,他又将话一转,说: “可狐狸再狡猾,也甭想逃出老猎人的于。” 陈光耀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张冲听得倒很有劲,可丁之勤却六神不安地在心里作着种种揣测,不知陈光耀今天为什么会这样,要想把话题扯到主巷道改道上,在这种气氛下一时又插不进。 郭品义和陈光耀今天还要上夜班,所以他们喝了一一阵酒后就要回去,临走前,陈光耀对丁之勤说: “老丁,喝了你的酒,没有什么好谢的,告诉你一个消息:刚才我们从指挥部经过,看到一队的群众给你糊了张大字报,说叶怀庆不肯交代问题,是因为你在后面撑腰。我回湖影山不久,不晓得叶怀庆是个什么样人,也弄不清你们之间有点什么名堂,这里给你报个讯,喝完酒你倒要好好思量思量。” 陈光耀说完后,紧了紧腰里的粗皮线,向宋铁宝看了眼,又对张神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便大大咧咧,和郭品义一起走出门去。 丁之勤遭到陈光耀突如其来的袭击,心里很恼火,但又不好说什么,就问宋铁宝,陈光耀讲的大字报是怎么回事? 宋铁宝反问张冲,“老张,光耀讲的这张大字报是你们队里贴的,你不知道吗?” 张冲喝着酒,哪哪脓哝地说:“我又不好压制群众,贴就贴嘛,反正老丁的为人大家都清楚,至少我是信得过的。那大字报咱先别管它,说不定义是叶怀庆那小子在耍花招,我们喝酒。” 正如张冲所说,丁之勤对这张大字报的内容并不担心,因 507 ==========第511页========== 为他那天去看张冲肾调叶怀庆,已经给了他一点压力,而且张神也'完企可以将时怀庆搞得抬不起头来,必要时他再抓住叶怀庆的辫子抖上一抖,甚至在叶怀庆身上倒打一耙,叶怀庆也有口雅辩。他刚才将这件事提出来问一问,是因为陈光耀已经谈起了,他不得不这样搪塞一下。现在张冲已替他解释,他没有必要再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郭品义、陈光耀已走,他正好跟宋铁宝边喝酒边谈工作,然后将谈话重点往主巷道改道问题上扯。 丁之勤喝了一·杯酒后,慢慢开始吹风了,他的话是从总的任务说起,但却落车叶怀庆身上、他说: “我看咱湖影山春天要出,首先要抓好阶级斗争,象叶怀庆这种人,不知在搞什么鬼,张冲,你对他要加把劲,这是首要工作嘛。” 他本来答应叶不庆在张神限前帮他讲儿句好话的,但现在情况变了,姚玉泉没有被他扳倒,群众又贴了大字报,说他在后面撑叶怀庆的腰,所以不得不改变做法。 宋铁宝一直在注意丁之勤,等待他抛出什么问题,听了这话后,就说道:“老丁讲得很对,湖影山必须狠抓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叶怀庆这种人一定在里面起了不好的作用。不过,从眼前的情况看,他跟卷扬房起火还没有关系,对他还是要讲究政策。恐怕阴险的敌人还埋藏得很深呢。” 张冲接过话卷说:“埋藏得再深咱们也要将他挖出来!我就不信,咱湖影山有老姚、老袁和老丁这些老革命,又有铁宝、德章这些后起之秀,加上矿里这么多革命群众,他能逃得 508 ==========第512页========== 过去?1 丁之勤马上附和:“看来将这些家伙锹出来示众的日子不会很远了。” 宋铁宝笑着对张冲说:“老丁说将这些家伙揪出来示众的日子不远了,我认为这话总的是对的,但也要准备有艰巨的斗争。敌人必然失欺,这倒不是因为矿里有多少‘老革命’,多少“后起之秀”,根本的保证是路线,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通过文化大革命,群众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觉悟提高了,识别能力增强了,几个阴险的敌人往哪儿逃?他们终究要暴露出来,陷于灭顶之灾!” 丁之勤避开宋铁宝话中的锋芒,装成一副诚恳的样子对张冲说: “张冲,铁宝这话说得对,将我刚才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都补上了。你啊,看问题就此较片面,得好好向铁宝学习。” 纯朴的张冲脑子不会拐弯,听了丁之勤的话连连点头。宋铁宝心里暗暗好笑。 大家又喝了两杯酒,丁之勤将问题正式提出来了。他先讲了些“看来主巷道工程问题不大”之类的话,然后却说: “万一遇上难以克服的问题怎么办?铁宝,你想过这事没有?” 宋铁宝估计,这可能就是今天丁之勤请客的主题了,他不急于回答,想使丁之勤再把问题谈得明朗些,这样更便于把握住实质,就笑着问: “老丁,你是指哪些问题?” 509 ==========第513页========== “我看,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张冲不知双方用意,爽直地插进了这-一句。 “也不能掉以季心啊。”丁之勤看了下张冲,继续对宋铁宝说,“比如说断层通不过怎么办?” 宋铁宝想了一下,觉得没有必要在工程的具体措施上对丁之勤讲些什么,子是回答说: “老丁,断层就在眼前了。现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得及时指点指点啊。” 丁之勤-一听,党得说话的机会来了,便喝了口酒,又抽起 一支烟,显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慢慢地说: “这主巷道工程真是折磨人啊!老屈过去反对打,这当然是不对的。有了困难就不干,被困难吓住,这是懦夫懒汉的世界观,当然老屈现在进步了,我们不讲他的坏话。不过,老屈所提的问题,也不是一点没有道理的。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找出一个办法,既要坚持打这条主巷道,又不致碰上那些麻烦,能够两全其美。” “有没有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张冲急切地问。 丁之動不马上回答,他笑了笑,弹掉烟灰,说道:“所以我说折磨人嘛。” 宋铁宝心里想,由你兜圈子去,反正你是非要将想法讲出来不可的。 丁之勤扯了一通过去曾有几个刊山被大水淹了或因断层关系难以开采的情形,然后说: “我考虑再三,咱们这条主巷道,能不能将危险地带避开?510 ==========第514页========== 当然,完全避开是办不到的,另外设计一一条主巷道更不行,是不是来它个局部改道?” 宋铁宝听后立刻说:“老丁,你这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罗?” “谈不上深思熟虑。在心里折腾了一阵,现在先提出来和你们两位商讨。”门之勤装成谦虚的样子,注意着宋铁宝的神态,慢慢地说。 宋铁宝心里]白了,丁之勤今天确实是采取了“进攻性”姿态。他想,局党委真是站得高、看得远啊,好象早就估计到丁之勤会来这一手似的,所以曾一再给党的核心小组明确指示,主巷道一定要按三结合小组核定的设计掘进,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他这时当然不便于将局党委的指示公开出来,因为斗争是复杂的,应该遵守党的原则,但对丁之勤提出的问题,他应该给予明确的回答。于是说道: “老丁,我看你这想法是不妥当的。我们要相信三结合小组的工作。这条主巷道的设计,是符合多快好省的原则的,也是经过慎重研究定下来的,使它改道,会产生更多的问题。在这条主巷道上,过去有过激烈的斗争,它关系到反修防修和巩固发展文化大革命成果等一系列重大原则问题,是不能改道的。” 丁之勤没料到宋铁宝态度如此坚决,反映如此之快,而且根本不是商量和研究的口吻。但在这个问题上,他是决心大做文章的,现在将问题提出来,还只是先吹欺风。于是,他吞下一杯酒,笑着说, 511 ==========第515页========== “铁宝,我现在讲的只是个备而不用的方案嘛,到时候主巷道能顺利通过更好,万一遇到问题我们有了这个备而不用的方案,就不致于手脚无措。至于反修防修和巩固发展文化大革命的成果,这是人人都赞成的。如从实际出发,改一改道,能将湖影山的铁刊石拿出来,就是胜利嘛。” 宋铁宝斩钉截铁地说:“不,不一样!这条主巷道,是我们工人阶级反对国内外修正主义、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方针的产物,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产物。修正主义专家嘲笑我们打不成这条主巷道,‘走资派'不准我们打这条主巷道,今天提出来要改道,说明了什么呢?老丁,这可是个原则问题啊!” 丁之勤满脸通红,瞠目结舌。 这时,张冲也开口了,他说:“老丁,铁宝是对的,主巷道不能改道,老修反对的事,‘走资派'反对的事,我们就是要坚持!” 他又对宋铁宝说:“铁宝,过去我抢你们的任务,是‘私’字当头、山头主义,经过你和大家帮助,认识有了提高。但是,互相支援还是应该的,你们坚决打好这条主巷道,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帮着敲敲边鼓,你吆喝一声就行,我们随叫随到。” 宋铁宝听了张神这些话,心里非常高兴。他想,这位战友变了,今天在这重大问题上,他不再跟丁之勤跑了,这是多么可喜的事呵1他立刻向张神表示说: “太好了,一定请你们支援!” 512 ==========第516页========== 这时,丁之勤酒往上涌,但他立刻站了起来,又吞下一杯酒,将它压住。说道: “铁芷今天慷慨陈辞,字字千斤,令人钦佩。至于主巷道改道,我们今后还可以进一步探讨。” 宋铁宝觉得时间已经不早,该谈的问题也谈了,再扯下去已没多大意思,就站起身子说: “老丁,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明天我是早班,要下井干活,不能奉陪了,你们两位多叙一会吧,” 丁之勤见宋铁宝要走,还想设法挽回一下刚才败下阵来的难堪,连忙拦道: “还早,还早,我还没有喝够,你陪我再多喝几杯嘛,酒逢知已千杯少啊。” 宋铁宝回道:“老丁,我看你也别喝了,你今天已是非常破例,大概已经忘记自己有美尼儿氏病了。” 丁之勤听后…征,立刻说:“那毛病最近好多了。”“可是,你这几天也瘦多了。”宋铁宝说。 张冲听到宋铁宝讲丁之勤瘦多了,应道:“是啊,老丁,你为矿里的事太操心,人瘦多啦,可得当心身体啊。” 米铁宝听后微微一笑,走了。丁之勤见留他不住,就和张冲送出门外。 回到小书房后,丁之勤觉得今天这晚宴损失太大,想早点收摊,不打算继续喝了。但张冲酒兴正浓,自己抓着酒瓶,不停地往杯子里倒酒。 丁之勤越想越生自己的气,不觉头上冒汗,脸色苍白,手 513 ==========第517页========== 足发凉,人昏然欲倒。 张冲连忙扶住丁之勤,着急地问道:“老丁,你,你怎么啦?” 丁之勤搏塞说:“没什么,刚才想到叶怀庆这家伙,真叫人生气!唉,也怪我针已,阶级洋争的觉悟不是那么很高啊1” “别气,别气,刚才铁宝还劝你注意身体骄。”“我大概酒喝多了,有点想睡。”“好,我扶你休息去,我也该走了。”过了一会,小房里的电灯熄灭了。 514 ==========第518页========== 三十四 冶金医院的-一间病房里,静寂得很。姚玉泉虽然躺在病床上,但心里难以平静。 “病房生活使人好厌烦啊!” 姚玉泉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四周。他这病房里,有弹簧床,有皮沙发,有半导体收音机,还有栽培在缸里的小棕榈,等等,唯独没有他日夜盼望的东西一关于湖影山的斗争消息。 “大概是党委让我安心治病,故意对我封锁消息吧?唉,组织上对干部总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爱护,可是…”可是,姚玉泉却对这种被封锁消息的生活,感到度日如年般难受。 姚玉泉在病床上支起身子,朝关着的房门看了看,慢慢下到地面,走到窗口,将浅蓝色的窗帷轻轻拉开,向外跳望,想以此聊解烦闷的心情。 窗外是个院子。院子里的草地是枯黄的,树木也好象垂头丧气,没有精神,几只小鸟,沐浴着阳光,在窗前的枯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是在向病房里的姚玉泉挑衅,取笑他的活动天地还没有它们大呢。 姚玉泉越看院子,心里越烦闷。幸亏院子对面有家钢铁 515 ==========第519页========== 厂,大概是出钢了,金星飞舞,红光满天。他见后才振奋起来,心里想道:“尽管大自然调零静穆,但只要有人,有革命的群众,就会充满生气!” 姚玉泉打开窗·子,枯枝上的小鸟立刻吓得逃之天天。他将身子伏在窗台上,对钢铁厂里喷射出来的红光观赏了一会,渐渐地,脑子里又在盘汁湖影山的斗争了。 这次,他是来省坦和袁坚一起,去公安部门共同研究擒云山区的敌情的。开完会,他突然患了急性阑尾炎,加上原有的高血压症,住进了医院。医生好一阵忙碌,又要处理高血压,又要割喇尾,手术总算顺利,却一时还出不了医院。 通过与公安部门的共同研究,姚玉泉感到,情况逐渐明朗了:从南山调至湖澎山的人员中,可能混杂着阶级敌人。被张冲递住的那个纵火犯,经过审讯已交代出,在南山威胁姚玉泉的也是他,指挥他的人使用代号,或是写信,或是电话联系,不和他本人见面。 斗争的需要和疾病的纠缠,两者在姚玉泉身上产生了尖锐的矛盾,使他心情烦闷。 院子对面的钢铁厂已经出完钢水,姚玉泉还是站在窗前,他从湖影山的斗争,想到了宋铁宝。 “铁宝怎样了呢?前些时,他在主巷道的斗争中表现很好,现在他能不能好好观察动态,为新的斗争作好准备?0湖影山的斗争还是会集中在主巷道上,因为这是关键工程,地质情况义特别复杂…” 想到这里,湖影山的情况又一幕一幕地在姚玉泉眼前出 516 ==========第520页========== 现。他进而分析:“敌人居然担着很大的风险,明知我们已经掌握到一些线索,还要蠢动,其中定有重要原因,或许我们在某一点上已经击中了他们的要害,他们才不得不垂死挣扎!…” 接着,姚玉泉盼望袁坚今天能早一点来看他。这位军代表这几天儿乎天天来医院,但他受党:委嘱咐,绝口不对姚玉泉谈湖影山的情况。姚玉泉想:“如果今天他再守口如瓶,我就要好好批评他-一番!” “老姚,我可要批评你啦!” 姚玉泉刚想到今天要用批评的方法将袁坚的嘴撬开,可是身后却有人要批评他了。他转过身一看,原来是那位年轻活泼、对他要求严格的护土,进来给他量体温了。 人与人的关系常常受各种因素的牵制。姚玉泉可以不管袁坚是否受党委的嘱咐,想出种种理由,批评他不该对他封锁湖影山的消息。而这位护士,又可以不管姚玉泉的职位怎样,心情如何,用她那爱护病人的态度,俏皮的神情,使这位老干部不得不让她三分,乐意听取她的批评。 护士看着姚玉泉,嘟起嘴责备说: “老姚,你起床为什么不按电铃,难道这电铃是装着做做样子的吗?它就在你的床前啊,一伸手就能抓到。我已经向你提出了两次警告,现在是第三次,该批评了。你下床活动活动是可以的,不过必须有护士在场,要不摔倒了怎么办?! 说着,她放下体温表,将姚玉泉扶到床上。 对于护土的批评,姚玉泉只是抱歉地笑一笑。他宁可今后再挨这样的批评,也不愿按那电铃。因为那电铃一响,这护 517 ==========第521页========== 士就会进来问长问短,扰乱他的思维汗动。 量体温的时候,护士又说:“老姚,你们这些老干部,十个有九个心里总有什么东西放不下来,人已经躺在病床上,还是成天的想啊,想啊,没有安心的时候。我看你呀,心里就是放不下湖影!” 姚玉泉·面量体温,一面在继续思考问题,没有注意护士的话。当听到她说“放不下湖影山”时,不党心里一动,忙将体温表拿出,认真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心里放不下湖影山I!” 护士重复了-遍,从姚玉泉手中拿过体温表一看,三十 五度五,忙说: “不行,不行,还没有上米呢!”她又将体温表送到姚玉泉面前。 “放不下湖影山?”姚玉泉重复了一·句,他觉得这句话对他有着某种启示,思想就顺着它奔驶,没有注意将体温表接过来。 “放不下湖影山也要量体温啊!”护士看看姚玉泉,笑着说。 姚玉泉这才连忙接过体温表。护土给姚玉泉量好体温,走了。 姚玉泉的思潮没有停歇,他想:“我们心里放不下湖影山,是因为那里有激烈的斗争,有丰富的宝藏,有稀有元素。我们的对手心里也放不下湖影山,他们的目的何在呢?应该进行具 518 ==========第522页========== 体分析。” 接着,姚玉泉又将湖影山过去的斗争和现在的情况,反复思考了一番,他渐渐感到,湖影山的斗争面临着两方面的情况,一方面是有人不让按三结合小组的复核设计打成这条主巷道,实质是为修正主义路线翻案,否定文化大革命的成果;另一方面的情况是,有人在用特务手段,对主巷道的掘进进行阻挠和破坏,目的很可能是不让我们拿到铁利石、拿到稀有元素。过去,姚玉泉虽然也估计到可能存在着这两方面的斗争,但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这两个方面,是一条线呢,还是两条线”或者原是两条线,在某种情况下,如今已经结合在一起了? 姚玉泉照例没有按电铃,便又起床了。因为他思考问题时有来回踱步的习惯。 下了床后,他扶着床沿,先慢慢走动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就放开手踱起步来。 姚玉泉正在继续往下思考,但病房的门“呀”的一声被推开了。 这时,姚玉泉正面对窗口,听到推门声,心想:“糟糕,我刚起来,护土偏巧又来了。嗯,还是主动检讨好,否则…” 姚玉泉这样想着,就连忙开口说道:“护士同志,这次我主动检.” 他“讨”字还没有说出口,已转过身子。可是,他抬头一看,楞住了,站在门前的不是护士,而是个上身穿着旧军装,下身穿着呢裤子,约有三十四五岁年纪的中年妇女。 “这是谁,找错病房了吧?”姚玉泉看着对方,诧异地想。 519 ==========第523页========== 可是,对方开口了,问道:“您是姚玉泉同志吗?”姚玉泉更奇怪了,迟疑地回答说:“我是姚玉泉。” 这中年女眼中顿时闪耀出激动的泪花,叫了声:“姚叔叔!”忘了自报家门,向姚玉泉扑了过来。 姚玉泉见这位叫他“姚叔叔”的女时志如此激动,又记不起她到底是谁,便兢近搬张椅子,让她坐下慢慢讲。 这位女同志见后连忙拦住他说: “啊,看我忘了,您刚开了刀,快上床躺着,我自己来搬。”姚玉泉心里奇怪,这人到底是谁吁,怎么知道我的病情?但他没有问,而是说道: “我活动活动有好处,可以防止后遗症,”说着,他往床前走去。这位女同志赶紧将他扶住。 这时,护士真的来了。姚玉泉立刻向她指指在扶着他的女同志,表示这次下床不按电铃是有人扶的。护士满意地笑着走了。 姚玉泉回到床上。女同志说:“我元旦回去看过妈妈了,妈妈向您问好,她想早点搬到多棱湖来住。” 姚玉泉凝视着这位女同志,想了一会,突然说道:“你是梅珍!” 宋梅珍楞了一下,“啊”地惊叫了一声,抱歉地笑着说:“您看我,只晓得激动,连名字都忘了告诉您,让您猜了半天。” 这下轮到姚玉泉激动了。他端详着这位突然来到身边,为革命献出生偷的老战友的女儿,心头有千言万语,可一时又520 ==========第524页========== 无从说起。过了好阵,才用一句话开了个头。他无比亲切地低问道: “你妈妈身体好吗?”“好。” 宋梅珍本来就很激动,听到姚玉泉这声问话,心头一热,更激动了。 过了一会,两人都比较平静了,才开始交谈。姚玉泉详细询问了宋梅珍!她妈妈的情况,又问她有儿个孩子,是否上学了,等等。接着便详尽地讲了宋铁宝在矿里的情况。宋梅珍也将曾在多棱湖医院遇到丁之勤的事讲了一遍。 随后,宋梅珍告诉姚玉泉,她来省治金局,是要去外地参观学习,在局里曾遇见袁坚,才知道他病在医院里,并说袁坚晚上要来看他。 姚玉泉问宋梅珍,她妈妈有没有向她谈起当年平山煤矿的事情。宋梅珍轻声告诉姚玉泉,这次元旦回去,跟妈妈详细谈了这件事,妈妈回忆起一个重要情况:在她父亲被捕后不久,她母亲曾在宜清河的一个渡口,遇到过一个姓丁的,但不知是不是这个丁之勤。 姚玉泉赶紧要宋梅珍将这事详细讲一遍。 那是一九四四年秋,一天傍晚,宋铁宝的母亲,在经受了铁宝失踪、梅珍溺水、宋长根遭到鬼子杀害等一连串的悲痛事件后,来到宜清河边的一处渡口,等待过往船只,想过河上磨盘山,投身革命队伍。她在渡口的树下等着,等着,没想到来了一个化了装的人。 52H ==========第525页========== 这人三十岁左右,脸颊挺清秀,就是眼泡有点浮肿。他头戴一顶鹅黄色的硬边礼帽,身穿浅蓝色的长衫,走路一拐一拐的,神色有点慌张。她向这人仔细看了下,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人拐着腿,走到码头边上,匆忙地向河床里看去。他见河床里没有船只,焦急地返回身子在码头上踱步,抬头见树下坐着宋铁宝的母亲,不觉一征,却又立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想缓缓走开。 “先生,你是…”宋铁宝的母亲站起身子,要打招呼,可又想不起这人到底在哪里见过。 这人见宋铁宝的母亲叫他,心里先是一楞,接着见她并没有认出他,就故意装糊涂说: “我是过路人。请问大嫂,这儿会不会就有船来?”“不知道,我也在等船过河。”宋铁宝的母亲回答后,又向这人看了一眼,说,“先生,我好象在哪里见过你,你尊姓?” “喔,你见过我?不要弄错了吧,我是初次到这一带来做生意的。”他支吾着,故意不说出他的姓氏,免得对方想起他到底是谁。 “你是做生意的?” “是的,做布匹生意,兼收山货。”这人连忙应付,接着便问,“这位大嫂家住哪里,是不是猎户,家里有没有山货?我可以上门看货。” 宋铁宝的母亲摇了摇头。她断定这人不是商家,因为在这一带山区活动的生意人,总是几人一伙,结队收货。而这人522 ==========第526页========== 的打扮,清秀的面容,又连个伙计也不带,哪里象个生意人呵? 宋铁宝的母亲还在思索这个面熟的“生意人”,这“生意人”却慌慌张张地拐着腿,奔往岸边的一个草堆后面去了。 宋铁宝的母亲对“生意人”这一突如其来的行动正在怀疑,想去看个究竟,不料远处有几个鬼子兵赶来,他们到了渡,便用枪对着宋铁宝的母亲,叽哩呱啦乱叫。 一个翻译对她吼道:“皇军问你,有个戴礼帽、穿长衫的人,三十来岁,走路不方便,刚才有没有上码头来过?现在到娜儿去了?你要老老实实讲,不老实皇军就枪毙你!” 宋铁宝的母亲吃了一惊,心想,这人果然不是“生意人”,我说在哪里见过他嘛。她猛然想起来了,这人姓丁,有一次长根将他带到家里来过,不过那天是夜里,她只和他照了一面,他穿的又是工的破衣服,所以今天未能一下看出。 “快讲啊,你聋啦!”翻译扬起手杖,威胁宋铁宝的母亲。宋铁宝的母亲想,既然这人是同长根一起的,现在日本鬼子又在追捕他,他-一定是共产党的人,应该保护。就反问翻译: “是不是戴的鹅黄色礼帽,穿的浅蓝色长衫?”“对,对1” “眼泡有点肿,走路一拐一拐的?”“对对,快讲他上哪儿去了?!” “他来过,没船过河,到镇上去了,大概是找地方过夜。”宋铁宝的母亲指着前面的集镇说。 翻译对鬼子兵叽里咕噜讲了一阵,就领着鬼子兵跑步向 523 ==========第527页========== 集镇奔去。 鬼子兵走后,宋铁宝的母亲走到草堆后面,见那人身子埋在草里抖个不停,背上的草都给抖散了。她想叫他出来,赶快离开这里,可是又担心周囿一片空地,没遮没盖,要是鬼子兵回到码头再来搜查,他出来后反而会被发现,就没有叫他,而是抱了些乱草,将他掩盖严实。 宋铁宝的母亲好这人掩盖好后,向河床里看了看,见上游远处,有只小渔船在一捕鱼,一面慢慢驶来。她就沿着河堤,奔到渔船附近,告诉船上的老渔翁说,码头上有位先生有急事过河,无论如何清他去渡一渡。老渔翁正要收网回家,也就答应了。 小渔船荡着桨顺流而下,速度很快。宋铁宝的母亲也要过河,但她为了不耽误时间,没有清老渔翁将船靠岸,先让她上船,而是想等船到码头后,再和那“生意人”一起上去。 小渔船比宋铁宝的母亲先到码头,老渔翁见码头上无人,高声问道: “哪位先生要过河啊?” 草堆里跳出了那个“生意人”,连声应道:“谢谢,谢谢。”他顾不得脚痛,立刻奔上船去,马上催老渔翁快划桨。 船慢慢离开码头。宋铁宝的母亲赶来,叫道:“丁先生,你等一等,我也要过河。” “生意人”回过头,对宋铁宝的母亲说:“大嫂,你认错人了,我不姓丁。” “这人明明姓丁,怎说不姓丁?”来铁宝的母亲心里想着, 524 ==========第528页========== 她征住了。而小船,已在“生意人”的催促下,向对岸驶去。 此后,日本鬼子封锁了宜清河,宋铁宝的母亲一直未能到达磨盘山… 宋梅珍以沉重的语调谈完了母亲的这段往事。接着,宋梅珍神态严峻地对姚玉泉说: “我听了妈妈讲的这个重要情况后,联想起老袁向我了解的关于贝水次郎的那封信的事,无论是从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还是这两个人的穿戴来看,都说明是一个人,就是丁之勤!”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情况,它说明了丁之勤是在日本鬼子追捕下逃往磨盘山的,并且还和那个“贝水次郎”有点瓜葛。姚玉泉也已考虑到这一点了,而且他是从平山煤矿的情况、渡口发生的事、这人遗失的信和丁之勤到达磨盘山的时间,等等,通盘进行分析的。但是,他要比宋梅珍慎重多了,只对她回答了“可能”两个字。他心里想,要设法使宋铁宝的母亲见见丁之勤才好。 他们又谈了一阵,宋梅珍担心姚玉泉身体不好,怕妨碍他休息,就托故离开医院,说过几天等她去外地参观学习回来后,再来看他。 宋梅珍虽然走了,但姚玉泉的心里一直不能安静。他想得很多很多,最后党得,在湖影山这场斗争中,他对敌人特点的估计,更有把握了。 晚上七点钟光景,袁坚来了。 姚玉泉一见袁坚,立刻说道:“老袁,今天我可要批评你 525 ==========第529页========== 了1” 袁坚两狠看着姚玉泉,故意回道:“本来我今天打算将湖影的情况向你汇报汇报,既然你要批评我,那好吧,我就听取批评好啦。” 姚玉泉立刻笑道:“你这家伙,还不快把香烟掏出来?”他说着,亲热地问袁坚伸出一只手。 袁坚也笑了下,从袋里掏出包烟,递给姚玉泉,又去将病房的门插好,防止护士进来。 “还得将窗打F,那个小护士对我管得很紧,不肯替我买 烟,说病房里不准粗烟。其实她心里是怕我抽烟动脑子,晚上睡不好。所以我只好靠你救济。病房电被她看到烟雾腾腾,她准要搜查,这包烟又得被她保管起来,”姚玉泉笑着向袁坚解释。 窗子打开后,姓玉泉和袁坚都吸起了香烟。姚玉泉忙问湖影山有什么消息。 袁坚回道:“情况太多了,从哪用谈起呢?” 姚玉泉急切地说:“你这家伙,别装模作样了,快谈吧,我也有好多话要对你讲呢。” 袁坚说:“我先报告一个提纲吧。第一,湖影山在开展反修防修学习,情况很好;第二,主巷道在继续胜利掘进,就要进入断层,第三,设计院同志向局里领导揭发,陈一蜂很关心湖影川,背后在进行活动;第四,局党委决定,我马上回湖影山主持工作。” “噢,原来你就要回湖影山,所以今天党委要你来跟我讲526 ==========第530页========== 情况、商量工作是吗?我还当你真的冲破‘封锁’给我透露消息呢,你这家伙!” 袁坚哈哈大笑。 姚玉泉催促袁坚快将湖影山的具体情况告诉他,特别是关于陈一蜂的活动,可是,这时有人敲门了。两人赶快捏灭烟头,扔出窗外。 袁坚打开门,进来的是夜班医生。医生间:“怎么把门插上.啦?” “我们谈一点单位里的事情。”袁坚回答。 “有的病人常常将门插上,偷偷地在里面吸烟。”医生笑着说。 姚玉泉赶紧挪动下身子,将放在枕头旁的一包烟挡住。但医生早看见了,只当不知道,笑着给姚玉泉检查刀口愈合情况。姚玉泉也只当医生没有看见这包烟,向袁坚挤了下眼,袁坚也笑了。 医生走后,姚玉泉和袁坚,又各自点上一支烟,兴奋地交谈起来。 袁坚在谈到陈一峰的情况时,告诉姚玉泉,近来陈一峰在研究三结合小组复核的湖影山铁矿主巷道设计资料,纠集几个人议论说,当初湖影山下马是“正确”的,并且,私下和丁之勤有着联系。 姚玉泉听后说:“完全可能。这个人对修正主义路线真是感情深厚啊,过去他在省治金局飞扬跋扈,独断专行,依仗的就是这条错误路线影他拉拢一些人,打击和排斥一些人,目的 527 ==========第531页========== 也是为了推行错误路线。他在治金系统耽的时间很长,在人事关系上,又拉拉扯扯,所以现在他在某些方面,仍然有一一定的活动能力。”接着他问袁坚,“局党委对这事怎样看法?”袁坚回答说:“认为对这些人应当尽力帮助、挽救,但斗争是不可避免的。” “那就按我们商量的办法:后发制人。”姚玉泉接着说。袁坚点了下头。 528 ==========第532页========== 三十五 元旦以后,湖影山铁矿在进行阶级教育和反修防修教育的基础上,召开了体现党的对敌斗争政策的大会,接着,又组织学习、讨论了矿山工作会议精神。指挥部领导根据群众的倡议,提出了“以说的基本路线为纲,打一场清理阶级队伍的人民战争;抓革命,促生产,确保今春出矿”的战斗口号,全矿掀起了革命和生产的新高潮。 今天,在需要爆破水泥墩子的仪表房里,以李小祥、吕小龙为首的几个青年,忽然围住了崔技术员,要对他进行帮助。 “崔技术员,你参加了体现政策的大会,心里有什么想法?”李小祥问。 “会开得很好。”崔技术员看不起这些小青年,但样子有点尴尬地说。 “好在哪里?”吕小龙接着问。 “好,好在体现了政策。”崔技术员油腔滑调地回答说。他回答后,想赶快离开。 “别走!告诉你,我们青年认为你觉悟得太慢,得给你放几把火,你别想溜走!”吕小龙见崔技术员这副样子,心里有点 529 ==========第533页========== 气愤,立刻拦住他说。 “这儿天我们湖影山每-一个革命职工,都在议论怎样深挖 一小撮阶级敌人,怎样提前出,大家都写了许多大字报,可你为什么不写,你在想些什么,你自己的问题谈清楚没有?今天你得好好回答我门!”李小祥也气愤地对崔技术员说。 近来,由于李小祥、吕小龙两个青年在具体承担爆破仪表房水泥墩子的任务,各队的青年就常来这里聚集,看李小祥、日小龙到底怎么搞法,好学习学习;李小祥、吕小龙有些什么困难,大家也好帮着解决。同时,他们也在这里自动交流各队对敌斗争的情况。这样,这地方就成了近日来青年们活动最频繁的场所。今天,爆破水泥墩子的炮眼已经打好,李小祥、目小龙将每个炮眼里该放多少炸药,也已计算完毕,在等待生产技术纽的有关人员复核。大家暂时没事,又谈起里的阶级斗争,一谈就谈到火与水的事情,都认为崔技术员工作时间在宿舍睡党太不应该,而且问题发生后态度又不好,应该批评帮助。这时,正好崔技术员来这里闲看,因此将他围住了。崔技术员见李小祥对他态度严肃,问的问题也比较有份量,更觉得在这里耽下去对他不利,就耍滑头说: “实在对不起,我有急事呢,等有空咱们再聊吧。” 李小祥听后说:“有急事?好,我们替你给生产技术组打招呼,你别想借口溜走。” 说完,他就给生产技术组摇了个电话,结果,崔技术员根本没有什么急事。 青年们火了,纷纷批评崔技术员。李小祥拿来一张椅子, 530 ==========第534页========== 让崔技术员先坐下,说: “你的态度虽然不好,我们对你还是好好帮助,讲究政策,希望你提高觉悟。我先问你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为什么工作时问躲到宿舍里去睡觉?” 崔技术员低着头不吭声。“你说呀!”日小龙催促。“我…”褚技术员说不下去。 “不要羞羞答答,老实讲!”有个身材魁梧的青年说。“我已经检讨过了。”崔技术员支吾着说。 “你的检讨不深刻,生产技术组没有通过,”又一个青年说。 “你没有检查买质问题!”生产技术组几个青年也在场,其中有个青年揭发说。 崔技术员不吭声了。 停了会,生产技术组的青年问:“你晚上总是很晚才睡,都在忙些什么?” 大家催着崔技术员问答。崔技术员没法,说道:“近来我晚上在写-一篇探讨技术问题的论文。” 崔技术员自从去费沏家里,遇上丁之勤后,关于阴河不阴河的事,他定心了,便将精力放到他的“论文”上去了。因为他认为,技术工作的成绩和水平,最好用论文体现,这对他最合适刊里的阶级斗争,由别人去搞好了,他没兴趣。要不是发生了水和火的间题,和他有点关系,他才不理睬这些小青年哩。 531 ==========第535页========== “嘿,检查没有乍好,倒忙着写论文哩。我们革命青年责令你明天将你的‘检讨”缴出来,要老老实实写,不要什么‘探讨”,我们替你用大宁报形式发表,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检讨得深刻不深刻。” 崔技术员没有所口,嘴角稍许动了下,好象是在皮笑肉不笑。 这时,李小祥!生产技术组的几个青年商量了下,走过来说: “程技术员,我问你,在卷扬房起火的前儿天,晚上你都到哪儿去了?” “我在宿舍里写论文。” “不对,有-一天你回来特别晚,我睡在你旁边铺上,你当我不道啊?你本来睡在床上总是唉叹气,那天回来可高兴了,睡在床上直打呼噜。”生产技术组的青年揭发说。 “你快讲,到底上哪儿去的?”“快讲,快讲!”青年们催促说。 崔技术员本来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提问题的人将他那次外出,与卷扬房起火的事联在一起了,他就不得不郑重考虑。渐渐地,他想到了月亮四周的风圈,就回道: “对了,是到费工程师那儿去的,”“去干什么的?”青年们问。 “有事呗。”崔技术员理直气壮地说,“你们以为我去干坏事啊?哼,指挥部老丁同志也在那里1”他觉得费沏和他,都跟倒霉的卷扬房起火的事有点牵连,别让人误会他是去找费彻532 ==========第536页========== 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赶紧将丁之勤也在说出来,免得产生怀疑。 青年们见牵涉到指挥部的领导成员,心中各有想法。有的认为,既然丁之勤也在场,准技术员就不致与费沏商量什么不好的事,不用再追问了;有的认为,既然丁之勤也在场,说明领导对程技术员和费沏的关系已注意,他们之间可能确实有问题;李小祥、仔小龙平时受党支部的教育帮助较多,对阶级斗争的复杂性认识得要深一些,认为丁之勤在费沏家里是一个重要的动态,倒要将事情问问清楚。李小祥指着崔技术员说道: “你不要用指挥部老丁来堵我们的嘴,你先到费沏那里,老丁后去,你们谈些什么,他怎会知道?” “不不,是老了先去嘛,我后去的,所以我去的情况老丁同志是完全清楚的。”崔技术员解释说。 “那末老丁走了后,你们不是照样好商量吗?”吕小龙接着说。 “我是同老丁同志一起离开的嘛”“你到底去干什么的?”李小祥问。 “我去是要费工程师对地下水究竟通不通阴河问题承担责任,老丁也同意我的看法,他做工程师的不承担,倒要我做技术员的负责,这不合理。现在水排掉了,说明不通阴河,可当时我为雉啊。”崔技术员振振有词地说。 “你是想把责任往费沏身上推!”一青年插嘴说。 “总的事情应该由费工程师负责嘛,我是做具体工作的, 533 ==========第537页========== 这一点老丁讲得很清楚,根本谈不上往费工程师身上推。”崔技术员很有理由地说。 “所以你回到宿舍后高兴了,不再愁眉苦脸了,是吗?”睡在崔技术员旁边的青年又说。 “是非弄清楚了,心里当然高兴,”崔技术员回答。“这么说,是老丁给你吃了定心丸'罗?”又一青年问。问到这里,人群里走出了韩水根。他也是来看爆破水泥墩子的,见小青年们周着崔技术员在盘问,就悄悄地在旁边听着,觉得里面有重要的新内容。现在,青年们直接谈到了丁之勤给崔技术员吃了“定心丸”,心里很为青年人目光尖锐而高兴。但是,他估计丁之勤也不是轻易就会给崔技术员吃“定心丸”的,这里面定有文章,这样继续盘间下去,不会再问出结果,需要对崔技术员进行正面教育。这时,正好生产技术组的同志将爆破水泥墩子需放多少炸药的复核结果送来了,因此,他乘机上前说: “大家今天对小准的帮助很好。我看小崔的态度还不大端正,需要继续进行帮助。现在,爆破的复核结果送来了,大家看是不是让小崔好好考虑考虑,我们再帮他端正端正态度,另外找个时间问大家作检查。” 韩水根在青年中很有威信,大家听后纷纷说“好”,便跟着李小祥、吕小龙,去水泥墩子前看装炸药了。韩水根要趁热打铁,将崔技术员领进了另一间空屋。 韩水根让崔技术员坐好,没有直截了当地问他那天去费沏家里的详细情况怎样,而是先从他的态度着手。 534 ==========第538页========== 韩水根说:“小崔,你看,群众的眼晴是雪亮的,你的检查,生产技术组的群众通不过,这些青年也通不过,你想想看,问题到底在什么地方?” “通不过有什么办法?要想通得过,除非我将自己的问题讲得很严重,可是我又不能胡编。” “准要你胡编啦?样众都想将事情搞乱吗?你这种想法是根本错误的!”韩水根停了下,又严肃地说,《党对知识分子的政策是团结、教育、改造,大家要帮助你进步,将你的问题讲得很严重,对党有什么好处?对社会主义建设有什么好处?对湖影山又有什么好处?国家培养一个技术人员是不容易的,我们都希望你按照党指引的道路前进,为国家作出更多更大的贡献,可是你偏偏往相反的方向走!” “我工作时间睡觉,反正错了,别人要怎么批判就怎么批判好了,最多上个无政府主义的纲。要我承认同火与水的问题有关系,我死也不买账。”崔技术员虽然还是犟头倔脑的,但语气变了,有点激动,好象很受委屈,又显得无可奈何。韩水根说:“你啊,还是只看表面!工作时间睡觉,是个表面现象,你的思想实质在哪儿呢?找出来就进步了嘛。水和火的问题,也是个现象,这个现象反映了刊矿里阶级斗争很复杂,说明隐藏着敌人,大家决心要把敌人挖出来。你与这事情有关系,但是,有关系的人不一定都是敌人,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你见到这是敌我矛盾的事情,就不敢承认与这件事有关系。这叫群众怎样通得过昵?” “我…”崔技术员想说什么,可是没有说出口。 535 ==========第539页========== 仪表房甲响起了阵阵爆破声。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有领导,有群众,有老华,有青年,有本矿的,也有安装公司的,都来看看这要求十分格的爆破结果究竞怎样。 用三层草包裹的水泥墩子,散发着缕缕炮烟。李小祥、小龙先用水管在草包上浇了一会,然后解开捆扎着的绳子,掀开草包,“哗”的-一声,水泥墩子成了一摊碎片。预期的效果达到了,爆破情况完全符合要求,而且连附近窗子上的玻璃都没有震破一块。老年师傅们看了都在夸奖李小样、吕小龙,说他们年纪虽轻,但功夫很深,很不简单,平时一定刻苦钻研,纷纷问他们是哪个师傅带出来的。小伙子们热情更高,都因青年中出了李小样、吕小龙这样的爆破能手感到自豪,要约他们到队里去示范。李小祥、日小龙则面孔涨得通红,拚命地解释说,水泥墩子爆破得好,都是宋铁宝、黄思源、余三奎和三队老师傅们的功劳,他们只是学着于。 屈辅明也在观看爆破现场,这时他心里想,看来通过断层确实有握了。 空屋里,韩水根在跟崔技术员继续谈话。 尊韩水根说:“不要以为什么事情都只当不知道就行了,群众会分析的。比如说,你是管地质资料的,难道矿里什么地方有水你真的不知道?” “老韩师傅,我,我真的不知道。”崔技术员紧张地说。“你骗我!”韩水根突然站了起来,严厉地说。他的目光也更严峻了,“老实告诉你,我上山仔细查过,出水的那个部位,有钻孔,说明矿里是有资料的。你假装不晓得,办不到1” 536 ==========第540页========== “当时,当时是有资料的。可是,可是我,我没有仔、仔细看,现、现在的资料上,说、说那里没有水。”崔技术员面色变了,结结巴巴地说。 “资料有没有换过?!” “我,我没有换过,绝对没有换过。”准技术员头上汗也急出来了。 韩水根见钱技术员这副慌张的样子,知道里面有问题。但是他没有进-一步追问,因为看来崔技术员思想上还是有顾虑的,就又恳切地开导他说: “小崔,你从旧学校里出来时间不算久,虽然过去受资产阶级教育,思想上有问题,但还是比较单纯的。对于大是大非问题,你可不能糊涂啊!我很替你着急,你为什么要替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背包袱呢?不要怕,将自己晓得的情况都说出来,组织上会实事求是进行分析的。” 崔技术员听了这些话,感到非常温暖。 “老韩师傅,我的思想正象你讲的,是怕事情弄不清楚。我也知道这个事件非同小可,是个严重政治案件。所以我怕牵连进去。现在我都告诉你,好象矿里有些地质资料被人换过,因为我一心一意想搞技术、写论文,当时没有认真对待。想不到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没有及时向组织报告,犯了严重错误。”崔技术员这时的心猜非常沉痛,眼泪也流出来了。 韩水根详细地问了一些有关技术资料的问题后,帮助崔技术员分析了一些思想,肯定了他的进步,要他积极吸取教训,真正改正错误,努力改造世界观,并表示相信他今后会成 537 ==========第541页========== 为一个受矿工们欢胆的好技术员的。 仪表房里观看爆破水泥墩子的人渐渐散了,个工人在打扫场地。外面,李小祥、吕小龙等一群青年又派人去把叶怀庆找来,准备帮助叶怀庆。 叶怀庆耷拉着脑袋,眼睛里呈现出畏惧的神色,两条瘦腿摇摇晃晃,好象要跌倒似的,无精打彩。 有个小青年说:“叶怀庆,今天李小祥、昌小龙将那么难炸的水泥墩子都炸好ˉ了,不信你的嘴比水泥墩子还牢,会炸不开,你得自觉一点。” 李小祥朝大家摆摆手,对叶怀庆说:“叶怀庆,我们今天找你来谈谈,希望你爽快一点,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都摊出来。我们找个地方吧,站在这儿怪冷的。” 大家把叶怀庆带进了韩水根跟崔技术员谈话的那个空房间这时,韩水根和崔技术员已经离开。 这两天,叶怀状的思想斗争是很激烈的。在体现党的政策的大会上,他亲眼看到两个犯有严重的走资派错误的干部,作了深刻检查,取得了群众谅解,得到了解放,一个老老实实服从改造的富农分子摘了帽子;有个长期隐瞒、拒不交代、表现恶劣的历史反革命,则加重了处理。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清清楚楚地摆在他面前。他自己知道,他的错误,本来只是思想意识不好,但是同对敌斗争挂上了钩,就可能变得很严重。他有心要谈些问题,但想起丁之勤就害怕,担心被丁之勤倒打一耙,所以连那封信的事也咬紧了牙关,要是决心不谈吧,他已感到外面有了一点风声,这可以从 538 ==========第542页========== 张冲对他的多次训斥和群众的大字报中看出来,也可从大家要他提高觉悟、起快交代的批评帮助中浆觉到。所以他坐立不安,本来就瘦弱的身子,现在更加瘦弱了。 常言道,没有明快的思想,就不会有明快的语言。青年们对叶怀庆盘问了好一阵,有的甚至要发火了,但平时善·子讲话的叶怀庆,却一直吞吞吐吐,东一句西一问的、连一件事情也讲不清楚。 李小祥和儿个青年商量了一下,决定攻一攻叶怀庆的思想。 李小祥说:“叶怀庆,这儿天你人也瘦了,讲话也有气无力,跟平时不一样了,思想斗争很激烈是不是?” “我…” “你不敢将问题摊开来的原因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控制!”李小祥突然高声地说。 “啊?!”时怀庆惊叫了下,连忙说,“没有,没有。” 从叶怀庆的惊叫声中,大家看出了一点迹象,立即高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叶怀庆听后,体现政策大会上的情景,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 “叶怀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李小祥严肃地说,“一条是老实交代,认真检查,党和人民是会挽救你的;另 一条是堕落下去,甚至跌入反革命泥坑里。敌人可能正在后 一条路上向你招手呢!” 李小祥的这番话,打中了他的要害,特别是最后那句,使他惊心动魄。他想:“如果丁之勤是…太危险了。”他闭了下 539 ==========第543页========== 眼晴,深深吸了-一中气。 “叶怀庆,你想走哪一条路?”李小祥平静地问。“我脑子很乱,想安静一点。”“好,我送你回去,好好思考思考。” 冻土被阳光晒烊了,地面有点潮湿,李小祥走向一队驻地,他的面前,是叶怀庆留下的歪歪斜斜的脚印。 540 ==========第544页========== 三十六 钻机突突地在主巷道里吼叫着。 袁坚、宋铁宝、韩水根、屈辅明、丁之勤和费沏,都在工作面上。主巷道就要进入断层了,他们是来观察情况的,当然,虽然都是观察情况,各人的心情和目的却很不一样。 费沏瘦了些。他和丁之勤已有好久没有见面,因为张冲按照宋铁宝的建议,将他拽到打竖井的地方去蹲点了,而且是住在那里。丁之勤呢,在宋铁宝队里蹲点也不象过去那样轻松,高兴就来,不高兴就不来,已被安排到具体岗位上。所以两人没有机会“交流”了。 现在,费彻又见到丁之勤了,心里有好多事要问,但众目睽睽,又不能开口。他只好保持平时那种迟钝而认真的风度,时而抓起一块岩石碎片看看,时而侧耳听听钻头有否打在松石上的响声。丁之勤更想和费彻交谈,可是袁坚和宋铁宝就在他旁边,怎么行呢?他也只好和过去一样,用严厉的口吻,大声询问费沏关于某些地质上的情况,对费沏所讲断层就在前面表示不很相信。不过,他抓住时机,用眼神在向费沏讲着另外的话,我有好多事情要跟你商量1费沏则视而不见,象个 541 ==========第545页========== 木头人,毫无反映。这使丁之勤颇有点恼火。 巷道在掘进。陈光耀的钻机一向威力最大,现在又是遥遥领先。他打着打着,忽然钎头被卡住了,便立刻关小风门,将钎杆往外抽出-一点,又轻轻顶上,钎杆继续转动后,里面发出了一种“扑扑扑”的响声,好象榔头敲在空心水泥地上一样。他关掉风门,转过身子说: “铁宝,你来听听,前面好象是断层。” 宋铁宝走到陈光耀跟前,开动风钻,听了一会,说:“这架机子停下,看别的钻孔怎样。” 接着,余三奎的机子也卡住了,处理后也发出了“扑扑扑”的响声。随后,其他老师傅操作的钻机,都先后碰上了同样的情况。 宋铁宝断定前面是断层,请袁坚、韩水根、屈辅明、丁之勤和费沏上前检查。 大家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人们立刻退出主巷道,留下宋铁宝、余三奎、李小祥和目小龙装药放炮。 一茬炮响过后,断层呈现在跟前了 这里,同样是岩石,但硬度和其他岩石有显著的区别,岩纹极不规则,纵横交错,岩右的颜色也象病态似的苍白无力。这一切告诉人们,这些岩石随时会往下坍塌! 宋铁宝仔细察看着断层的岩石情况,大家都静悄悄地站在旁边,等待命令。 丁之勒心里在幸灾乐祸:“哼,干吧,看你们被埋在里面!542 ==========第546页========== 只要一出事故,我的主巷道改道计划,就有了切实的根据。” 他又看了下费沏,费沏的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屈辅明急切地上前问:“铁宝,怎样?“放心。”宋铁宝信心十足地说。 袁坚在跟老师傅们轻声交谈。他习惯于在艰巨的任务面前,摸摸大家的思想状况,从而考虑该做些什么。他摸后的结论是:大家思想上已有充分准备,希望马上动手! “光耀,上!小心顶板。”宋铁宝在察看好断层的岩石情况后,走到陈光耀面前,轻声说。 陈光耀抱着机子,虎步上前。 余三奎、吕小龙等也想上去打钻,被宋铁宝拦住了。他说:“等陈师傅取得经验,再一起动手。” 钎头顶在断层的岩石上,陈光耀开足风门,风钻呼啸,钢钎飞快地旋转,合金钎头迅速钻进了岩石。接着,陈光耀又将风门关小,钻机“突突”地低声歌唱着,节奏很平稳,仿佛在告诉人们:这样的岩石,配上这种风力,正合胃口。 突然,陈光耀听到头顶上发出了些轻微的响声,接着又有几块石碴儿崩落下来,他立刻关掉风门,身子迅速往旁一闪。他刚站稳脚跟,“烨”的一声,顶板上落下了一摊石块,砸在他的脚旁。 陈光耀向顶板看了看,微笑一下,毫不介意地又打开了风门。 丁之勤见状,立刻装成关心的样子,大声对陈光耀说:“光耀,注意安全啊!” 543 ==========第547页========== 当然,他心里十分希望立刻有大批岩石往下坍,最好是多砸伤些人,这样他就可以抛出改道计划。 袁坚向丁之勤瞥了-眼。 费彻心里在骂丁之勤:“真蠢,你这时开什么口?人家以为你在扰乱军心。只要受到震动后,岩石能往下掉,我就有办法1” 陈光耀回答丁之勤:“放心,老了,我安全着呢。” 宋铁宝对丁之勤的内心世界是有数的,但他没讲什么,提起架钻机,叫声“上”、自己先走了上去。他的后面,黄思源、余 三奎、李小祥、吕小龙,也都面无惧色,紧紧相随。 炮眼很快打好了。按照李小祥、目小龙爆破矮墙得出的经验,他们对断层采取了多打眼、少装药的办法。一炮放过后,虽然进展不太大,但是上面的岩石没有大片往下坍,只是断断续续地掉了几块。 可是,现在上面的岩石虽然没有往下坍,过一会是否会往下坍呢?而且这样断续续地往下掉石块,操作的人很不安全,难以继续往前掘进。 这时,郭品义带着人马神了进来。他们用粗大结实的木柱,迅速地在工作面上架起两架棚。又将一根根长木橛塞进棚顶,用大锤一根根敲结实,使木橛一直伸到打钻的地方。这样,木橛紧贴着顶上的岩石,一根挨着一根,成了一个保护盖,人在下面操作,小石块再也砸不着了。 “老丁,你看这样可以了吗?”宋铁宝问丁之勤。 丁之勤知道宋铁宝明里是指安全问题,实际上是在说: 544 ==========第548页========== “这样千主巷道要改道吗?” 他觉得不便明确表态,就含含糊糊地回答说:“干起来看吧。” 其实,这时他的心里很懊丧:“这样难对付的断层,就让他们轻易地对付住了,打钻有了办法,爆破有了办法,支护也有了办法。难道就让:他们这样顺利地干下去了?!”他心里想着,眼梢又膘了下费沏。费沏仍然象木头人似的,脸上毫无表情。 “老屈,你仔细检查一下,看这样干有没有把握?”袁坚对屈辅明说。 这时的屈辅明内心很激动,他对这条主巷道的掘进,从公开反对到勉强同意,后来又坚决支持。自从那次姚玉泉跟他在小梅林交谈后,他虽然觉得思想上开朗了,但总还是感到心里不怎么踏实,所以他虽然不再叫“心里通不过”,却还是持迟疑态度。后来,通过与群众的共同努力,特别是战胜火与水的战斗,他受到了极大的教育,思想上逐步意识到,他脑子里解决困难的公式需要来个新的变化,不能老是“知识水平加设备条件”,应该把人的觉悟放在第一位。象这次主巷道由于突然大水,闸门虽未及建造,看来情况严重,但在大家一起奋战下,终于战胜了大水,扫除了地下水与大阴河贯通的谣言,并在地质资料上,发现了某些敌情。现在,他看了对付断层的这些有效办法,更加肯定了自己思想上取得的新认识。他感概地对袁坚说: “老袁,咱们走吧,别在这里妨碍他们了,我可以断定,断 545 ==========第549页========== 层将在这些英雄们商前低头,一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的!” “老屈,也不能太乐观啊,辩证法总是爱跟人开玩笑;看来是有把握的事情,只要思想松一松,就会重演‘失荆州',何况我们面前的有些断层,情况还不太明呢?” 袁坚在讲到“有些断层”这儿个字时,故意顿了一顿,要屈辅明特别注意。 屈辅明领会到,这“有些断层”,袁坚是另有所指的。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光耀和刊矿工们继续掘进主巷道。 袁坚领着前来观看和检查的人群,离开工作面,在宋铁宝的陪同下,向井口走去。丁之勤因“蹲点”关系,没有跟着出来,他向另一处去了。宋铁宝看看他那微驼的背影,心里笑道:“还是让郭品义去对付他吧。” 丁之勤的蹲点,具体分工是和郭品,义在一起。 丁之勤来到郭品义等工作的地点,正好一根钢丝绳从巷道顶板上的一个钻孔里挂了下来,郭品义上前一把将它抓住,把绳头牢牢地拴在-一只能够容纳三个人的小吊罐上。这小吊罐的外形好象一座小亭子,是专供打天井用的。它的顶部和四周蒙着钢丝网,防止上面的石块落下,砸伤在里面操作的人员。矿汇们就将钎杆伸出网眼,向顶上打钻。为了集中力量对付断层,郭品义已暂时从主井那一头的主巷道撤出,先是建造闸门,接着就支护断层,现在又抽空带领人马打起了天井。 矿山的井,大致有三种打法。一种是从上一直往下打,叫546 ==========第550页========== 打竖井,另一种是从上往下向斜里打,叫打斜井;还有一种是由下往上打,就叫打天井。打天井使用小吊罐,要先从下面打 一个顶钻通往上一层的巷道,从钻孔里放下钢丝绳,才能提起吊罐,悬空操作。 郭品义拴好小吊罐,细心检查了一会,看拴得是否结实了,然后向站在他身旁观看的丁之勤问道: “老丁,要不要上去试试?”他边问边向小吊罐扬了扬手。 丁之勤见郭品义邀他进吊罐,摇摇头说:“老郭,你们干吧。” 郭品义没讲什么,朝丁之勤笑笑,带着钻机,和另外两名矿工进了小吊罐。 一阵铃响,钢丝绳慢慢收了上去,将小吊罐提到适当高度,停下了。郭品义等就抱起钻机,将钎杆伸出钢丝网眼,打起钻来。 钎头打在岩石上,碎片儿瑟瑟地往下掉。郭品义将矿帽向前挪动挪动,没有理它。他向下膘了一眼,见丁之勤在巷道里徘徊,嘴角不禁浮起了一丝微笑。 自从丁之勤到郭品义这儿来蹲点,郭品义钉得他很紧,不让他到处活动。 那天,宋铁宝和丁之勤商量好,由他负责抓一抓断层支护的事,请他赶快准备器材。丁之勤很积极,很快就将器材亲自用卡车送到宋铁宝队里,他跳下卡车问道: “铁宝,你要的东西都来啦,卸在哪里? 547 ==========第551页========== 宋铁宝告诉丁之勤,郭品义已在副井等他,请他直接将车子开去。 丁之勤到了副井,郭品义在收拾场地,一见器材送来,立即和老师傅们-一起动手搬运。丁之勤也没闲着,车上车下,忙得他满头大汗。 器材安放好后,郭品义将丁之勤领进一处临时宿舍,连忙拿面盆打水给门之勤洗脸,又倒了杯茶,恭恭敬敬放在他面前,然后对丁之勤说: “老丁,我还没有向您请示,就将支护断层的队伍拉过来啦。住在这儿省得跑路,作方便多了,您不会反对吧?” 丁之勤朝床铺看看,心想随你住那里,与我什么相干?但却装成对工人很关心的样子,上前摸摸被子,看看墙,说: “给大家多铺点草吧,这房子恐怕夜里很冷。” 郭品义说:“昨天晚上我已住在这里试过,这房子背风,倒不大冷。” 丁之勤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接着吸起了香烟,没有吭声。郭品义向丁之勤打视了一眼,指着靠窗口的一张空床,慢吞吞地说: “老丁,这是留给您的,特地多辅了几张草垫。” “留给我的?”丁之勤楞了一下。他没料到看来对他很尊重的郭品义,居然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就给他在这里备下了床铺。本来,丁之勤跟工人住在一起倒也无所谓,为表现自己与群众打成一片,过去他就时常睡在张冲队里。可是近来矿里事情多,他要加紧跟费沏联系,睡在这里就很不方便。加上费548 ==========第552页========== 沏彻现在已住在张冲那里,他不大好去找他,只能瞅机会跟他约个时间,在他家里见面。如果住在这里,不是更难联系了吗? 郭品义见丁之勤嘴里冒出:“留给我的?”没有再往下讲,估计他是不愿住在这里。但是不住是不行的,既然要缠住他,就得缠紧些,这是革命斗争的儒要。不过,丁之勤现在还是他的领导,他不愿住又不能硬拽住他,这怎么办?郭品义已早有打算,笑着说道: “怎么,老丁,您不想住在这里吗?听说您过去遇到基层有什么紧急任务,总是将行李背到那儿去亲自督战的,所以我以为您这次也…嗯,对了,您这次情况特殊。” “什么情况特殊?”丁之勤不解地问。郭品义神秘地一笑,没有回答。 了之勤被郭品义弄得没头没脑,本来心就虚,经这一笑,倒有点犯起愁来,怕因这小事让人看出自已的心病,就勉强说道: “我也没讲我不想住来啊?”说完,他也故意笑了笑。 “是嘛,我就认为您是不会生气的。”郭品义说。 “生什么气?”丁之勤越听越糊涂了。他觉得郭品义的一言一笑,都仿佛包含着他非常忌讳的内容,可是细想想又不象,因此追问了一句。 “喏,老师傅们说,您应该向屈辅明同志学习,他就是睡在基层,工作踏实。我怕您知道后生气,偏不肯住到我们这儿来。所以在铺床的时候就犹豫不决,要是不给您准备吧,倒象 549 ==========第553页========== 故意不让您跟我们打成-·片似的,要是给您准备了吧,又象是硬拉着您来,您不来倒不好意思了。后来想想,您是老革命,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有什么气好生呢,一切为革命嘛,所以还是给您将床准备了。现在看来,我的仍计还是对的。” “唉,你想到哪里去了,老屈跟群众打成一片,我是应该向他学习的嘛,有什么气好生呢?”说到这里,丁之勤想赶快变换话题,就走到床前掀了掀草垫子,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大家都应该一样嘛,干吗要让我特殊化呢?给垫了这么多。赶快拿掉。” 嘴上这样说,他心里却在想,这个郭品义心灵嘴巧,很难对付,宋铁宝安排他搞断层支护,是不是有心要他注意我的行动?这倒要引起足够的重视,不要被他抓到什么。可是,今后怎样和费沏联系呢?反正郭品义总不能一天到晚跟着我,我总还是可以找到机会的,睡在这里就睡在这里吧,省得他们怀疑。 “老丁,您年纪比我们大,身体又不大好,还是多垫一点吧。”郭品义关心地说。 丁之勤硬要郭品义将他床上比别人多辅的两张草垫子拿掉,经郭品义一再劝说,他才同意比别人多铺一张。随后,丁之勤回去拿了行李。就这样,他一直没能跟费沏碰过头。 刚才观看断层,他倒是见到了费沏,可是又… 现在,郭品义在小吊罐里打钻,丁之勤本可以到井上去,但为了避免郭品义怀疑,便故意耽在巷道里。但是他又觉得,老在巷道里走来走去也不行,还是去看看陈光耀他们掘进断 550 ==========第554页========== 层吧,就又向工作走去。郭品义是非常敏感的人,见丁之勤这副样子,前后…札想,对他的内心活动,也就猜着了几分,因而心里好笑。 郭品义看了下走去的丁之勤,手上一使劲,钻机“突突”地叫得更欢畅了。 主巷道的工作面上,陈光耀正抱着钻机大唱“我的机子快快地转”。其他刊矿工也千得正欢,根根钎杆,风驰电掣,打得整个巷道都在颤抖。忽然,陈光耀旁边有个青年扶着的一台钻机上的水管脱落了,“嵫”的一下,水正好喷在刚走到这里的丁之勤脸上。 丁之勤转过身子,低下头,将脸上的水抹掉,又掏出手帕擦了擦。 陈光耀没有注意丁之勤走来,他伸出手,抓住那青年的钻机,说道: “给我,快把管子接上。” 陈光耀就左右肩各抵住一台钻机,将“我的机子快快地转”唱得更响了。 青年接好水管,陈光耀将钴机还给他,突然叫道:“小龙,把你那机子的风开大些!” 蹲在巷道边上打钻的吕小龙应声说:“好1”向李小祥微微 一笑。 李小祥也在打眼,对目小龙说:“你别试了,百试百灵!”原来昌小龙是故意将风开小的。他听别人说,陈光耀带班干活,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全班人打眼的情况,他不大相信, 551 ==========第555页========== 今天打眼的位置离陈光耀稍许远些,就将风开小,看他能不能听出来,谁知果然术能逃过陈光耀的耳朵。 陈光耀打好-一个炮眼,退出轩杆,关掉机子,回头看到了丁之勤,立刻招呼说: “啊老丁,你还没走?快给咱指示指示。” “指示什么?你们干得很好。光耀,按照你们这样干法,大概很快就能通过断层罗?”丁之動微笑着说。他这样问,目的是想了解下进度.便于跟费沏商量对策。 “这要干起来看啦。”陈光耀没有具体回答,他说着,已换好一个仟头,又去打眼了。 丁之勤在继续观看,想瞅个机会找工人打听打听。陈光耀打了一阵钻,忽然对李小样、吕小龙说:“小祥、小龙,你们该上去了。” 因为宋铁宝曾告诉陈光耀,让李小祥、吕小龙干一会,取得些实际经验,再去修改那份曾经给屈辅明看过的情况报告。现在,屈辅明虽然不会再对那份报告怎么样了,送不送关系不大,但宋铁宝认为这是重要经验,应该加以总结。 “我们打好这个眼就去。”李小样回答说。 “不行,时间一到就得走。”陈光耀上前关掉他俩的钻机,“要养成遵守时间的习惯,铁宝在等你们。” 李小祥、吕小龙没法,只得退了下来。 丁之勤问陈光耀:“他们上哪儿去?品义他们在吊罐里打天井,有毁巷道不大好走。” 陈光耀回了声:“不碍事!552 ==========第556页========== 丁之勤心里想,不妨跟这两个小青年聊一下,或许能打听出通过断层得多少时间。他就跟着他俩向巷道外面走去,但青年人行动敏捷,很快,他就掉在他们后面了。 郭品义还在吊罐里打钻,见李小祥、吕小龙走来,有心要试一试这两个小家伙的胆子是否大些了,对矿山的知识是否懂些了,就抓起~把碎石,等他们将要走近吊罐时,轻轻往下 一撒。 碎石悉悉啦啦落到巷道里,李小祥、吕小龙立刻停住脚步,侧着耳朵细听。听了一阵,见没有动静,两人“呼”的一下,飞快地窜了过去。郭品义见后心里很高兴,觉得这两个小家伙有点象矿工了。 后面,丁了之勤来了。郭品义想起张冲替他吹嘘过,说抗日时丁之勤-·个人常在那小暗室里过夜,就想试试这位“老革命”的胆子究竟怎样。便也抓起一把碎石,等丁之勤要走近时,往下一撒。碎石悉悉啦啦地落到巷道里。丁之勤吓得连连后退,站在远远的地方问: “老郭,上面有什么情况吗?”“啊?”郭品义假装没听清。 “上面有什么情祝吗?”丁之勤又问。“一切都很顺利。”郭品义故意不正面回答。 “你们要小心啊。”丁之勤不讲自己心里怕,反而装成关心郭品义他们的样子,想摸摸上面究竟有没有危险的征兆。 “没关系,我们干惯啦。”郭品,义也只当丁之勤是对他们真的关心,偏不讲上面的情况,一面打钻,一面回答。 553 ==========第557页========== “刚才好象有点小石块掉下来。”丁之勤见达不到目的,只好正面提出来问了。 “老丁,您放心,我们在吊罐里很安全,就是掉下儿块石头,也砸不着,您在下面可要小心啊。” 郭品义说着,又悄悄往下撒了几块小石片。 “嗯,你们要小心啊。”丁之勤见又落下了小石片,再也不敢走近吊罐,说完这话,慢慢转过身子,又向陈光耀那里去了。 郭品义见丁之勤那种既胆怯,又竭力加以掩饰的样子,想起他平时那副“老革命”的面孔,不党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心里暗暗骂道:“嘿,浮肿病充胖子」” 下班后,大家到了井口,吃过晚饭,丁之勤想出去活动活动,不料刚走出副井,又被郭品义赶来拽住了。 郭品义对之勤说:“老丁,今天晚上我们开个表决心会议,您可要参加啊。” “怎么事先没告诉我?”丁之勤问。 “吃晚饭的时候,老师傅们纷纷提出来要开会,我也没有准备,丢下饭碗就来找您。” “是不是准备推备再开?” “已经掉在群众后面啦,再往后掉不大好吧?反正人不多,又有您参加,我估计能将这个会开好。”郭品义回答说。 “明天开也不要紧嘛。”丁之勤不高兴地说。“您有急事吗?”郭品义问。 “想到后勤组去看看,虽然有儿位师傅在那里‘摻沙子’,工作上我是可以放心的,但也总得关心关心啊。” 554 ==========第558页========== 其实,丁之勤要去后勤组的目的,是想设法给费彻挂个电话,约他碰个头,商量些事情,特别是有没有办法使断层坍塌。郭品义立刻告诉他说:“下班前有两位师傅来找过您。因为我们在打天井,巷道不好走,他们说明天上午来跟您商量工作,请您别下井。” “好,那就开会吧。”丁之勤无可奈何地说。 晚上,就在副井旁的宿舍里,郭品义领着的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开起了表决心的会议。 宿舍里的电灯亮堂堂的,一张粗木方桌放在中间,两边的床沿上,坐着二十儿个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大家都很认真严肃。 主持会议的郭品义说:“今天老师傅们提出要开这个会表表决心,很好!指罪部的领导同志老丁在我们这儿蹲点,一起参州了会议,对我门鼓舞很大,现在先请老丁给我们讲话。”丁之勤向大家笑了笑,说:“我是来向老师傅们学习的。你们这个工程队,有着光荣的传统,回到湖影山后,作出了很大贡献,可以说是湖影山的一面红旗。今天,大家主动要求开这个会,说明同志们觉悟很高,有了这个思想基础,我想支护断层的任务一定会完成得很好。现在,党和国家对我们湖影山抱有很大希望,我们应该用最快的速度将矿石拿出来!我们工人阶级是国家的主人,我们工又是矿山的主人,出不了,我们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党,这种心情,大家是一致的。我想,大家定会将这种心情,化为支护断层的具体行动。我也没有很多话讲,主要是向大家学习。” 555 ==========第559页========== 丁之勤说完,眨着浮肿的眼皮,向大家看看,细心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态。因为这是他在这个队“腾点”以来,第一次与这么多的群众-一起开会,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的群众面前讲话,他要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如果群众反映不佳,得赶快再补充几句慷概激昂的话。 丁之勤的两面手法是能够迷惑一些人的,有的人认为他讲得很谦虚,也有人觉得他的话简短有力,所以脸上呈现着一种尊敬的神色。了之勤见了很满意,心想我丁之勤还是有一套的嘛。因为心里得意,他就掏出香烟,说: “大家发言不要有拘束,随便一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因为我在这里,诽话也受拘東。” 说着,他拿起一支支香烟,往几个在抽烟的老师傅面前扔。又问:“还有谁会吸烟?” 郭品义见了这一切,心里在想:不管你丁之勤能耐多大,如果揭出来是个黑家伙,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会立刻怒目圆睁,你就是有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领,也休想混得过去。现在,你的真面目虽然还没有最后暴露,但是,也不能让你太自在,我也顺着你的话讲上儿句,看你怎样? 丁之勤递好烟,最后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支,点好火后,郭品义慢吞吞地开口了,他说: “刚才老丁表扬我们队了。实际上,我们的工作做得很不够,应该很好地向兄弟队学习。老丁刚才谦虚地说是来向大家学习的,也就是表示决心跟大家同甘共苦。我们更应该表表自己的决心,要在支护断层的任务中比平时更能吃大苦、耐大 556 ==========第560页========== 劳、抢时间、争速度,保证主巷道的掘进。要让那些安图阻挠和破坏主巷道进的家伙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让他们于瞪眼、干着急!特别要重视的是,在艰巨的任务面前,更应该坚持政治挂帅,不忘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这样,我们才能不辜负党和国家对湖影山的期望,才是真正的主人翁的态度!请大家发言。” 郭品义的这席话,犹如一把火,在老师傅们的心里燃烧了起来。他的话刚讲完,就有个老年师傅激动地说: “经过阶级教育和反修防修学习,我们工人心里更加亮堂了,这条主巷道上,斗争激烈着哩!有人搞破环,有人搞修正主义,卷扬房起火,井下出大水,就是活生生的事实。我们几个老矿工商量,支护好断层,是生产需要,更是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需要,我们决定吃在井口,睡在井口,随叫随到,保证完成任务1” 这位老年师傅说后,好儿个老矿工都站起来表态,称赞他讲得好,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接着,一个中年工人站起来表示说:“主巷道一天不通过断层,我就一天不离开这副井!” “对1”几乎同时,好几个师傅叫出声来。 青年们交头接耳了一阵,有个人站起来表态了。他说:“我代表在座的青年发言。老师傅们带头,我们青年保证把精力完全集中在支护断层上,不过,玩还是要玩的” 讲到这里,中、老年师傅不禁笑出声来。有几个青年急不可时,立刻指责他说:“你这是表的什么态?我们不要你做代 557 ==========第561页========== 表!” 那个青年红着脸说:“你们别急嘛,我还没有讲完哩1”他等大家静了下来,又接着说:“不过,玩还是要玩的,但不是现在玩,放到主巷道通过断层以后!” 大家“哄”的一下,都笑出声了。 随后,大家研究了具体措施,怎样分班干啦,操作上怎样提高效率啦,如何保证质量啦,遇到紧急情况怎样处理啦,还有星期天不休息,作为义务劳动啦,等等。 郭品义见会议开得差不多了,就笑着请丁之勤发言。这时的丁之勤,非常失望。首先,大家口口声声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真使他提心吊胆;其次,郭品义抓住他说的“向大家学习”是“决心跟大家同甘共苦”,这就进一步束缚了他的手脚,并且连星期天都不能去活动活动,第三,大家谈了许多具体措施,照这样干下去,断层上很难再做什么文章。他感到,郭品义这人不露声色,表面上处处尊敬你,附和你,可是暗地里却在使劲,叫他丁之勤无话可讲,哭笑不得。 “老丁,请您再给大家指示指示。”郭品义见丁之勤不响,知道他在想心思,就又一次催他讲话。 “同志们都讲得很好,我向大家学习,没有什么话要讲了。”丁之勤表了这个态,又担心话讲得太软了,会给大家留下不好的印象,才又补充说,“我相信在大家的努力下,主巷道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断层!” 会散了。 丁之勤打了两个哈欠,一筹莫展,心里恨死了郭品义。他 558 ==========第562页========== 走出临时宿舍,看了看张冲他们打竖井的地方。那里灯火通明,日夜施工。他不禁在心里骂起了费沏:“这个老光棍,竟然连个张冲也摆脱不开,难道就这样被围在那儿等人逮捕?!”他巴望着费沏赶快采取行动,因为他那主巷道改道的设想,已在好几个领导成员面前碰了钉子,而断层的掘进,他今天又亲眼看到宋铁宝有了对付的办法。现在,只有费沏的“破釜沉舟”和陈一峰的“一臂之力”才是他仅存的希望了。 竖井那儿的灯光更加明亮了,人声欢跃,大概又是突破了工程上的什么难关靶。丁之勤遥望了片刻,垂头丧气地走进了临时宿舍。 559 ==========第563页========== 三十七 多棱湖伸向湖影山的棱角冰封着。湖畔道旁的迎春花枝还是光秃秃的,在寒风中舞动,好象还不会很快苏醒。早晨的阳光刚刚透出地面,马尾松碧绿的针叶上,挂着片片霜花,仿佛裹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银衣。 宋铁宝在马尾松下做完早操,拿起挂在树枝上的大棉袄,正要回队部,忽然指挥部有辆汽车疾驶面来。 汽车在宋铁宝跟前停下,车厢里走出了袁坚。 宋铁宝一见这情形,知道袁坚有急事找他,马上迎了上去,问道: “老袁,有什么事?” 袁坚沉重地对宋铁宝说:“铁宝,刚才局里来电话,说你母亲病得很厉害,要你赶快去看看她。” “啊?1”宋铁宝惊呆了。 袁坚继续说:“组织上已将你母亲接到多棱湖钢铁厂,住在你姐姐家里,正在组织医生抢救。如果病情好转,你就在她身边住几天。” 宋铁宝微微点了点头。过了-会,他低声问,560 ==========第564页========== “队里门工作怎么办?” “你放心去好了,我会安排的。局党委有指示,现在对丁之勤还是既要警惕,又要稳住他,你走之后,可由他代行你的职务。”袁坚说。 “由他代行我的职务?”宋铁宝惊奇地问。 “材料掌握得越多,就越不怕他耍花样。经过阶级教育和反修防修学习,特别是这一阵的实际斗争,大家的眼睛越来越亮,由他代行你的职务,可以让群众得到更好的锻炼。”接着,袁坚又亲切地说,“在没有掌握他的确凿证据之前,这样做对斗争可能更有好处,一句话,放手让他活动。” 宋铁宝想了-·下说:“那要对郭品义、陈光耀和一些骨千好好说清楚,领导上要密切注意他的动态。” 袁坚点点头说:“你思想上还要有个准备,我要将你母亲的情况告诉丁之勤。” “告诉丁之勤?” “对!”袁坚看着宋铁宝,满怀信心地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象你住医院的时候啦。” 宋铁宝心里明白了,这场斗争将要进入决战阶段。“动身吧,就乘这车子。”袁坚催促说。 宋铁宝怀着十分焦虑的心情,登上汽车,去看望阔别二十 四年的母亲。 汽车以每小时七十公里的速度,向多棱湖钢铁厂疾驶。宋铁宝的母亲,白发苍苍,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嘴里喃喃地轻声叫着:“铁宝,铁宝。” 561 ==========第565页========== 宋梅珍在外参想学习还没有回来,她的爱人和两个还不大懂事的孩子,守在老人的床前。 多棱湖钢铁厂的两位医生,已对这位饱经风霜、历尽艰难的革命老妈妈采取了抢救措施,正在进一步观察病情的变化。 儿天前,省冶金局派了两名外调人员去找宋铁宝的母亲,了解当年平山煤矿的情况。正值老人身体不爽,但她热情地接待了。可是接待完毕,外调人员还没有走,她为宋长根的牺牲悲愤交集,病倒了。外调人员慌了手脚,立刻打长途电话向局里汇报,经过一阵忙碌,组织上就指定由这两名外调人员负责,将宋铁宝的母亲和宋梅珍的第二个孩子,护送来多棱湖钢铁厂。宋梅珍的爱人也接到通知,很快在家里作了安排。 医生的抢救措施产生了效果,宋铁宝的母亲神志清楚些了。她睁开眼睛,吃力地对坐在她床前的女婿和医生说: “我不碍事,这回好些了,你们事情多,别老守着,快去工作吧。” 她又叫梅珍的大孩子快去吃早饭,说吃好早饭去上学。 一直由宋铁宝的母亲带在身边领养的梅珍的第二个孩子,见外婆已开口说话,小心窝乐开了,高兴地接连大叫了两声“外婆”。他见外婆叫姐姐去吃早饭,想到外婆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就翻动着乌黑的大眼珠,走到正在往碗里装早饭的姐姐跟前,一把夺下饭碗,说: “先给外婆吃!” 他又走到病床前,天真地将饭碗送到外婆嘴边,连声说:“外婆,你吃饭。外婆,你吃饭呀1” 562 ==========第566页========== 宋铁宝的母亲无力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小家伙见外婆还是不要吃饭,突然“哇”的一声哭开了。姐姐前来劝弟弟,说: “外婆不要吃饭,要吃粘粑饼。妈妈讲过的,她一定要做放了白糖的粘粑饼给外婆吃。” “放了白糖的粘粑饼!”宋铁宝的母亲听到这句话,禁不住又想起了她的小铁宝。 是啊,她怎能不想念铁宝呢?-·件件震撼心腑的往事,都是和小铁宝联在一起的呀!三十二年前,小铁宝出生的那一阵子,她是怎样熬过来的呵! 那时,宋长根在一家煤窑里干活。她的临产期越来越近了,家里连一粒米也没有,并且,长根的父亲还患着心口痛的毛病,不能起床,要她照顾;而长根,偏偏又不见回来。 “长根讲好回来的啊,怎么还不回来呢?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她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却还得好言安慰病在床上的公公,省得病人着急。 又过了两天,宋长根仍然没有回来。她着实着急了,想到煤窑去看看,可是出门后又觉得,要是长根出了事,一定会有人来报讯的,用不着焦心,长根有许多好朋友在煤窑里干活呢。她猜想定是有要紧事情分不开身,否则他定会赶回来,因为她对长根的为人是非常了解的。这样,她没有再去煤窑,而是自己动手筹划,怎样度过这难熬的月子。 她想起十儿里外的村子里有家穷亲戚,心想穷人心贴心,或许能帮些忙吧?就拿起家里那只补了又补的米袋,打算去 563 ==========第567页========== 借点米来,月子里好熬点粥汤。 她拿着米袋,拖着即将临产的身子,走着,走着。愈是接近那穷亲戚住的村子,愈是觉得手中的米袋象烧红的火炭似地烫手,因为她知道,这家穷亲戚欠着财主的债,如果有人看到她去借米,让财:主知道后,财主肯定会去逼债。她停下脚步,将米袋折叠起来,尽量将它折小,好往怀里揣。可是,补了又补的米袋怎么折叠,怀里也揣不进。她只好将它挟在右胁下,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右面有人来了,她怕米袋让人瞧见,就悄梢地将它从右胁拿到左胁。又走几步,左面有人来了,她又将米袋从左胁拿到右胁。这样,她终于使米袋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她只要再走:二十儿步,就可以到达这家穷亲戚的门前了,心里正在高兴,可是忽然穷亲戚的门前传来一阵必闹声。她侧耳一听,太不巧了,正好财主带着人在向这家穷亲戚逼债哩!她不能再向前走了,身子感到非常疲乏,就靠在一株树杆上休息。财主凶狠的逼债声不断传来,夹杂着侮辱人的恶骂,她听了象万箭钻心,便扭转头,悄悄地离开了这村子。 她回到家里,好心的邻居见她月子里一无所有,用黄豆换了三两糖给她送来了。这时,宋长根的父亲心口痛得厉害,吃不下野菜。她就在这三两糖里抓了一把,冲了一豌糖汤送到公公面前。 然后,她挎着只竹篮走出门去,想收罗些高粱叶子,因为家里还有点地瓜,听人说,产后吃高粱叶子熬地瓜汤,能滋补身子。 她弄了一篮子高粱叶子,回来时从费有财家门前经过,一 564 ==========第568页========== 头母牛产了小犊,费有财在门里吆喝,要长工们赶快给母牛喂高粱叶子熬的地瓜汤。她听后不党辛酸地落下了眼泪,原来这高粱叶子熬地瓜汤,是母牛产犊吃的啊! 喻产期更近了。这天晚上,宋长根的父亲和两岁的小梅珍都被好心的邻居安排到他们家里去住了,为的是使产妇有个比较安静的环境。可是她的心啊,怎么能够安静呢?一点高粱叶子,几个地瓜,就做月子了吗?为什么我跟费有财家的牛 一样啊?!她眼中噙着泪水,颤抖着的双手在拣着野菜,就在这对生活的悲愤和怨恨中,宋铁宝出生了! 宋铁宝离开母胎,向人间叫出了第一声:“哇!”这叫声悲愤抑郁,在茫茫的夜空回旋,仿佛是在倾泻着母亲胸中长期淤结的积怨。 邻居将松子灯端到宋铁宝母亲的床前,结实的婴儿睁开大眼看着灯光。邻居拿起一块破布将他包扎起来,叹口气说: “叫个什么名字呢?他是黄连树下出生的,就叫个苦根吧。” 母亲接过婴儿,对他端详了半响,沉思地说: “不,嫂子,人穷志不穷啊,不能叫苦根,他的名字要叫做铁宝1” 由于产后身子亏损,又得不到起码的饮食,宋铁宝的母亲脸上浮肿了。更严重的是,她已躺在床上两天没有吃东西,因为高粱叶子和地瓜已经吃完,她又没有气力出去寻找野莱。 群鸟归巢,夜幕降临。好心的邻居推开宋家黑洞洞的门,点上松子灯,将热气腾腾的一絊子南瓜送到宋铁宝母亲的面 565 ==========第569页========== 前。 宋铁宝的母亲说:“嫂子,我该怎样谢你呢?” 邻居说:“快别这样讲,要不是长根哥豁出性命救我家老 二,他早就被埋在煤窑里了。” 邻居走了,天空响起隐雷,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宋铁宝的母亲面对着热气腾腾的南瓜,在呆呆地出神。这时,她饿过了头,反而不觉得饿了,心里想的是宋长根,他究竟遇到什么事了?他从来都是讲到做到的呀,为什么这次答应她产前回来,却至今不见人影呢? 宋铁宝的母亲被小铁宝的哭声打断了思虑,她支撑起身子,开始吃邻居送来的南瓜,因为小铁宝的哭声,使她意识到小家伙饿了,她应该使自己有一点奶水。 雨仍在下着。松子灯的火苗在一抖-一抖地跳动。小铁宝哇哇的哭声在夜空回旋、震荡。 宋铁宝的母亲吃完南瓜,将奶头塞在小铁宝嘴里,又浸入沉思。 外面轻轻传来两声敲门声,门未上闩,随即有个大汉闪了进来,叫道:“嫂子!” 宋铁宝的母亲定神一看,认出这是宋长根的好朋友姚玉泉。她很快意识到煤窑里出了事,倒抽一口冷气,惊恐地问道: “长根他…” “长根哥他回来了。”姚玉泉悲痛地说。 接着,门全被推开了,两个矿工抬着一扇门板走了进来, 566 ==========第570页========== 门板上躺着的是不能动弹的宋长根! 宋铁宝的母亲惊呼着“长根”,从床上扑了下来。心过雷在上空:裂,发出骇人的响,暴雨倾盆而下。小铁宝突然头去了母亲的乳汁,在大声嚎哭,哭声震撼着大地。 躺在门板上的宋长根,忍受着剧痛,伸出手来,抚摸着接子蓬松的头发,轻声说道: “不要哭,月子里不好流泪。”宋长根故意将话题岔开,说,“小家伙的嶸门很响,以后定是个硬汉子,哎,有没有给他起个名啊?” 宋铁宝的母亲脸上挂着泪珠,点点头说:“叫铁宝。”“好,这名字起得好,准是你给起的吧?” 宋铁宝的母亲被丈夫的几句话说暖了心,脸上不觉掠过 一丝微笑。但按着,她看到丈夫身上的伤痕,又痛苦地问道: “你怎么被打成这样啊?谁打的?” 军 “往后拜告诉你。”宋长根平静地说。 夜渐渐深了。姚玉泉等留下了刊矿工们凑集起来的米和钱,慢慢离开了宋家。 宋长根躺在床上,告诉妻子,为了寻找共产党,他受矿工们的委托,到苏区去了一趟,路上耽误了时间,所以未能在她产前赶回家。当他回到煤窑时,资本家探听出他去过苏区的消息,毒打了他,还要将他往县城的监狱里送。矿工们路上拦住了资本家,将他救了出来。 两人谈着,谈着,小铁宝在他们身旁呼呼地睡着了。 567 ==========第571页========== “我虽然挨了一顿静打,们心里更亮堂了。”宋来长根提高嗓门说。 “亮堂个啥?”宋铁宝的母亲问。 “看到了苏区,找到了共党,我柑信,咱们穷人要翻身,这是铁定了的!” 由于宋长根提高了嶸门,小铁宝惊醒了,眨动着大眼睛,好象也在听得出神。 母亲抱起小铁定,亲昵地说:“你眨什么眼晴?你又听不懂,乖乖地睡吧。” 宋长根意味深长地说:“他慢慢会懂的,因为他的名字叫‘铁宝’啊!” 岁月虽然艰难,但时间还是过得很快。从牙牙学语,到姐姐答应做放了白榭的粘粑饼,小铁宝在一天一天地成长着。虽然父母都没有告诉他,在痛楚的风雨之夜他们所作的交谈,但是,他已能咬着牙,忍受堂叔父用竹梢对他的抽打,没有哭出声来,心中还默默地数着,是打了十二下,一下也没少!之后,他为了报仇,将费有财的一条好水牛赶往擒云山,要去喂老虎,无意中在那藏炸药的暗室里,听到自己的父亲,在敌人面前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声。 就在小铁宝赶牛上山的那天,他家的房子被费有财放火烧了。母亲连夜赶往平山煤矿,想要宋长根陪她上擒云山来找儿子。 可是,她到矿里后,饱受创伤的心灵未能得到丝毫宽慰,相反,意外的遭遇,却使她经受了一次更加巨大的冲击。一 568 ==========第572页========== 宋长根被捕了。矿工们劝她留在矿里,她怕连累人,咬着牙摇了摇头,只身前往擒云山,希望能找到小铁宝。 她到达擒云山时,宋长根已栖牲在湖影山的大青松下,鬼子兵正在封山搜查存藏炸药的小暗室,每一条路口都有伪军把守。宋铁宝的母亲在擒云山下大声呼喊:“铁宝!铁宝!”呼喊声在山谷里回旋,引起声声反响。渐渐地,宋铁宝的母亲嗓音嘶哑了,气力用尽了,再也呼喊不动了,脑子里昏沉沉的,身子倒在嶙峋的山石旁。 野兽的嚎叫未能使宋铁宝的母亲从昏睡中惊醒,但夜风的轻拂却使她渐渐复苏过来。她睁开眼睛,奇怪地想:“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躺在这里?”她慢慢抬起头,满天的星斗在向她眨动着明亮的眼睛,遍山的淞涛在向她演奏着悲壮的哀曲,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拉开嗓门叫道: “铁一宝一一” 这声城,惊走了正在附近徘徊的野兽,使山谷里增添了一阵巨响。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傍晚,宋铁宝的母亲来到宜清河边的 一个码头上,等待过往的船只,希望能渡过河去。她想过河,为的是要上磨盘山,因为宋长根曾经跟她讲过,磨盘山上是穷人自己的队伍。现在,宋长根牺牲了,小铁宝也没有下落,她要去找自已的队伍,为穷人闹翻身献出一份力量。虽然,她也想过,自己是不会拿枪打仗的,但党得不会打仗也不要紧,她可以帮大家补补衣服,烧烧饭,而且,不会打仗也可以学嘛,她要报仇,要报仇,要报仇啊! 569 ==========第573页========== 但是,她为了搭救被日本鬼子追捕的丁之勤,未能渡过宜 清河。因为丁之勒E为日本特务贝水次郎所威胁,要他带人 下矿搜辅地下党员,他害怕暴露面目会遭到革命的惩罚,便带着伤从医院偷逃出来,准备隐瞒叛变情节混入磨盘山革命根据地。宋铁宝母亲在宜清河遇到了丁之勤,他却假装对她毫不相识,不让小船靠岸。而鬼子兵,很快便封锁了这条河流。此后,宋铁筵的母亲又去擒云山打听过小铁宝,仍然杳无讯息。有人估计说,小佚宝大概被野兽害了。她飘流在外,后来在一处远房亲戚家里落下了脚,一直住在那里,直到被女儿梅珍接来家中。 宋铁宝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又处于昏迷状态了,口中喃喃地叫着:“铁宝,铁宝。”医生们又忙碌起来。 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十来岁,身材魁伟的英俊青年 站在门前,他张F由于激动而颧抖着的双手,大声叫道: “妈妈!” 宋铁宝的母亲听到这喊,从昏迷中睁开眼睛,努力抬起身子,看到了门前的青年,她哆嗦着嘴唇惊喜地叫道 “铁宝1 570 ==========第574页========== 三十八 晨曦微明,方里无云,青山衬着蓝天,景色如画。 在宋梅珍家的院子里,冬青树正沐浴着晨曦的温暖,驱走严霜的寒冷,显得十分精神。在这睛朗的早晨,宋铁宝抱着梅珍四岁的小男孩,走到冬青树下。 一群美丽的山雀,叽叽喳喳,在枝头跳来跳去,唱个不停。小男孩捏着拳头,“阿,阿”地叫着,要赶走山雀。山雀象故意逗弄孩子,若无其事,在枝头叫得更加欢畅了。 孩子见赶不走雀儿,光火了,对宋铁宝说:“舅舅,我要下来。” 宋铁宝间:“下米千吗?”“打鸟。” “为什么要打鸟啊?”“鸟不让外婆睡觉。” 宋铁宝听后笑了笑,逗他说:“你人小,鸟儿不怕你。”说着,将他放了下来。 小家伙在地上拾起个砖块,走到鸟群下面,举起小手,闭上一只眼睛,向鸟群瞄准,瞄了好一阵,才将砖块扔去。他的力 571 ==========第575页========== 气太小了,砖块直线向上,只升起一米多高便往下落。宋铁宝 一看,砖块要砸着他自己,连忙上去拉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结果,山雀未能赶走,小家伙头上倒起了个小疙瘩。 宋铁宝赶紧将小家伙抱起,从袋里掏出手帕,捂着小疙瘩,给他轻轻揉着。边揉边问:“痛吗?” “不痛,外婆说我要象铁一样她才欢喜哩。” “象铁一样”,小家伙的这句话,使宋铁宝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情形。他记得,母亲曾多次对他讲过类似的话,而且还说,等他再懂事些,就将为什么给他取名叫“铁宝”的原因告诉他,可是,后来他离开了家,一直没有和母亲见面。他父亲牺牲后,姚玉泉担起了抚养他的责任,曾多次请人去龙头堡,探听他母亲的下落,都没有结果。解放那年,他决定请假回乡,看看母亲是否回到村里了。但在动身前,遇到了一位刚从村里出来的老乡,老乡感慨地告诉他,在他赶牛上山后,费有财放火烧了他家的房子,他的母亲就去平山煤矿寻找他的父亲,一直没有回村,至今杳无苦讯,乡亲们都估计说,他的母亲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宋铁宝听后非常悲痛,没有再回乡去。 经过医生们的努力,宋铁宝母亲的病情好多了,昨天晚上,她吃了一碗铁宝调好的藕粉,安安稳稳地睡着了。半夜,她醒来时,见儿子还守在床前,就心疼地一再催他去休息。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她虽然心疼儿子,要他去睡觉,却又跟铁宝谈个没完,一直谈到东方破晓。 清晨,铁宝去给母亲熬了碗粥,母亲吃完后又渐渐入睡了,他便在一张藤椅上迷糊了一会。 572 ==========第576页========== 天大亮后,宋铁宝醒来了,姐夫给他留下张打招呼的字条,去上班了,梅珍的女儿也已挎起书包上学,唯有这个要“象铁一样”的小家伙留在家里。 这时,宋铁宝的母亲酣睡未醒,宋铁宝便一把抱起小家伙,走到院子里,跟他-一起逗引鸟儿了。 和煦的阳光铺满院子。宋铁宝的母亲醒来了,宋铁宝将小家伙留在院子里,独自玩耍,自己就赶到母亲房里,给母亲准备饮食。 宋铁宝母亲的病情进一步好转了。她在床上吃了早饭,又和宋铁宝交谈起来,谈着谈着,谈到了丁之勤,因为当年宜清河边摆渡那件事,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正谈着,小家伙忽然在院子里叫了起来。宋铁宝举目从窗口看去,外面来了个眼泡微肿的不速之客。 丁之勤这次来寻找宋铁宝,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昨天,袁坚找他谈话,告诉他宋铁宝已去看望病重的母亲,要他临时抓一抓队里工作。他听后吓得一夜没有合眼,因为这时,被丁之勤调在炸药库工作的那两位老年工人,已贴出大字报,要求领导追查当年宋长根牺牲在湖影山的经过,他们估计,可能有叛徒出卖了宋长根!丁之勤见了这张大字报,心惊肉跳,现在又出来了个宋铁宝的母亲,他更是丧魂落魄,心里想道:“我早就托人在龙头堡探听过,说从一九四四年以后她就杳无音讯,怎么现在又突然跑出来了呢?那年我过宜清河与她相遇的事,她 一定记得,宋铁宝会不会就是为这件事去作了解的呢?面且,麻烦更大的是,当年我受刑后被日本特务送到医院治伤,不久这 573 ==========第577页========== 特务又来信说,宋已赴约,姚某难觅’,要我回去帮助追查,我带着信逃出医院,来在进入磨盘山前想将这信毁掉,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会不会在过宜清河前落在那草堆里,被宋铁宝的母亲拣了去呢?还有,袁坚将这事告诉我,是不是在对我进行试探,看我敢不政去看望宋铁宝的母亲?这事情倒难办,不去吧,躲也躲不了,说不定她会找上门的;去吧,万一被她认出 ·来怎么办?” 丁之勤想着,想着,无计可施,过了一会,忽然又安慰起自己来了:“年代久了,她也不一定能记得,即使记得又怎样呢?事情本身说明不了问题,最多增加一条可疑的线索。”当然,他知道,这是多么讨厌、多么可怕的可疑线索啊,特别是在贴出大字报要追查叛徒的时候!最后,他暗下决心:“得设法去看看这个老太婆,如果她认出了我,就得赶紧要费沏拿出‘破釜沉舟’的办法,看来现在只能将希望放在这着棋上了…唉,妈的,费彻这家伙成天呆在张冲那里,想跟他研究研究都办不到…不管他,先去看了老太婆再说,如果情况紧急,就冒着风险去找他!”决心下了后,他义想:“如果老太婆当场认出我怎么办?嗯,恐怕不致于,我的样子跟年轻时比已变了许多,即使当场认出,我可以赖嘛,能赖则赖之,不能赖也赖之,即使赖不掉,也不能就以此说我是叛徒嘛。” 丁之勤想到这里,心里稍许安定了些,他拿起电话,要总机接袁坚办公室。他认为,要去就得冠冕堂皇地去,因此先打电话告诉袁坚。 袁坚在接电话了,问对方是谁。 574 ==========第578页========== “我是丁之勤呵,老袁,我想…” “你是不是想去看看宋铁宝的妈妈啊?”袁坚在电话里突然问道。 丁之勤大惊失色,抓着电话听简的手也颤抖起来,吞吞吐吐地道: “我,我本想昨天就向你提出来的,但,但要急于安排一下工作。” “我也很奇怪,昨天我跟你谈这件事时,你怎会不提出?老战友的爱人病很重,不去看看说不过去嘛。” “是啊,是啊,所以我今天…” “二十多年不见了,恐怕她认不你罗。”袁坚声调平和地说。 “可能,可能,总要去看看才好啊,”丁之勤胆怯地回答。“快去吧,也许你们]一见面,会想起当年许多难忘的情景呢。” 袁坚讲完,将电话挂了。 这下,丁之勤左右为难了,不去吧,刚才已向袁坚开了口,如果去吧,倒真有可能反而使宋铁宝的妈妈回想起当年码头上的…幕。他踌躇了好一会,才惴惴不安地上路… “你赔,你赔,我要你赔!”丁之勤走进宋梅珍家的院子后,在玩耍着的孩子突然拽住他叫道。 丁之勤吃了一惊,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低头一看,原来小家伙在门旁用砖块搭房子玩,他进来时走得匆忙,一跨进院子,就将他快要搭好的“小房子”破坏了。小家伙就一把抓住 575 ==========第579页========== 他的裤子,不肯放手。 丁之勤对孩子说:“伯伯赔你,一定赔,下次来赔你个塑料的房子好不好?” “不要,我要现在赔,不要塑料的。”孩子仍然拽住他不放。丁之勤对小家伙没有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弯下腰去,替他将砖块瓦片再搭起来。 等丁之勤将“小房子”重新搭好,宋铁宝已和母亲对丁之勤的来临作了简单的交谈。他迎了出来。 “老丁,你怎么有空来的?”宋铁宝跨进院子,招呼丁之勤说。 “听到你妈妈身患重病,再忙也得赶来看看啊,要不心里怎能过得去呢?”丁之勤装成心头沉重的样子回答说。接着,他还假意责怪宋铁宝,知道消息后不马上告诉他,否则他可以早 一点“看望宋大嫂”。 “老丁真是重感情啊。”宋铁宝说着,将丁之勤邀进室内。“阶级感情,应该重嘛。”丁之勤说着,打了个哈欠。他眨动着微肿的眼皮,又话中带刺地说,“铁宝啊,怎么你动身之前招呼也不打一声,将队里工作往我身上一撂,能放心吗?” 宋铁宝给丁之勤一面倒茶,一面回道:“这就要诮你原谅了。我本以为妈妈早已去世,忽然听说她还在人间,却身患重病,心里真象火烧一样,立刻要和她见面,就马上赶来啦。至于队里工作,有你老丁在,我能不放心吗?” 说着,他笑了笑,将泡好的茶递给丁之勤。 丁之勤接过茶杯,不觉和宋铁宝“嗨嗨”地相视而笑。 576 ==========第580页========== “你怎么会-一下就打听出你的老母亲住在这里呢?”丁之勤徉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坐下问道,其实他是要寻找宋铁宝话中的漏洞,以便分析情况。 “我没有寻找,跟你一样,是老袁告诉我的。”“你妈妈的病好些吗?”丁之勤岔开话题说。“好多了。是不是先和我妈妈见见?” “好,好。”丁之勤连声应着,喝了口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宋铁宝带着丁之勤,走进他母亲住的房间,说道:“妈,矿里的老丁来看你了,当年在平山煤矿,他和爹是一起搞地下工作的。” 心里有鬼的人,总要露出马脚。丁之勤在宋铁宝面前,口口声声说是要看他母亲,好象心诚得很,不来看一下真会受到良心责备似的,如果宋铁宝的母亲有个万一,他未能见着,看来还会遗恨终身呢。可是这时,他要看的人就在他面前,他却唯恐宋铁宝的母亲将他认出来,唯恐那宜清河边摆渡的事给他政治上带来某种可怕的威胁,所以他拚命伪装自己,观察对方的动态。他故意将身子坐偏一点,使躺着的病人难以看清他的全貌,又将眉头稍稍向上耸起,让微肿的眼泡好拉平一点。 宋铁宝将丁之勤这一切细微的动态,看在眼里,心里不党好笑。他见丁之勤只顾掩饰自已,便故意说,“妈,老丁听说你病了,是特地赶来看你的,你认识他吗?” 丁之勤这才连忙说:“宋大嫂,我跟老宋是老战友了。听说 577 ==========第581页========== 你身体不好,来看看你,” 宋铁宝的母亲说:“老丁,你请过来一点,让我仔细看看。”丁之勤十分紧张地说:“宋大嫂,你…”他不得不将身子向宋铁宝母亲跟前挪动一点,内心非常恐惧。 “我好象见到过你。”宋铁宝的母亲又看了一下丁之勤后,说道。 “喔,不会吧?” 宋铁宝的母亲笑了一下,说:“你不是跟着长根到我家去过的吗?那时打扮成-一个矿工的样儿。” 丁之勤见宋铁宝的母亲没提摆渡的事,而是只讲他跟着宋长根到家里去过,舒了一口气,假装成回忆的样子说, “喔,那时我在写字间里做事,老宋对我真好啊,真是亲如手足。大概我是跟老宋到家里去过的,不过,宋大嫂你那时在家吗?唉,我的记忆力真差。” 宋铁宝的母亲没有接过丁之勤的话,却叹口气,说:“当年的事情象做梦一样,好多事都记不清了,好象有个姓‘金’的,这人没良心,我救了他,他反面无情,不让我上船,害得我好苦哇!” 接着,宋铁宝的母亲就气愤地将宜清河边摆渡的事说了 一遍,骂道: “这种人真是狠心啊!” 这个姓“金”的是谁,丁之動心里当然是最清楚的,但是,他为了表示与己无关,就对宋铁宝的母亲狠狠地咒骂这个姓“金”的,说 578 ==========第582页========== “这个人真是狼心狗肺!” “妈,我看你幸亏没有跟取他上船,要不过河后天就黑了,走到没有人的地方,说不定这家伙会害死你的。”宋铁宝锐利地说。 “我身上又没钱,害死我做什么?” “我听你刚才说,他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说不定心里有鬼,这种人心毒得很,为了自己,什么事情都于得出来的。”丁之勤应和着说:“铁宝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天下什么样的人没有阿? 他恬不!耻,语调中大有感概之意。 “这种人什么时候断根绝迹就好了。”宋铁宝的母亲又说。“妈,这可不容易啊,你看,文化大革命中揪出来的那些坏家伙,虽然作恶多端,心毒蝎,有的却钴到我们肝脏里来了。” “这种人狡猾得很。”丁之锄硬撑着说。 “妈,只要有阶级和阶级斗争存在,这种人就一定会有。我们要有思想作备,跟他们长期斗下去,我们有党的力量,阶级的力量,人民的力量,整个社会的力量,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丁之勤听了来铁宝的这些话,胆颧心惊、不寒面栗。不过,丁之勤毕竟是善随机应变的,他心悸了片刻,很快镇定下来,接过口说: “铁宝,你走之后,有两位老师傅贴出大字报,要求领导清查当年你父亲被辅牺牲的事情,他们怀疑可能有叛徒。” “有叛徒?当时平山煤矿的党员屈指可数啊!”宋铁宝思 579 ==========第583页========== 考着说。 “简单明了,当时矿里的党员就是老姚和我。我支持这张大字报,应该接受党和群众的审查。当然,首先是审查党员,其次,也不排除审查那些当时与党有联系的人。年代久了,事情可能比较复杂,但我相信一定能搞清楚的。” “如果真有叛徒,这坏蛋肯定会被揪出来!”宋铁宝满怀信心地说。 在院子里“造房子”的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房来,悄梢地站在门边。这时,听见大人们在讲揪坏人,就大声嚷道: “大坏蛋在这里!大坏蛋在这里!”他边嚷边向丁之動走去。 丁之勤被孩子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跳。 孩子很快从门:之動身旁走了过去,到桌子上拿起一册漫画,接连翻了数页,又嚷道: “找到了,找到了!” 大家一看,上面画的是大叛徒刘少奇。房里响起了欢乐的笑声。 丁之勤见了这幅漫画,心情复杂,又是在这种场合,真是哭笑不得。 这时,门前“嘎”的一声,好象有辆汽车停了下来。大家从窗口望去,院门前果然来了辆小汽车,车子里走出个人来,宋铁宝惊喜地叫道: “老姚!” 丁之勤浑身一震:“他怎么来了?!”580 ==========第584页========== 宋铁宝和丁之勤迎到院子里,姚玉泉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对丁之勤说: “老丁,我还以为你在矿里呢,到处找你,想和你一块儿来看宋大嫂,后来见到老袁,才知道你先来了。” “我先来了一步,真不知你今天回矿,要不一起来多好。”丁之勤说完,又问,“老姚,你身体好了?不是说医生不让你出院吗?” “要说的事情很多,可现在最重要的是看宋大嫂。”姚玉泉说着,张开双手,将大家往屋里赶。 宋铁宝打开母亲的房门,还没有来得及对母亲讲是谁来了,姚玉泉就扑向床前,抓住她的双手,亲热地叫道: “老嫂子1” 他对宋铁宝的母亲细瞅一阵,脸上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说:“老嫂子,我看得出,你上马克思那儿去报到还太早,不碍事罗!” 宋铁宝的母亲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泽,问道:“老同志,你是…” “我叫姚玉泉。老嫂子,你可还记得,我到你家里去过多次。当年跟长根在井下闹革命,我这个徒弟学得不好,没有将长根留下的担子好好挑起来啊!” “老姚同志,看你说的!”宋铁宝的母亲想起当年的姚玉泉了,对他的话感到更加亲切。 “老嫂子,你为革命受了不少苦呀,从那样艰难的日子里熬过来很不容易。革命胜利了,梅珍和铁宝都工作得很好,你 581 ==========第585页========== 老嫂子心里一定很高兴。我相信他们姐弟俩有父母亲留下的精神财留,加上己努力学习,今后…定会为党作出更大的贡献。” “能这样就好啦。”宋铁宝的母亲欣慰地说。 一群美丽的1雀落到院子里的树丛上,欢乐地唱起来。小家伙跳出房去,在院子里拾起砖块,又要赶走山雀。但他忽然想到外婆已经醒了,便将砖块扔了,侧着头在听它们歌唱。 姚玉泉是从医院请了假出来的,所以和宋铁宝的母亲谈了一阵,就要走。临走前,他又对宋铁宝的母亲说: “老嫂子,过些时我来接你到矿上去看看,那里有长根留下的-一些革命斗争的遗迹,还有几位当年跟着他一起干革命的老矿工,大家好好叙谈叙谈。” 丁之勤表示也要走了。 宋铁宝将姚玉泉、丁之勤送出院子,姚玉泉打开车门,不觉“啊呀”-一声,从车座上拿出一盒蛋糕,说: “你们看,婆婆妈妈的事情我就是做不来,买了点蛋糕,结果还是忘记在车子里。” 姚玉泉将小家伙叫到车门前,风趣地问道:“力气大不大啊?” “大。” “将这个盒子搬到屋里去,搬得动吗?”“搬得动。” 姚玉泉将蛋糕往小家伙手上一放,小家伙摆出一副搬运重物的样子,“杭唷,杭唷1”将蛋糕拿进去了。582 ==========第586页========== 姚玉泉和忐忑不安的丁之勤上了汽车,汽车开走」。宋铁宝回到母亲房里,问道:“妈,你看这两个人一一”母亲目光闪闪,回道:“完全两样!” 583 ==========第587页========== 三十九 张冲在领着队伍打竖并。这时,下面已打好眼,装好炮,他紧握电闸,大声向并口问道: “都上来了吗?” “上来了!”-一群小伙子,雄赳赳地阿答说。“都抓紧时间回去休息。” 张冲说罢,将电闸使劲往上一推。井底装好的电炮顿时发出声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接着,他开动鼓风机,强大的风力在井底呼啸,硝烟滚滚而上,满天弥漫,随风飘荡而去。“下!”鼓风机开动后不过两分钟,来接班的副队长一声令下,带着队伍,登上井口的吊盘,跃起身子,跳进一只将近一人深的大吊桶,迅速下到井底。 讯号声响,有只两人抱不过来、倒挂着的钢铁大棉桃一巨型抓岩机,飞降而下。它那四张大叶片,组成了奇怪的大嘴,很狠地啃起井底被炸松的废石,将它们提起,吐进大吊桶,运上地面。 井底,钻机突突地欢唱着。 张冲看完这一切,满意地舒了扣气。他摘下矿帽,抓紧时 584 ==========第588页========== 间去洗澡下班,·会他妹妹张云英要来找他,说有重要事情商量呢。 张冲向浴室走着,一根杠棒横在路上,他顿时想起了什么,眉宇间立刻拧起个小疙瘩。他飞起一脚,踢开杠棒,不党闷闷地叹息了一声。 近来,这位队长的心情不好,特别不愿意见到杠棒。按理说,他这儿打井的速度已经上去了,井下采矿场眼看就能开辟,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会心境不佳呢?原来,前天晚上,孙德章-一语破的,对张冲说: “你啊,你是丁之勤手中的杠棒,你的心里也撑着根杠棒哩!” 张冲不承认1己是丁之勤手中的杠棒,但觉得自己心里确实象撑着根杠棒似的,有说不出的难过,有时十分烦恼。而造成这些难过和烦恼的问题,主要是:“丁之勤这人究竟怎样?”许多往事,都围绕着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旋转着。 自从南山铁矿旷革委会转来材料,说有人看到叶怀庆留下了孙德章给张冲的信,群众又揭发出叶怀庆钻进小树丛的可疑迹象后,事态的发展并不象张冲估计的那样简单,叶怀庆矢口否认,群众却说他因为背后有丁之勤控制,存在顾虑,不敢谈。韩水根和孙德章也对张冲展开了工作,他们分析认为,这封信和丁之勤挨打的事,是当初在南山时,有人挑动派性和控制张冲的重要手段。前几天,以张云英为首的四员女将组织的业余理论学习小组,理论联系实际,对张冲进行了细致深入的帮助。 585 ==========第589页========== 由于张云英是张神的妹妹,张冲常去看望张云英,和儿员女将都比较熟悉,所以交谈就很少顾忌。 那天,张云英第-·个发言。她比较详细地分析了丁之勤在宋铁宝和张冲的关系上所起的破坏作用。她指出,在宋铁宝没有回湖影山之前,丁之勤就一面散布“走资派,已打倒,牛鬼蛇神戴了帽”,一面怂恿张冲将好的设备装备自己的工程队,摆开了一副主巷道势必要由他们一队来打的架势。宋铁宝刚到湖影山,丁之勤又偏偏要张冲给宋铁宝让出房子,这是进一步挑动矛盾。后来,张冲写决心书,又是丁之勤暗示他向姚玉泉面前送。她问道: “哥哥,这许多情况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呢?” 张神心里明白,关于打主巷道的事,不仅丁之勤在客观上造成了势必由他们一队承担的架势,而且还亲口答应过他,只是后来才说“情况变了,我无能为力”。但是,他对张云英讲那个顺口溜是丁之勤讲的心里接受不了,因为他明明是听叶怀庆讲的,叶怀庆又说是从屈辅明那里听来的嘛。张云英就将自己调查的情况告诉他,屈辅明是讲过的,但却是听张冲说的。而且指出,张冲将副井的卷扬机拆走,看来是在屈辅明手里办的手续,但实际上丁之勤已事先跟屈辅明打过招呼,这是她后来才了解到的。她心情沉重地说: “哥哥,你是人家的一号炮筒,看来老屈可能是二号炮筒,我也很危险,差点儿当上人家的三号炮简啊!” 接着,女推土机手分析了在南山时,张冲和孙德章关系破裂的经过,说当时丁之勤两面做好人,可是他越是两面做工586 ==========第590页========== 作,张冲和孙德章的关系越僵!她恳切地说:“张冲,你可别死心眼儿跟着人家跑啊,丁之勤是有-一套的!”她举出填没进水口那天晚上,开着推土机在路上遇到丁之勤和费沏秘密交谈的事,说,“平时常常当着别人的面大声训斥费沏,背后又是那么个鬼鬼祟祟样子,你晓得他在搞些什么名堂?1” 杨有虹对矿担情况不很了解,但她巡回医疗时曾听到老师傅说,文化大革命后,叶怀庆所以能继续当秘书,是丁之勤的主张。她要张神提高瞥惕,透过叶怀庆,看看他背后是否还有人。 杨有霞又领着大家一起学习中共中央五月十六日《通知》,帮助张冲从阶级斗争的规律性上,进一步认识矿里的斗争。 就在那天的学习会快结束时,宋铁宝正好来看望杨有虹,他看到四员女将这样认真、诚恳地帮助张冲,心里很高兴。会后,宋铁宝邀张冲一起去小梅林散步谈心,张冲欣然接受了。 自从宋铁宝打主巷道被巨石压在积水坑里的事情发生后,张神打心底里喜欢宋铁宝了。前儿天矿里又接连发生火与水的事情,宋铁宝显示出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虽然当时张冲并不在场,但他听说后深受感动。回想起他过去对宋铁宝乱打横炮的种种行为,颇有悔恨之意,所以现在对宋铁宝显得特别亲热。不过,他对宋铁宝的看法还只是停留在敬佩他的个人思想品德和生产技术的高超方面,尚未认识到宋铁宝的可贵在于他具有高度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的觉悟,因而他对宋铁宝的看法是不全面的,狭改的。 587 ==========第591页========== 而宋铁宝对张冲呢,他认为张冲本质好,为人爽直,肚子象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什么,用不着晃荡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生产上更是一员虎将;他有许多可贵的地方,却徧偏在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上觉悟不高。他曾几次试图从这方面跟张冲深谈一番,都因中间碍着个丁之勤,火候未到,深不下去,难以奏效。 那天,宋铁宝和张冲慢慢在湖边走着,边走边谈,不觉到了小梅林。 那天的梅花,跟往日不一样,它不是在寒风中待放,而是雪压梅枝,花朵绽开,更有一番动人景象。 两人在一株梅树前站了一会。 宋铁宝笑着说:“老张,那时你想抢主巷道的任务,乱打横炮,叫人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张冲也笑着回答说:“铁宝,说实话,现在无论从哪方面看,你们担任这任务,都要比我们更强些,就是有一点,我心里还赛着气。” “什么事?”宋铁宝忙问。 “有人嘲笑我们南山铁矿的革命造反派只知道冲冲杀杀,打不好这条主巷道,”张冲无可奈何地说。 “谁?” “唉!”张冲叹一口气,表示有话难说。宋铁宝听后,扶着一条梅枝在沉思。 过了一会,宋铁宝轻轻抚摸了下梅枝,对张冲看了看,说道: 588 ==========第592页========== “看到这雪压梅枝,我在想:一九六二年时,帝修反掀起反华大合唱,乌云满天,恶浪滚滚,毛主席在那样的情况下,写了《咏梅》词。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多么教育人啊! “老张,我们的生活和斗争,应当站得高,看得远,胸怀全局,不计个人和小团体的得失。要是把眼光局限在哪一个山头,就是争了这口气,也不过是个‘山大王”,又怎么的?这跟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英雄气概完全是两码事,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咱们脑子里不将它清除干净,容易被坏人利用。我倒是这样想,是不是有人用激将法刺激你,使你下决心抢打主巷道,在正人阶级内部制造矛盾。” “铁宝,你这些话对我有帮助,跟光是不该只看一个南山。不过,如果说我的周围可能有坏人,我接受不了。” “老张,依我看,在你脑子里多了一样东酉,又少了一样东西。” “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呢?” 宋铁宝回答说:“多的是那个宣扬阶级斗争熄灭论的顺口溜,少的是党的基本路线。” 张冲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坦率地说:“现在仔细捉摸捉摸,那个顺口溜是不对劲儿。咱们卷扬房被坏蛋烧了,这给了我当头一棒。铁宝,别人说我缺少继续革命的思想,你现在又说我脑子里缺少党的基本路线,唉,我缺的东西还真不少哩!” 宋铁宝见张冲没有将这些问题的关系搞清楚,就细心地 589 ==========第593页========== 分析给他听:党的基本路线是整个过渡时期的生命线,是最重要、最根本的。忘记了党的基本路线,也就谈不上继续革命;这样,路线斗争、阶级斗争的观念淡漠了,世界观的改造放松了,骄傲自满的情绪滋长了,辨别不了风向,分不清是非,就容易上当受骗! 那次帮助,对张冲的思想有很大的触动。他渐渐觉得丁之勤这人确实可疑。但是,某些传统的观念和丁之勤对他的长期影响,却又使他-时摆脱不掉。比如说,他认为丁之勤对他很好,在没有确实证据证明丁之勤是坏人之前,他张冲不能反脸不认人啊!义比如,丁之勤和他是时乡,他小时候就听到丁之勤讲过打鬼子的故事,脑子里印象深极了,在南山又时常受这位“老革命”的“关心”和“教育”,怎么能一下子就怀疑他呢?今天张云英要来找他,他倒希望妹妹能有足够的证据,将他思想上的疙瘩一·下解开。 张冲踢开触动他心里的杠棒后,继续往浴室走去,另一个心境比他更复杂的人迎了上来,这人是费沏。 费沏近来如坐针毡。自从那天路上和丁之勤密谈,无意中遭到女推土机手的训斥后,他就一直象只怕见亮光的蝙蝠,躲在一旁,窥测着事态的进展和变化。当他被张冲拽到这儿蹲点、又将他的行李搬来后,他就感到有点不妙了,因为如果丁之勤有办法的话,是不会让人这样将他困起来的。后来,他听到工人们说丁之勤坐镇在副井,和他一样,也将行李搬去住了。他更感到凶兆已临,丁之勤是被人捆绑了起来,摔在副井的角落里了。他多么想知道详细情况呵,可是他无法脱身。 590 ==========第594页==========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在张冲身上下功夫了。他将张冲作为观察气候的晴雨表,努力从他口中探听些消息,以此为依据,从而作些“以-一斑见全豹”的分析和推测,使自己不致完全被“禁闭”起来。是他知道,他这样做并不容易,首先得拚命工作,取得成绩,使张冲对他有所好感,然后才谈得上与张冲接近。经过努力,他终于做到了这一点,所以前儿天,张冲突然闷闷不乐时,他旁敲侧击,到底探听出了有人对叶怀庆提出了两件可疑的事。他知道这两件事的严重性。因为孙德章写给张冲的那封信,叶怀庆交给丁之勤后,丁之勤私自拆开看了,得知斗争形势的发展对他们不利,便打电话找陈一峰请示,然后跟费沏商量,决定摇身一变支持张冲,并且剽窃了孙德章的大字报底稿内容和革命词句,刷出了一张大字报,骗得了一部分群众的信任。那封信的处理,也是费彻出的主意,将它夹在叠旧信封里,让人生炉子时烧掉,并非叶怀庆交给丁之勤时就将它放在一叠旧信封上。至于那场“苦肉计”,如果说丁之勤是黄盖,他就是周瑜,不知叶怀庆当时有没有看清他们。这两件事-一旦被追查清楚,后果是可以想象得出来的。他这个在丁之勤面前自称“断了线”、实际上是换了一根“新线”的“风筝”,就不是再“断线”的问题,而是很可能在烈火中被烧成灰烬。这样,他在当初换“新线”时,和一名冒充“专家”的外国特务进行联系所担的风险,就要白费,他那用对共产党的刻骨仇恨和向新主人摇尾乞怜而凝成的毁掉主巷道的计划,就要破灭;他那在阻止中国人民取出稀有元素后就潜逃出国的迷梦,就成泡影1 591 ==========第595页========== 由于这两件事的初步暴露,费沏太吃惊了,他居然不顾长期来“万事不动色”的潜伏原则,直接问了张冲:“老丁会做这种事吗?”致使张冲两眼直瞪瞪地看着他。他以为张冲对他怀疑了,吓得心里连连自责。后来他看出,张冲并没有因这句话对他引起特别警惕,他的瞪眼,只是一般的不愿在外人面前谈论领导的问题,或者是张冲自己对这问题也迷惑不解的缘故,才渐渐安下心来。但是尽管如此,他那警犬似的嗅觉已经告诉他,丁之勤这人对他来说,已成缚在他手中的一颗正在冒烟的手榴弹,必须赶快将它扔进枯井,让它自身消灭,否则就会炸到他费沏。因为他知道,要想叛徒在紧要关头不贪生,就象将希望寄托在狗不吃屎上。不过,他感到现在的丁之勤还有 一点价值,他那“破釜沉舟”的破坏计划,还得有他协助才行。他苦恼的是,自已受困在这里,不能好好准备,否则计划实行之后,他就可以将丁之勤邀到他那窝穴,请丁之勤吃两颗醉得直到尸骨烂成灰也无法醒来的另一种“香酒巧克力”,接着他就可以溜之大吉。 现在,费彻来找张冲,是想使自己能够自由活动,以求早日实现上述不可告人的计划。 费沏走到张冲跟前,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老张,今天打井的速度不错啊。” 张冲“嗯”了一,看着这位工程师,不知他要干什么。“不过,有个问题需要考虑。”费沏又装着焦急的样子说。“什么问题?你快说” “看来井筒很快就要完工,接下去是打巷道开辟采矿场。592 ==========第596页========== 现在看来其他问题都不怕,我担心会遇上高岭土化安山岩。”高岭土化安山岩是一种比较松软的岩石,见水就往下掉,有时会给打并掘巷道造成一定的困雅。 “这有什么了不起,搞好支护不就行啦?”张神不以为然地说。 “老张,不得不防啊,说不定它会拖住按时出矿的后腿,因为可能这里的高岭土化安山岩是大片的,而且还可能连着地下水。”费沏进一步用忧虑的口吻说。 “你有什么想法?”张冲问。 费沏不马上提出要求,故意兜着圈子说道:“当然,高岭土化安山岩我们还是能够对付的,只是拖一点时间罢了。” “时间不能滟。”张冲说。 “是啊,老张,不瞒你说,我个人还有点爱面子思想,现在身在这里蹲点,如果这里拖住了按时出刊矿的后腿,面子上很不好看,当然,主要的还是应该保证按时出矿。”费沏知道张冲挺“英雄”,故意把子上光彩不光彩的问题点一点,好为下面提出要求创造条件。 “你有什么想法快说吧,我还有事呢。什么光彩不光彩,这是不对的,我们要确保按时出矿!”张冲急匆匆地说。 费沏听后心里想,你别嘴上说得好听,要是真的影响了按时出矿,你还不满面通红不肯见人啊?当然也不好将这想法讲出来,便附和着张冲说: “是的,是的,你是从大局着眼。我们知识分子总是…”“哎,你有什么想法就快讲吧。”张冲打断费沏,他不感听 593 ==========第597页========== 废话。 “好的,好的。严格地说,现在还只能从迹象上看有可能会遇到高岭土化安山:,是我们要做好准备,有备无患。所以我的想法是,你能不能找位有经验的老师傅,和我一起到各条巷道里都去查一查,仔看看地层走向,对高岭土化安山岩分布情况作出比较可的判断,然后再研究采取适当的措施。” 他怕张冲对他怀疑,所以特地讲找位有经验的师傅跟他 一起去,实际上他是要去寻找制造事故的最有效地点,有人陪着没关系,到真正动手时,他就可以将这人率开。 张神经过张云英等的帮助,特别是听了女推土机手讲费沏和丁之勤暗地里鬼鬼祟祟的事,对费沏已有所警惕,再回想领导上要他将费沏拽到这儿来蹲点时,曾嘱咐他让费沏住在这儿别到处乱跑,更觉得其中有一定涵义。现在费沏和他兜了半天圈子,偏偏提出要求,要往各处去跑,他也就很留神了。他想了一下,回道: “这样吧,你年纪大了,到处跑不方便,等会儿我妹妹来,我告诉她,让她另派个技术员干这件事吧。” 费沏本来还想“争取”,一听张云英要来,怕露出马脚,不敢响了,只得连声应“好”。 张冲去浴室洗完澡,就在井口等待张云英。 不多久,张云英来了。这个急性子姑娘,面颊通红,到了哥哥跟前,没好气地说了一声:“来1”就将张冲带至一个静僻地方,她边批评边讲述,一古脑儿将刚才叶怀庆对她承认的情况,全部抛了出来。 594 ==========第598页========== 叶怀庆向她承认说,自从小青年们对他进行帮助后,屈辅明找他谈了:次话,他解除了思想顾虑,今天下午已个别刊屈辅明承认,当时孙德章确实有封信给张冲的,他交给了了之勤。他躲在树丛里,是因为看到有人在打丁之勤,而丁之勤却叫那人打重一点,… 张云英讲完后,责问她哥哥说:“现在你该清醒了吧?!”张冲没料到丁之勤会做这样的事,顿时暴跳如雷,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宋铁宝工程队,要去寻找丁之勤。 张云英一见,连忙拦住张冲,说这些事还要作进一步研究,千万别任着性:来。 但这时的张冲,已经气极,那里肯听?他两道剑眉抖抖的,大喝-一声:“别拦我!”撇下张云英就走,即使是两条牯牛也拽不住他。 丁之勤正好不在宋铁宝他们队部,而是在副井的那间临时宿舍里。因为今天,他得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一陈一峰又来了一封密信,中心意思是主巷道改道在设计院颇获支持,助他“一臂之力”更有把握,希望他赶快“创造条件”,便于陈一峰直接出面干涉。他高兴万分,简直有点如痴如狂了。但他知道,越是在这样的时刻,越要注意自己的行动,所以他这个临时代理宋铁宝职务的领导人物,就主动去找郭品义,在那临时宿舍里,和郭品义一起研究工作。准备研究好工作后,就到张冲队里去,找个借口和费沏聊聊。 张冲到了宋铁宝队里,见丁之勤不在,一问工人,说是在副井,又立刻转身奔往副井。他铁青着脸,闯进了临时宿舍,见 595 ==========第599页========== 郭品义也在里面,就喘着粗气,极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对郭品义说: “老郭,实在对不起,请你出去一下。” 郭品义见张神来势很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又随手将门带上。张冲等郭品义将门带上后,就双手按在桌子上,俯冲着身子,咬牙切齿地说: “丁之勤,你干的好事!” 他讲话的声音虽然不响,但字字都用力气。他那按在桌上的双手,也根根青筋暴突,由于气得身子颤抖,那桌子也发出了格格的响声。 丁之勒吓呆了,连声说:“老张,老张,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你自己明白!” 张冲说着,提起左脚往跟前长凳上一跺,大概这条长凳不甚坚实,“喀嚓”一声,顿时折成两截。 丁之勤见张冲气成这样,担心会揍他,便连忙侧过身子准备退让。他又眨着微肿的眼皮问道: “老张,究竞发生了什么事?” 张冲“嘿”的一声,踢开断了的长凳,往床沿上一坐。这时,他对丁之勤,心中有千言万语要骂,但是,他看到丁之勤那微肿的眼皮,没有骂出来。因为这时他仿佛已经感觉到,这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张云英要他别任着性子来,定有原因。所以他紧盯着丁之勤的双眼,虽然简直要喷出火来,却是紧闭着嘴,一声未响。 596 ==========第600页========== 丁之勤见问不出究竟,立刻变换策略,他慢慢沉下脸说道: “张冲,没想到今天你会这样对待我。我们的友谊是经过考验的,难道一点也受不住风吹雨打吗?!” 张冲坐在床沿上动也不动。 丁之勤又说:“即使我有什么差错,你也应该告诉我,互相帮助,一个人有失粒点的地方总是有的,你不想想,我为你受过多少冤枉气啊!” 张冲听到这里,想起他对姚玉泉的所以不满,想起他和孙德章为什么会发生矛盾,又想起曾经向宋铁宝开过的“横炮”,实在忍耐不住,对“了之勤大声叫道: “可耻!” 丁之勤虽然茯了骂,但心里是高兴的,因为张冲终于开口了。他认为,既然张冲能开口说出两个字,他就有办法将他心里的话全部掏出来,在这决定行动方案的关键时刻,掌握这种突然发生的情况是多么重要,他岂能错过机会? “我可耻?偷人家啦?拿人家啦?你给我摆出事实来!”丁之勤振作精神,装成气愤的样子,瞪着眼晴,指着张冲责问。 但是,张冲却双目怒视,并不答话。 丁之勤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说道:“张冲,你不要听信流言蜚语啊!老实说,湖影山的情况是复杂的,有些人就是会无中生有、造谣生事,你应该开诚布公,把心里话说出来。” “无中生有、造谣生事的究竟是谁?!”张冲又忍不住大声怒吼。 597 ==========第601页========== “你摆其体事实嘛!如果摆不出来,我就只当孩子要赖,放心,我会原谅你的,好好回去休息吧。” 说完,丁之勤掏出烟金,自己点了一支,又向张冲面前扔了一支,还不屑一顾地对他微微一笑,好象在说,算了吧,你这个没水平的家伙。 这一切,果然使张冲气上加气,他猛地站起身子,拿起烟,往地上使劲一摔,用脚尖将它碾得粉碎,然后向丁之勤跨进一步,指着他鼻子骂道: “你…” “砰”的一下,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张云英,另 一个是郭品义。张云英是张冲走后跟着追过来的,遇到郭品义,郭品义将她带来了。 张冲顿时停佳不响了。 丁之勤见张英和郭品义突然闯了进来,吃了一惊,一时也不好讲什么。 张云英看看张冲,又看看丁之勤,心里在捉摸着事情发展到了怎样的地步。 郭品义见地」:有支烟被碾得粉碎,心想这一定是丁之勤给张冲的,又见一条长凳断了,肯定又是张冲脎的。他就拿起这条长凳,放到-一边,暗示张冲说: “老张,怎么啦,看你气成这样,出去吹吹风吧。” 张冲听了这话,心想火已经发了,事情却没有说出来,也该走了,但走之前应使张云英知道,他并没有告诉丁之勤什么。于是又大声对丁之勤说道:598 ==========第602页========== “于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自!”说完,他怒冲冲地走了。 张云英听了张冲这句话,心中有数,不再着急了。她冷静地看着丁之勤,等待他开口。 门之勤这时感到,被张冲指着鼻子骂了几声,自己却什么也没得到,都是这两人闯进来的缘故,想想心里真恼火。就没好气地“哼”了-尚,说: “云英,你哥哥今天到底吃了什么炸雷啊?”“炸了你啦?”张云英反问,心中好笑。丁之動不好问答,只顾吸烟。 郭品义慢吞吞地说:“凳子断了,烟也碎了,看来还炸得不轻呢。” 郭品义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开亮电灯,灯光下,丁之勤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599 ==========第603页========== 四十 春寒时节,大地虽然已在转暖,却又来了一股寒潮,而且来势很猛,湖影山的树木,又在披霜盖雪了。但酷寒毕竟过去了,湖畔的撮撮迎春,已在逐渐苏醒,细心的人们可以发现,在那蔓长的枝条丛中,有着点点黄灿灿的嫩芽。 丁之勤已和费沏偷偷联系上了。今天,他犹如打过强心针-一般,精神特别好,虽然哈欠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打着,但背脊已没有前些时驼得厉害,走路的步子,也不那样沉重了。他从湖畔经过,微肿的眼泡一睁,看到了迎春丛中的嫩芽,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就神经质地走上前去,伸出瘦骨嶙鳞的手,将这儿个嫩芽掐了。然后舒了口气,挪动双脚,去参加指挥部每星期例行的领导小组会议。 近来,丁之勤的情绪大起大落得更加严重了,有时候脑子里象灌进了-一瓶胶水,粘糊糊的,不好使唤。在他比较冷静的时候,总是疑虑重重,草木皆兵;可是,当他感到有人接触到他的问题时,他又以主观愿望代替客观分析,掩耳盗铃,自我安慰。这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前儿天姚玉泉跟他作了一次个别谈话,他就处于这种状态。600 ==========第604页========== 这次个别谈话,是在他们看望宋铁宝的母亲后,姚玉泉送丁之勤回湖影山的车子上进行的。 那天,丁之勤精神恍惚,上车后,姚玉泉拉他坐在身旁,他直打哈欠。姚玉泉吸起香烟,拉开前排车座上的烟灰合,样子很随便,语据很平利地问道: “老丁,听说你近来心情不好,谈谈吧,别将事情闷在肚子里。” 丁之勤听后,恍恍惚惚的神情立刻被赶得无影无踪。他想,姚玉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掌握了我的情况,要我交代吗?再一想又觉得不对,是他丁之勤神经过敏,姚玉泉不过是随便谈谈而已,最多是摸摸他的思想。他觉得,心情不好是不能不承认的,因为矿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如果说自已心情很好,就反而不正常了,所以他想了一下回答说: “老姚,我的心情近来是有点不太好。唉,如果你不生病多好,工程建设的速度肯定会加快,卷扬房起火的案子也可以弄清楚了,现在是事情一大堆啊。” 姚玉泉笑了下,轻轻弹掉烟灰,又问道:“除了工作上的烦恼之外呢?” 姚玉泉的这句问话截到了丁之勤恐惧的神经,他心惊肉跳地想,难道他真的掌握了材料?不,不会的,什么人也不会掌握,他不过是探探虚实而已,我不能上他的当。为了敷衍姚玉泉,他回答说: “除了工作上的烦恼之外?老姚,你大概也听说了,有些人喜欢风言风语,说我丁之勤能力也有一点,工作历史也不短 60 ==========第605页========== 了,现在是‘怀才不遇',所以思想上苦闷。其实真是天晓得,我也没有什么才’,更谈不上希望遇到个识‘才’的贤士,这种讲法,倒使我感到背恼,好象你老姚对我丁之勤怎么样似的。” 说完,丁之勤想吸起了一支烟,侧着身子,注意姚玉泉的反映。 姚玉泉知道丁之勤是在胡扯,就看了他一眼,说道:“老丁,我是想趁今天这个机会,请你谈谈思想,如果你认为没有必要,或者是现在还不需要谈,那就以后再讲,但不要东拉西扯。” 正好汽车上坡,车身颠动了下,丁之勤就势将手中的香烟抛在一边,又慢慢起身将它拣起,以掩饰心中的惊恐。他感到,姚玉泉刚才讲这话时,态度虽然还是很平和的,但话中的分量重极了,好象完全是要他交代间题的意思。能交代吗?不行,无论如何不行,可是总得回他的话啊,怎样回答呢?反问他几句?不行,他是代表组织的啊,自己会弄巧成拙的,倒不如还是胡扯儿句好,于是他叹着气说: “唉,老姚,我讲的是心里话啊。我倒是对你有一点意见呢。” “什么意见?”姚玉泉不动声色地问。 过了片刻,丁之勤说:“老姚,你对宋铁宝过于重感情了。为何对宋铁宝那样亲,对张冲那样疏呢?” “我不习惯于将所有意见一无论正确与否,都统统接受,参考参考。我的看法是,刚才你讲的这些话,如果不是为了转变话题临时想出来的,就是思想方法十分混乱的结果。 602 ==========第606页========== 姚正泉严肃地说。 “这么说我的意见毫无参考的价值罗?那么算我考虑不周,将意见收回,行啵?”丁之勤赶紧往:后退。 “我们交谈,义不是国家之间发照会,有什么好收回的?”姚玉泉笑了下,又继续说,“对同志怎样算亲?怎样算疏?我的理解是,严格要求是‘亲’,怂恿放纵是‘疏’。对宋铁宝和张冲,我都是严格要求,他们都很可爱,只是两个人的具体情况不同,在对待的方法上也需要有所区别。” 停了下,姚玉泉又说:“对文化大革命中涌现出来的青年干部,对烈土的后代,不应该亲吗?重感情也要看是什么感情嘛,如果我对宋铁宝有不健康的感情,老了,我欢迎你提出严肃的批评。” 丁之勤没有吭声。 汽车的喇叭响了几声,来往的车辆多,司机放慢了速度。丁之勤想不再开口,可姚玉泉偏要他开口,问道:“老丁,我想要问你一个所史上遗留下来的可题。” “什么问题?”丁之勤听到“历史上进留下来的问题”,哪里还能不开口?他强作镇定地反问。 “当年在平山煤和矿时,好象你跟费沏是坐一个办公室的吧?” 丁之勤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心突突地跳着,手掌在出汗。回道: “是的。” “这个人的情况你大概知道一些吧?” 603 ==========第607页========== 丁之勤的额头上开始出汗了,身土根根汗毛倒竖着,说道: “那要看什么问题。” 这时,丁之勤多么害怕姚玉泉提出当年宋长根突然被捕的问题啊!他的身子索索地抖着,幸亏汽车在开动,车身的颠簸在给他作掩护,否则别人还以为他突然患了恶性疟疾昵。 其实,姚玉泉这时根本不会向丁之勤提出宋长根被捕的问题,却只是盘马弯弓而已。划果丁之勤能够主动交代问题,那是欢迎的,至于对他具体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还不到时候。所以这时姚玉泉的眼睛一直看着前面,对丁之勤的惊慌神态毫不介意,连看也没有看一下。不过,他已从对方急促的呼吸声中,领略到丁之勤的内心惊恐。 “老姚,你是指那方面问题?”丁之勤胆颤心惊地问。“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清队中有人揭发,说他到日本去留过学,不知他过去有没有向组织谈过?”姚玉泉慢吞吞地说。 丁之勤一听,已经吓得快要逃出躯壳的魂魄顿时返了回来,想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么一丁点儿的历史遗留问题啊!我说嘛,那个重大问题是不会有人晓得的。”他挪动了下身子,完全有精力装模作样了,他明知费沏这问题已向组织谈过,却回答姚玉泉说: “这件事我记不清了,好象说过的吧?问问老屈看,费沏来湖影山,他翻过档案,可能清楚。” 自从金老伯谈出费彻去日本留过学这个问题后,姚玉泉 604 ==========第608页========== 查过费沏的干部蓬记表,上面写有这段历史,虽然是真是假仍可研究,但丁之勒不会不了解,因为他曾负责抓过这方面的工作。所以姚玉泉-一听他的回答,便知是在故弄玄虚,但他没有吭声,一笑置之。 湖影山要到了,丁之勤下车时,姚玉泉又对他说:“老丁啊,我还要回医院去一下,你觉得有些什么话要对组织谈谈的,就找老袁吧” 这一下,丁之勤的脑子里,象又灌进了-瓶胶水,更加粘糊糊的了。但是,他一直顽抗着,没有去找袁坚。他在和费沏偷偷联系上以后,横下一条心想道:“历史上的问题由你们去查吧,湖影山的形势会起变化的!”不过,前天张冲对他大发脾气,这却是个可怕的讯号,他今天要在领导小组会上,发动反攻,挽回影啊,化被动为主动,为陈一蜂的干涉创造条件。 对于今天的领导小组会议,丁之勤当然是有准备的。所谓“准备”,也就是他早就想好了的对付办法:必要时拎起叶怀庆的“小辫子”抖上几抖。叶怀庆的小辫子是因追求享受,贪污过-一笔钱,生活作风上也有-一些问题,被丁之勤捏在手中了,可叶怀庆自己,却还不知道已被丁之勤发党。昨天夜里,丁之勤找叶怀庆个别谈话,隐隐绰绰将这两个问题点了出来,施加了一些压力,然后要他在今天的领导小组会上,“如实”回答使张冲暴跳如雷的那两个问题。他想今天通过叶怀庆的“如实”回答,来它个一箭双雕,既将已经出现的漏洞堵住,又要趁机很狠打击一下掘辅明,因为他已知道,是屈辅明儿次找了叶怀庆谈话。 605 ==========第609页========== 丁之勤到了指挥部,见叶怀庆已在一个小房间里等着,他就直奔会议室,在会议室前轻松地打了个哈欠,走了进去。可是,当他脒着眼看了下会议室里坐着的人时,不党一征,因为多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物一宋铁宝。 之勤赶紧招呼宋铁宝说:“铁宝,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吗?” “昨天晚上回来的,我妈妈好多了。”宋铁宝回答后,继续和孙德章、张冲等人交谈。 会议在袁坚的主持下进行着。丁之勤一直在考虑,宋铁宝回来了,这人厉害得很,要不要按计划让叶怀庆来“如实”回答问题?他考虑再三,最后觉得,事情已经准备好,就拿出来吧,宋铁宝昨晚刚回来,时摸不到底细,他不会怎么样。因此,在会议讨论了工作中的一些问题,快要结束时,他走了出去,一会儿,带来了叶怀庆。 张冲一见丁之慟后面跟着叶怀庆,“虎”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吓得叶怀庆连连后退。 屈辅明见叶怀庆跟了进来,也感到奇怪,厉声问道:“叶怀庆,你来干什么?!” 丁之勤不让叶怀庆回答,立刻板着脸喝道:“叶怀庆,你站好!” 会议室里气氛顿时紧张了。 接着,丁之勤昂起头,微肿的眼泡弹得很高,情绪激昂地说: “同志们,我今天比较激动。我参加革命三十多年,对党606 ==========第610页========== 忠心耿耿,身上留有浴血奋战的弹痕,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为什么今天湖影山有人容不得我?要对我进行中伤、暗算,这是为什么?!” 丁之勤挤下两颗眼泪,现出十分伤心的样子,稍停片刻,又说: “我心里实在忍受不住啦,同志们!好,我不多讲,让事实说话吧。” 他随即对叶怀庆叫道:“叶怀庆,你必须将造谣、污蔑、挑拨我和张冲关系的详细经过老实交代清楚!” 在丁之勤讲这番话的时候,宋铁宝和孙德章互相看了一下,心里暗暗好笑。因为昨晚宋铁宝回来后,郭品义立即跟他谈了矿里情况,他又马上去找孙德章交换看法。他们对问题 一一加以分析,估计丁之勤会掀起新的风浪,果然,他今天在领导小组会上干起来啦。所以他们心中暗自好笑,在冷静地看着丁之勤,等待他继续表演。 在丁之動讲这番话的时候,屈辅明气得脸色都发青了。韩水根也非常气愤,张冲和张云英这兄妹俩,更是恼火。也有几个不明究竟的人,如陷迷魂阵中,对这突如其来的事,莫名其妙,而掌握会议的袁坚,这时的神态却也使人奇怪,他不动声色地听着,拿出一支香烟,轻轻地在桌面上搓着。 “叶怀庆,你讲!”丁之勤又一次咆哮说。叶怀庆“我,我,我”地说了几声,没能说下去。 丁之勤见叶怀庆说不下去,立刻说道:“好,你无从讲起,我来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 607 ==========第611页========== 他停了一下,扬起右眉问道:“前几天谁找你谈话啦?”叶怀庆迟疑地间答说:“老屈同志找我了。” “我是找他谈话了,怎么啦?”屈辅明怒容满面地问丁之勤動。 “哼,现在用不着你开口嘛。”丁之勤趾高气扬地看了屈辅明一眼,冷冷地说。 “你…”屈辅明站起身来,要跟他争辩。 宋铁宝立刻拦住他说:“老屈,耐心一些,受受‘教育’嘛1”屈辅明见宋铁宝话中有话,就又勉强地坐了下去。“谈了些什么内容?”丁之勤看了宋铁宝一眼,继续问叶怀庆。 “他要我老实交代问题。”“你交代什么啦?”丁之勤又问。“我说我没有什么交代,后来…”“后来怎样呢?” “后来就对我进行了教育,让我回去了,要我第二天再谈。”叶怀庆说。 “第二天怎样?”丁之勤追问。 “第二天找我谈了两次。第一次是对我讲党的政策,讲阶级斗争,要我考虑李小祥他们提出的问题…” “什么问题?”丁之勤抓住不放。“就是我后面有没有人控制,” “嘿嘿,大家听到了吧!”丁之勤说了这句后又问叶怀庆,“后来就说到我头上了是吗?” 608 ==========第612页========== “是的。” “叶怀庆,你要老实些,不要见风使舵,你对老屈讲出些什么?再说一遍让大家听听。”宋铁宝十分严肃地说。 “我讲当初孙德章同志是有一封信寄给张冲同志的,我拿了后交给了老丁…” 丁之勤打断叶怀状问:“你将信放在什么地方啦,啊?!”叶怀庆憋了好阵才说:“放,放,放在一堆旧信封上。”他隐瞒了当时丁之勤也在场的情况。 叶怀庆讲完这句话不吭声了。丁之勤就将有人用旧信封生炉子的事对大家扯了一通,接着便咆哮着要叶怀庆继续往下讲。 叶怀庆说:“还有一件是,有一次我在树林里,好象看到老丁在叫人打他,说打重一点。” 叶怀庆的这些话是昨天夜里经过丁之勤暗示的。第…件事,只要对事实稍作掩盖,丁之勤就有办法搪塞过去;第二件事,他要叶杯庆把话讲活一点,所以现在叶怀庆说是“好象”看到。丁之勤知道,如果将这两件事完全赖得无影无踪,已经不可能了。 不明真象的人听了第一件事,仍然不知究竟,可对第二件事一听便清楚了,不觉非常惊奇。 丁之勤立刻指着叶怀庆吼道:“你污蔑!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我,我…”叶怀庆“我”不出来了。 “你污蔑人我是有证据的。那个什么顺口溜,明明是你跟 609 ==========第613页========== 我说的,我还批评了你,你却说是我讲的!你这个坏东西,专门见风使舵,为人利用。我再问你,谈话时老屈是怎样跟你讲的?” 叶怀庆沉默着。 “你讲啊!”丁之勤叫道。 “老屈同志叫我不要有任何顾虑,说领导和群众是支持我揭发问题的。” “这就是问题的实质!搞的什么名堂?!”丁之勤伸出手,在屈辅明跟前的桌面上狠拍了一下,随后便摆出无比气愤的样子,在会议室里来回踱了起来。他走到叶怀庆面前,又忽然对他叫道: “滚出去!” 叶怀庆真的要龙了。 宋铁宝、韩水根、孙德章、届辅明一起站了起来。 宋铁宝先开、说道:“叶怀庆你站住!今天你向领导小组示了威。既然有胆量挑起这场论争,就得把话说说清楚,不要含糊其词,草草收场。” 孙德章、韩水根接着说:“对!我们有话要问你。” 屈辅明气极了,他指着叶怀庆连声说:“你,你必须讲清楚,必须讲清楚!” 张神和张云英也一起站了起来,要叶怀庆讲清楚。袁坚还是在轻轻搓着那支香烟,要大家坐下慢慢说。大家坐下后,孙德章首先说:“叶怀庆我问你,老屈找你谈话时有没有威胁你?”610 ==========第614页========== “没有。” “有没有买通你?”“绝对没有。” “有没有暗示要你讲是谁在背后控制你?”“也没有。” 孙德章问到这里,转过身对丁之勒说:“老丁,老屈一没有威胁叶怀庆,二没有买通他,三没有暗示他讲你在背后控制他,你是不是过于敏感罗?下面同志揭发问题,老屈讲领导和群众是支持揭发问题的,有什么不对呢?难道也要他象你这样,板起面孔对他说,‘你这个坏东西,我老丁革命三十年,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你污蔑!’要他滚出去吗?” “希望你不要因为平时跟我有点疙瘩,现在就意气用事!看问题要看实质。由于某种原因,就不顾党的原则,暗中联合起来,私下里给对方打棍子,是大有人在的!”丁之勤气急败坏地说着。 韩水根立刻说道:“老丁,你把话讲明确一点,什么是党的原则?你今天这行为符合党的原则吗?别人揭了你的问题,你跳什么?事情是能够弄清楚的嘛。老实说,谁要冤枉你,党也不答应,果是事实,你赖也赖不掉!” 丁之勤冷笑了一声。 来铁宝又开口了,他讲话的态度很冷静,说:“叶怀决,我也要问你几句。”叶怀庆抬头看着宋铁宝,准备回答。“昨天晚上你上哪里去了?” 611 ==========第615页========== 昨天晚上,宋铁宝去找孙德章时,曾在路上遇见叶怀庆,今天对照情况一想,估计其中有问题,所以问他。叶怀庆低下了头,不吭声。 宋铁宝笑道:“你讲啊,现在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控制你啊?水都是你搅浑的嘛。你快同答。” 叶怀庆这时思想上又斗争得厉害了,他见宋铁宝突然这样问,估计定是掌握了昨晚的情况,就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昨天晚上在,在老丁家里,” 张云英一听,站了起来,说:“什么?你揭发了老丁的问题,又暗暗给他通风报信,这是什么行为?你蓄意在领导之间制造纠纷,破坏团结,阻挠清队工作的深入开展!” 叶怀庆吓坏了,连声说:“不不不,是老丁同志亲自找我, 一定要我到他家里去的,” “是我去找他的。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老屈找他谈过 三次话。”丁之動赶紧解释。 宋铁宝向丁之勤微微点了下头,又转过身子,对叶怀庆问道: “叶怀庆,老门不知道你揭发了他的问题,但是你心里总明白的吧,为什么要去?” 丁之勤有点不安了,注视着叶怀庆,看他怎样回答。“老,老丁说,一定要我到,到他家里去谈谈。”叶怀庆无可奈何地说。 大家听了这话,心里都明白了儿分。 宋铁宝又问叶怀庆:“你到老丁家里去,向他搬弄了些什 612 ==========第616页========== 么是非,使他今天这样激动,你要老实谈出来。” “我,我没有搬并是非,是,是老丁同志问了我一点情况。”叶怀庆说。 “什么情况,你快讲?”大家迫不及待地问。 “他问我,前几天有没有跟张冲同志讲过一些不负责任的话。”叶怀庆回答张冲说。 张冲“虎”地站了起来,“嘿嘿”冷笑了儿声,转过身子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呼呼地直出粗气。 丁之勤要抢着解释,但宋铁宝已先开口,他又问叶怀庆:“后来你就说你没有跟老张谈过什么,立刻讨好老丁,添油加醋,说是老屈找你谈了三次话,看样子是老届跟老丁过不去。是不是?!” “不不不,老丁他…”讲到这里,叶怀庆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讲了一点,说之勤对他说,他是个革命了三十多年的老干部,是轻易打不倒的,要叶怀庆不要上别人的当。对于那些对他抓住“辫子”施加压力的话,压根儿没提。 叶怀庆说完后,会议室里非常静,没有一个人开口,如果说还有什么响声,那是丁之勤的心脏在异常剧烈地跳动,但是他觉得,叶怀庆没有将昨天交谈的话全部端出来,对他来讲,还是不幸中之大幸。 过了一会,袁坚停止搓那支香烟了,他打破沉寂,说道:“叶怀庆,现在你可以走了。应该走哪一条路,回去好好想想。” 叶怀庆退出了会议室,按照他的老习惯,出门后又转过身 613 ==========第617页========== 子,轻轻将」带上。 叶怀庆走后,丁之勤觉得自己不好收场。他想了一下,认为反正别人抓不住他的根本问题,那封信他的“苦肉计”,都无从深入调查,自己的气可鼓而不可泄,否则别人会揪住不放,对他今后的活动更加不利。于是他又提起精神,再作挣扎,说道: “我这个人比较主观,好激动,在和叶怀庆的谈话中,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我用党性保证,叶怀庆讲的那两件事,是绝对没有的。太可笑了,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不合逻辑,太不合逻辑了,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嘛。当然,信不信由大家,我相信组织上是会调查清楚的。” “我觉得此不可长。为人要光明正大,怎么可以这样搞突然袭击?而且是在领导小组会上。我认为老丁应该找找根源,究竞为什么要这样做,过去是不是也搞过类似的事情?”屈辅明忿忿地说。 屈辅明的话虽然也很有份量,但比起叶怀庆揭发的那两件事情,要轻多了。丁之勤怕的是触动他灵魂、揭出他老底的具体事实,不怕“耀子”和道理,所以尽管屈辅明讲得认真而严肃,但他的心情已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刚才,丁之勤紧张得连烟瘾也吓跑了,现在烟瘾又何到了他的身上,他慢慢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装得很诚恳的样子说: “请同志们批评帮助。” 有儿个不知道丁之勤情祝的人,真的对丁之勤作了些分 614 ==========第618页========== 析批判。丁之勤很认真地掏出笔记本,将意见一一记了下来。宋铁宝觉得,风波是丁之勤挑起的,应该继续将他阴险、虚伪的画貌揭一褐,使大家看得更清楚些,以便今后对他提高瞥惕。就说道: “老丁,今天你怀疑老屈在背后做小动作,就将组织原则抛在脑后,发作起来。可是你可记得,卷扬房起火后,你到我们队里去做了些什么?” 丁之勤突然把笔停了下来,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宋铁宝。宋铁宝继续说:“火烧卷扬房是个重大的反革命破坏案件,可是你到我们队里去、对高个子讯号工是怎样谈话的?1…” “不,不,铁宝,你误会了,我说你是个好同志,不应该对你有什么怀疑。”丁之勤太紧张了,没等宋铁宝将话讲完,就将那事发生后,在心里反复考虑过的搪塞话端了出来。可是他端得太早了,没料到宋铁宝却说: “啊,对我有什么怀疑?我不知道这件事。” 丁之勤瞠目结舌,但是,他很快又转过气来,解释说:“我是担心下面同志没有如实向你汇报,怕引起误会。其实,我根本不会去怀疑你,我对你是最了解的嘛!” 丁之勤虽然作了这样的解释,但大家听来,却感到有点欲盖弥彰。 宋铁宝见已达到目的,笑了笑说:“老丁,你已经讲到这一步,我也就不往下讲了。其实我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是,找高个子讯号工谈话时,你很注意分寸,今天却变得很糊涂了。” 615 ==========第619页========== 丁之勤没有开小,心里在想:“宋铁宝他们这班人团结起来了,还真不大好对付啊!” 散会时,」之勒灰溜溜地要回家,袁坚叫他留一留。等大家散了后,袁坚严肃地对丁之勤说: “希望你对今天的事情好好想想,究竟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不懂,自已考虑吧。” 说完,袁坚也不跟他多罗唆,要他回去了。 袁坚的话虽然简单,但丁之勤听了后,简直要把他的五脏 六腑掏出来了。在去的路上,他心里紧张地思忖:这是领导对我第二次警告了,究竟怎么对付呢?唉,今天这个会,真是得不偿失!但是,当他走到湖畔,见那迎眷花丛里的几处嫩芽,已被他掐除,顿时又想道,“谋事在人嘛!”接着,他看了下手表,狞笑了一声,心里恶狠狠地说:“不过再挨儿十个小时,费沏就会动手,宋铁宝会被埋在主巷道里,陈一峰也会很快来到湖影山!我还怕什么?!” 他打了个寒颤,咬了咬牙,驼着背,往家中走去。 616 ==========第620页========== 四十一 姚玉泉从医院回来了,他和袁坚分析了矿里情况,决定党的核心小组成员,在主巷道轮流跟班劳动,密切注意那儿的动态。同时,组织有关人员,每夜下井检查,防止发生意外事件。 这天,夜深人静,月亮不知躲到哪儿去了,星星在云层里眨着跟睛。北风-阵紧似一阵,拨弄得擒云山的老林吼叫不停。山坡上,几只野狗找不到安身之地,吠叫着,到处乱窜。 井下主巷道里,今天本该宋铁宝带班,但他要对副井的巷道进行全面检查,就改由陈光耀替代了;姚玉泉在跟着这个班组劳动。他们上班时先检查了断层的支护,见情况很好,就继续往前掘进了。 过了一会,宋铁宝腰里揣着支四节的长手电,来到副井讯号房前。讯号房里是高个子讯号工当班,他见宋铁宝走来,就招呼说: “铁宝,又下井啦?” 宋铁宝点点头,问道.“今晚上,兄弟队井下有儿条巷道在继续干?” “就我们主巷道在干,兄弟队几条小巷道快要打完了,只 617 ==========第621页========== 淄下少数人十日班,其他师傅都去打天溜井了。” “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吧?” “没什么。并口管得严实,不是当班人员,没有指挥部的证明,一概不准下去。”高个子讯号工问答说。 “近来利里斗争很激烈,井口也要多加注意啊,小心再有人来诓你。”宋铁宝微笑着说。 高个子讯号工所后,立即从墙角拿出根磨尖了的铁棍,在手中扬了扬,说: “铁宝,你看,我早准备好了,要是再有谁到井口来破坏,我就跟他拼了!” 宋铁宦满意地点了点头。 高个子讯号工留宋铁宝喝碗茶再下井,宋铁宝摇摇手说不褐,向他出示了指挥部的证明,跨进了罐笼。 罐笼到了井下,宋铁宝又问井下讯号工:“有什么情况吗?” 井下讯号工正在一本小簿子上写着什么,见宋铁宝发问,停下笔诃道: “除了主巷道工作面上陈师傅在带班干活,别的巷道里没人。” “你在写什么啊?” 井下讯号工将簿子递给宋铁宝说:“将情况记下来。”宋铁宝接过簿子,翻着看了几页,上面记载着除了当班人员外,每天下井的人数,由谁领的队,下来干什么,什么时候下的井,什么时候离开的,记得清清楚楚。618 ==========第622页========== “记了多久了?”宋铁宝高兴地闻。 “井下出大水后,我们几个讯号工就商量着记了。”“人家下井什么,你们怎么知道呢?” “我们跟他」打招呼,顺便问一问,过后就记下来,万一有什么事,好拿出来参考。” “好,得周到。” 宋铁宝攒扬了井下讯号工,又出示了一次指挥部的证明,就向巷道走去。他感到,矿里通过火与水的事件,群众的阶级斗争觉悟大大提高了,有些领导没有考虑上的问题,他们已经在做了,这确是可喜的现象。 宋铁宝决定先检查几条没有人干活的巷道,然后再检查主巷道,向姚玉泉报作检查结果。 宋铁宝走进一条小巷道,来到上作面上,察看岩石和钻孔。灯光太暗,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他亮起长手电,雪白的光柱在石壁上慢慢移动。 宋铁宝看了一阵,黑黝勒的岩石,一条缝隙也没有。他拿起一根铁杞,在壁上敲敲,往顶上捅捅,细心辨别响声,这叫“敬帮问顶”。他听后觉得一切都正常,认为不会发生坍塌等意外事件。接着,他又检查纤孔。正面的石壁上,放炮后只留下很浅的几个仟孔残痕,从这些残痕看,按照这里岩石的硬度,仟孔的位置是:布排得很好的,所以巷道打得很直。再看这茬炮的进展深度,他从石壁的某些微的炮痕中看出,这一茬炮使巷道向前掘进了一米六。宋铁宝心里想,“不错,看来这个工程队的掘进技术是棒的。” 619 ==========第623页========== 宋铁宝检查完毕,刚想离开,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觉疑虑起来: “他们进尺这样深,放的炸药一定不少,按照这里岩石的硬度,再多放些炸药也不要紧,可是旁边会不会是断层呢,如果是断层,炸药放多了就可能引起断层震动,发生变化。对,虽然地质资料上没讲断层通到这-·带,但那并不很可信,明天得跟他们队里讲一讲,宁可进度放慢些,炸药放少些,不能影响断层。” 想到这里,宋铁宝从袋里掏出个小本本,将检查情况和自己的意见记载了下来。随后便转身走向另一条巷道。 宋铁宝没有将这条巷道走完,突然,主巷道里“轰”的一声,好象山崩地塌-一样,震耳欲聋。接着,又“轰,轰”地响了两下,这响声,冲击到井下每一个角落,引起阵阵回音,整个井下,形成了巨大的轰鸣,持续了几分钟,听了使人心肺俱裂。 轰鸣声中,一股气浪向宋铁宝猛袭而来。宋铁宝立刻挺起胸部,跨出弓步,尽力支撑着身子,才没有被这气浪推倒。 与气浪袭来的同时,巷道里骤然暗了许多,因为有些电灯被气浪摔在石壁上砸碎了;留下的几盏,因挂在斜插在石壁里的钎杆上,离石壁距离较大,没有熄灭,但它们被气浪掀动得在铁杆顶端飞快地旋转着,就象风扇似的。 宋铁宝听着这响声,迎着这气浪,看着这电灯,心里立刻叫道: “不好,断层坍塌了1”他迅速向主巷道奔去。620 ==========第624页========== 主巷道前有个人影呆呆地站着。宋铁宝跑到这人跟前, 一看是井下讯号工,喝问道: “你站:着干吗?!” 井下讯号工呆怔证地说:“铁宝,断层坍啦,在里面干活的同志,还有这主巷道…" 宋铁宝不等他讲完,立刻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大声说道: “堵在里面的同志要抢救,被截断了的主巷道要继续掘进,天塌下来有共产党撑,地翻倒有人民群众整,你担心什么?!快去把风门开足,我去地面组织人力抢救!” 刚才,井下讯号工是一时惊呆了,经宋铁宝这样一讲,立刻转身去开风门了。一一断层塌下,岩石便将巷道堵死,被堵在里面的人缺乏新鲜空气,虽然不被石块砸着,也很快就会死亡。冷静而富有经验的宋铁宝知道,巷道掘进时需要风力推动钻机,所以每条巷道里都设有风管,即使主巷道的风管被断层落下的岩石砸扁了,也不致完全堵塞,开足风力,就可较多地往里输送新鲜空气。但是,光这样还不行,必须很快打通断层,进行抢救,因为巷道被堵着,里面污浊的空气排不出来,时间长了,人仍然会窒息而死。 宋铁宝迅速向罐笼奔去… 主巷道里,断层快要坍塌的时候,姚玉泉忽然听到传来一点不正常的响声,他对陈光耀说: “光耀,你领着大家干,我上那边去看看。”姚玉泉说完后,向断层方向走去。 62H ==========第625页========== 陈光耀以为姚玉泉去找宋铁宝了解巷道检查情况,也没多问,就继续领着大家打炮眼。谁知这一茬炮的炮眼打了半,断层坍塌了,地震-一般,巷道连连撼动。 大家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感到惊奇,听到后响,不知何故,想要看个究竞,未及转过身子,电灯使骤然齐灭,工作面上 一片漆黑。 气浪向陈光耀袭来,好象有只无比巨大的手,托着他那魁梧的身躯,在使劲向巷壁的岩石上猛推。陈光耀干活总是紧紧抱着钻机,使钎杆转动的速度快上加快。这时,他听到巨响,接着身后有股力量袭来,知是气浪,就使出所有的力气,将钻机紧紧抵住仟杆,凭借着钎杆的支撑,顶住了气浪,这才稳住身子,没有跌倒。而其他的人,无论是在打钴的,给钻机加油的,还是准备装炮的,都摔倒在巷道里了。 日小龙缺乏经验,被气浪摔得昏头昏脑,摸黑坐在巷道里,惊讶地大声叫道: “陈师傅,陈师傅,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小龙,别叫唤,你摔伤没有?”陈光耀问。 “陈师傅,真吓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吕小龙听到陈光耀讲话后,心里稍许安定些了,但仍不明白究竟,问道。 “你摔伤没有?”陈光耀又问吕小龙。“不知道,大概没有。”吕小龙回答。 “有没有谁摔伤啦?”陈光耀顾不得回答骨小龙的问题,大声问大家。 设有人回答。 622 ==========第626页========== 陈光耀心里很着急,担心已发生死亡事故,就一个…个地点名,问大家有没有受伤。还好,所有的人都开口了,都说没有受伤,唯有李小祥在巷道边上回道: “陈师傅,我跟小龙一样,自己也不知道受伤没受伤,只感到手臂麻呼呼的,好象被石块压着了,拿不出来,真急人。” “小祥,你忍着点,不能动。”陈光耀讲后又对大家说,“同志们,都不能动啊,看来断层坍塌了,可能巷道里岩石有松动。”接着又问,“难带矿灯了?” “我领了两只,挂在后面钎杆上。”坐在巷道里使劲揉着腿的余二奎回答说。 在通常情况下,主巷道里装有电灯,用不着矿灯照明,只有在需要仔细观察个什么,电灯又离得较远的时候,才偶尔用到它。所以余三奎虽然领了两只矿灯,大家却都没有将它插在矿帽上。 “能摸来吗?”陈光耀问余三奎。“能。” 余三奎回答后,却行动迟缓,因为他的腿闪了。“你干吗磨磨蹭蹭的?”陈光耀怀疑地问。“我这不就走了吗?” 余三奎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受了伤,怕影响大家的情绪,所以说了这句后,咬着牙移动双脚,艰难地摸黑前进。 陈光耀知道余三奎的脾性,平时走路象阵风,遇事总是往前冲。这回怎么反常了呢?他一听余三奎的脚步声,明白了,喝问道, 623 ==========第627页========== “三奎,你的腿伤了吧?” “没有,腿在抽筋哩,保证马上把矿灯摸来!”余三奎说着, 一拐一拐地渐渐去延了。 余三奎走后,李小祥好奇地问: “陈师傅,哪来这么大的风?硬是把人刮倒了。” 陈光耀回道,“这是气浪,又叫冲击波,坍下的石块越多,气浪就越大。”随后又对大家说,“谁受了伤,老实说,别打埋伏。” 被气浪摔得坐在巷道边上的黄思源开口了,他说:“光耀,我伤倒没伤,就是头顶上有块石头松动了,我在用头抵着呢,脖子痠得厉害,你来帮下忙吧。” 陈光耀向黄思源摸去,手抚着巷壁,慢慢摸到了一块松动的岩石,问道: “是不是这块?” “我又看不见,哪能知道?” 大家听了黄思源的回答,不党“噗哧”一声笑了。陈光耀禁不往也笑了起来。笑后对黄思源说: “‘老乐观’,你可不能松劲啊,脖子断了也得顶住,可能上面还有松石,下面掉一块,上面坍一摊,咱这儿就免不了有人要受伤。” 黄思源回道:“知道,你放心,我的脖子断不了,它比千斤顶还管用呢,就是里面象塞了个小青梅,…股酸味,叫人难受。” 陈光耀心里明臼,黄思源虽然是在用开玩笑的口吻向他求援,但不到紧要时刻,他是不会开这个口的。于是,他用左手托住已经摸到的那块松石,腾出右手,去摸黄思源头上的矿 624 ==========第628页========== 帽,再由矿帽向上摸,终于接住了另一块松石。 陈光耀叫声“好”,黄思源赶紧扭动了下脖子,又翻身用手抵住那块岩石。因为黑暗里,他不知那块岩石有多大,怕陈光耀一人对付不了。 大家或蹲、或伏、或坐、或立,都耽在原来的地方,不好随便动弹。巷道里静梢悄的,只有远处,清晰地传来余三奎一踮 一拐的脚步声。 漆黑的世界被一把洁白的利剑刺破了,一一余三奎终于摸到了矿灯,射出了光柱,这光柱此明亮,大家对它的盼望又是如此急切,以致它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在灯的照射下,工作面上的情况很快弄清楚了:气浪来到时,李小祥被摔倒在地,卷壁上几块岩石滚落下来,正好架在他的左臂上,有一点压痛,却未受伤;陈光耀托住的两块松石,倒是很危险的,如果让它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目小龙头上。 险情很快处理了。陈光耀又挨个儿检查大家是否受伤。除了余三奎左腿伤筋行走不便,黄思源脖子用力过度有点歪斜外,只是有的没戴好矿帽,头上碰起个疙瘩,有的因被气浪摔倒时,手掌撑在石块上,擦破了点皮。 陈光耀对黄思源、余三奎说:“你们这两个伤号咋办?好好坐着休息吧,我们去看看断层。” 黄思源笑着说:“放心,过一会儿就好。”陈光耀领着大家,向断层坍塌日走去。 越往前走,陈光耀的心情越感到沉重。黄思源一贯乐观 62.5 ==========第629页========== 的脸色,也渐渐严峻起来。等到他们走到离断层十几米处,都呆住了,因为,这里的巷道已堵满石块。 陈光耀暗自思忖:“这儿离断层还有好一段距离,巷道就被堵满了,坍下多少石块啊!幸亏老姚去找铁宝了,早走了一步,要不也被堵在用面了。” 他再一盘计:“风管显然已被砸坏,里面缺少氧气,威胁着大家的生命,维持到天亮也很困难。即使用最快的速度,石块也得儿天才能搬完,那时大家早就室息而死,怎能活着出去?1” 陈光耀回身看看跟在他后面的战友们,想到这些同志就要和他一起牺牲在巷道里,不党心急如焚,血往上涌。他顿时双目圆睁,胡茬儿根根倒竖起来。虽然断层的坍塌是极偶然的事故,难以预料,但他还是严厉地责备自已,未能事先防范。 黄思源看出陈光耀的内心活动,梢声安慰他说:“光耀,你别难过,这是特殊情况,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看还是让大家先将情祝看个仔细,再开个会,一起商讨商讨,究竟昨办。” 陈光耀沉痛地点了下头,要大家走到前面,将矿灯向巷道顶上照去。 十一双严峻的限晴,随着矿灯的光柱,从堆满积石的巷道顶,逐渐下移。呈现在大家眼前的,尽是石块,密密麻麻,它简直要将巷道堵满。 光柱又在巷道底部慢慢移动,地面湿漉漉的。一股讨厌的细流,从石缝里钻出,象条半死不活的小蛇,慢慢向前游动,从被石块砸弯的铁轨下面穿过,向前,向前,在一个坑注里停 626 ==========第630页========== 了下来。 十分钟后,大家跨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乱石堆。 陈光耀将矿灯挂在一处钎杆上,灯下,一个异乎寻常的会议开始了。 黄思源首先发言。他以深沉的语调,如实地向大家仔细分析了情况,指出严重性,特别强调这是一条独头巷道,无法通风,在缺氧的情况下,要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会感到透不过气来。 接着,陈光耀眼中含着泪水,用避责的口吻,检查自己未能尽到责任,致使大家都被堵在巷道里了。 其实,大家心狸都很明白,上班进巷道时,姚玉泉、陈光耀、黄思源和余三奎,都仔细检查了断层的支护棚架,没有发现问题,这说明这次断层的坍塌,是有特殊原因的,什么原因,大家说不上来;陈光耀的沉痛检查,是严格要求自己的表现。所以他越是检查,大家越是觉得他可亲可爱,越是感到自己应该向他那严于责己,忠于党、忠于人民的优秀品质学习。 余三奎不等陈光耀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说: “光耀师傅,这怎么能怪你呢?我们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可是你别再往下讲了,你越讲我们心里越难受!”陈光耀深情地看了看大家,严峻地说道: “同志们,我门对眼前的情况都心里有底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研究一下,怎样向党、向人民、向湖影山的战友们,表示我们忠于社会主义事业、积极开发矿业的决心!” 大家听了陈光耀的话,越发激起了对党、对人民的热爱, 627 ==========第631页========== 脑子里都在迅速思考,这时候该用怎样的行动来表示我们的决心? 有个矿工突然问道:“断层坍了,主巷道还能不能打通?“准能打通!”陈光耀斩钉截铁地说,“断层是难不倒大伙儿的1” “老师傅们,我赞成陈师傅的意见,我们既然没有法子出去了,就继续向前掘进,直到人瘫下不能动为止,真正做到为开发矿业干到只剩最后一口气!死,也要死得象个样子!”这是李小祥在发言,由于激动,他的嗓音有点颤抖。 黄思源听后,元比高兴地一把抓住李小祥的手,十分欣慰地说: “小祥,你是个真正的矿工了!” 李小祥激动地说:“‘老乐观'师傅,我还差得很远,矿山的许多事情我还不懂得呢?” 陈光耀抚摸着李小祥的肩膀说道: “小样,矿山有许多事你确实还不大懂,比如说现在不能继续掘进,因为不好效炮,一放炮大家就会被炮烟熏倒,并且风管被石块砸坏了,风力太小,推不动钻机。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要有矿工的一颗红心,你讲要为开发矿业干到只剩最后一口气,这就是矿工的一颗红心,你有了这颗红心,就是一名真正的矿工!” 李小祥幸福地笑了,笑得非常甜蜜。 余三奎不知日小龙的心情怎样,担心他在死亡面前畏惧,便用肘子轻轻碰碰他,悄声问道: 628 ==========第632页========== “小龙,心里不舒服吧?” 其实,这时的目小龙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断层坍塌他被掀倒时、心里既紧张又奇怪,后来看了堵满巷道的石块,感到问题严重,等到黄思源讲明处境,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了,党得虽然没有生的伟大,也要死的光荣。他一直没有吭声的原因,也跟别人一样,是在考虑具体建议。这时,听到余三奎的问话,就大声说道: “老师傅们,我建议大家动手搬石块,当然我们搬不了多少,但是我们能搬多少就应该搬多少,反正这些石块都是要搬掉的,我们现在搬掉些,就能使外面的同志减少负担!” 陈光耀听后,不由得两只大手一拍,无比高兴地说:“嗨,小龙,咱俩想到一个点子上来啦!” “陈师傅你也这么想吗?”吕小龙惊喜地问道。他挪动了 一下身子,移到了陈光耀的身边。 陈光耀搓了下胡荏,沉思了一会,将话题引伸开去,不慌不忙地说: “小龙,我平时不大想到‘死'字,觉得死有什么了不起,一个人总是要死的嘛,由它去是了。可是,今天我想到这个字了,因为它已经站在咱们的面前。我讨厌那种临死还不想干点好事,要这要那,全不为人民着想的人。如今我们明知要死,正像李小祥所说,却要死得象个样子!你说尽力搬石块,这好,好得很!我还建议把这主巷道收拾干净,将巷道里搁着的 一些木料,都削成棚架,供同志们战胜断层后继续打巷道使用,你看怎样?” 629 ==========第633页========== “我完全赞成!”日小龙举起拳头说。“好,这个建议好!”大家一致赞成说。 分好工后,这些面临死亡威胁的人,很快行动起来。不知什么缘故,虽然照明条件很差,许多人是摸黑在干,但他们的工作:效率,却比任何时候都高。 陈光耀正在搬运石块,突然黄思源在里面大声叫道:“光耀,这儿躺着个人!” 这声喊,使大家吃了一惊,都立刻向黄思源奔去。 陈光耀想:“这人是雅?难道我们这十一个人中,已经有人支持不住了?” 黄思源已扶起躺在巷道里的人,使他坐在自己身前,但这人一点也不能动弹。 陈光耀奔到跟前,用刊矿灯在这人脸上一照,不觉大吃惊,道: “老姚!” “啊!老姚?!”见到姚玉泉躺在巷道里,大家一齐惊呼起来。人们迅速围集到姚玉泉跟前,见他眼晴闭着,四肢不能动弹,一个个急得什么似的。 陈光耀赶紧拉开姚玉泉的上衣,把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察听。别人连连催问道: “心脏还在跳动吗?还在跳动吗?!” 陈光耀刚回了一声“还在跳动”,便立刻有人俯下身去,和姚玉泉作对口人工呼吸,进行抢救。还有几个人,见姚玉泉躺在巷道里,衣服被水浸湿了,担心他身上受了寒,就解开自己 630 ==========第634页========== 的衣服,将身子紧贴着姚玉泉,给他输暖驱寒。更多的人,在他的四肢上按摩,想用这样的办法,加速他的血液循环。 陈光耀查遍姚玉泉全身,没有找到伤痕,心想他大概是一时昏脉了。 姚玉泉确是昏厥了。他在工作面上听到不正常的响声,走出来检查,来到断层处,又听到了一点响声,他觉得情况不对,便不顾自己的安危,立刻向工作面奔去,想叫大家赶快撤离主巷道。可是,池未及抵达工作面,断层就坍塌了,气浪将他掀翻在地,他的头撞在岩石上,幸有帽防护,没有致伤,但已被震得昏厥了过去,躺在巷道边上。刚才,黄思源整理巷道,才发现这里躺着个人。 经过抢救,姚正泉渐渐苏醒了。 大家一个劲地叫着“老姚”,人人欣喜欲狂,从这副高兴的样子看,都已把即将降临到头上的死亡威胁,抛到九霄云外。 姚玉泉睁开眼来,一看眼前情境,已经明白了儿分。他忙问陈光耀: “光耀,同志们有没有负伤?” “老姚,大伙儿好好的,都在你身边,你放心。”陈光耀说。姚玉泉拉着陈光耀的手,吃力地拗起身子,说:“把矿灯给我。” 陈光耀递过矿灯。 姚玉泉握灯在手,光柱在一个个矿工身上移动。当他照到李小样时,问道: “小祥,心里怕吗? 63引 ==========第635页========== “老姚,我一点也不怕,现在胆子大极啦!”李小祥眼中闪耀着激动的泪花,握誊拳头,表态似地回答姚玉泉说。 灯照到日小龙身上,姚玉泉说道:“小龙,你的理想是…” “老姚,我的理想是为革命当一名刊工,这工作多有意义啊!”吕小龙立刻回答。 灯又照到黄思源身上,姚玉泉说:“老黄啊,今天为难了吧,脸上笑容不见了,看来得把你那‘老乐观'的牌子砸罗!” 黄思源忙说:“老姚,我心里高兴着哩,你看,”他指指李小祥、昌小龙,“将他们跟刚来时比一比,怎能不高兴呢?” 姚玉泉这样一个个矿工作了简短交谈后,见大家精神状态很好,情绪高昂,他不觉体力恢复了不少,便对陈光耀说: “光耀,走,陪我去看看断层坍得怎样。” 可是,陈光耀不想去,他担心姚玉泉的身子刚好些,如果去看了断层的坍塌情况,得知大家被堵在里面难以活着出去,心里定会无比焦急,所以他回道: “老姚,断层反正坍了,看也没用,甭去吧,你该躺着歇会儿,别东奔西走的。” 其实,姚玉泉早已料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听了陈光耀的回答后,也深知他的用心,就笑了下说: “嗨,光耀,有人想跟我耍唯心主义呢,断层到底坍得怎样,他不露一个字,好象这样我就不会着急,能够长命百岁。其实,我心里早有了个底,现在他愈不肯谈,愈不让我看,愈是说明问题严重。你说可对?” 632 ==========第636页========== 大家都被姚玉泉逗笑了。 陈光耀伸出大手搓着胡茬,憨笑着说:“老姚,我哪能瞒得过你?本想让你先安安神,少操点儿心,你却掏了老眼一一全炸开啦。走吧,走吧,不过你得依我-·个条件。” “还有条件?” “很简单,让我背你去。"“让你扶着,我已经很让步了。” 经姚玉泉和陈光耀这样-一交谈,巷道里的气氛更活庆了,就象没有发生什么事、根本不存在什么死亡威胁似的。 姚玉泉让陈光耀扶着,走向断层坍塌口,他们走了几步,姚玉泉梢声问道: “光耀,坍得很厉害,大家出不去了是吗?” 陈光耀心头沉重地回答说:“是的,得好几天才能出清坍塌口的石块,我们缺氧…” “你打算怎么办,不会瞒着大家吧?”姚玉泉问。 “我们开了个会,把情况都讲明了,大家作出了决定,用李小祥的话说,叫做‘要死得象个样子’。所以,刚才大家忙着搬运石块,做支护棚架和清理巷道工作,多为外面的同志着想,使他们今后继续打主巷道减轻一点负担。 姚玉泉听后想了下说:“大家的精神很好,可是,我们得集中精力打通断层。光耀,我们不会被堵死在里面,不会的!落下的石块虽多,但我们有党,有同志们,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打通断层进行抢救,这是一定的!” 姚玉泉讲话的声音虽小,但传开后立刻鼓舞起大家的斗 633 ==========第637页========== 志,决心和外面战友共同战斗,打通堵塞中! 姚玉泉和陈光耀详细看」断层坍塌的情况,集中兵力搬运石块的战斗很快打响了。 634 、 ==========第638页========== 四十二 断层的坍塌,是费沏破坏的结果。这个换了线儿卖身投靠某个外国的特务,为了贯彻主子的指令,不让中国人民拿出湖影山的铁矿石和稀有元素,早就想下毒手了,但由于矿里保卫工作严密,他一直无法活动。 这天,陈一蜂要深入研究湖影山的地质情况,为他的直接出面干涉做最后的推备,使召开了一次技术性会议。经过丁之勤的推荐,陈-一蜂特地从设计院派了辆小车,将费沏接去参加这个会议。矿里不好阻拦。但在费沏离开湖影山后,立刻在各条路口布下民兵岗哨,只要设计院的小车将费沏送回来,便立即予以监视。丁之勤看到了这一动态,在费沏开会时,秘密地跟他通了电话,暗示这一情况,并约好晚上在某处见面。 傍晚,设计院的小车将费沏送回湖影山了。但是,当小车开到湖影山附近的一个小镇时,费沏借口要去镇上买点东西,便跳下车来,将小车打发走了。然后,他便藏身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直到月亮躲进云层的时候,他才偷偷潜出,胆战心惊地避开民兵的监视,找了一处从来没有人走动的山坡,攀着野藤,钻进荆棘丛中,回到了湖影山。 635 ==========第639页========== 费沏和丁之勒鬼鬼祟祟地在一处树丛里兒了。费沏表示要立刻执行他那“被金沉舟”的计划,将靠近主巷道的一处深凹的湖底炸穿,毁掉湖影山铁矿,然后立即潜逃。但丁之勤告诉他说,主巷道里下万去不得,那里有着四道防线;这就是井上讯号房、井下讯号房、井下检查人员和在主巷道里跟班劳动的党的核心小组成员。结果,费沏只好实行另一项破坏计划。 狂风大作,林涛怒吼。费彻和丁之勤商革了一阵后,丁之勒潜往副井,费沏便象野狗一样,悄俏向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山坳窜去。他到达小山坳后,先伏在地上窥测一番,见四周没有动静,便从一株大树底下取出早就隐在这儿的犯罪工具,慢慢揭开了一个水文钻孔的封盖,一只有象他这样非常熟悉湖影山地质情况的人,才知道这个水文钻孔,通着下面的断层。他揭开封盖后,慌慌张张地点着了烈性炸药的导火线,将炸药扔进了钻孔。当他将封盖重新按好,溜出小山坳,打算从原路逃出湖影山时,巡夜的武装民兵迎面赶到,几支强烈的手电光柱,照射着他那索索颤抖的身子。但是,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见民兵一时抓不住他的罪证,便强作镇定,百般狡辩,不肯投降。民兵立即将他看管了起来。 断层快要坍塌的时候,另有打算的丁之勤,潜藏在副井附近。他听到井下发出巨响,知道费沏已经动手,他施展阴谋的时刻也已来到,便立刻在井口出现。他到了讯号房前,随即命令高个子讯号工,他迅速向卷扬房发出讯号,赶快将停在井“下的離笼提升上来,说井下似乎出了事,他要亲自下去观察。 636 ==========第640页========== 其实,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事先打听到宋铁宝和姚玉泉今夜都在主巷道里,妄图控制罐笼,阻止别人上下,好拖延抢救时间,以达到他那将宋铁宝和姚玉泉都闷死在里面的罪恶目的。 高个子讯号工对丁之勤冠冕堂是的命令,一时看不出间题,就向卷扬房发了讯号;但他心里却又疑虑:井下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晚了,丁之勤怎么突然在井口出现? 卷扬机慢慢动了。 这时,井下的未铁宝,正在奔问罐笼,当他快要进入罐笼时,不料突然响起“喀嚓”-一声,保障安全、阻挡人们在罐笼起吊时往里走的几根铁杠,自动放了下来。罐笼已在慢慢上升。 宋铁宝一见这情形,立刻想道:“怎么搞的?罐笼怎会突然上升?!” 在这异常紧急的情况下,宋铁宝为了防止有人控制罐笼捣鬼,想尽快到达井口,组织力量抢救姚玉泉、陈光耀他们,便纵身向井筒跳去。因为他知道,罐笼虽然已在提升,他无法进去,但罐笼下面,有着一根吊运物件的钢丝绳,他可以抓住这根钢丝绳,随着罐笼升向地面。当然,抓着钢丝绳升问地面是带有几分危险的,如果纵身抓那钢丝绳时万一失手,他就会摔在井简里;如果抓住了钢丝绳,却不能坚持到底,后果更不堪设想。宋铁宝对于战胜这些困难,是充满信心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井筒。 果然,宋铁宝紧紧地抓住钢丝绳了。他悬身在罐笼底下,随着罐笼,往并口升去。 637 ==========第641页========== 但是,从井底到井,二百米距离,罐笼通常行驶四十秒钟。在这四十秒钟里,宋铁宝的身子不能动弹,紧紧握住钢丝绳的双手丝毫也不能松动,而且,罐笼高速行驶时带来的坠力,使他的双臂剧烈地痠痛。这些,宋铁宝都一一战胜了。不仅如此,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下,他还对下一步的行动,迅速作出了决断:“罐笼到井口,首先应让讯号工发出紧急警报,使大家赶到副井来;如果并口真有人想控制罐笼,那也得先发紧急警报,然后再和他斗!” 罐笼快到地面,行驶速度照例放慢了。这时,丁之勤在讯号房前对高个子讯号工说道:“我下去观察情况,没有我的命令,罐笼不准提升。” 说着,他向罐笼走来。 身在罐笼底下的宋铁宝,听到丁之勤这些话后,知道他要控制罐笼,拖延抢救时间,不觉怒火中烧,立刻对着讯号房叫道: “井下断层坍塌,快发紧急警报!” 罐笼底下会响起宋铁宝的叫喊声,这是丁之勤方万想不到的,他大吃一惊。 “啊?他不在主巷道里!”他顿时着了慌。在宋铁宝面前,他已不能再控制罐笼,否则,险恶的用心就会立刻暴露。这可怎么办呢?他一计不成,立刻又生一计,便叫道: “什么,断层坍塌?” 他马上问高个子讯号工发出命令:“快打电话向值班室报告,立即组织人力抢救1”638 ==========第642页========== 宋铁宝听丁之勤讲要先打电话向值班室报告,再组织人力来副井抢救,这得多少时间?他敏锐地感到,这不是明里说抢救,实际是拖延吗?他立刻吼道: “不准拖延时间,先发警报,井口集中,现场组织抢救!”丁之勤听后觉得难以再蒙混了,:装着大有启发的样子,说道:“啊,对,对,现场组织抢救,快发修报,快发警报!” 其实,根本用不着丁之勤讲,高个子讯号工听到宋铁宝的吼后,已经在发紧急警报了,丁之勤的话没有讲完,警报声已在湖影山上空震荡。 这时,丁之勤关心起宋铁宝来,他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对着黑乎乎的罐笼底下叫道: “铁宝,你可怎么上来呢?这多么危险,多么危险啊!”丁之勤话刚讲完,他的身旁,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将他吓了一跳。 丁之勤转身一看,惊呆了,那里站着个宋铁宝。宋铁宝怎会这样快就到了地面呢? 原来这罐笼是他们工程队自己动手安装的,他对它非常熟悉,当他听到紧急警报声已经响起,便从罐笼底下迅速攀到顶上,又从顶上跳到地面。 宋铁宝到了地面后,向惊呆了的丁之勤看了一眼,也不讲什么,往路口奔去,以便等人们赶来时,立即组织大家下井抢数。 紧急警报发出后,屈辅明利和张冲首先领着人马赶到。张冲听说断层坍塌,姚玉泉、陈光耀他们已被堵在主巷道里,心 639 ==========第643页========== 里十分焦急,连忙告诉他们队里的一个工人,要他将正在上夜班的人员全部拉来,说一定要抢救出阶级兄弟!随后,张冲便要带着队伍下井去,那翻气势,简直要一掌劈开湖影山。 屈辅明担心张神心太急,反而容易出事,就要宋铁宝和张神一起领着第一批抢救人员下井,他自已留在井口,继续组织抢敦队伍。 来铁宝利和张领眷队伍走近罐笼时,见高个子讯号拿着那磨尖了的铁棍,:罐笼前守卫着,而丁之勤,则在讯号房里对着电话筒声嘶力竭地叫喊,好象也在为组织抢救出力呢。第一批抢救人员来到井下,直奔主巷道。 主巷道里,一盏电灯也没有,灯泡全部被气浪砸碎了,里面黑乎乎的静得出奇。 “接灯1” 张冲一声令下,儿个电工立刻检查线路,设线装灯。主巷道里第-一盏电灯亮了! 宋铁宝和张神举目看去,断层处的主巷道顶上,出现了一张“大嘴”,这“嘴”究竟多大,还难以估计,他们只是看到这边的嘴角上,有两块比办公桌还要大些的巨石,半吞半吐地挂在那里。巨石下面,各种形状、大小不等的石块塞满了巷道。 两人再向下看,行驶矿车的钢轨被石块砸弯了,矿车一辆 一辆地被气浪掀翻在乱石丛中,几架用面盆般粗大的木料架设的支护棚,已被砸得不象样子。 几个青年,一见这情形,拿起粑就往里冲。可是,宋铁宝一扬手将他们挡住了。 640 ==========第644页========== 有个青年着急地对宋铁宝说:“宋师傅,这么多石块,得多长时间才能将它打通啊?你还不让大家快动手,被堵在里面的同志危险啦!” 宋铁宝点头说:“我知道。正因为要化很长时间才能清除石块,所以不能马上动手!” 这青年费解地看看宋铁宝。宋铁宝没有时间解释,要求大家别发出任何响声,一·个人向前走去。大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宋铁宝走到乱石堆前,蹲下身子,将耳朵紧贴在乱石堆的缝隙上,听了一阵,站起身子说: “快把水管关掉,接上风管,往里送风!” 这下大家明白了,沉着冷静的宋铁宝,这时考虑的不是猛打猛冲掘通巷道进去救人,而是先要设法保住被堵在里面的同志的生命。因为他们知道,每条巷道都有风管、水管,宋铁宝将耳朵紧贴在乱石堆的缝隙上,这是从细微的声息中,辨别出了风管已遭到损坏,风往里送得不够,因而要用水管补充送风。 在作出用水管补充送风的决定后,细心“侦察”的阶段已经过去,雷厉风行的张冲行动起来。他站在一块大石上,左手叉着腰,右手指指点点地大声布置任务,谁搬运石块,谁用粗木架棚,谁推矿车,谁换掉砸弯的钢轨,谁去寻找大钢板等。 被指定换钢轨的师傅为难地说:“老张,罐笼还来不及运器材,井下又没现成钢轨,怎办?” “把别的巷道的钢轨拆过来!”张神果断地说。 641 ==========第645页========== 主巷道里顿时耙飞舞,可车隆隆。利斧劈剁棚料,撬棒锨起钢轨,充满了热烈庄严的战斗气息。 井口,党的核心小组在袁坚的主持下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作出三项决定:·是不惜一切代价,抢救阶级兄弟;二是外松内紧,全面加强矿里的保卫工作,并将费沏隔离起来,不让他跟任何人接触;三是监视丁之勤,严密注意他的动态。对于第三项决定,核心小组成员中曾有人提出,干脆将丁之勤隔离了,免得他再耍什么阴谋。但袁坚考虑,丁之勤和陈一峰关系密切,从目前的动态看,似乎陈一蜂也要采取什么行动,哲不捕他,有利于争,也有利于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天亮以后,屈辅明领着大批队伍来到井下。他发挥了大兵团作战的组织才能,立即选出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组成清石队、推车队、支护队,又将其余的人编为井上运输队和后勤队。每队分成甲乙两班,均有领导小组成员和有经验的老师傅带领,轮流作战。他还让张云英、杨有霞等组成机修组,及时抢修各种机具设备。宋铁宝和张冲带领的队伍已战斗了一段时间,情况最熟,屈辅明就将他们按各人专长,分别安插在有关各队,边干边向大家介绍情况。 人员组成之后,袁坚站在高处,抓紧时间向大家作了简短的动员。他激昂地问大家指出,能不能打通这条主巷道,是湖影山两个阶级、两条路线激烈斗争的焦点;战胜断层救出阶级兄弟,是这场斗争临近胜利的又一次硬仗!他要求大家,以高度的阶级斗争、路线斗争觉悟,以对阶级敌人的刻骨仇根、对同志的血肉深情,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夺取这场战 642 ==========第646页========== 斗的彻底胜利! 他的动员,在大家心里进-一步燃起了斗争的烈火,犹如炽热的炭盆注进了柴油,顿时火苗熊熊、热浪翻滚。人们下定决心,奋勇向前,要在这一仗里冲锋陷阵,夺取胜利。 张冲一马当先,他领着清石队,手抓矿耙,提着畚箕,扑向主巷道。但走到乱石堆前,他又立刻将利矿耙和畚箕扔在一边了,一他嫌这玩艺太慢,不如手拣爽快。他抱起一块块近百斤的大石,不断往车里放。其他小伙子也不示弱,力气大的 一人一块,打气小的两人合搬。结果只留下三四个人在用矿粑、畚箕收拾较小的碎石。 一列矿车很快装满了。推车的领队叫声“预备”,队员们都马起身子,双手按住车斗,领队“推”字一出口,大家同时用力,这列矿车飞滚而去,铁轮碾得落在钢轨上的几块小石子直置青烟。 这时,丁之勤也在车队里奔跑,看来似乎忙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故意大声嚷嚷着,使人们注意他;但是,他混了一阵后,就溜到别处去了。 主巷道虽有四米多宽,但矿车来回如梭,占的面积很大,加上搬石装车,也要一定地方,所以显得很拥挤,其他人员就施展不开了。屈辅明一见这情形,立刻布置改善井下通风,将由郭品义带领的支护队拉进了另一条巷道,以免人多空气不好,会发生意外事故。 屈辅明正在忙碌,孙德章突然来了。一他和袁坚、韩水根初步盘问了费沏,见事情还有待深查,就要民兵对费沏严加 643 ==========第647页========== 看守,他们便带着人巡查了整个矿区,布下督戒岗哨,然后由袁坚和韩水根留在指挥部,主持面上工作,自己就来投入抢救战友的战斗了。可是他下到井里后,见一切井然有条,插不上手,便来找屈辅明给他安排。 屈辅明考虑着说:“你去地面管运输吧?”孙德章说:“怎么在:地面?我希望在最前面。 女推土机手推着辆空矿车经过,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道:“老屈,我看把他安排在最后面,抓后勤,特别是要保证同志们吃好睡好。” 屈辅明听后连声说:“对对,这事要紧,我疏忽了。德章,这里是轮班干,大家又不肯到地面去休息,你得赶快腾出一条巷道,创造条件让大家休息,还要尽量将饮食搞好些,送到井下来。这事缺了你还不容易很快办好呢。” 孙德章见这确实是项重要任务,说声“好”,转身走了。轮到张冲他们休息了,宋铁宝带着队伍冲了上去。这时,散乱在巷道里的石块,已被清理干净,现在是要直接在断层坍塌口下战斗了。这里,上面支着一颗颗大狼牙似的石块,下面的石块略一松动,这些“大狼牙”就要滚砸下来。而且,“大狼牙”上面还不知积有多少石块,说不定“呼”的一下坍塌下来,下面的人便会躲避不及,轻则受伤,重则被埋在石堆里,无法抢救。 张冲这时哪里肯下去休息?他“呀,呀”地叫着,要赶走宋铁宝,抢着处理这些危险的“大狼牙”,说要干完这些,才谁宋铁宝他们接班。张神领着的这群小伙子们,也着实可爱,一个 644 ==========第648页========== 个不畏艰险,争先恐后地要往上冲。 可是宋铁宝他们岂肯退让,硬要对方下班。 双方相持不下,屈辅明来解决了问题。他先将张冲叫到跟前,问了他解决这些“大狼牙”的办法,又将宋铁宝叫来,要他回答怎样处理。他听了两人的回答后,觉得张冲炸碎“大狼牙”再加以清除的办法虽然大胆,却欠谨慎,而宋铁宝的处理方案,则既快又好。便决定留下张冲做宋铁宝的助手,其余该休息的人员,全部撤出主巷道。 宋铁宝叫人搬来许多圆木,一根挨着一根,塞满坍塌口的巷道,只在中间,留下一条矿车道。这样,矿车可以直接推到“大狼牙”前,等待装运,而其他石块,有圆木挡着,不致滚下伤人。做好这些后,宋铁宝等又搬来几块大槽钢,将槽钢的一头支在“大狼牙”下面,另一头直接放进矿车,好使“大狼牙”顺着槽钢滑进矿车。而槽钢上,又横放着几根大木料,拿起木料,槽钢上便通行无阻,放下木料,石块就不能沿着槽钢再往下滑,成了一个活络口子。另外,宋铁宝又要人将大钢板搬了过来,挡住巷道,免得石块顺着槽钢滑下时跳出矿车伤人。 一切准备停当,宋铁宝开始捅“大狼牙”了。只见他手握铁棍,在石缝里东一撬,西一扳,并没费什么劲,一颗“大狼牙”便顺着槽钢,“哧溜”一下,顺利地溜进了车。这时,上面的石块要往下泻,宋铁宝看得真切,立即指挥人在槽钢上放好大木料,使上面的石块不能再下。矿车很快被推走了。 第二辆车放好后,大木料一拿,“哗”的一下,石块就装满了矿车。接着第三辆,第四辆,只见矿车川流不息,石块被 645 ==========第649页========== 飞快地载运出去,而站在坍塌口的人们,却只要将那儿根大木料搬搬放放,概安全又省力。张冲见了这些,从心底里叫好,暗暗钦佩宋铁宝,觉得无论是政治上、生产上,都值得自己好好学习。 在奋战断层坍塌中,虽然人人当先,个个奋勇,清除和搬运石块的速度很快,坍塌的面积过大,坍塌口里积石又多,所以战斗了很长时间,清理工作还没有结束。 断层坍塌的消息传了出去,省里有关领导和兄弟单位、附近人民公社等,都非常关心,有的领导同志亲临现场共同抢救,有的单位派人前来支授,还有的表示,为了抢救阶级兄弟,不惜一切代价,要人有人,要设备有设备,给湖影山的职工鼓舞很大。 战斗在继续。郭品义正领着儿位老师傅在坍塌口搞文护,宋铁宝等在:主巷道清除积石。 大家正在全力抢险的时帙,宋铁宝看到丁之勤陪着一个人,在人群里晃了一下。他仔细一看,见是陈一峰,便顿时警觉起来。但这时宋铁宝不便找他讲什么,就和袁坚电话联系了下,仍和大家一起继续清除石块。 突然,郭品义大喊一声:“撤!” 人们立刻奔出坍塌口,藏身在用以阻挡石块的钢板后面。“晔”的一声,断层又往下坍塌了,气浪翻滚着,大量乱石又泻进了巷道。幸好巷道中间有钢板挡着,没有伤人,也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人门的脸色异常严峻了,因为面临着两个急待解决的问 646 ==========第650页========== 题,一是陈光耀他们被堵在用面,只有进风,没有排风口,空气不能流通,时间迤延下去,生命将要发生危险。二是断坍塌口的石块清除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往下崩落,怎么办? 在这紧要时刻,党的核心小组决定深入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设法战胜困难。 被安排为休息处的小巷道里,铺满木板,木板上垫着草垫,大风管鸣鸣地响着,驱散污浊的空气,但却驱除不掉人们心头的抑郁。大家静悄悄地坐着,在努力寻找着办法。 过了一会,有位师傅站起来说:“我建议用钢轨支护,一根挨着一根,架在坍塌口上,人在下面操作,打通堵塞口!” 大家觉得办法虽好,但还不能解决断层再坍的问题。郭品义说,只要能将堵塞的地方打通,他就有办法进入坍塌口进行支护,不怕石块再往下落。 这样定了后,张云英和杨有霞立.刻领着人去准备器材了。但是,这一办法却不能很快解决里面的通风问题,得首先解除对姚玉泉、陈光耀他们生命的威胁才好。 这时,宋铁宝丝坐在巷道口子上,一面听着老师傅们在里面议论,一面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又看到陈一峰和丁之勤了,两人在井下讯号房前低声议论着呢。宋铁宝心里想:“这两个家伙大概又要要什么花招了,如果他们題敢阻挠抢救阶级兄弟…”宋铁宝正想着,陈一峰丁之勤却走进了罐笼,上地面去了。宋铁宝立刻告诉孙德章,要他上去摸摸情况,向袁坚报告。 宋铁宝嘱附孙德章后,回到巷道,一位师傅正在谈论抢救 647 ==========第651页========== 的事,他建议说:“咱们从这小巷道里,朝被堵的主巷道灯一个钻孔进去,不是就可以往外拔风了吗?” 大家兴奋起来,都觉得这办法好,要立即动手。但是,技术人员一计算,两条巷道距离太远,时间来不及。 宋铁宝听到打钻孔进去,心中一动。他高兴地说,刚来湖影山时,他们去一号风并找那报废的卷扬机,路上数过钻孔,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雄道被堵的主巷道上就没有一个钻孔? 有个技术员立刻叫道:“对对,咱们可以找出顶上的水文钻孔,把封盖揭了,就可以往外拔风!” 这技术员说完,好儿个人抢着去生产技术组查阅资料,寻找钻孔了。 其余的人也纷纷行动起来,有的继续去战断层,有的去做拔风准备工作,霎时间,小巷道里只剩下了几个人。这时,崔技术员神情严肃地过来悄声对宋铁宝、屈辅明说: “我们生产技术组的资料,不一定准确。自从老韩师傅帮助我提高觉悟后,我就尽量查对,对水文钻孔的情况,我已经弄清了,可以马上把主巷道顶上的钻孔找出来1” 宋铁宝信任地握住崔技术员的手说:“好,你做得对,赶快行动1” 屈辅明立刻带着人,跟随崔技术员上山去寻找水文钻孔了,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水文钻孔,揭开了封盖,把一张裹着石块的字条扔下了钻孔。 屈辅明的心,在激烈地跳动着。他的身子,横卧在山头上, 648 ==========第652页========== 一只耳朵紧贴着钻;孔,等待着下面传来放炮响声。他周围的人,心里也非常焦急,都屏息以待,生怕发出丝毫响声,干扰了老屈。 抽风机已经准备好,人们还送来许多水果、馒头、糕饼等食物,只要屈辅明一听到下面响起炮声,便立刻往钻孔里投放食物,然后往外拔风。 可是,时间在无情地消逝着,而井下,听不出任何动静。屈辅明心急如焚,他想:“难道不是这个钻孔?不,是它,崔技术员说得很肯定1难道我疏忽了,已经响过炮而我没有注意?不,我的耳朵一刻也没有离开这钴孔!难道同志们已经.” 想到这里,他眼中禁不住涌出了泪水… 649 ==========第653页========== 四十三 被堵的主巷道里,姚玉泉和陈光耀领着大伙儿,经过艰巨的努力,清理出一条通道,直达断层坍塌口。这时,他们不能再前进了,因为如果再作清理,就会触动坍塌口的乱石,它又会再往下掉,反而要将巷道堵得更加严实。 姚玉泉和陈光耀估计,断层的坍塌口至今尚未打通,定是巷道外阀志们的抢救工作,遇到了意外的困难。姚玉泉觉得,他们这些被堵在里面的人,主攻方向应该转移了,现在,应该积蓄体力,迎接缺氧和饥饿的考验,坚决战胜死亡的威胁! 于是,他和大家商量,选择了个地方,将巷道里的木料全部搬来,拼成了几个铺,要大家都到铺上休息。这时,陈光耀取来一条皮管,将它挂在铺的上方。一一这条皮管原是掘进巷道时用的,现在已被接在水管上,输入新鲜空气。但因断层坍塌时,石块将风管砸扁了,宋铁宝虽然及时在外将水管改为送风管,解决了里面的一些困难,但因无拔风口,进风量小,仍然难以满足大家的需要。 人们陆续来到铺上。姚玉泉对大家动员说:“咱们面临着 一场特殊的战斗,这儿就是战斗阵地。外面的同志在关心着 650 ==========第654页========== 明们们,正在尽力抢救。咱们要有信心、有毅力,和他们很好配合,使这场斗争取得完全胜利!” 接着,姚玉泉将一盏矿灯挂在辅前的一根锚杆上,揿了下刊矿灯的按钮,巷道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随后,大家渐渐睡着了。姚玉泉却躺在铺上浸入了沉思。他想,经过这次事故,丁之勤那个要使主巷道改道的打算,可能又要出笼,因为他现在有了借口,得准备跟他继续斗争。接着,姚玉泉又回忆起断层坍塌前听到的不正常响声,他想,这究竟是什么声音?怎样会发出这种声音的呢?他一时回答不出。过了一·会,他正要渐渐睡去,突然想起有件紧要事情要做,便又拗起身子,向铺上看看,见大家都已睡着,就悄梢地走下铺来。 姚玉泉来到陈光耀跟前,轻轻将他推醒,悄声问道:“光耀,你身上还有干粮吗?” “有,我还没动过。”陈光耀也拗起身子,回答姚玉泉说。“我注意了下,大家上班的时候,都带了点干粮,有的已经吃了些,有的还没吃。我想咱们几个党员把自己带的干粮都集中起来,紧急的时候可以帮助大家解决困难;看来,咱们可能一时出不去啊。”姚玉泉说着,从自己袋里掏出干粮一一两只馒头,递给陈光耀,又说,“就由你保管。” 陈光耀郑重地接过馒头,将它放在刊矿帽里,又将自己留着的两只馒头效了进去,然后去找黄思源和余三奎,他们带的馒头也原封未动,一齐拿了出来。陈光耀便将盛着馒头的矿帽,梢悄放在铺边,到铺上,缕续休息。 65引 ==========第655页========== 不知过了多久,吕小龙一觉醒来了,他饥俄难熬,摸摸袋里,还剩一只馒头,就掏了出来,正要往嘴里送,睡在他旁边的李小祥突然轻声说道: “小龙,你留半个给老姚。” 吕小龙征了一下,轻声说道:“小祥,你也醒啦?你带的干粮吃完了吧?来,我给你半个馒头。”说着,他将馒头一分为 二,将半只往李小祥手里塞。 可是,李小祥不接。 吕小龙笑着说道:“你就吃了吧,放心,老姚身体不好,我给他留着好东西呢,” “留的啥?”李小祥问。 吕小龙从袋里摸出了一小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糖,说:“怎么样?用它增加热量比馒头好多啦。” 可是,李小祥仍然不接吕小龙送过来的半只馒头,而是催他快将巧克力糖给姚玉泉送去。 吕小龙对李小祥不肯接过他的半只馒头,感到很奇怪,一定要他把原因讲清楚。李小样这才激动地告诉吕小龙,他始终未能睡着。起先,他看到姚玉泉等四个共产党员,悄悄将自己带的干粮全部缴了出来,要在紧急的时候分给大家,心里很为激动,后来,有位也看到了这一情况的老师傅,不让党员们知道,叫醒了别人,也将剩下的干粮,纷纷送进了那只盛放馒头的矿帽,还互相嘱咐说,李小样、吕小龙年轻,应该照顾,不能让:他们知道。可是这事又被姚玉泉觉察了,他硬要大家每人吃了半只馒头,而自心却始终未吃。他等大家睡着后,又梢652 ==========第656页========== 梢将分给他的半只馒头,送回了帽。说到这里,李小样含着泪水,指着目小龙手中的半个馒头说道: “小龙,你说这半个馒头,我怎么能吃下去呢?” 甘小龙听后心里非常激动,说道:“小祥,你一定也把自己的干粮送进矿帽了'°。咱们应该好好学习共产党员和老师得们的优秀品质。” 说着,他问明盛放干粮的矿帽放在哪里,紧紧抓着两个半只馒头,向那里走去。 过了一会,目小龙回到李小样身边,着急地告诉李小样说,刚才他已经去过姚玉泉那儿,姚玉泉睡着了,他不忍心叫醒他,且,如果叫醒了,他却不肯接受这块巧克力糖义怎么办? 这可为难了,两个小家伙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写一张充满力量的字条,连同巧克力糖,一起放到姚玉泉跟前,使他醒来后见到这张字条,不得不将巧克力糖吃下去。于是目小龙从袋里掏出张纸,来到矿灯下,写道: 老姚: 你在巷道里的情况,我们都已知道,心里非常激动。现在,我们以革命青年的名义,要求你,为了革命的需要,请你一定、一定,把这块糖吃下去! 此致 崇高的敬礼 小祥、小龙 653 ==========第657页========== 吕小龙将字条利巧克力糖放到姚玉泉跟前后,回到辅上,又和李小祥谈了一阵感受,两人才渐渐地睡去。 缺氧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人们喘着气,呼吸困难,肺叶好象都成了快要碎裂的破旧风箱,声音特别大,但效果非常差。 饥饿是头专门谷噬人体力的无形品兽。它呼啸着向大家袭来,使你饥肠绞动,发出阵阵鸣响,疼痛难忍。但人们在经受了一阵熬煎之后,义反而不痛」,只是四肢无力,昏然欲睡。 陈光耀体质最好,他被饥饿闹醒了,坐了起来。 矿灯的光柱照射着黑黝黝的巷道,光柱以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陈光耀将耳朵贴着巷壁,这里能听到从巷道外面传来的 一些轻微的响声。他听着,听着,不觉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响声告诉他,虽然巷道外面的战友在拚命搬运废石,但与这被堵着的巷道还相距很远。 听罢巷壁传来的响声后,陈光耀拿起另一盏矿灯,挨个在大家身上照了-照,忽然大吃一惊:有个姓王的师傅不见了! 陈光耀走下铺来,悄悄向巷道深处寻去。 在缺氧和饥饿的情况下,行走是多么艰难呵。陈光耀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高大身躯不满起来:支撑住这么个大块身躯,还要向前走,得费多大劲啊! 在巷道中间行走实在太吃力了,陈光耀亮起矿灯,扶着巷壁,继续向前。 矿灯的光柱射到了三十步开外的地方,他们的钻机就放 654 ==========第658页========== 在:那儿。陈光耀发现,钻机旁边好象有个人躺着,便加速往里走。 虽然是三十步路,陈光耀却走了将近十分钟,因为他在匆忙中被块不大的行块绊得趔趄了下,谁知他身上无力,接着便倒下了。这…跤跌得一点也不重,要在往常,他会一跃而起,转身一脚,将这块踢得远远的。可是现在,他连从地上爬起也费了九牛虎之力,甚至额上已沁出汗珠了。 十步路走完,陈光耀到了王师傅跟前,摇着王师傅的肩膀,叫着他的名字,使出一切力气想将他扶起,可是怎么也达不到目的。还是王师傅苏醒过来,和他一起用力,才使身子坐在巷道里。 “你怎么一个人上这儿来啦?”陈光耀问王师傅。 “老陈,我觉得自己不行了,想趁还有一口气,把同志们的钻机搽擦,等断层打通后,好继续往前” 王师傅没有将话说完,身子又要往下倒。陈光耀连忙将他扶住。 过了一会,王师傅又说道:“老陈,我是多么盼望能够和大家一起打好主巷道这一仗啊,可是我的体质太差啦。” 这是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师傅,三十出头的年纪,身体不大好,队里曾儿次要调他去地面做些较轻便的工作,但他不愿意,坚持要将主巷道打通才肯调动。 陈光耀用矿灯照了照整整齐齐放着的一排钻机,见其中有两台已擦得很十净。他感到奇怪,这儿一无纱头,二无擦布,这两台钻机是怎样擦的呢? 655 ==========第659页========== 矿灯的光柱照到这位师傅的身上,他的衣服敞着,陈光耀帮他扣起扣子。就在扣扣子的时候,陈光耀发觉他的衬衣只有左面半截了。显然,另外半截己经作了擦布。 “来,我把你背到同志们那儿去!” 陈光耀激动地俯下身子,将王师傅的双手放到背上,真的要背了。可是,王师傅的那双手突然缩了回去。 “老陈,你背不动,我也不愿去,我要将这些钻机全部擦干净。” “不,今后擦针机的日子长得很,咱们要坚持,坚持到同志们进来,坚持到打完这主耧道,坚持到将隐藏的阶级敌人挖出来1”陈光耀眼中含着湘水说。 “老陈,你讲得很对,我相信同志们会这样做的,铁宝领着大家,一定会做到的。不过,我不行了,我的身体本来就差,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很快死去,已经是奇迹了。你还是让我擦钻机吧,我知道自己不能活着出去,那就应该象小祥他们讲的那样,要死得象个样子!” “来人啊!”陈光耀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决心要抢救这位师傅,将他背到同志们那里去,可是又背不动,不觉使出所有的力气,大叫了一声,由于用力太大,他呼叫后,自己的身子也晃动起来,摇摇欲倒。 陈光耀的叫声惊醒了处于昏睡状态的三名共产党员。“是光耀在叫,走!”余三奎着急地说。黄思源也坐了起来,准备走下铺去。 “慢!”姚玉泉仔细看了看铺位,发现有两处空着,点了点 656 ==========第660页========== 人数,果然缺两个,知道其中一个是陈光耀,另一个是王师傅。 他想到这E师傅曾一再提出要去擦钻机,估计陈光耀是去找 他了,或诈这王师傅已发生意外,陈光耀正在对他进行抢数,因而呼喊。于是对黄思源、余三奎说,“把皮管带上。” 黄思源取下皮管。三个人拉着,走了好久,才到达陈光耀跟前。 王师傅又处子昏迷中了。陈光耀时姚玉泉等说了情况,姚玉泉赶紧将皮管拿到王师傅的跟前。皮管里喷出的一缕新鲜空气,吸进了王师傅的胸部,渐渐地,王师傅又清醒过来,睁开眼见姚玉泉等都在这儿,不觉眼中滚出两颗热泪,说道: “老姚,新鲜空气这么困难,你们…” 姚玉泉立刻安慰他说:“别讲啦,王师傅,咱们要团结在一起,坚持到最后胜利。” 他们一起扶着王师傅,回到了铺上。 这时,姚玉泉发现了目小龙写的那张字条和放着的巧克力精,他迅速看了字条,心里很激动,也为李小样、目小龙这两个小家伙高兴。他立刻将巧克力糖递给王师傅,说这是吕小龙和李小祥送的,硬逼着王师傅,要他赶快吃下去。 矿灯下,四名共产党员分析了目前的处境,决定除留下少许干粮应急外,动员大家将其余的全部吃了,好继续与死亡斗争。因为干粮太少,姚玉泉又从腰里解下一条黄牛皮带,一这条皮带,已经咬掉了一小段,那是因姚玉泉一直未吃干粮,饥饿难忍时将它浸在水里,用石块轻轻砸烂了吃的。他将皮带交给陈光耀,要他弄断敲碎,在水中浸烂,和着干粮分给大 657 ==========第661页========== 家充饥。 姚玉泉义对黄思源说:“老黄,得尽量把气氛搞得乐观些。” 黄思源笑着点」点头,和陈光耀一起,去对皮带进行加工了。 过了一会,人们渐渐醒来。辅上,忽然传开了一个使人难以想象的消息:要大会餐了,除了干粮外,还有一只特别名贵的汤呢。 吕小龙轻轻捅了下李小祥,低声问道:“听到没有?要大会餐啦!” 李小祥笑道:“我肚子里早就在奏‘交响乐’了,现在己接近尾声,不知那特别名贵的汤是啥山珍海味?” 吕小龙说:“听说是‘老乐观’师傅‘学灶’,这汤一定丰富多采。” 巷道深处,传来“噔,噔”的锤击声,这是陈光耀和黄思源在对皮带进行加工。 “听到吗?好象在剁排骨哩,大概是大排汤吧。”吕小龙说。 李小祥噗哧-一笑,回道:“嗯,香味来了,好象汤三鲜嘛。”“哪三鲜?”吕小龙更乐了。 “矿石、废石加炸药;巷道里除了这些,没别的玩艺。”“有意思,看来主要是精神大会餐。” “准是‘老乐观师傅放的空气,好让大家振作精神,还能真有什么名贵的汤啊?” 658 ==========第662页========== 正说着,陈光耀和黄思源各端着·只矿帽来了。黄思源到了铺前,将矿帽放好。 陔光耀向大家宣布说:“同志们,咱们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谁备了一点吃的,请大家…” “请大家来-·次大会餐;除了干粮外,还有一只名贵的好汤。”“老乐观”抢着说。 李小祥和吕小龙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真有什么名贵的汤?” 陈光耀接过黄思源的话头,继续说:“对对,是大会餐,还有一只好汤,目的是增强体力,准备迎接最困难的时刻,所以大家一定要下决心,狠狠地吃!” 李小祥和骨小龙又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更奇怪:“会餐还得下决心狠狠地吃?!” 大家对在这样困难的时刻,巷道里还留有干粮可吃,已是非常满意了,对于黄恩源讲的还有一只名贵的好汤,都将信将疑,一双双眼睛看着姚玉泉,想从他嘴里知道陈光耀和黄思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姚玉泉兴致勃勃,笑而不答。 大家团坐在可矿灯的光柱下,气氛活跃了。陈光耀先将于干粮分给大家—一每人两片馒头。 接着,黄思源拿出另-一只矿帽,里面盛着清水,水上飘浮着一块块黑糊糊的东西。 吕小龙好奇地问:“‘老乐观’师傅,这到底是啥珍贵汤啊。” 659 ==========第663页========== 黄思源-一本正经地宜布说:“这是难得的牛汁香菇汤,大小馆子都做不出来,只有咱独家经营,别无分号。” 李小祥凑到矿帽前看了一下,水上飘浮着的那些东西,颜色和形状看来都还象香菇,却哪来的“牛汁”呢? 吕小龙心情更急切了,说:“这到底是啥玩艺?毛乎乎的,薄薄的一片一片。” “小龙,你就第一个尝尝吧。”黄思源说。 君小龙捧起帽,喝了一口水,将一片在水面飘浮着的东西喝到嘴里,用牙一一咬,不觉皱起眉来。 这时,姚玉泉讲话了,他对目小龙说:“小龙,你吃的到底是什么,知道吗?当年老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时,也吃过它,我们现在为了战胜困难,在继承老红军的优良传统啊。” 大家一听都明白了,水里飘着的是皮带,形状被砸得象香菇,怪不得黄思源将它叫作牛汁香菇汤。 “老姚,老师傅们,我向你们保证,为了战胜死亡,为了继续革命,为了继承老红军的优良传统,我保证不怕牙痠,把这皮带吃下去1”吕小龙激昂地说。 大家在壮严肃穆的气氛中,吃完了干粮和半矿帽用水浸着的皮带。 “大会餐”结束时,巷道里的缺氧情祝更严重了。姚玉泉担心大家受不了,就要大家都躺在铺上睡觉休息,只留一人值班巡查,以便及时发现谁因缺氧而窒息时,好赶紧用那皮管送来的新鲜空气抢救,同时,也好注意巷道外面的动态。 时间在梢悄地流逝着,人们又渐渐地睡着了,独有姚玉泉 660 ==========第664页========== 辗转难眠。 姚玉泉在反复考虑:虽然同志们情绪都很昂扬,健康情况也还好,但意外的事不得不防,现在得作出第二种准备才好。他觉得,大家能够坚持的时间,不会太久了,如果到时候巷道还是不能打通,他们这些人就可能牺性在这里。但是,应该有人活下来,好将断层坍塌后的情形,将同志们的表现,将大家所知道的矿里的阶级斗争情况,一一向组织汇报。 想到这里,姚玉泉毅然决定:应该将陈光耀留下,他的体质最好,在困难的条件下,他比别人能坚持更长的时间,同时,他是个久经考验的党员,矿山工作经验丰富,留下他作用最大。 姚玉泉起来,将陈光耀推醒,将他叫到跟前,从袋里掏出 一片馒头,十分恳切地说: “光耀,我留下这片馒头没有吃,你把它吃下去,我有重要话对你说。” 姚玉泉的身体,已被缺氧和饥饿折磨得十分虚弱,躺在铺上,只讲了这样几句话,额上已在出虚汗了。 陈光耀解开脖子上的毛巾,给姚玉泉擦掉汗珠,非常关心地说道: “老姚,你这是干什么?馒头硬了咬不动是吗?我去弄点水泡烂了给你吃。” 姚玉泉摇摇头说:“不,你吃下去,这是革命的器要,你一定得吃!” 他讲了这句话后,就将目前的处境,他想到的丁之勤可能会再次抛出主巷道改道计划,以及在断层坍塌时他听到的那 661 ==========第665页========== 不正常响声,是否可能是阶级敌人的破坏,等等,跟陈光耀详细说了一遍。最后他又重复说陈光耀吃下这片馒头,是“革命需要”。 陈光耀双眼直楞楞的。听了姚玉泉的话,他明白姚玉泉的意思了,心中无比激动,便庄重地伸出手,接过了这片馒头,慢慢放进嘴里,使劲咀嚼。 姚玉泉又将黄思源和余三奎叫到跟前,说道:“同志们,咱们四个人都是共产党员,要时时处处对党、对群众负责,我有 一个想法,提供大家研究。” 接着,他将要把陈光耀留下的设想讲了出来。黄思源和余三奎都极力赞成姚玉泉的主张。 姚正泉对陈光耀说:“光耀,咱们实行民主集中制。你好好躺着,不要再做其他事了,唯一的任务是不要随便消耗体力。” 他又对黄思源、余三奎说:“还有-一件事要和群众商量,就是将那皮管里的新鲜空气,多供些给光耀。” 这一条陈光耀无论如何也不肯,他用恳求的口,流着泪说道: “老姚,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可我是共产党员,任何时候也不能侵犯群众的利益啊!”说着,他哭了。 这时,睡着的群众一个个醒来了,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纷纷表示要把陈光耀留下,并且一致决定,把皮管留给陈光耀使用。 662 ==========第666页========== 陈光耀热泪满面,决不同意。双方僵持着。 就在这感人肺腑的时候,山头上的屈辅明,在崔技术员的帮助下,打开了水文钻孔的封盖,将裹着石子的字条扔了下来。 裹着石子的字条落到巷道深处,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被毕的人们听到这响声,都证住了,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姚玉泉听到这响声后,很快联想到断层坍塌前他曾听到过的不正常响,好象有点类似。但是,现在响声过去,并没有发生意外啊?可是又一转念,他立刻省悟了,马上说道: “快去看看,可能是外面的同志想出了办法,在跟我们联系!” 经姚玉泉这样一讲,人家喜出望外,什么也顾不及了,一个个都往巷道深处涌。可是,他们都已浑身无力,只走了几步,便已山摇摇欲倒。这时,陈光耀见情况有了变化,再也不愿躺在铺上休息了,便提着个矿灯,摇摇晃晃地迈着大步,向巷道深处走去。大家也都扶着巷壁站着,等待陈光耀报告好消息。 陈光耀到了发出响声的地方,察看巷壁,跟原先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这响声是哪儿来的呢?”他又察看巷道顶板,看有没有裂痕或其他现象。 矿灯的光柱在巷道顶板上慢慢移动。 “钻孔,这儿有钻孔!”当光柱照射到一个黑黝黝的圆孔 663 ==========第667页========== 时,陈光耀心甲万分高兴。但是,他的情绪很快又低落下去,因为仔细看了这圆孔后,他知道这是原先就有的水文钻孔,并非战友们为了抢救他们而新打的。但是,他忽然又想到,战友们会不会利用这钻孔呢? 想到这里,他迅速将何灯照向巷道地面,渐渐地,他终于找到了,这声巨响是用纸裹着的小石块发出来的;因为山头离这儿有二百多米,落下石块,在巷道里听来响声很大。 陈光耀迅速捡起石块,打开裹着的纸。石块已碎,纸也破损了,但拼凑起来还能看出上面的字迹。 纸上写道: 此孔如通巷道,火速对孔放炮。 陈光耀欣喜若狂,但他一人无法放炮,便拿着破损的纸,迅速向大家奔去,不过,他只跑了十几步,终因腿上无力,摔倒了,而且,摔得很重,绿了过去。 人们都在盼望陈光耀带来好消息,听到他那奔跑的脚步声,觉得希望更人了。可是他突然摔例了,大家都不禁“啊”的声惊叫起来。 姚玉泉见陈光耀摔倒后来能爬起来,知道摔得不轻,想和大家让去看望,却又都走不动了。姚玉泉鼓励大家作出最大的努力,他们一个个踉跄着步子,互相挽着手,向陈光耀走去。 人们到了陈光耀跟前,大家一起使劲,将陈光耀魁悟的身躯扶起,使他坐在巷道里。 姚玉泉用手在巷道里摸了些积水,在陈光耀额上拍着,边 664 ==========第668页========== 拍边喘着气轻叫道: “光耀,光耀,你醒醒,醒醒啊!” 陈光耀喘过气来,睁开眼睛,伸出手轻声说道:“老姚,纸。”可是哪来纸啊,他摔倒后,手中的那张纸早已飘在巷道里,被积水浸湿了。 姚玉泉问陈光耀:“光耀,可还记得纸上写了些什么吗?”陈光耀只说了“放炮”两个学,又昏迷过去。 正在这时,山头上的屈辅明怕扔下一个石块不易引起注意,又接连扔下了两块用纸裹着的块。 ·姚玉泉一面组织抢救陈光耀,一面拣起石块,将纸打开。看完,他立即高兴地把消息告诉了大家,并要余三奎拿来雷管,准备向钻孔放炮。 余三奎和几个师傅在装雷管,姚玉泉却在思考另-一重要问题:这里有水文钻孔,可以从上面往下扔石块,断层那儿会不会也有这种钻孔,也可以往下扔东西呢?如果有人向衡层里扔进…他心里的谜渐渐解开了。 好难啊,雷管虽然装好了,但钻孔在顶板上,那么高,怎样送上去呢?幸好黄思源找来一根炮棍,这是平时掘进巷道向炮眼里捅炸药用的,现在他们就将雷管系在炮棍上,连炮棍带雷管,塞进了上面的钻孔。 飞 大家兴冲冲地要在导火线上点火了。黄思源掏出火柴,不行,湿了。又有两位吸烟的师傅糊出火柴,也不行,都被巷道里的水弄湿了! 幸好姚玉泉身上有打火机,他掏了出来。大家屏息等待 665 ==========第669页========== 着。“叭嗒”一,打火机上的电石冒出了儿颗火星,但捻子没有点燃;姚玉泉义揿了下,仍然没有点燃。有人问,是不是里面没有汽油了?姚玉泉说不会,他刚灌了没几天。说话之间,姚玉泉又将打火机揿了几下,还是打不着! “叭嗒”“叭嗒”的声音震响着巷道,大家的心情焦急万分,多么希望打火机上那小小的捻子亮起火光呵,那怕亮一刹那也行,可它就是不亮,任你怎样摆布,都不行。 大家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看来已经难以支持很久。而打火机打不着的原因,大家也从困难的呼吸中明白过来:缺少氧气! 大家支撑着身子,扛来了通空气的皮管,导火线果然点着了,迸出灿烂的火花,拖着一缕青烟,向上,向上,钻进了钻孔。 人们簇拥在一起,一双双眼睛,注视着飘扬而去的青烟;几只握着炮棍的手,由于激动,在微微颧抖。 “砰”的一声,钻孔里终于闪发出耀眼的火花。大家不禁欢呼了起来,眼中都流出了激动的泪水。接着,他们象喝碎了酒似的,身子摇晃了儿下,一个个瘫了下来;大概是用尽了气力吧,但是,每个人的嘴角却都在微笑着。 山头上,屈辅期听到了期待已久的雷管爆炸声,他呼地跃身而起,眼中含着兴奋的泪花,挥动着双手叫道: “往下扔啊!” 虽然屈辅明并没有说明往下扔什么,但这时大家的心已紧贴在一起,不言自明,听到这声令下,各种食品,很快泻进了钻孔,抽风机也随即大声叫了起来。 666 ==========第670页========== 四十四 红日鞋上了山巅,将温暖的光洒向大地,又一个充满生气的早晨开始了。 井下,宋铁宝和张冲打通了坍塌口,迅速救出了姚玉泉和陈光耀他们,主巷道里一片欢腾。堵在主巷道里的同志,由于得到了空气和食物,体力有了一些恢复。他们重新和外面的战友见面,一个个激动地流着泪,高呼口号: “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1” 但是,就在大家热烈欢呼抢救阶级兄弟取得胜利的时刻,屈辅明匆匆跑来了。他告诉宋铁宝,陈一峰从设计院带来一个“调查组”,已经在湖影山活动了两天。现在,这个“调查组”提出,要马上召升一次领导小组会议,他们对主巷道工程,有重要意见要说。而袁坚,由于掌握了这个“调查组”的一些情况,已到局党委去请示汇报,不在矿里。 宋铁宝听了屈辅明所讲情况后,心里想道:袁坚刚走,姚玉泉被堵时间较长,人虽救出来了,但身体不知怎样,张神已送他们一起去医院检查。现在,矿里的领导力量此校薄弱,在 667 ==========第671页========== 这样的情况下,要开领导小组会议,陈一峰和丁之勤会对主巷道工程采取什么行动呢? 接着,宋铁宝又找来孙德章,和屈辅明三人一起,对陈一峰选在这样的时刻来湖影山活动的原因和目的,作了分析,认为,陈一峰定会抓住断层的坍塌大做文章。估计,他们很可能是为了推行丁之勤的主巷道改道设想;因为断层坍了,难以支护,他们便以为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否定三结合小组复核审定的主巷道掘进计划了。 宋铁思考着对屈辅明、孙德章说:“设计院对湖影山虽然没有直接领导关系,可他们手里,掌握着技术大权,牵涉到设计上的重大技术问题,他们有权干预。得认真对待他们。这个会,咱们得好好准备一下,暂时不能开。” 孙德章也说:“先告诉他们,人刚救出来,矿里有许多急事在处理,一时丢不下,不是开会的时候,等一等再说。” 屈辅明点点头,说道:“看起来,免不了要有一场斗争。咱们倒要合计合计,事先做好哪些准备工作。” 宋铁宝想了一下说:“我看是两项,一是抓紧时间把断层支护好,用事实驳斥他们的胡言乱语,二是把坍塌的真正原因迅速查明,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 屈辅明和孙德章对宋铁宝的意见表示赞同。三人正研究怎样进行工作,张云英也来了,就一起商量。商量结果,决定由屈辅明先去和“调查组”接触,进一步了解陈一峰的意图;宋铁宝和孙德章抓紧时间跟郭品义先研究断层的支护,然后再去深入追究断层坍塌的原因,面上工作,仍由韩水根抓,张668 ==========第672页========== 云英暂时留在副井,组织各方面力量,为支护断层服务。 商量妥当后,大家立刻分头行动。 孙德章先打了个电话给公安部门,请他们前来深入研究断层坍塌的案情。 这时,经过艰苦努力,断层坍塌口的积石己清理完毕。宋铁宝、孙德章、张云英、郭品义等随即进入断层的坍塌口,仔细观察情况,研究应采取的措施。接着,支护工作迅速开始了。 郭品义大显身手,他领着人纵身跃上支护棚架,熟练地在棚架上安放大型方木。这些方木,一根接着一根,被叠成“井”字形,直至几十米高的顶部。大方木安好后,他们又用许多大小不等、长短不一的木料,牢牢顶住四周的石块,不让它们松动。 做完这一切,郭品义就领着利矿工们在坍塌口打钻了,这种钻要打好几米深,用以进行支护。打钻怎能作支护呢?原来是这样:断层处的岩石,缝隙很多,成片成块,容易坍塌。他们在这些岩石上打上许多钻孔后,便在钻孔里塞进长长的钢钎,矿工们叫它“锚杆”,然后往钻孔里喷射用黄砂等拌就的水泥浆,并将岩石上所有的缝隙全部填没。这样,水泥干了后,锚杆牢牢地嵌在岩里,就象扎着鞋底的线那样,将岩石死死地串在一起,动弹不得了;加上岩石的缝隙已被填没,原是一块 一块的岩石,便凝成一体,即使将支护棚架全部拆除,也不会再往下坍塌。按照郭品义的说法,这种支护法是充分发挥岩石本野的作用,使它们互相拉扯着,团在一起,自己管着自己,不得“自由行动”。 669 ==========第673页========== 宋铁宝和孙德章在井下看了一会,见断层的支护工作在郭品义指挥下,进行得很顺利,就放心地离开了主巷道,来到井上。这时,公安部门的同志乘一辆越野车来了,他们就一面交流情况,一面向那费沏进行破坏活动的山坳走去。 公安部门的同志告诉宋铁宝和孙德章,断层坍塌的当天夜里,他们得到民兵的报告后,立即赶到矿里,察看现场,当场设法取下了费沏的脚印。已经通过脚印查悉,那天晚上,费沏是从山坡的荆棘丛中潜回矿里的。而且,那天夜里,只有他一人去过那山坳。本来公安部门打算审讯费沏,但因为这个案件情况甚为复杂,而刊矿里的领导又都忙:于抢救工作,所以,他们就先让民兵将费沏看管在他的临时住宿处,暂时没有审讯。 公安部门的同志还进一步说,他们对费沏的历史情况已基本查清,包括他那个日本名字。但他们认为,现在这家伙可能已经换了主子,在千方百计阻挠我们取出湖影山的稀有元素。近来,社会帝国主义在我国边境屯兵百万,蠢蠢欲动,特务的活动也猖獗起来。前几天,我公安部门截获某特务机关的一份密电,指令它的爪牙对某矿山尽速破环,然后在某处越境潜逃。他们根据费沏的活动情况分析,这家伙可能就是这份密电的对象。 宋铁宝也将姚玉泉在断层坍塌时听到的异样响声,告诉了公安部门的同志,他分析说,费沏对湖影山的地质情况非常熟悉,通过水文钻孔进行破坏,倒很符合他的职业特点。 他们说着,已经来到山坳。 山坳由民兵瞥戒着,为的是防止有人进一步破坏或搅乱 670 ==========第674页========== 现场。 宋铁宝、孙德章和公安人员进入现场,他们首先来到水文钻孔跟前,蹲下身子细心观察。 从表面看,这个水文钻孔和其他水文钻孔完全一样,外面是水泥封就,水泥上面有个生铁俦的标记,上有“中央冶金部东风803勘探队”几个字,根本不会引人怀疑。可是,这个封盖已不结实,宋铁宝抓着它使劲一扭,就锨了开来,掀开后便能看到直通下面的钻孔。 他们掀开钻孔封盖察看,发现了上面有着凿子凿过的痕迹,费沏在此破坏,已肯定无疑。 接着,公安部门的同志领着宋铁宝和孙德章,观察了费沏在附近留下的脚印,指出费沏当时左脚穿的工作鞋上,有着瓜子大的一块凹缺,脚印的这个部位,也明显的高了起来。这些脚印,都已取样核对,肯定无误。 他们在山坳里商量了一阵,决定由宋铁宝出面,马上对费沏进行审讯,并立即向有关领导报告情况,逮捕费沏。公安部门的同志马上乘车回去汇报。 他们刚走出山坳,丁之勤却派人找来了,说陈一峰已经等得很不耐烦,要宋铁宝和孙德章赶快去指挥部开会。宋铁宝将来人支走后,对孙德章说: “让陈一峰去跳吧,别睬他。”孙德章笑着点了点头。 不一会,他们到了费沏临时住宿的地方。宋铁宝先在外面和民兵作了交谈,详细询问了费沏这几天来的情况,然后推 67八 ==========第675页========== 门进去。这时,老奸巨猾的费沏故作镇定,装模作样地伏在一张小桌上画图纸呢。他见宋铁宝他们进来,若无其事地点头微笑了下,又低头他的图纸。 宋铁宝坐在费沏对面,不声不啊地看着他。孙德章则在室内观絮。过了一会,费沏在宋铁宝的沉默中感到了某种压力,放下笔故意问道: “是找我有事?” 来铁宝平静绝反问:“面好了吗?” “好了,好了。唉,总想多做一点工作,虽然他们对我产生了一点误会,但我相信群众,相信党。”费沏一面卷起图纸,一面说。他心甩想,你们虽然对我有怀疑,但抓不着罪证,也无济于事。 宋铁宝等费沏收好图纸,严厉地说:“费沏,你不配讲这种话!长期来,表面上你装得唯唯诺诺,象个旧知识分子样儿,实际上阴险狠毒,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用我讲吗?” 费沏从宋铁宝的中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十分震惊,但他这时是不肯投降的,便装成吃惊的样了说道: “这话怎么讲?我受点委屈不要紧,可你们不能因为看到我夜在山坳那儿散步回来,就这样对待我啊。” “费沏,别以为你荫蔽得巧妙,手段狡猾,就可以蒙混过关,老实告诉你,清算你罪恶的时候到了。你在湖影山干了些什么?当年在平山煤刊矿又干了些什么?你的伪装掩盖不了铁的事实,还是主动交代为好!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672 ==========第676页========== 费沏呆了一下,觉得宋铁宝既然这样点他的问题了,他大概难以蒙混了。1是,他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并不想就此交代问题。相反,他倒想对宋铁宝反扑一下,好进一步探探情况,于是说道: “当年在平山煤利,我也曾听说你的父亲被鬼子杀害了。现在从矿里贴出的大字报看,你们在追究原因。但是我相信党的政策,你们不会因为我在平山煤矿耽过,就对我进行逼、供、吧!” 宋铁宝听后,冷笑一声,严厉地说道:“哼,贝水次郎先生!你的表演可以结束了!” 费沏顿时惊呆了。因为这个名学,是当年日本特务机关给他起的;“贝”是“费”字的下半截,“水”是“彻”字的边徬,因为他是费家大地主的第二个儿子,所以叫“次郎”。既然宋铁宝知道了他这个秘密名字,也就肯定掌握了他当年的特务身份,所以他惊恐异常。 但是,这个家伙在惊恐了一阵之后,立刻痛哭流涕地说:“我坦白,我坦白,我历史上有滔天罪行。我混过了历次运动,文化大革命中又不主动交代,继续与人民对抗,真是死有余辜。唉,我是想过一个安稳平静的晚年啊,我请求党和人民,看在解放二十年来,我工作上勤勤恳悬,兢兢业业,能给我以宽大处理。” 宋铁宅对费沏这种狡诈的伎俩概好气,又好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坦白,我们欢迎。那就把你现在的身份交代出来吧。” 673 ==========第677页========== “现在,现在我早就安份守己了呀.”“把你的工作鞋交出来!”宋铁宝突然说。 费沏紧张极了,但他在现行活动上还要顽抗,拒不交代,他低着头假装糊涂地问道: “你要我的工作鞋…”“拿来!”宋铁宝催促着。 费沏慢慢脱下汇作鞋,递给宋铁宝。 宋铁宝摇摇头,微微一笑,说:“我要的是另一双。”费沏哭丧着脸说:“我没有别的工作鞋啊。” 宋铁宝提高嗓门斥道:“把你藏在屋沿上的那双鞋拿过来!” 费彻的脸色立刻变得毫无血色了。因为,他作案后的第 二天一早,就以洗衣服为名,将穿着去设计院开会的那双工作鞋浸湿,梢悄撒在屋沿上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公安人员在此之前,早已取得了他的脚印,民兵也已暗中看到他往屋沿上藏那工作鞋了,只是没有当场揭穿面已。 “把那双工作鞋拿来!”宋铁宝又-一次威严地说。 至此,费沏已知再也无法抗拒,他没有去拿那双工作鞋,而是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说: “我请求,让我立功赎罪。” 接着,他交代了自已的特务身份,以及所犯罪行。 一辆越野车停在门前,车上下来两名公安人员,将费沏带走了。临走前,他们告诉宋铁宝和孙德章,准备立即和省冶金局党委联系,研究下一步要采取的措施。 674 ==========第678页========== 果然,他们走后没有多久,局党委即来指示,下午召开矿里领导小组会议,袁坚也回来参加,会上要将问题全面揭开。但袁坚还要去公安部门亲自审讯费沏,可能迟一点到会,要大家先开起来,不用等他,也好让陈一蜂、丁之勤他们表演表演。 这时,张冲也从医院回来了,他告诉宋铁宝和孙德章:医生检查的结果,陈光耀、黄思源他们的身体情况都很好,只有姚玉泉和那位姓王的师傅,需要进行短期治疗,但也没有什么大病。宋铁宝和孙德章听了很高兴,于是他们集中精力,准备下午会上对付陈一峰和丁之勤。 下午,领导小组会开始之前,宋铁宝、屈辅明、韩水根、孙德章等先碰了个头。屈辅明告诉大家,陈一峰的意图确实是想抓住断层问题,推行丁之勤的主巷道改道设想。他们商量了 一下会议的开法,随后就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虽然人不多,但气氛很严肃。陈一峰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叠材料。-叠是三结合小组复核审定的主巷道设计副本,和专为否定这个设计推备的一些国内外同类型工程资料,另一叠是经过“调查组”加过工的主巷道改道设想,以及“调查组”这儿天来收集的支持这个设想的论据。陈一峰的两旁,坐着“调查组”的其他两个成员,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那神态,都象法官。矿里的领导小组成员,也陆续来了几个,他们注意着陈一峰面前的两叠材料,没有人开口说话。唯有]之勤看来比较随便,坐在-个角落里,打着哈欠闭目养神。 675 ==========第679页========== 宋铁宝他们进来了。会议室里死水一潭的沉寂立刻被打破,“调查组”的成员一个个注视着宋铁宝,丁之勤也不再闭目养神了,陈一峰则话中有话地笑着招呼说: “宋铁宝同志,你这位主巷道工程的实际负责人实在难请啊!” 宋铁宝也不客气,笑着回道:“老陈,用不着请,该来的时候,我们不就来了吗?” 说着,他在陈一峰的对面坐下,伸手拿过陈一蜂面前的两叠材料,笑着翻阅起来,陈一峰也不好阻拦。 除了姚玉泉、袁坚外,领导小组的成员都到齐了。屈辅明宜布开会,请陈一蜂讲话,宋铁宝将两叠材料送回到陈一峰的面前。 陈一峰先对大家看了一看,然后言不由衷地慢吞吞说道:“在座的同志中,有一些过去我们是认识的。今天我首先要感谢大家在文化大革命对我的帮助,今后,也还希望同志们继续对我进行帮助。” 宋铁宝听后笑了·下,由他去讲。 接着,陈一蜂将话题一转,说道:“我知道,有的同志对今天这个会议,不太欢迎。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总要共同负责将这儿的铁矿石拿出来啊,总不能又将湖影山搞成个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半吊子矿吧?所以我们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留下来坚持开这样一个会议,将一些原则性的意见谈出来和大家沟通沟通,使设计单位和施工单位看法一致起来,然后再向上级领导汇报。”676 ==========第680页========== 随后,他比较原则地从技术上对原先的主巷道设计作了分析,有肯定的部分,也有提出怀疑的地方。接着他就谈到断层,说这样的断层是矿工程中罕兜的,是难以支护的,所以主巷道不得不改道,而门之勤提出的改道设想,又是如何切实可行,等等。最后,他一下子将问题推向结论,说: “摆在我们面前的严峻问题是:究竟要开发湖影山,还是毁了湖影山?必须尽快作出决定!我们调查组的态度,是非常明朗的。” 陈一峰讲了话后,“调查组”的另-…个成员,随即拿起陈一峰面前的一叠材料,作了长篇的技术性发言。他不厌其烦地介绍各国矿山建设上的事例,拉拉扯扯谈了许多,但主题倒很集中,就是说明三结合小组复核审定的主巷道设计是不行的,危险的,要毁掉湖影山! 张神听了很光火,禁不住插进来问道:“按你这么说,经过文化大革命,咱们矿山还得由这些外国材料当家?!” 这个“调查组”成员楞了一下,回答说:“我个人的看法是,咱们已经能够掌握的技术,当然是自己当家,还不能掌握的,就得…” “就得什么?”张冲迫不及待地追问。 陈一蜂怕那人说话漏风,急忙抢着回答:“就得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参考国外情况。” 又一名“调查组”成员立刻发言,他拿起陈一峰面前的另 一叠材料。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他没有多引国外资料,而是专门从设计院积累的经验,说明主巷道改道设想的“必要性”和 677 ==========第681页========== “现实性”。 孙德章也戳了他一句,说:“好象矿山建设的经验都是设计院创造出来的。” 陈一蜂不得不又补充说:“最有经验的还是在矿山具体工作着的同志们,所以我们今天才开这样的会,互相沟通嘛。” 宋铁宝平静地笑了一笑,问:“老陈,这个所谓沟通’,是按照局党委支持的三结合的设计方案‘沟通’呢,还是按照你们的主巷道改道的方案‘沟通’呢?或者是对这两个方案来个折衷?” 陈一峰不解其意,楞了一楞,才说:“我们的意见不是说过了吗?” 宋铁宝又笑笑说:“那就是按照你门的意见‘沟通’了?那就不是‘沟通’罗,是强加于人罗!要是我们都不健忘的话,文化大革命前你们要湖影山下马的做法,和现在的这种‘沟通',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 陈一峰不愿正面回答宋铁宝的问题,却说:“问题是,我们应当从客观实际出发,还是从空润的原则出发?’ “这么说来,你们是不要原则的罗?!”宋铁宝驳斥道。“不,不!”陈…峰急忙辩解说,“原则应该和实际相结合。我们的原测立场和湖影山的实际情况是,湖影山的主巷道必须改道。” 对于陈一蜂的混乱逻辑,宋铁宝是不屑一驳的。因为宋铁宝知道,他们心怀叵测,这种人是没有明白的语言的。于是,他严肃地指出: 678 ==========第682页========== “看来,咱们之间倒是有着根本的原则分歧”!陈一峰立刻追问:“什么原则分歧?” “路线问题上的原则分歧!”宋铁宝斩钉截铁地说。“请你讲得具体一点。”陈一峰又说。 “是按照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巩固和发展文化大革命的成果,多快好省地建设湖影山呢,还是让修正主义路线在这儿复辟,使某些人趁机反攻倒算,最后搞垮湖影山!” 陈一峰提高了嗓门,说道:“宋铁宝同志,我对你很尊重。可是请你不要危言耸听。我是来解决技术问题的,不准备研究那些无限上纲的空洞道理,如果乱扣帽子,谁还敢讲话?而且我提醒你,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别人并不是不可能在你身上拎出些问题来!” 宋铁宝正要反驳,丁之勤抢先开口了,他振振有词,还颇带表情地说道: “这儿天我非常激动,心里老在责备自己,前些时我就提出了主巷道改道设想,为什么我不坚持呢?结果断层坍塌了。要是万一堵在里面的同志不能救出,不等于是我在犯罪吗!所以我…” 张云英虎地站起来,打断丁之勤说:“别尽绕弯弯了,千脆直说吧,一铁宝反对你的改道设想,结果断层坍了,差点儿造成重大牺性,所以他责任难逃!是啵?” 说完,她嫌恶地看了下丁之勤,出去打电话了,因为断层还在支护中,她要随时掌握情况。 丁之勤被张云英冲了一下,并不气馁,他装出很有风度的 679 ==========第683页========== 样子,阿大家苦笑着摇摇头,表示不计较,又补充了句“我明明是讲自己嘛”,随后继续他的发苦: “所以我心里很难过。如果讲到责任,那就不能就事论事,应该查-一查到底怎样会造成这种局面的?好从中吸取教训。当然,在这件事上,铁宝固执己见,是肇事的原因之一,但他是执行者,我认为,问题更大的是姚玉泉同志…” 他为了加强语气,在讲到“姚玉泉同志”五个字时,不仅提高了嗓门,而且用手指在桌子上连敲了五下,但是他没有能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时,正好袁坚推门走了进来。 丁之勤证住了。大家立刻跟袁坚招呼,袁坚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摆摆手要大家继续开会。 陈一峰向袁坚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召呼。屈辅明叫丁之勤继续往下讲。丁之勤迟疑地说:“我讲到一” “姚玉泉同志,”韩水根学着丁之勤的吻,也照样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五下,提醒丁之勤。但他那胡子,已气得往前直翘。 陈一峰向丁之勤送来鼓励的眼光,要他大胆讲下去,他认为,断层反正坍了,难以支护,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可是,他不知道,今天的丁之勤,大非往背可比,姚玉泉和袁坚,都曾代表组织和他作过个别谈话,意思是要他交代问题。现在他见了袁坚,已是软了三分,胆子哪里还大得起来?丁之勤本来要讲,姚玉泉是在搞冒险主义的路线,一这也是事先和陈一峰商量过的口径,但这时好象喉头有东西塞着,这几个 680 ==========第684页========== 字却怎么也无法吐出,最后他草率了事,说道: “因为老姚是矿里的主要领导干部,事先就应该对这样的重大问题有所考虑嘛。” 大家听后都忍不住要笑,因为丁之勤刚才的气势和现在所讲的内容,太不相称了。 陈一峰很不满意地看了下丁之勤,要想说几句什么,又不大好开口。结果,还是宋铁宝笑着替他说了。 术铁宝说:“老丁,你讲话可别有顾虑啊。”经这样-一点破,大家都笑出声来了。 宋铁宝撇开了丁之勤,严肃地对陈-一峰说:“老陈,刚才你讲你是来解决技术问题的。你担任了多年的领导工作,肯定懂得在阶级社会里,技术是为政治服务的,你今天掌握着技术大权,究竟在为哪一条政治路线服务、为哪一个阶级服务呢?这条主巷道设计,是三结合小组复核审定的,你们百般挑剔,用意何在?你说我乱扣帽子,别人不敢讲话,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上窜下跳,互相勾结,在这条主巷道上,你们做了多少文章!你们连犯罪都不怕,还怕扣帽子吗?” 陈一峰听宋铁宝说出这样严重的话,立刻沉下脸来,指责宋铁宝说:“想不到你竟然血口喷人!你主持三结合小组复核审定的设计,使断层坍塌,这是掩盖不了的事实,你固执己见,冒险掘进,也是掩盖不了的事实,你坚持错误,狂妄自大,拒绝调查组的意见,更是掩盖不了的事实!现在断层坍在那里,我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反而倒打一耙,居心何在?!” 说完,他冷笑了一声,气急败坏地看着宋铁宝。 681 ==========第685页========== 这时,张云英突然推门进来,说道:“嘿,还在叨咕1”说完,她转身向门外叫道:“敲起来!” 门外,锣鼓声大作,一群矿工拥进会议室,为首的拿着大红喜报,喜报上写的内容是,经过苦战,断层已支护成功,主巷道又在胜利掘进了! 原来张云英刚才出去打电话时,断层已经支护好了,大家要来报喜,她就把大家领来了。 袁坚代表指挥部,接过大红喜报,向矿工们热烈祝贺。丁之勤泄气地低下了头。陈一蜂的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的,开口不得,他怎么也没料到这样的断层竟会这么快支护好了。但是,等报喜的矿工们走后,他灵机一动,立刻又拿出了新的一招。他说道: “既然断层支护好了,那是值得庆贺的。但是,应该进行 一次试验。” “什么试验?”宋铁宝问。“破坏性试验!”陈一蜂说。 接着他解释,破坏性试验是将炸药投入断层爆炸,看下面的支护是否承受得了。解释后他又补充说: “支护好的断层,仍然会往下坍!当初你们不是也支护了吗?可它偏偏又坍了!现在是否能保证今后不坍呢?迟坍不如草坍,炸-一一下试试,如果它再不往下坍了,我同意你们向前掘进!” 井下的任何支护都是使岩石不得松动,如果在里面爆破,使岩石膨胀,再好的支护也经受不住。这时,韩水根听陈一峰 682 ==========第686页========== 说要进行“破坏性试验”,心里忍无可忍,立刻责问他说, “水结成冰,还能把石臼胀裂呢!你要用炸药试验,亏你说得出口!哼,真不知怀的什么心。” “调查组”有个成员为陈一峰辩护,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破坏性试验,技术上有这个项目;既然有,就可以试嘛!” “对,是有这项目。”屈辅明证实说,但他随即问道,“这个项目是不是也要用在断层支护上?你喜欢翻资料,就举几个例子让大家听听吧,有哪些利山的断层支护搞过这样的试验?成功的有哪儿家?失败的又有哪儿家?” “调查组”的这个成员眨巴着眼睛,无法回答。 陈一峰见情况对他越来越不利,担心这样下去无法收场,就想赶紧下台,说道: “我有言在先,对于这次严重事故,我们要如实向领导提出报告。今后如果再出事,设计院概不负责。” 说完,他将面前的两叠材料放到一起,挪动着椅子,显出 -一副要走的样子。他心里想,在这里宋铁宝他们人多势众,丁之勤又窝夔,斗不过他们。还是回去写份调查报告,告它一状,不信他们还能如此狂妄1 但是,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陈一峰所能预料,也不是陈一峰所能左右的了。宋铁宝见陈一峰打算溜了,觉得这个人至今不思悔改,应该给他一点教训,好好触动触动他了。于是,他双眼紧盯着陈一峰,说道: “老陈,文化大革命前,你竭力推行修正主义路线,利用手中的权力,把湖影山的这条主巷道砍下了马。文化大革命中, 683 ==========第687页========== f 革命造反派在这条:巷道上跟你进行过微烈的斗争,当时,你认输了。可是现在,你手中又有了-一定的权力,便趁断层坍塌的机会,带着人来到湖影山,一不调查坍塌的原因,二不研究怎:样进行攴护,却想方设法否定三结合小组复核审定的设计,硬要把丁之勤的改道设想强加给我们,企图为你所推行的那条修正主义路线翻案。” 宋铁宝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有力:“现在,断层支护好了,大家欢天喜地,你却要搞什么破坏性试验,这个花招眼看也无法实现,你又用打报告吓唬人。你的这一切都是痴心安想!老实告诉你,断层的坍塌,是阶级敌人的破坏,是有人向里面投进了炸药!你想以试验为名,也要往里投炸药,不感到自己走得太远了吗?!” “什么,断层坍塌是有人投进了炸药?”陈一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这时,袁坚站了起来,说道:“是的,而且帮凶就坐在这里,还振振有词地继续向我们进攻呢!” 陈一峰呆若木鸡,“调查组”的其他成员也都张口膛目。丁之勤则大惊失色,顿时,他浑身上下汗水淋漓。 袁坚用严肃而低沉的声调,出人意外地继续说:“丁之勤,你认识贝水次郎吗?”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有些人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呢。丁之勤低垂着头,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一声不吭。过了一会,袁坚又说:“贝水次郎已经供认了他的同犯,难道你还能装模作样地坐在这里吗?” 584 . ==========第688页========== 丁之勤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象一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这儿没你的事了,出去吧,外面有车等着你。”袁坚说。武装民兵和公安人员立刻向丁之勤走了过来。有位公安人员在会上列举」费沏和丁之勤的罪行,宣布对这两个家伙依法速捕。之勤被带走了。 丁之勤走后,袁坚平静地问陈一峰:“老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陈一峰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他哭丧着脸,心里想着他曾坚持要丁之勤向上级写信告发姚玉泉,还有派车接费沏去设计院开会的事,没有回答。 “调查组”的}一成员立刻替陈一峰回答说:“事情已经很清楚,我们该回去做检查了。” 张云英立刻跳起来说:“不行1来得容易走困难,都留下!”她虎地上前,拿过陈一峰面前的那两叠材料,又说:“这也留下,让我们研究研究,对你们这个‘调查组',也得好好调查调查!” 袁坚笑着说:“这样吧,材料留下,人还是让他们回去。他们也有任务,要弄清问题,要写检查,要揭发问题,斗争还得深入下去。” 接着,他又告诉大家说:“已经查明,费彻篡改了一些重要地质资料,主巷道改道设想,是他丁之勤一起炮制的,如果按照这个设想去做,就会打穿湖底的一处深凹部位,使全淹没!他们的用心是何等阴险!” 陈一峰又吃一惊,直到散会,说不出话来。 89 ==========第689页========== 袁坚没有再对陈一峰讲什么,却特意要宋铁宝送他们可去,并要他将陈一峰来湖影山的情况,向设计院党委进行汇报。 路上,陈-一峰还是一声不响。 他们走到湖畔,宋铁宝心里想道:“这次可说是跟陈一峰进行第三次较量了,看来他又无话可说了,但是,他会不会再来一个反复呢?” 宋铁宝没有追寻明确的答案,因为他知道,斗争有它本身的规律,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 湖畔的迎春花已经黄灿灿一片。它们在和风吹拂下摇曳着蔓长的枝条,好象是向在这场斗争中取得胜利的英雄们欢呼。至于被丁之勤掐过嫩芽的儿处地方,花开得更加旺盛,仿佛是向人们表示,春天的来临,是阻挡不住的,随着飞雪的逝去,必然是遍地的迎春花开! 686 ==========第690页========== 四十五 春风吹绿湖影山,多棱湖畔,百花吐艳。 早晨,朝霞满天,将湖水染得鲜红。霞光照射着高耸入云的主井楼。今天,主井楼上挂起了一条巨幅标语,上面写道:“热烈欢呼中国共产党第九次代表大会胜利闭幕!”矿里锣鼓喧天,到处呈现出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湖影山的主巷道工程已全部完成,即将胜利出矿。 宋铁宝从井下上来,身披霞光,精神抖擞地走向指挥部。他要去向姚玉泉报告,原先复核审定主巷道设计的三结合小组,会同设计院有关领导和技术人员,已连夜对工程质量进行全面检查,认为完全符合设计要求,下午可以召开胜利出矿的庆祝大会了1 宋铁宝大步向前走着,边走边在心中筹划着下午的大会。当他从湖畔经过时,忽然前面的花丛里露出两张青年的脸来,他仔细一看,见是李小样和吕小龙,就笑着问道: “你俩一早在这儿忙啥?” 两个青年一见宋铁宝,立刻叫着“铁宝师傅”,满头大汗地 687 ==========第691页========== 奔了过来。他们到了宋铁宝跟前,先问∫主巷道的质量检查情况,然后由吕小龙告诉他说: “铁宝师傅,我们准备栽花呢!我们打算多栽些好花,这会儿正在寻找。” 宋铁宝笑道:“这儿有山有水,满山是树,遍地是花,咱们就象生活在大花园里,还不够美啊?” 李小样忙说:“我们要在大青松、小暗室那儿多栽些好花。”昌小龙庄严地说:“牢记革命先烈的遗志,和阶级敌人战斗到底!” 宋铁宝心情激动地看着这两个青年,他解下围在脖子上的毛巾,给他们擦掉了额上的汗珠,问道: “是谁的主意?” 李小祥回国道:“昨天我们青年讨论怎样庆祝‘九大”,小龙就提出了这个建议。他的想法可好哩,先在那儿栽上花,然后我们青年自己动手,在大青松下面,架几间草房,办个湖影山阶级教育展览会。我们都一致赞成,你看行吗?” 宋铁宝深情地拍了拍吕小龙的肩膀,赞许地对他们点了下头。 吕小龙忙解释说:“铁宝师傅,这事儿看来是我提的,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儿个月前,我人在湖影山,心还不知在哪儿呢,要不是你和老师傅们帮助教育,我为个人的事还忙不过来,哪会往这上面想啊。” 他们正说着,延处义来了一群青年,拿锹的拿锹,拾筐的抬筐,都是来移植花草的。他们老远就叫道:688 ==========第692页========== “小祥、小龙,可以动手了吗?” 李小祥、吕小龙立刻应道:“行啦,咱们快动手吧!”两人随即笑着离开宋铁宝,鲜蹦活跳地向青年们奔去。宋铁宝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青年,心中无比喜悦。他想,这些青年们经过斗争,在飞速成长,他们沿着党的基本路线所指引的方向前进,今后定会创造出许多惊天动地的光辉业绩。 宋铁宝到了指挥部,向姚玉泉汇报了主巷道的情况,两人又商量了下午的庆祝大会。谈完,他便想着手进行会议的准备工作。可是,姚玉泉说准备工作由孙德章和张冲去负责,他另有任务。 宋铁宝忙问姚玉泉:“什么任务?” 姚玉泉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下表,对宋铁宝说:“走吧,咱们上公路去走走,什么任务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两人走出办公室,在湖畔公路上漫步,宋铁宝也不知究竟是个啥任务。 一会,公路上有辆小汽车开来,姚玉泉扬了下手,汽车驶到他们跟前停下了。 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了袁坚,他高兴地对宋铁宝说“铁宝,你看谁来啦?” 说着,袁坚从车子的后座扶下了一位白发老人。宋铁宝立刻高兴地叫道:“妈妈!” 接着,后座里又走下一位女同志,她上身穿的是黄军装,下身穿着呢裤子,.三十四五岁华纪。 宋铁宝一看就知道,这是宋梅珍。随着岁月的消逝,他姐 689 ==========第693页========== 姐的面容,虽已他记忆中的样子有着很大的不同,但大致轮廓还象。他看着宋梅珍,小时候的一切,立刻在他的心头激起波澜,他激动地叫道: “姐姐!” 宋梅珍也激动异常,不觉眼中泪花闪闪。 姐弟俩互相端详着,端详着,心中都有千言万语要说,竟不知先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姚玉泉说道:“终于在凯歌声中见面了。铁宝,你们一家人好好去聚一聚吧。” 他又对宋铁定的母亲说:“老嫂子,晚上我再和老袁去看你们。” 袁坚也说:“在矿里多住几天,下午请你们一起来参加庆祝大会。” 宋铁宝想起姚玉泉曾讲过他另有任务,就说道:“老姚,我让有虹先陪着妈妈和姐姐,你快把任务讲了吧。” 姚玉泉哈哈笑道:“这就是任务!好好接待你妈妈和你姐姐,要有半点差错,我可不依。” 宋铁宝的母亲和宋梅珍都被姚玉泉逗笑了。 宋铁宝和杨有虹已经分配到房子,他告辞姚玉泉和袁坚后,就领着母亲和姐姐前往新居。 路上,宋铁宝告诉母亲和姐姐说:“本来想出矿以后再去接你们,没想到老袁今天一早亲自去接了。有虹昨天还讲,她要去买些糯米,等姐姐来了好做放了白糖的粘粑饼。我要她先用两升籼米放在水里浸着。”690 ==========第694页========== 宋铁宝的母亲立刻应道:“对,还是让我和你两个人来做,使劲儿捏,放在火上烤。” 宋梅珍听了这话,顿时往事历历,激动异常。当年费有财向她挥舞着的手杖,和那湍急的宜清河,一齐问她涌来。她镇定片刻,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鲜花,和那沐浴着金色阳光的多棱湖水,意味深长地对宋铁宝说: “铁宝,你做得对,咱们虽然胜利了,也得记住那放在水里浸过的两升籼米,不能只吃放了白糖的粘粑饼。” 宋铁宝郑重地点点头。 下午,庆祝大会开始了。一块晶莹的矿石用鲜艳的红缎衬着,放在主席台上。局党委书记也来参加了会议,他在会上作了简短的讲话后,就宜布下面是宋铁宝发言,他要宋铁宝好好给大家谈谈斗争中的体会。 宋铁宝走上讲台,情绪有点激动,他看看并肩战斗的战友们,又看看坐在会场里的母亲和姐姐,便满怀深情地说道: “伟大领袖毛主席最近教导说:‘我们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但是,失败的阶级还要挣扎。这些人还在,这个阶级还在。所以,我们不能说最后的胜利。几十年都不能说这个话。’同志们,湖影山这场斗争充分说明,咱们矿工的脑子里,一定要有党的基本路线这条‘主巷道’!” 宋铁宝讲话的声音,通过有线广播传送到湖影山的每一个地方。它在山谷间响,在湖面震荡,在主巷道中轰鸣。 主巷道里,一辆崭新的电车,拖着一长列满载矿石的矿车,向前驶去,驶去。灯光照射着雪亮的路轨,闪闪发光。 691 ==========第695页========== 大会宣布正式出矿。 会场的前面,巨大的心矿槽积满矿石。宋铁宝按了下电纽,贮刊槽立刻张开大口,矿行翻滚着泻进了火车。不一会,汽笛长鸣,锣鼓喧犬,列车向前疾驶而去… 692 ==========第696页========== 后记 这部小说,原米打算分为上下两部写成。上部自1972年8月出版以来,广大工农兵读者纷纷来信,表示了热情的关心和鼓励,肯定成绩,同时也指出了作品的不足之处。在此同时,上海人民出版社组织了一些工农兵读者和业余作者的座谈会,对作品进行了中肯的分析,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宝贵意见。根据这些意见,我们觉得为了更好地反映矿山战线的这场斗争,提高作品的政治和艺术质量,需将原先的构思作些变动,在故事发展的线索、情节和人物上,都要有所增删。这样,就决定从头修改,并将原先的上下两部,合成一部,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部小说虽已改成,但由于作者的政治思想和艺术创作的水平关系,其中的缺点错误一定不少,恳切地期望广大工农兵读者继续帮助。 作者 1975年6月 ==========第697页==========